本书简介: 【天真无邪大美人×权倾天下异姓王,笨拙但有效勾引。】
知知在十五岁那年成了罪眷,被充作官奴,分进了摄政王府,在老夫人身边伺候。
她知道阿爹必是含冤入狱,翻案重审只需要摄政王的一句话。
差事做的好,老夫人问她想要什么奖赏时,知知便鼓起勇气讨要了这个恩典。
可老夫人说那得知知自己求了摄政王的同意才行。
——从前同住一房的朝露姐姐告诉过知知,男人只有在某事上头,才会对女子百依百顺。
知知大着胆子,手指头勾上了萧弗的腰带。
摄政王萧弗,时年二十三,未曾娶妻,更未有妾室通房。只听说他有一个订了娃娃亲的未婚妻,两三岁便走丢了,可萧弗一直未退亲,“若退亲,于她名声有碍。”
这却是知知成了他的妾之后才知道的。
好在,知知只是个婢妾。
罪婢为妾,便是婢妾,贵妾、良妾、贱妾,婢妾属最末等,只如微尘。
威胁不到他以后的妻。在她回来之前,知知就会离开。
她一遍遍告诫自己,不可以动心。
摄政王再怎么爱折腾人,知知都依从。
萧弗高兴了就对她许诺,若查清知知的父亲确为教人枉陷,便会抬知知做良妾。
七品县丞的女儿,能做王府的良妾已是恩赏。
知知笑着应好,往他的怀中缩了一缩。萧弗对她的乖觉知足很是满意。
即便后来听说新科状元是知知的竹马,摄政王也仍不以为意,他能拿什么来与他比?
——“正妻之位,诰命夫人。此生只你,再无他人。”
直到,听见清俊的状元郎,如此诱惑他的小姑娘。
小贴士:
1,留下婚约并非对未婚妻有情,也不是打算三妻四妾,双c/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但不虐女,总体是甜的!
2,究极架空,请勿考据,欢迎正版读者的合理批评和意见,也期待你的夸奖。但如果恶意搞事或人身攻击,恶报一定不是在我。
封面人物授权来自无言书生冰刀君。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香知,萧弗 ┃ 配角: ┃ 其它:专栏预收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以娇痴勾引,令强权折腰
立意:一心一意,方得始终
昏黄的屋子里,没有点灯。
几寸晚天的余晖洒进来,也是无甚力道的光亮,被凄索的西风鼓动着,行将衰无。
知知只能尽量傍近着窗坐,好让手中的绣绷能看得清楚一些。
心思却是怎么都飘飘摆摆的,游尘一样定不下来,大半日过去,竟连两只野鹭鸶的翅膀都没绣完。
同寝的朝露自打晌午兰园的小宴回来,就爬去了榻上歇息,知知几次想找她说话,都见她还睡的酣熟,便也不好意思吵她。
今日因是摄政王府的小公子萧别的六岁诞辰,王府各处的仆婢们都被遣调到了兰园帮忙,知知和朝露自然也在其列。
忙活了一个上午,粒米未进,甚至连口茶水也未顾的上用。
“今日到此的都是王侯贵胄,你们听好了,晨早切不能进食,嘴里有残渣易生出气味儿来,答客人们话时若是失礼失敬,十个脑袋也不够你们掉的。”统管兰园婢子的管事嬷嬷是这么同她们说的。
实则丫鬟们表面应了,私底下却还是会偷偷吃些果腹的小食,左右漱干净口便没事了,偏知知是个死脑筋的,当真和朝露一起饿到了午间。
“依我看她们倒不如你。”朝露难得夸了她一次,“上头说了不能做的事,那就不能做,你就瞧好吧,她们呐,必有后患。”
知知甜甜地应了声是,想到自己做对了一回,抹桌子都更有劲了。
到了午间,贵人主子们陆续来了,伺候着他们饮宴完,又收拾净了杯盘,知知和朝露这才算得了空闲。
老夫人便做主准了她们半日的假。
知知欢欣极了,便是饿肚子,也没什么委屈了。
知知和朝露本都是侍奉老夫人的婢子,只是朝露比她资历稍长一些,进府好几年了。
和知知一样,朝露也是罪眷充作了官奴,这才分配到了摄政王府。
知知本想着趁这来之不易的半日多做一点绣活,届时成品便可托膳房负责采买的苏婆子拿去卖了,换些银钱。
王府虽从不会克扣下人工钱,但知知她们不同,身为官奴,主家是不必给雇金的,只要给口饱饭就行。
知知身边的银钱,都是变卖绣品和老夫人的赏银一点点攒下来的,如今入府大半年,也才刚刚攒了屉子的一个底儿。中秋快到了,她得加把劲才行。
偏偏……因为午间在兰园目睹了那件事,到现在都没法子静下心。
也幸亏朝露姐姐还未醒来,否则知知大概也是要纠结如何开口问她的。
投望了床上的朝露一眼,知知重新低头勾动着针线。
“天这样暗,你做什么不点灯?”
偏在此时,一直稳稳熟睡着的朝露却苏醒了。
知知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虚浮的心神教这一惊,手中的针尖从底下戳上来时,就那么正正地戳进了指头。
知知疼的眉头都拧起来了,忙捏住指头不让血滴再朝外渗涌,阿娘说过,血是精气凝的,这一粒血珠就好几顿饭食才能养回来。
“弄的王府连灯油钱都短了你的似的。”朝露说着,才见灯碗里的灯油昨夜已烧完了,遂又从自个儿的份例里拿了新的加上,点起了一簇窄窄的橘光。
知知忙摆手:“不是的。”
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见朝露姐姐还在睡,天又还亮着,才想着晚点再添。”
她不是要占朝露姐姐便宜,王府也没有短缺下人们的用度。
听知知说的认真,朝露无奈笑了,她怎么忘了这个小丫头最不经逗,倒是实打实心疼她起来:“我醒着你舍得点,我睡了就不舍得用了,合着我的眼睛是眼睛,你的眼珠子便不要了?活该这会儿又伤了手呢!”
朝露姐姐话总是很直,但处处为知知好,知知这会儿又理亏,便也只腼腆地回以一笑。停下了手边的针黹活,走上前,琢磨着要怎么问朝露姐姐兰园那件事。
朝露姐姐一定不想让她看见,可知知帮着王四姑娘找簪子的时候,偏生就撞见了。
朝露呢,自然知道知知是为了把省下来的灯油攒起来,一并换了银钱,好凑足了钱去探望她那蹲在牢狱里的阿爹。
每逢中秋团圆之日,大周所有的牢狱,就连死牢,只要交了“过圄钱”,亲眷都可以进入探望。不过也只能通过泥墙上的一个四方的小窗洞,和里头的人见上一面而已。
好在朝露的亲人都流放了,否则她才不会傻傻地花这个冤枉钱,白白苦了自己。
一面披衣坐起,她一面问:“攒了多少了,不够的话我先借你点儿也成,以后可要连本带利还我的。”
知知酝酿了许久,才要开口,这会儿又被打断了,只得乖乖伸手比了个数。
“五钱?”
“不不,是攒了五两了。”过圄钱要足足十两银子,若只攒了五钱银子,那她当真夜里都要愁的睡不着觉了。
朝露浅浅一惊,对知知倒有些刮目相看了。本以为这小丫头连女工都是进了府才学的,能卖的了几个钱,没想到,省吃俭用地筹措下来,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朝露难得肯大方:“剩下的别攒了,我借你就是了。我有来钱的门路,家底比你厚实着呢。”
知知却说:“我不能要的……”
朝露不爱听她忸怩,打断她:“那要是到了中秋,你还没攒够呢?大半年才攒了半数,中秋在即,只剩的这一个月你要怎么办,不借我的,倒去偷,去抢?”
知知咬着唇低头不语,她确实没有什么好法子。好半晌才道:“……谢谢朝露姐姐,你的大恩知知不会忘的。我先自个儿多努力些,若果真到了日子还不够,我再问你借。”
她想了会儿,怕朝露姐姐以为她这般别扭是同她见外,还是把内心的想法原原本本说出来了:“阿爹说过的,问人借钱最伤和气。若借了谁的钱,往后再同那人亲近,别人或许就会以为是有利可图之故;如若变得不甚亲近了,别人就要心生疑虑,以为你是不愿还钱了。若是拖欠的久,等还上了银子,人家还会绕着你走。”
“知知是不想同姐姐生分。”
“所以你阿爹啊,现在在牢里。”
耐着性听知知说完了这一串话,朝露险些被逗笑,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就要去膳堂用晚膳。
要她说,帝京一起高官贪渎的连环案,如何竟会牵涉到一个小小县丞,在他家里发现了一箱赃银呢?不定是性子太耿介,得罪了谁!
可知知还是杵着,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没打算同她一块儿去,也不知是不是听这话恼了。
朝露也不是个处处爱替人操心的好性子,索性也不理会她了,兀自往外走。兴许她睡着的时候这小丫头自个儿去吃了也不一定。虽然大抵是不会的。
可知知却偷偷伸手,拽住了朝露的一截袖子。
朝露觉察到,疑惑地转头:“怎么了?”
知知决意不再支支吾吾的,一口气道:“今日午间,我看见你与岭南王世子在兰园的假山后面了。”
今日小公子生辰宴,岭南王世子也到场了,她记性很好,管事嬷嬷私底下和她们指过一次,知知就不会认错人。
闻言,朝露脸色一变。
就在知知疑心是否还是不该说破的为好,自责她是不是让朝露姐姐难堪了的时候,朝露却笑了:“这么说,你全看见啦?”
知知艰难地点头。
谁知朝露戳了一记她的额头:“看什么不好,也不怕长针眼!”
知知比她料想的更早发觉,如此也好,还能给她打打掩护。
知知却不懂起来,她只是看见了朝露姐姐和岭南王世子抱着一块儿,怎么就要长针眼了呢?
但她这会儿顾不上疑惑,想到朝露姐姐这会儿肯定是很担惊受怕的,忙又道:“姐姐放心,知知别的不行,嘴却是很严的,决计不会说出去的。”
她终于说出了纠结了半日的那个问题:“只是知知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姐姐常说,我们罪眷官奴,主家随意打发了也是有的,若是、若是老夫人和殿下发现了,姐姐这样做,岂不是置自己于险地。”
老夫人虽然和蔼,但知知知道,她的威严只是轻易不显山露水,不在表面。
而殿下呢,知知其实统共没见过他几面,他总是在宫中常住,可他的那些凶恶的事迹,知知没少听闻。当今陛下尚未亲政,什么朝事都是摄政王在做定夺,动动手指便能生杀予夺。
是以,知知自从看清了假山后的女子是朝露姐姐,便后怕到现在。
朝露笑着反问:“我们知知还管教起我来了?”
她牵起了知知的手,语重心长道:“我不是常教你,主家说了不能做的事,那就一定不能做,现在我就教你后半句——但主家没说不能做的呢,那就是可以做,只看你怎么做而已。”
知知懵懵懂懂瞪大了眼睛,想到朝露姐姐总是比她聪明的,定有自己的主张,也就放下了悬着的半颗心,继而试探着问道:“那,姐姐同他亲近,岭南王世子他,可会接姐姐出府,他会娶姐姐吗?”
这回,朝露却只笑笑。
“傻丫头,走,吃饭去吧。”
知知却不死心,这对她很重要,她从小就知道女子处世是很不易的,要是世子不肯娶朝露姐姐,朝露姐姐是要教别人戳脊梁骨,况且若是娶她都不愿,那他才不值得朝露姐姐托付。
别说朝露姐姐从前也是中书令的女儿,就算是平头百姓家的女儿,也都会向往能被心爱的人明媒正娶,厮守终老。
二人走过拱折的廊道,透过漏花的窗缝,见四下往来无人,知知又问了一遍:“姐姐为何不告诉我,世子他到底……”
“他承诺过会娶我。”
没等知知松口气,朝露却又道:“但我没答应。”
她看向知知显见呆愣的脸,这张脸纯稚得如初生芙蕖,皙白靡腻,却难掩艳色。
朝露从前心头的猜测又慢慢现出了雏形,若如她所想,或许,知知也该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才是,有些事是躲不开的,能稍稍如意一些,别糊里糊涂断送了自己,便已很好。
她便索性摊开了与她明说:“我若真应了,定然不过是个一顶小轿子纳进门的妾而已,知知,这是娶吗?”
知知虽不知为何承诺的是“娶”,到头来却是是“纳”,仍果断摇头。
朝露道:“是了,你要记住,男子只有在榻上,才会对女子百依百顺,下了榻呀,任他般般海誓山盟,甜言蜜语,那都是做不得数的。除非——”
“除非”后面是什么,朝露姐姐没说下去,说是要知知自个儿参悟。
知知自然是听进去了,过了一宿都还屡屡惦念着。
只是,她从昨儿膳堂回来到合眼之前,再到今早秋日梢头灿好的金阳高高挂起,时不时想上一会儿,都没想明白“除非”什么。
若下了榻答应的话便不作数了,那到底要怎么才能作数呢,总不能叫人家再也下不了榻罢?
至于所谓的“榻上”究竟是什么意思,知知也朦朦胧胧一知半解,她只知她的阿爹阿娘浓情蜜意,夜夜枕在一处的。
“想什么呢?”
茶水房里,弥秋院的一等丫鬟云缨,用胳膊肘碰了碰动作显见迟缓的知知。
“没、没什么。”知知这会儿是有些愁恼走神,却不知道如何说。
其实知知干活的时候一贯很认真,从不耽误事。与朝露姐姐负责老夫人的篦发簪戴、梳妆着衣之事不同,知知负责的是烹茶沏茶的活计。
知知还是沈家千娇百宠的小千金的时候,学堂里就有女夫子专门教授茶艺,这些事做起来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她这会儿并非是琢磨朝露姐姐榻上塌下的那番话,而是右眼皮一直在跳,她便想看看它要跳到何时去才肯罢休,洗壶时才会顿了一顿。
知知是个小迷信,腰上常年佩戴着她阿娘进浣衣局之前留给她的平安符,人说右眼跳灾,知知就对着小小的黄色三角符包默默祈祷,请它发发力,不要发生什么灾祸才好。
她惯来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可沈家被抄家的前一夜,知知就辗转着梦魇了一整夜。
“云缨姐姐,府里最近会不会有什么大事呀?”知知好似很没来由地问。
云缨笑她,“昨儿小公子诞辰刚过,我们才得清闲一阵,你这就盼着大事了?这话听见,仔细朝露揍你。”
知知吐舌:“朝露姐姐才不会揍我。”
云缨想了一想,却是又神神秘秘地偏头,压低嗓音道:“不过我听说,摄政王殿下今日会回府,昨日小公子诞辰还没结束做哥哥的就急匆匆进宫去了,可把老夫人气到了……”
几个小丫头听见摄政王三个字,都竖起了耳朵,摄政王虽然不近人情,但姿貌却称得上当世无俦,是以,小丫鬟们总是很关心他的动向。这动向,若云缨单说给小傻子知知听,那才是浪费了。
可云缨的尾音才堪堪落下,茶水房的门外,却偏偏在这节骨眼上,不凑巧地多了个鹰眼如炬的老媪。
她嗓门洪亮,说话中气很足,点名道:“知知,老夫人正寻你呢,快随我来。”
吓的云缨当即噤声了,脸色很不好看。
知知猛然一听,也几乎是一哆嗦,心叫糟了,却不敢苦了脸,只暗暗想,看来比起平安符,还是她的眼皮更厉害一些。
这人便是摄政王府的四大嬷嬷中的连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大管家,据说十五岁就做了老夫人的乳娘,辈分长着呢。若说老夫人是不怒自威,这位便是严厉形于声色了,府里的管事们中,知知最怕的就是她。
可见背后不能说人。
知知跟着她到了正厅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坐在上首,身后一侧站着的便是朝露姐姐。
朝露俏皮地冲她眨眨眼。
朝露姐姐神色无虞,知知也安心了稍许。
可一声茶托碰撞在红木案几上的厉响,却旋即从老夫人手底下发出,余震嗡然。
这下,还没等连嬷嬷斥声叫知知跪下,知知便已双腿一屈,直身端跪在地上。
连嬷嬷张着的嘴愣了会儿才合拢,这小妮子未免也太会察言观色了一些。
知知自然是会察言观色的,老夫人的柔慈祥和皆因有一个代为严苛的亲仆。连嬷嬷说话总是声若洪钟,她才不要再被她吓唬呢。
而老夫人呢,教知知这么一跪,心里头既觉得她知事机敏,又觉得未免有些没骨气、上不得台面了,不过也好,一个罪奴,若浑身傲骨不服管教,那才是不堪用的。
老夫人也没说话,反而用起了糕点。
知知垂头未加直视,不过还是能分辨的出老夫人的动作。她方才来时便瞧见了,老夫人用的这盘配茶的石榴糕,那石榴粒儿还是知知亲手剥的。
她应当没犯什么错才对……
知知从前在闺中的时候每有害怕便喜欢绞裙角,如今当了下人,一举一动都得规规矩矩的,这会儿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起先是有些惶惶无措,但见老夫人始终默不作声,不大理会她,渐渐竟也不害怕起来了。
“东西给她罢。”良久,老夫人终于吹开盏中缥青的的茶皱,不咸不淡吩咐。
连嬷嬷很快捧着个匣子,拿到知知眼前,打开搭扣,“昨日王四姑娘的谢仪,说是谢你帮她找到了簪子。”
知知记得王四娘子,一边忙道不敢受。其实心里却是有些眼馋这匣子中的小镯子的,即便他人的赠物也不能拿去变卖,只合戴在腕上而已。
谁叫她如今一件首饰也没有呢,身上光秃秃的,从前家里再不济,那也是把她当年画娃娃似的打扮,穿红戴绿不在话下。
当然,也只限于眼馋。知知是真的愧不敢受,帮忙找簪子并非什么大事义举,她昨儿只是看王四姑娘颇为情急。
当时,宴上王四姑娘的蕊珠簪丢了之后,兰园的苏嬷嬷便知会了大家一声,却也没直接下令搜找。
知知晓得这是因为王四姑娘门第其实不算太高,没道理为她兴师动众误了生辰宴的缘故。
况且许多丫鬟背地里都说过,这次宴请王四姑娘,不过是个添头,自然也就没见谁当真帮着找的。
知知便只好自个儿摸了一路,好在不久后便在假山不远处的湖畔找到了。
“给你你就拿着,”老夫人发了话,“知知,转眼你在我身边也已过半载了,一直便是个勤恳忠忱的,我也没赏你什么。这次你做的很好,想要什么赏赐,便说罢。”
原来竟是要赏她,那为何让她跪那么久呢,知知的膝盖都已经酸硬得发僵了,好在入府以来,她不再如从前那样娇滴滴的,更能捱得住了。
她抱住匣子,忍持着仪态,恭恭敬敬伏身拜下,轻说:“得承谢礼,知知不敢再讨赏了。”
她如今正经起来,也是有模有样了。
老夫人很满意她的回答,越发慈蔼:“摄政王府的老王妃要赏你,你却推拒。可知过了今日,就没门槛了?”
在知知心里,老夫人虽然柔和,但从来一字千钧,今次也不例外。
她确实有所愿,有所求的。为此,甚至宁愿不要戴在手上的漂亮红芙蓉镯子。
被老夫人三言两语挑动,知知就那么地想起了鼠蚁横行的湿冷牢狱。听说在里头能有张破草席子作床都算不错的,吃的都是馊了的饭菜。
她阿爹一到日落便早早沐洗就寝,平日那么爱睡觉的一个人,没了合心的枕榻,怎么熬得过来?
还有她阿娘,入了秋便近严冬,浣衣局的水一定越来越冷……他们一定比她苦很多。
知知眼中蓄起了薄泪,不敢抬头,深深再拜:“我、知知,想求您,若真的可以,知知求您给我阿爹的案子一个重审的机会,阿爹他……”
她犹豫了一下,其实有些不敢说出那个冤字,她听说过的,往往喊冤的越激愤,打压的便越很。
可阿爹就是冤枉的呀,她凭什么不能?
“阿爹他真的是冤枉的,除此之外,知知别无所求!”
这是老夫人第一次听知知这样坚定地说话,以往她总是柔柔怯怯,好似风一吹便要擘絮似的飞散。
老夫人也想到过,知知会有这个要求。知知有孝心,她看在眼里。当然也想过,知知会否只是要求提拔做个一等丫头,那便忒没志气了;再大胆些,脱去奴籍,那她倒是直接可以轻松允了。
至于这个重审,说费力也不费力,确是最最正中老夫人下怀的。
“只重审,不必脱罪?”老夫人故意问。
“要的……但老夫人您与那些大人们必定明鉴,阿爹若有罪,知知岂敢要求歪曲事实,阿爹若没有罪,那么重审一定能为阿爹洗冤脱罪。”
知知此刻调理清晰,滴水不漏,险教老夫人以为她从前都是在装傻卖痴了。
老夫人道:“我确实可以应你,不过朝堂之事,我妇道人家说了不算数。”
一番话惹得知知又是喜又是疑,想讨个准信,便扑闪着翘睫,眨动着乌晶晶的、杏核似的眼儿,憧憬着问:“那您是愿意帮忙了……?”
老夫人一阵心软,笑道:“我愿意可帮不了什么忙,你得自个儿去求了长陵同意。”
长陵是摄政王的字,知知身子一震,不懂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小小罪婢,如何能去求殿下呢,殿下又能同意吗?
知知用她所能之极,竭力转着脑筋。
便知此时,知知听见——
“母亲在说什么。”
一道清凌凌的男声就那么猝然落在她的身后。
与霜天的西风一同,吹的知知脊背一寒,思绪也七零八碎了。
知知看见,一众仆奴都躬身敛色,仿佛周遭都冻寂下来,只有老夫人眯了笑眼,冲着那声音招招手。
知知此刻不能转身行礼,只能把头埋到了地上,搂着沉甸甸的匣子的手越发使力。她知道,大约是殿下回来了。
玄黑的皂靴便就这么携着二两西风从她身侧经过,以知知匍匐的视角,只能看到锦袍上玄奥莫测的蟒纹。
知知满脑子都已是:这是能救她爹的人,她得想法子求他。
“是。”
老夫人有令,这道命令一敲打在知知的头顶上,知知就一点不含糊地应了,甚至于这声“是”,都是不必过脑子的。
从前养在深闺的娇娇小姐,当久了仆婢,也能服服帖帖地伺候人了。
但因方才拜的太低,跪的又太久,知知起来的时候脑袋发晕,腿也踉跄一弯折。
好在,知知很快稳了稳身子。
萧弗撩袍,隔着红木桌案与老夫人并坐,知知则放下了匣子,在一旁的矮脚曲几上煮茶沏茶,而后奉着翠阴阴的翡翠盏,端到了萧弗面前。
雪素霜白的肌理与绿玉的润光相辉,知知姿态盈盈,老夫人看在眼里,很是满意。
“殿下请用。”知知开口,声音也是生来甜柔的腔调。
知知虽然不能抬头直目殿下,却不知怎么的,正盯见了殿下漫不经心搭在腿上的那双手,那真是修长瘦劲,赏心悦目极了。
萧弗注意到她的视线,貌色更为冷肃。
知知却是这会儿才发觉,这竟是她第一次给摄政王敬茶,隐约记得这半年来摄政王殿下来的几次,在此间伺候的似乎总不是她。
以往知知定然觉得这样最好不过,可而今看摄政王殿下,那就是一尊发光的菩萨呀,菩萨只需要稍稍洒下一星半点的佛光,她阿爹就能沉冤昭雪,她就又有家了。
自然不免懊丧起来,此番既是老夫人指津在前,算不得知知造次,可她连个脸熟也没混上,这怎好开口相求呢。
知知只能窃窃地朝老夫人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可摄政王殿下也在这个时候与老夫人说话了:“母亲,今日儿子坐一会儿就得走,下午要与勤序商议京州官道修缮之事,明日再来陪您和小别用午膳。”
“总是回来坐坐就走,像什么样子,你的家是在宫里,在朝堂,还是在这王府?”老夫人皱了眉,语气很有些愁郁,一个眼神也顾不上分给知知了。
这时候的老夫人便只是个想多与儿子聚聚的母亲罢了,知知有些心疼,小公子萧别是老王爷的妾室的遗腹子,到底与老夫人没有血脉的牵连,老夫人膝下子息又单薄,再没有别的亲生亲养的子女了,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府里。
萧弗垂眸,道:“儿于国朝不疚,于母亲却有愧,让母亲受苦了。”
老夫人哪里挨得住这一套,连连摇首:“罢了罢了,我都随你,你当初要扶六皇子登基,我也都没拦你,你要当摄政辅政,娘也任着你,只是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婚事——”
“母亲,”几乎不容老夫人说完,萧弗起身,正色时便有一身骇人的肃杀。萧弗对老夫人道:“此事,休要再提。”
老夫人无言,只攥手以微不可查的幅度轻锤了两下桌子,平下气来,“知知,茶凉了,再给殿下换一盏。”
方才知知端上的茶萧弗就一口未呷,这会儿上了新的怕也不会用,但知知定是不会置喙什么的,只乖乖复去斟茶分杯。
可这回,没等知知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做完,萧弗就同老夫人说了声告退,径自离去了。
自始至终,高高在上,不可亲亵,似一片眼风都吝于付与知知。
摄政王一走,老夫人便也不要知知立侍左右了。
知知快步回到了茶水房,今日还需打理新到府上的一批龙凤团茶,任务可不轻。
那厢,厅堂中,屏退了众人,单只剩连嬷嬷一个奴仆。
她为老夫人松动着肩骨,想起知知离去时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款摆而动时即便有意端庄,也有着一股子惊心动魄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