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著枝—— by清南安
清南安  发于:2023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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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檐和萧池两家是邻居,两个少年一起长大,打架挨骂都是两份,从来没有分开过,感情很好。
但是,衣物都能共享的两个人,偏偏在给对方补课这件事上过不去。
“李白的秋风词是感时伤情,不是祭奠秋天,”萧池看着林檐的语文卷子,俊逸的眉间一个川字,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有这个让你剖析作者内心独白,你为什么只写作者很悲伤几个字?”
“因为作者的父亲去世了,所以他很悲伤,我觉得这题回答得很精准,但是老师给了我一分”林檐拿着中性笔,和萧池认真的讨论:“我要不要去问一下。”
给一分都是多的。
“给我回来!”萧池把人扯回来,对着林檐后脖颈一按:“再做一篇阅读题。”
“定语从句的主谓关系一致,这个句子里面的先行词是one,所以后面只能选is,”林檐看着萧池满山红的英语卷,白皙的额头被他揉的发红,语气感慨:“你是怎么做到避开每一个正确答案选到错误的那一个的。”
萧池看见上面的苍蝇小字就头疼,他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什么是定语从句?先行词又是什么?我只想统一世界。”
林檐看他是想昏了头,把英语书拍在萧池脸上:“背单词。”
每次他们互相讲作业,六班的同学都心惊胆战,害怕他们下一刻就打起来。
但是一到放学,萧池背着两个书包,和林檐并肩出了教室,好兄弟又一起回家了。
“今天放学去我家,我妈做了螃蟹,叫叔叔阿姨也过来吃。”
“嗯。”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檐,萧池 ┃ 配角:陈案夏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排除万难高考上大学
立意:学习才是硬道理

落日余晖,夕阳在天边给云彩染上一层瑰丽的色彩,斜斜的投射下来,教学楼半层镀着暖黄的微光。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没有老师在,教室里像是很多只鸡鸭关在同一只笼子里那样吵闹嘈杂。
这时候一般都是没有心思看书的,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闲聊的闲聊,抑或是趴在桌子上假寐,等着放学。
左侧最后一排的两个位置上书还是翻开的,没有人在。
办公室里面,年纪轻轻凭借彪悍名声稳坐六班班主任的黄霞看着桌上的成绩单,再一次被排名前五那两个刺眼的单科成绩气得头晕,一扭头,咔咔又把保温杯里的奶茶喝了一大半。
芋圆烧仙草,大杯,降燥解火。
最后一口奶茶喝完,两刺头学生一前一后进来。
一眼就瞄到了桌上压在教案下的成绩单,两学生都没说话,多次的经验教育,敌不动我不动,这时候谁先说话谁犯冲。
果然,两大高个男生站在面前低着头,对峙半晌,穿上高跟鞋一米六的班主任打了一个烧仙草味的嗝,终是无奈的揉着眉心:“上次月考成绩下来了,你们也该知道,知道这次考了多少分吗?”
“六百上下。”高一点的少年说。
旁边白皙俊朗的男生附和点头。
考完试当天就出了答案,都拿试卷对过。
“萧池,六百一十三,林檐,六百二十一,你们俩这次考试都是班上前五,”黄霞指着成绩单,看了眼两人,决定先拿高的下手:“萧池,你知道你英语考了多少分吗?”
萧池看窗外的树枝:“七十八?”
“八十一……”
“还多了三分!”萧池欣喜。
“……”□□忍了忍,等会一起骂,又问林檐:“你觉得你语文多少分?”
林檐看地砖上的缝:“八十多分。”
“九十二……”
“及格了!”少年难掩那点震惊。
“……语文学了十多年考及格还挺自豪,英语多给了三分作文分还挺骄傲,”终究忍无可忍,□□一拍办公桌,桌上的成绩单被掌风震得哗哗作响:“考这点分还嬉皮笑脸,给我严肃一点!”
班主任生气了,两个少年低下头,默不作声的听训。
“你们两个知不知道,为了这点成绩,张老师和韩老师在我面前说了多少次,那为了你们两个人的分数,心都要为你了操碎了,还不自觉,还不知道上进,只要你们那怕上一点心,也不至于每次都在六百分以下徘徊。”
张老师教语文,韩老师教英语,教学经验丰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学生,偏科得厉害。其他学科,样样精通,科科高分,就连数学这种不需要语言论证的学科这两人有时都能考满分,就是偏偏在这一门课遇到了凶猛的拦路虎。
人家偏科,最多也是拐了一下,收收心也能补回来,但是这二位直接拐到骨折,粉碎性的那种,胶水都沾不回来。
每次月考下来,黄霞比学生还要心累,人没进办公室,就被张黄二位老师一左一右夹击。
二位老师语气怅然,从教育问题反省到自身道德问题,是不是他们做了什么遭到了学生的厌弃,连带着这门学科也讨厌。
都是同事,也不能像学生一样教训,黄霞哄完这个安慰那个,好不容易等到上课铃响,两个老师各自去上课了,黄霞才有精力叫他们过来分析问题。
“你们两个……”□□头疼的揉揉眉心,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两孩子平时又乖又不惹事,班上人缘不错,对老师也很尊敬,即便是加上偏科这一点,黄霞也不能像对待班上的刺头那样拎着耳朵教训,听见也不需要。
“我把你们两个位置安排在一起,就是想让你们给互相补一补,查漏补缺,取长补短。”
“是的。”两个少年点头。
“那你们补了吗?”老黄手下的成绩单拍得哗哗作响:“按我说的,互相分析对方的卷子,互帮互助,你们补了吗?”
“补了。”两个少年说。
“……那就回家也补一补,不要想着有别人扯绳子,自己就不动了,”黄霞累了:“别学癞蛤蟆戳一下动一下,你看人家宋思,每次都是年级第一,从来都不偏科。”
两癞蛤蟆:“知道了老师。”
“回去吧,这节课自习,”黄霞把一摞成绩单递给他们:“把这个发下去,趁着自习课复习一下,看看卷子,多讲讲,你们不是邻居吗?放假回家的时候也多在一起,不懂的地方一起讨论。”
“好的老师。”
过道上突然出现两个人影,多年来和查岗班主任斗智斗勇的经验让学生立即收声,如同被捏着喉咙的鸡,有的学生已经拿起笔在草稿本上做模做样的乱写乱画。
萧池和林檐走进教室门口,学生们才纷纷松一口气。
“你俩怎么进来都不出声,吓死了。”
“哎哟我这小心脏。”
前排学生眼尖的,已经看见了萧池手上密密麻麻都是分数的成绩单。
“考试成绩下来了吗?”
“老黄她们都不休息的,靠!放假也不安生。”
“我都不想要那玩意,老萧,你把这东西拿走,我们还是兄弟。”
“想什么呢,”萧池站在进教室第一排的座位上,微微弯着腰,数了六份七页的成绩单,让一竖排一竖排的往下传:“我家本来就没你这个兄弟。”
“是是是,你的兄弟只有檐哥一个,”说话的是一个健壮的体育生,他接过成绩单捂着脸瞧,还是在倒数几个发现了他的名字:“完蛋了,回家我妈得一顿打。”
“你这样,”萧池假模假样的和他出主意:“把前面那页撕掉,回家说你考了十七名。”
“那我妈要是问剩下的人呢?”
萧池两手一摊,眉眼弯弯:“都能排在你后面,那些人的成绩还有什么好看的。”
“……”
林檐先他一步回位置坐下,萧池拎着两张成绩单,把椅子向后退了退才坐下来。
“让我来看看,”萧池分给他一张成绩单,另一只手冲林檐伸出来:“檐仔考及格的语文卷子。”
林檐偏着头,眸光很浅,和萧池无声对视。半晌,收回目光,从书本最底下抽出来叠得整齐的答题卡。
快五点了,太阳落坡,教学楼一半镀上一层暖黄的光晕,有几缕阳光还透到教室里面的课桌上来,刚好落到鲜红的九十二分上面。
“你和我说说,”萧池吸着一口气,点着卷子上一分没有的古文翻译:“别的先不提,这个你当时翻译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高二月考语文试卷的翻译题选的是闻鸡起舞的片段:
中夜闻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
然后,在答题卡上面,小楷端正的写着林檐的古文翻译。
月上中天的时候听见鸡叫,踢着蹴鞠找刘琨睡觉,说:“这难道不是恶心的声音吗?”趁机起舞。
人家翻译,讲究的是语气通顺,上下文连贯,最好还能美化一下书面表达。但是我们的林檐仔可不一样,他皱着眉头,盯着试卷翻来覆去的嚼,一个字掰开了揉碎了的翻译,只管写出来,不管前后文语境是否通顺,尽管他看着也别扭,想着出题的老师怎么还有这种癖好,又或者是古代的人遍地是奇葩?
总之满心腹诽,林檐还是持着狐疑的诡异心情,把答案写了上去。
总之,得了一分,还是老师看他认真翻译了,给的同情分。
“这个翻译看不懂的话,闻鸡起舞好像还是我六七岁给你讲的睡前故事吧,”萧池撑在桌子上支着头,想起小时候的事颇有些感慨:“仔啊,就是代入一下,也不知道吗?这道题班上的人很少有丢分的吧。”
作为班上唯一一个得了一分的人:“……”
二十分钟时间,一节课过半,萧池捡着林檐的卷子翻来覆去的捣腾,一个无奈,一个也很累,同桌之间,气氛逐渐变得诡异。
“呼~”终于看完那要了他半条命的卷子,萧池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今天就到这吧,明天做作业的时候再讲,现在我们可以收拾书包放学……”
“还有十五分钟,”林檐说。
“什么?”
“离放学还有十五分钟,”林檐把卷子折好,看着他:“把你的英语卷子拿出来。”
“嗯,时间不太够,”萧池让他看黑板上的时钟:“你看,还有十三分钟,讲不完的。”
林檐不听这个,掌心向上,摊开,冲着萧池的方向:“给我。”
“……”
一张八十一分的英语答题卡摆在两张课桌的中间。
林檐勾了勾唇角,他长相本就清和,平素对着人话也不多,浅色的眸光总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这样微微笑一笑,就好像春风笑落了枝雪那样缱绻。
林檐拿的不是萧池的英语卷子,拿的是自己丢的场子。
“这个前面是her,所以后面是she,为什么要选he?”
“那个……”
“你把人家的性别也改了?”
“……”
“这个是现在进行时,你填的是过去式。”
“呃……”
“你看不见前面的那个being?”
“……”
最后十分钟,林檐省时省力,简略的就这次月考对萧池的英语试卷乃至于对他这个人的智力和眼神都提出了一些简略的质疑。
这两人在语文和英语都都是不留余力的明贬暗讽,其中,不乏有林檐的个人情绪在。
离放学还有五分钟,萧池瘫在桌上,看着一堆苍蝇小字已经够让他头晕眼花的,林檐还逼着他自己的看,用心的看。那感觉,和捏着鼻子吃鲱鱼罐头差不多。
萧池像是被抽走了魂,林檐让他收拾东西都没听。比兄弟还要好的两个少年好像闹了矛盾,但六班的其他同学见怪不怪。
果然,下课铃响,萧池利落的收拾好假期的作业,还顺手把林檐的书包也背在肩上。
放学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萧池站起来,手还搭上了林檐的肩:“今晚上吃什么?孟姨回来了吗?”
林檐说没回来。
“我妈也没回来,”他们两个身高腿长,没两步已经走出来教室:“那今晚上炒个番茄鸡蛋,再做一个水煮肉片……”

从一中大门口出来,道路两边都是买小零食的,每个摊位周围围满了学生,油炸鸡架,烤串,卤肉卷,铁板炒饭,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香味。
路过烧烤摊,林檐自行车的笼头偏了偏。
“往哪开呢檐仔?”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扶稳他的笼头,萧池单手骑着看着他笑:“这些东西味精重,不会让你吃的,听话,先回家,明天我拿冰箱里的牛排给你做烧烤吃。”
林檐踩下脚踏,自行车绕过人流冲出去,少年额头上的碎发软软的飘荡,嘴上硬气得很:“我没想吃。”
家离学校不远,骑自行车用不了二十分钟,从宽阔的马路上下来,没多久就到了林檐小道上。
两边花枝弥漫,翠意拥挤,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很是幽静恬淡,这里属于城镇交界的地带,再往北开车半个钟头,就能到林檐镇上的奶奶家。
路口的树荫下坐着几位老人,地上摆着自家种的小菜萝卜,一边闲聊,一边卖菜。
萧池看上海青长得水灵,停车花两块钱买了一捆,晚上又多了一道小青菜炒蘑菇。
到了这离家就很近了,路口尽头一拐就是他们的家。
萧池和林檐家挨得很近,一个是667号,一个是668,都是独门独栋的别墅,小院里养着绿植,还有几窝沙糖桔,不过不是结果的时候,叶子也没剩下几片了。
林檐的父亲是医院放疗科的主任,平日里开会的时间多,母亲写得一手好书法,经常受邀参加各种采访。萧池的父母是个生意人,经常国内外飞来飞去,大人经常不在家,房子倒是有家政每隔几天就来打扫一次,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敢请保姆住家照顾小孩,就把孩子托付给邻居。
但是邻居两口子也有不在家的时候,所以俩孩子渐渐长大了,也养成了可以照顾自己的性格。
两个少年直接进了萧池的家,市面价值不低的自行车也不锁,就放在院门口,萧池拿钥匙打开大门。
“你先玩一会,饿了就去冰箱里面找水果吃,”萧池把书包放在玄关上,校服都没脱,就已经撸着袖子去厨房洗手做饭了:“我爸上回从泰国回来,送了几箱榴莲,你要不要开一个?”
“不吃榴莲,”林檐进了卫生间洗手,擦着手上的水打开冰箱门,挑了半天,选了一盒车厘子。
萧池正在水池边淘米蒸米饭,看见林檐走过来,那标签还没撕下来,林檐嘴里叼着一颗,手里抓着一把。
那玩意又没洗,还是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萧池看了一眼,就挑高了一边眉梢:“你……”
林檐直接把他从水池边上挤开,手里的水果在水下冲了冲,然后把那一把车厘子都塞到萧池嘴里:“甜不甜。”
“……”
萧池只能一边嚼着大樱桃一边把内胆放进电饭锅里。
林檐把水果洗干净放在台子上沥水,又接着洗刚刚买回来的小青菜和蘑菇,萧池站在他旁边切番茄。
水声伴着切菜声,林檐低头洗菜,就是在萧池切完最后一个番茄的时候,甩了甩手上的水,从头顶的柜子里给萧池拿了一个干净盘子出来。
洗好菜,林檐又剥了几瓣蒜,用勺子刮了一块姜的皮,放在小碗里备着。
萧池开始炒菜的时候,林檐也不走,端着之前洗好的水果,在灶台边上,自己吃一个,再喂萧池吃一个。
从小练出来的技术,萧池炒菜很快,一盒车厘子两个人分着没吃完,他的三个菜已经做好了。
最后给煮好的肉片上倒上热油,蒜香味一下激发出来,林檐把水果放到一边,一百块一斤的车厘子都不香了。
萧池家的客厅很大,走的是简约风原木设计,空荡荡的,一个人的时候感觉说一句话都带着回声。
只开了客厅的一盏吊灯,电视上放着喜羊羊,两个少年盘腿坐在茶几旁边,窗外天色已经黑了,但是路灯把树枝的形状照的还是很明显。
“今晚上你还回去睡吗?”萧池拿遥控板调了几个台,发现不是广告就是言情剧,没意思,又把电视换成了喜羊羊:“就在我这睡有什么不好的,明早还能一起打球。”
林檐坐在地上,身后靠着沙发,领口的扣子解开一个,夹了一片肉,又吃了一口白米饭,然后拒绝:“不要。”
“不要吗,外面天都黑了哦,要是你晚上上厕所,关灯的时候突然一扭头……”
“萧池,”林檐突然起身,夹了一大筷豆芽喂进萧池嘴里,面无表情:“闭嘴。”
有没有这样一种人,不听说不知道就不会害怕,但是只要知道一点邪门不正常的苗头,不管是真是假,都要往自己身上套,并且还会发挥他那写作文的时候匮乏的想象功底,一个人都没有的屋子可以凭空多出很多个阿飘来。
林檐就是这样的人。
“得,我不说,”萧池把黄豆芽慢慢的咽下去,清扬的眉眼展开,反倒是笑了:“你说你这个人,害怕还是要一个人睡,硬气给谁看呢。”
“我不害怕。”这事也没有可辩解的,林檐不想说话,闷头吃饭,过了一会又抬起头:“我爸明天回来。”
“是吗?”萧池端着碗:“我爸妈也后天回来,到时候就是他们做饭了。”
喜羊羊播了两集,吃完饭,洗了碗,林檐背着书包要回家,萧池送他到门口:“记得把门关好,一楼的窗户都要锁上。”
“知道了,”林檐走进夜色里:“萧婶婶。”
“这个人……”萧池失笑,站在台阶上看见林檐进了屋关上门,他才回去。
嘴上说的不甚在意,林檐回家之后,先把一楼客厅的窗户都看了一遍,确认门窗都锁好后,才放下书包上二楼。
因为是周末,被子好像被家政阿姨晒过的盖在身上很暖和,洗完澡的林檐窝在被窝里很安心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林檐睡意昏沉,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到床上凹进去一块,林檐眼皮动了动,陷在梦境里起不来。
猛然间他的身体一僵,昨晚上的大门窗户都是关好的,今天他的母亲姜清还是要晚上才回来,现在天才刚亮,那他床上的这个又是谁!
床上那个东西的动静越来越明显,林檐甚至都能感受到它在床上爬动。
呼吸都快停止了,林檐藏在被子里的手指用力攥紧到了泛白的地步,全身都在高度戒备的时候,林檐真真实实在耳边听到了一声虚无缥缈的哥。
居然喊他哥!林檐难以言喻的皱紧眉头。
现在这玩意,阿飘入室也要讲究先礼后兵这一套了?
正恍神,床上那一坨离他更紧了,就凑仔他耳边,喊了一声:“哥!”
林檐当即汗毛根根竖起,再也忍不下去,飞起一脚把这莫名其妙的玩意踹到床下去。
“你是个……”林檐坐起来,拍着胸口大喘气,看见地上的人,到嘴的话戛然而止。
坐在地上捂着屁股委屈的耷拉着小脸的少年,还真是他弟弟。
“哥,你干什么啊,”白皙干净的男生抬起头,黑漆漆两大眼珠子看着他哥:“我只是想喊你起床,你就踹我一脚,以前起床气也没这么严重呀。”
少年叫夏桐,比林檐小两岁,是他大姨的孩子,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小时候经常跟在林檐和萧池屁股后面玩。
“你怎么过来的,”林檐咳了一声,掩饰性的把床头的眼镜带上才转过头:“起来,别在地上坐着。”
“我不敢起来,怕你再给我一脚。”夏桐揉着屁股,那一脚实在是狠,他尾椎骨快裂了。
“谁叫你不声不响爬我床上来,”林檐身体向外,把夏桐从地上拉起来:“大门钥匙在我这,你怎么进来的?”
“我没不声不响,我进来就喊你了,你没动,醒来就给了我一脚。”夏桐小心翼翼挨着床边坐下,垂着脑袋,额前的刘海把眼睛挡住了:“我爬的窗户。”
胆子还不小,这可是二楼,林檐往表弟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那院子那道门我也锁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来的时候碰见萧池哥,他和我说的,你说你经常开了门就把钥匙放在左边那花坛下面,我一摸就摸到了。”

罪魁祸首萧池哥,双手提满包子豆浆油条,没空爬墙,站在楼下喊他们开门,小拇指还勾着林檐放在花坛左边的大门钥匙。
“哥,萧池哥叫我们给他开门哎,”夏桐趴在窗台上向萧池招手,朝屋里喊:“我们要下去吗?”
林檐在换衣服,宽松的T恤脱下来,穿了一件浅色的衬衫。
“不给他开门,”林檐扣衬衫扣子,再套外套,眼皮也没抬:“就让他在底下站着,喊到死,我们就当没听见。”
“啊,不太好吧,萧池哥手里还提着小笼包,我还没吃饭呢哥。”
夏桐是个傻白甜,在听他哥的话和早点之间犹豫。
“……”
最后是林檐一脚把夏桐踢下去开的门。
夏桐捂着一早上受伤多次的屁股,接过来萧池递过来的包子,含泪吃了两大笼。
“这是做什么呢?”萧池把粥热好装在三个碗里端出来:“小桐怎么委屈成这样,像个没人要的小老太太。”
林檐接过粥碗,分给夏桐一碗:“小老太太爬墙,被我踢了一脚。”
还爬墙啊,萧池转头看着夏桐还没一米七的小个子:“我让你喊你哥起床,没让你爬到二楼上去喊你哥起床。”
夏桐低头,抱着碗,几乎把整张脸都要塞到包子里面去。
“下次再这样不走正道,我就告诉大姨,让他把你的零花钱断了。”林檐坐得笔直,比夏桐高出半个头,端的是堂哥的威严。
“知道了。”夏桐恹搭搭,像打了霜的小白菜。
“知道错了就好,檐仔吃饭,今天有芡实糕,你试试。”
包子啃了一半,夏桐抱着不肯撒手,抬头偷偷看他哥。
“我脸上有饭?看一眼就能饱?”他哥眉毛拧着,还没有松开:“你……”
“别在吃饭的时候训小孩子呀檐仔,”萧池笑着往林檐嘴里喂了一块奶香小馒头:“小桐会不长个的,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早晨被吓,夏桐还敢爬墙,早晨肚子空冷,被一块小馒头解决了。林檐慢慢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夏桐看见他哥的眉头松开了,脸色好看不少。
长呼出一口气的夏桐,张大嘴一口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吃了,并且还把他哥和萧池的小笼包各自偷了一个。
林檐低头喝粥,额头青筋跳了跳,萧池笑着把自己面前的补给他一个。
“你就惯他,”林檐把眼镜摘下来扔到沙发上,眉心被镜框压得疼,他闭着眼睛揉鼻梁:“总有一天要闯祸。”
萧池没说话,就笑了笑,小时候夏桐在乡下被邻居孩子欺负说是没爸妈的孩子,是林檐带着他挨个挨个的揍回去,身上沾了一身泥,还要酷酷的牵着夏桐仰首挺胸的离开。
夏桐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林檐只知道大姨和大姨父国家研究所上班,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夏桐到初中的时候,总归是对儿子的亏欠占了上风,他的父母渐渐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夏桐身上来,辞掉了一些两口子都要在所里通宵达旦的工作,在家里照顾孩子,今年考高中,才考到一中来,和林檐一个学校。
一中的高一和高二不在同一座教学楼,在学校里有时候也碰不到面。
林檐今天看见他,才发觉这小子好像长高了一截,明明寒假的时候还是一个萝卜头,现在已经有了少年人的影子了。
“十五岁的男孩子,没到一米七正常吗?”林檐现在还是有点不想和夏桐说话,他问的是萧池:“我和你上高中的时候,都到一米七了。”
“说不准,小孩都不一样,”萧池看了夏桐的个头一眼:“他饭量大,以后还会长高的。”
夏桐抬头:“啊?”
“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林檐抽了张纸给他:“把嘴擦一下,都是油,还有你现在家里的那个远房表哥,他有没有欺负你?”
夏桐大了一点,研究所那边又有新进展,请夏桐父母过去帮忙看一段时间,刚好夏桐父亲那边有个远方表侄今年刚大学毕业,公司刚刚起步,也是自己一个人住,夏桐父母一合计,儿子不愿意去二姨家,那就和那个表侄住在一起,反正这样大了,家里再请一个保姆,衣食住行都有保障,表侄成熟稳重,还能照顾夏桐一些。
于是乎,夏桐就和他的远方表哥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那个表哥林檐见过一面,不苟言笑的模样,好像谁都欠他一百万,林檐不觉得这样的人可以照顾一个高中学生。
“我……”夏桐一个一个的小包子不吃了,转而喝粥,勺子在碗里搅动,一粒米也没吃进去,欲言又止:“我没事。”
到底是多吃了两年的白米饭,林檐嗯了一声,不动声色:“那就好。”
“等会吃完饭可以和你哥打几局羽毛球,”萧池也笑:“今天太阳很不错呢。”
“我不想打羽毛球……”夏桐脑袋搭在茶几上面,脸被压扁了。
“那你想做什么?”林檐往那手感很好的脸上戳了一把:“做作业,你萧池哥可以给你补英语,这样你高二英语可以及格。”
萧池眉头一挑。
“我现在英语也能及格,上次月考我还考了一百二呢,哥,我的脸有点疼。”
“好吧,”林檐收回手,自顾自喝粥:“那你自己玩。”
说完,林檐和萧池都不说话了,似乎放任夏桐不管,他干什么都可以。
这人吧,有时候就是贱兮兮,问的时候不说,人家不想问了,夏桐屁股下面像是长了几根针,怎么都坐不住。
“哥,”夏桐坐在地上,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是没忍住把脑袋抬起来:“你和萧池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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