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窈真诚道:“谢谢你,杨大哥。”
杨温川道:“我没做什么的。”
桑窈不是个会聊天的人,现在话说到这里,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而且桑窈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杨温川好像跟往常不太一样,可是她说不上来是哪里。
想了想,她便主动问道:“杨大哥,你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吗?”
杨温川抿着唇,一时并未回答。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昨夜场景似乎还尤在眼前。
娇俏的少女被男人搂在怀里,他起初无比坚信这是谢韫趁人之危。
可就在他想要上前阻止时,姿态亲昵靠在谢韫怀里的少女却在接吻空隙时,嗓音轻软的叫了一声谢韫的名字。
于是他陡然间想起了,那日天光之下,站在他面前的桑窈越过他,遥遥看向谢韫的目光。
那一瞬间,他突然犹豫了。
他甚至退却了。
而如今一夜过去,脱离了那种情境,他又觉得事态可能没有如他想象那般。
他开始去为自己寻找借口,去为当时那个场景寻找合适的理由。
他不确定桑窈到底记不记得昨天的事。
也在试图安慰自己,就算桑窈在那个时候喊了谢韫的名字,也不能证明她就是自愿的。
但眼下桑窈站在他面前,他却不知该怎样问出口。
如果她不是自愿,她甚至不记得,他现在就无异于提醒她,那这种提醒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倘若她是自愿,那他这样贸然问出,也是对她的冒犯。
隔了好一会,在少女疑惑的目光中,杨温川才开口道:“窈窈……你觉得谢韫怎么样?”
桑窈愣了一下,她不知杨温川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而且在外人眼中,她跟谢韫应该是毫无交集才对。
桑窈道:“……杨大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杨温川道:“昨日看见你同谢韫在一起,我还不知你同他认识呢,便想问一问。”
“你跟他……是朋友吗?”
这有点把桑窈问住了,她不知道她跟谢韫算不算朋友。
一开始在她眼里,她跟谢韫只是说过几回话,勉强称得上是互相认识。
可是到今日,只是这样形容又觉得不对。
她不想跟杨温川说谎,便试图去找个贴切的词来形容来形容她跟谢韫的关系。
正当桑窈犹疑之时,殊不知不远处一颗高大的香樟树下,两位股肱之臣正将目光落于她与杨温川身上。
谢环之双手负在身后,审视了眼杨温川,道:“这就是你的那个得意门生?”
陈坷点了点头,对于杨温川,他向来是逢人就夸,他嗯了一声,道:“是不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谢环之之前见过几次杨温川,只是记得的并不清楚,这会才算是真正正儿八经的看清杨温川的模样。
他点了点头,一张冷肃的脸上带了几分赞赏,道:“年纪轻轻就能连中三元,的确不容小觑。”
陈坷道:“非但如此,我带他也有一段时日了,此子看似温和,行事却果决有度,带人更是谦逊有礼,有君子之风。”
谢环之嗯了一声,道:“确实不怪圣上也对他赞不绝口。”
陈坷看着看着,忽而注意到了杨温川面前的那位女郎,这会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他蹙着眉,吸了口气,目露思考。
谢环之随口问:“你怎么了?”
陈坷沉默了半天,继而道:“我怎么觉得……他面前这个女郎,有点眼熟呢?”
谢环之匆匆扫了一眼桑窈,实话说,他对着上京城里的年轻女郎并不了解,桑窈对他而言更是副生面孔。
陈坷道:“……总觉得在哪见过。”
谢环之并不想跟陈坷站在一起去讨论一个小女郎,他道:“那你慢慢想吧,我先走了。”
陈坷抓住他,道:“我想起来了。”
“我这徒弟好像不是第一回 找她说话了,这不会是有什么心思吧。”
谢环之敷衍道:“确实郎才女貌。”
他抽出衣袖,对此非常不感兴趣,再次抬步欲走。
陈坷又道:“咦,不对啊,叙白好像也认识这个姑娘。”
“……”
谢环之生生顿住脚步,他目光微阖,道:“什么?”
陈坷慢悠悠的道:“你是不知道啊,昨夜里不知道这小女郎遇见了什么,那可把叙白和我这徒弟急得呦。”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年轻就是好啊。”
谢环之看了看桑窈,又看了看旁边的陈坷,他道:“你确定阿韫认识她?”
陈坷点了点头,道:“你不知道吗?”
谢环之这个当爹的还真不知道。
他看着前方正你一句我一句说话的两人,原本敷衍的神色稍认真了些。
此时再看陈坷赞赏的目光,谢环之心里多少不舒服起来,他不由道:“年轻人还是要戒躁戒躁,这杨温川如此高调也不是件好事。”
“照我说,不过区区一个状元,叫阿韫二十岁来考,就能轻松拿下。”
“他不过是不感兴趣罢了。”
陈坷脸上的笑容越发牵强,要不是顾念着谢环之的身份,他多少都得反驳两句,还“区区一个状元”,亏他说的出口。
他索性不理他。
谢环之又看了眼前方正说话的两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般配,遂而直接挥手道:“罢了,毕竟是你的得意弟子,叫人去把他喊过来,我且来考考他。”
小太监前来寻杨温川时,桑窈还在努力措辞,去试图解释她跟谢韫的关系。
可是她说了半天也没有真的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反而越描越黑。
杨温川并未立即离开,而是让小太监在一旁候着,他则耐心的听着桑窈说话。
等到桑窈放弃解释时,杨温川才低声问她:“窈窈,谢韫他……是不是喜欢你?”
桑窈陡然间愣了愣。
她下意识想说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渐渐开始忘记谢韫喜欢她这件事了。
每每面对谢韫时,她眼中的都是谢韫本身,而不是手册里那个对她爱而不得满脑子色情的大淫棍。
而且,大多数情况下,别人通常只会问她“你是不是喜欢谢韫”而非“谢韫是不是喜欢你。”
所以杨温川今天这样问,让她有种说不清的微妙感觉。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杨温川为什么会觉得谢韫喜欢她?
她诧异道:“杨大哥,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杨温川面色复杂,他试探道:“窈窈,你还记得昨天晚上谢韫对你做什么了吗?”
桑窈不知道杨温川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面露疑惑,可当她试图再问时,一旁的小太监便再次出声催促,道:“杨大人,您看谢阁老那边……”
杨温川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未曾将之说出口,同桑窈匆匆告别后,便去了谢环之的方向。
桑窈手里还捏着烧饼,她站在原地愣神,还在仔细回想杨温川的话。
她不知道杨大哥为什么会这样问。
难道是谢韫真对她做了什么?
还未曾想出个所以然,一旁密切观察着这边动向的桑印,再次挪到桑窈面前,语调含笑,暗示性极强的低声道:“窈窈,聊的怎么样?”
桑窈回过神来。
她看向桑印,把手里的烧饼塞回桑印手里,斥责道:“爹,你下回别这样了。”
桑印不解道:“怎么了,这烧饼不好吃?我看他们啃的很香啊。”
桑窈道:“你别老想着把我跟别人凑一起行不行。”
桑印闻言啧了一声,怒其不争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看那杨温川,分明就是对你有想法,你以前不是说自己喜欢江南吗?”
桑窈不想听这些,虽然她对自己的婚事大多都是放任的态度,但她并不喜欢在旁人的撮合下硬是在那两顾无言。
原本婚事她就不能自主了,这样她还要在婚前违心的去跟别人做出亲密的模样。
她觉得为难,杨温川兴许也觉得为难,只是他碍于礼貌并未言之于口罢了。
桑窈懒得同桑印多说。
桑印看着她,忽而凝眸,道:“窈窈,你的嘴是怎么回事?这是上火了?”
她随口嗯了一声。
原本肿得就不厉害,桑窈涂了谢韫给她送来的药后好多了,没想到还是能被桑印看见。
但她舔了一下嘴唇,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梦。确切来说,是想起了她昨夜临睡时的那个疑惑。
虽然这事很离谱,根本不像是真的。
但如果是真的,她身上的一切不对劲就有了合适的理由。
她想,她还是得去问问。
问一下也不会怎样,顶多就是被嘲笑一番。
反正她在他面前丢脸不止一回了。
第56章 娶亲
谢韫站在离桑窈很远的地方,他身侧众人尽是些带金佩紫的朝野重臣,此刻,他们正围绕一个问题讨论的如火如荼。
谢韫不欲参加这种毫无意义的辩论。
他无声站在一旁,目光无意间落在了不远处正说着话的桑窈和杨温川身上。
净敛也是。
两人脸上都没什么笑意。
不过净敛觉得没什么,他只是纯粹的在欣赏桑姑娘的美貌而已,早在昨晚,这位状元郎在他眼里就已经彻底出局了。
朋友之间说个话罢了,小事。
但他旁边这位,似乎并没有这么想。
隔了许久,谢韫盯着远处面对面站着的两人,终于开口问道:“他们俩小时候关系很好?”
问他有什么用,他又不知道。
他只是他的随侍,负责范围仅为谢家相关,虽然他眼力好能力强,但他并不是百晓生,怎么可能会知道桑窈和杨温川的关系。
但他不敢直言说不知道,遂而试探道:“要不属下去查查?”
实话说,他觉得他主子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问题上面。
很幼稚。
谢韫嗯了一声。
他居然嗯了一声?
这种任务,他好意思吩咐,他都不好意思让人去查。
而且时隔十几年,当事人若是不说,能出查出鬼啊。
但净敛显然没有拒绝的余地,他默默道:“属下得令。”
两人还在那说着话,这话仿佛说不完了。
不远处的桑印还时不时的含笑看一眼两人,似乎对这对非常之满意。
净敛站在谢韫身后,明显的察觉到他家主子周身的冷漠,估计是不太高兴。
唉,也勉强能理解吧。
他犹豫了半天,开口安慰道:“公子,属下觉得杨大人同桑姑娘应该只是普通朋友。”
谢韫淡淡道:“你又在说废话了。”
“而且他俩是不是普通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
净敛在谢韫身后不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又开始了,跟你没关系你别叫人查啊,说的跟真的似的。
但他还是放缓声音,真诚道:“公子没事,依属下看,桑姑娘对杨大人应是无意。”
这倒是的确。
谢韫少见的没有反驳净敛。
他知道桑窈喜欢他,而且不是一天两天,有他在,她哪里还能瞧得上杨温川那种人。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必要去关心这个问题。
而桑窈在想起昨晚这个事后,便开始四处张望着寻找谢韫,看了半天,终于在前方的一处空地上看见了他。
可是他离她很远,此刻正侧身对着她,身边有许多让桑窈面熟的大臣,除此之外,不远处还围坐着包括陆荔在内的众多皇室子弟。
她若想同谢韫说话,就势必要独自走过一截两边都是人的狭窄过道,然后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然后她有两个选择。
要么,她选择直接在众人的注视中问出那个令人尴尬的问题,要么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谢韫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带他去人少的地方。
桑窈皱着眉想了一会,还是作罢。
等有机会再问也不迟。
桑印于此时凑近她,道:“窈窈,你跟爹说句实话,你到底对杨温川感觉怎么样。”
这儿人那么多,桑窈其实不想去讨论这个问题。
但瞥见桑印认真的神色,她还是乖乖道:“没什么感觉。”
此话也不尽然,她很佩服他,同他相处时因为幼时的确见过,故而总能生出几分亲近感。
但也仅止于此了。
而且她的感觉并不重要。
桑印点了点头,正当桑窈想催着她爹回去时,桑印又忽而想起了什么,他道:“诶对了,窈窈。”
桑窈道:“怎么了爹?”
桑印一脸的费解,他道:“你是不是认识戎小侯爷?”
桑窈顿时面色一僵。
她差点忘了,她现在并不安全,事情也并没有解决。
她昨夜的确被谢韫救了下来,可这不代表这件事就此结束了,戎晏既然没得逞,就说不定还会有下一次行动。
日光照耀下,桑窈忽而觉得浑身发冷。
她连昨天晚上具体是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根本不知道应该去怎么处理这件事。
包括那天晚上,她明明记得自己就是好好的呆在房间里,然后像往常一样吃饭,信了个来了好几趟的小太监,结果就这样在无知无觉中被人暗算了。
而此后,她也不知哪天还不会像昨天一样。
桑窈急忙拉住了桑印的衣袖,道:“他找你了,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桑印道看着桑窈的神色,更费解了:“他就问了问你是不是我女儿,我说是他就没说什么了。”
桑印道:“怎么了?”
桑窈紧紧的抿住唇,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跟桑印坦白。
她自己不怎么聪明,所以她想不出来应对之法,而她爹浸淫官场数年,说不定会有办法。
可是临出口时,她又犹豫了。
她不太想连累桑印。
正纠结时,原定的休整半个时辰已经到了时间,桑印匆匆道:“我先回去了,有事我们晚上再说。”
桑窈心不在焉的上了马车,因为人数众多,所以马车行程算不得快。
她靠在车厢上,原本就不大美妙的心情被桑印一句话弄的更糟了。
其实她很想跟明融他们保证,她一定不会说出去,可这话实在是太苍白,他们不会信的。
兴许在他们眼里,只有死人才最靠谱。
桑窈越想越觉得难过,她半阖着眼睛,悲伤的连慈眉善目都装不下去了。
原本在桑窈眼里只要睡一觉就能达到的行程,好似变的漫长了起来,一直到长夜将至,天上繁星点点时,马车才缓缓驶入皇城。
桑窈一路都在想这件事。
甚至她都忘记了要去问谢韫关于他到底亲没亲的问题。
她虽然是个没什么追求的人,也不在意自己以后会嫁给谁,但她还是希望自己可以好好活下去。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的不去招惹任何人,也一直把她爹的话记在心里,除了谢韫,惹不起的人她从来不会去招惹。
为什么事情总会发展到这一步。
她真的很烦,也很无力。
在这种时候,她突然间狠狠地共情了她的爹爹和姐姐,为什么他们会对地位如此的执着。
就像是此刻,明明偷情的是戎晏和明融,她不过一个旁观者,却要如此担惊受怕。
害怕自己小命不保,害怕自己无意间听见的东西连累她的家人
而反观谢韫……
谢韫却可以像没事人一样,他昨夜救了她,那两人想必也知道他俩是一伙的了。
可谢韫应该不会害怕吧。
他以前还说,该害怕的应该是那两人呢。
想到这里,桑窈缓缓坐直身子。
一个想法不经油然而生,她不太仗义的想,要不……再去求求他?
当然,她也不指望谢韫能帮她做什么,人家好好的没必要惹祸上身。
只是谢韫怎么说看着都比她爹聪明点,又是唯一一个也知道这件事的人,她求求他,让他帮忙出谋划策应该可以吧。
真的不要他做什么,当然,如果他很热心的话,那也可以啦。
他只要动动脑子就好了,告诉她应该怎么办。
思忖间,马车已然行至宫城外的清风弄,在进皇城时,队伍就已经散开,要进宫的直接从太史街进了宫,不必进宫的也统一停在了青风弄。
桑窈跳下马车,借着一路清辉开始寻找谢韫的身影,他在心里不断的祈祷谢韫今晚千万别入宫,不然她就得等明天再来了。
那时候,她可能就得去谢韫家门口找他了。
幸运的是,她在宫门前看见了谢韫的身影。
只是他身旁此刻还有别人,桑窈便独自站在一个地方等着,等着他身边的人离开。
焦急了半天,谢韫身边的人终于走了。
此刻正是深夜,下了马车后,大家大多都有各自府中的车马来接,所以人散的很快。
夜色下,桑窈因为心里着急,脚步有些快,就在谢韫转身欲上马车时,她扬声喊了一句:“谢韫——”
谢韫身影顿住,回过头来。
身形单薄的少女立在夜色里,清风撩动了她的裙裾与发丝。
谢韫有些意外,他转过身看着她。
桑窈加快脚步朝谢韫跑了过去,然后停在了他面前,她呼吸有些急促,直奔主题道:“谢韫,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她说这话其实有几分心虚。
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老是在找谢韫帮忙,而从来没有真正的回馈过他什么。其实她也很想去帮点他的忙,但是谢韫真的没什么需要她的地方。
在桑窈期待的目光中,谢韫淡声道:“说。”
桑窈想起这事就觉得自己很委屈,因为她觉得她根本没做错什么,不过就是躲了场雨,就平白遭了场无妄之灾。
她小声道:“呜呜呜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还是戎晏他们,我觉得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昨天在圣上眼皮子底下他都敢这样子,那现在回了上京城,他肯定更看不惯我了。”
“我既然知道了他跟明融的事,他肯定会想办法让我闭嘴的,我总不能去跟他保证保证吧,他肯定不会相信的……”
说了半天,桑窈偷偷抬眼看了眼谢韫的神色。
看不出来什么。
“……我应该怎么办呢?”
谢韫直白道:“你若是不出府,他能有什么机会。”
事实上,桑窈完全可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那天晚上他既然出手救了她,就是在警告戎晏,桑窈是他身边的人,想要对她动手,多少得掂量一番。
只要戎晏脑子没抽,就不会在这个关头跟他作对。
可这话暗示性太强,容易惹人误会,他不可能直接同桑窈说出来。
而这边,桑窈却在想,她总不能一辈子不出府吧。
她道:“……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有没有可以一劳永逸的法子?”
谢韫点了点头,道:“有。”
桑窈期待道:“什么?”
谢韫面色不改道:“你让他消失就好了。”
“……”她小脸一皱,道:“谢韫,我跟你说真的呢。”
她又来了,那种拖长的婉转尾调,每一次求人的时候她都这样。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
但确实有点好听。
谢韫沉默片刻,遂而道:“你就是这样求人的?”
桑窈愣了片刻,继而立马意会。
一回生二回熟,她像昨晚一样,开始实行她的夸夸战略,“谢韫,其实你真的很好,你是我在上京见过的最善良的男人,我都可怜死了,求求你帮帮我吧。”
谢韫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桑窈默认还要再接把力,她继续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因为我觉得你肯定比我爹聪明。”
谢韫赞同道:“很显然。”
桑窈见他仍未说帮不帮,就站在他面前,硬是把人从地上夸到了天上,一刻不停的夸了大半刻钟,桑窈嗓子都干了,谢韫才勉强道:“罢了,就这吧。”
桑窈咽了口口水,睁着双大眼睛,期待的看着他。
谢韫道:“别出门就好了。”
桑窈:“……”
“这个我是知道的,我是说万一我出去了,戎晏他故技重施,那我岂不是完蛋了。”
谢韫大发慈悲的保证道:“出门的话,你也不会完蛋。”
说到这里,对于谢韫来说已经十分不容易了,继而他还又加了一句道:“放心。”
桑窈没法放心,他的话对她来说多少有点苍白,她道:“那我什么都不用做吗?”
谢韫嗯了一声。
这种感觉很怪异。
若是旁人,她会坚定不移的认为对方是在耍她,可换成谢韫,就有些不一样了。
她本身对谢韫就莫名有点信任,虽然谢韫并未讲出个所以然来,但她还是信了三分。
“你说真的?”
谢韫又嗯了一声。
“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
他不解释,桑窈就总有种踏在虚空的感觉,好似随时都可能摔下来。
她半信半疑的站直身子,总觉得有点不对。就在这种好像被耍了,又好像没有的状态里反复挣扎。
可话已至此,她又不好继续求着谢韫说别的办法。
她低着脑袋,道:“……哦。”
其实了解谢韫的人都知道,他作风一贯如此,很少会去解释缘由,能得到他的保证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可桑窈不知道,她仍然焉头焉脑的。
“那……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她觉得自己或许还应该想想什么别的办法,她的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说话间,桑窈转过身去,抬步欲走。
这就回去了?
谢韫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他轻易就让她调转了方向,让她面对着自己。
桑窈因为心里藏着事,多少有点心不在焉,她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谢韫不高兴起来。
怎么听她的话音,这会还有些不耐烦,所以她就这样过河拆桥了。
谢韫道:“你不满意?”
桑窈摇了摇头,道:“没有。”
原本就是求人帮忙,没什么满意或是不满意的,她只是还有点操心而已。
她一开始还想问问谢韫亲没亲她,但这会有了这件事,她也没心思开口去问了。
谢韫凝眸盯着她,道:“你不信我的话信谁的话,杨温川?”
“……”桑窈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莫名其妙提起了杨温川。
她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有不信啊。”
只是有一点点怀疑而已。
虽然谢韫很靠谱,可他就模棱两可的说了两句,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逗她玩。
更没有怨他,只是这事涉及她的小命,她多少得严肃认真一些。
“而且你怎么又说起杨大哥了?”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明明就是不信,都写脸上了还骗他,谢韫懒得跟她计较。
相比于嘴上解释,他更想让她自己发现。
故而他只道:“不是你总爱天天跟他说话的吗?”
“今天,还有昨天。”
“……我哪有天天跟他说话。”
“你别老跟我说他了,我现在有点烦。”
她跟杨温川大多数时候都是偶然碰见了才会说两句,说话时基本都在众人目光所及之处,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了。
这已经不是谢韫第一回 提杨温川了,桑窈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谢韫冷下目光:“你说我什么?”
桑窈累了,她说的是她自己有点烦,又没说他有点烦。
她这会心里还忐忑着,实在是笑不出来,她也不想把自己负面情绪带给谢韫,遂而道:“你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谢谢你帮我。”
她客客气气的朝谢韫鞠了个躬,然后直接转身走了。
谢韫:“……”
直到谢韫回到府中时,他脸上的神色尤未缓和。
她确实很胆大,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被说烦。
净敛在后面大气不敢出,跟着谢韫一路脚步生风直接到了书房。
然而才推开门,就见书房内赫然多出了一个人。
谢环之此刻正坐在漆木椅子上,缓缓抬起眼眸对着谢韫道:“你方才做什么去了,怎么才回来。”
谢韫道:“想必跟您没什么关系。”
谢环之拍了下桌子,道:“谁准你这样同我说话的。”
谢韫面无表情的越过他,坐在了书案前,大有不打算理他的意思。
谢环之神色缓了缓,道:“你可知道自己今年年岁几何了?”
其实谢韫的年龄算不上多大,在他这个年龄无妻妾无通房的人虽然少,但也有,杨温川就是如此。谢韫真正令人操心的地方在于,他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娶妻的欲望。
大有此后几十年都这样凑合的打算。
谢韫仍不理他。
谢环之动之以情道:“我同你母亲这两年为了你的婚事没少操心,我们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你若是喜欢谁,直言就好。”
谢韫将邸报翻过一页。
谢环之继续道:“……你可知你大嫂她又有身孕了。”
谢韫终于道:“烦请代我说一句恭喜。”
谢环之不搭理他,他叹了口气,转而道:“你娘亲身子本就不好,你别总是气她。”
“虽然前段日子,擅自让你跟李家小女儿见面,是我们做的不妥当,但你也该谅解我们。”
谢韫道:“说完了吗?”
“父亲,您今日是又闲下来了?”
又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谢环之抿住唇,多少觉得这儿子已经没救了。
正是此时,沈妙仪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在夏夜里显得格外脆弱,她轻咳了两声道:
“环之,怎么还没回来?”
“阿韫他若是不愿意就算了,你我兴许是这辈子没什么子孙缘,不能强求的。”
谢韫不为所动。
外面沈妙仪的声音显得格外寂寥:“没关系,等小庾诞下孩子后,我们多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