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记事/仰见春台/娇啼/娇靥—— by盛晚风
盛晚风  发于:2023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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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嫡子谢韫,俊美无俦,矜贵无比。
但桑窈不喜欢他,起因是某次她在他旁边不慎崴了脚,这人分明伸手就能扶住她,却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躲了一下,眼睁睁看桑窈摔倒,让她丢了个大脸。
桑窈:╰(‵□′)╯
这事桑窈记了好久,每每从谢韫旁边经过,都要赌气哼一声,但谢韫从来没多看她一眼。
桑窈:更生气了(`Δ?)!
直到桑窈机缘巧合下捡到了谢韫的手册,翻开一看——
里面不仅详细记录了谢韫对她的迷恋,还有不少以他俩为主角的香艳情史,更离谱的是还有谢韫写给她的情书,尺度之大,简直离谱!
桑窈恼羞成怒,啪的合上手册,小脸通红。
从此,她看谢韫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果然再优秀的人都会有烦恼,谢韫看似无所不能,其实也只是一个爱而不得甚至现实不敢跟她讲一句话,每天只能在梦里幻想的小可怜罢了。
桑窈向来心软,偶尔大发慈悲的主动跟谢韫讲话。
谢韫仍然冷淡。
桑窈:害羞罢了。
后来族中逢变,桑窈迫不得已求见谢韫。
于谢韫而言,这不过是一场需要简单敷衍一下的会面。
他面色冷然,淡淡开口:“姑娘请回,此事已成定局。”
就知道这狗男人不会轻易答应她。
桑窈二话不说上去亲了他一口,“别装了,这下行了吧。”
死寂之中,二人四目相对
少时成名,向来从容冷静的谢韫终于开始正视这个色胆包天的少女。
谢韫身边偷偷磕桑窈与谢韫cp的小厮,在某一天发现自己精心创作的禁忌同人话本不见了!
虽然话本子不见了,可他磕的这么冷门cp居然成真了!?
再再后来。
消失许久的话本出现在了他家夫人手里,夫人指着话本告诉他。
“别看那个小古板看起来正儿八经的,其实内心可狂野了。”
1v1 sc he
【阅读指南】
1:女主笨蛋美人那一挂,可以不爱,请别伤害。不好这口的一定慎入。
2:男强女弱,男女主皆自我攻略。
3:感情线占百分之九十,睡前甜文
4:设定为女主泪失禁体质,一吵架就激动,激动就容易掉眼泪。
5:部分情节文中已解释多遍,请先留心再质疑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下一本《娇雀》┃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磕的cp必须是真的
立意:做自己,爱你的人依然爱你

时逢惊蛰,窗外雨雾弥漫。
潮气蔓延至房内,候在一侧的侍从偷偷抬眼,打量案桌旁端坐的少女。
这就是桑大人家的女儿,桑窈。
她生的如传闻中一样惹眼,清丽明艳,叫人过目难忘。
但论美色,桑窈算不得京城之最。
时下人重清轻浊,女子颜色讲究一个“淡”字,最好容色清婉,形若弱柳扶风,如被薄雾遮盖的远山,能探其意蕴之美。
桑窈却长了一张秾艳秀丽的脸,乌发雪肤,身段窈窕丰盈,丝绦下掐出的那节细腰盈盈可握,引人遐思。
正出神间,桑窈同他对上目光。
她并未对他的冒犯而感到生气,那双含情潋滟的眸子里带着纯粹的探寻。
她似乎当真以为他有什么正事,轻声道:“怎么了?”
侍从心神一滞,匆匆移开目光,艰难开口道:“桑姑娘,属下听大人提及今日有位大人物要来,大人应当是迎他去了。”
“您且再等一会,大人应当就快回来了。”
桑窈闻言低低哦了一声,语调拖长,听着并不开心。
她想着最好是慢点回来。
反正她爹平日见她很少有好脸色,今日突然叫她过来,恐怕又是因为政事不顺,想往她身上撒撒火。
她如今所在正是刑部府衙。这儿往西不远,就是骇人听闻的刑部大牢。
不久之前,她爹,当今的刑部侍郎还一本正经坐在那位置上因着一些琐事训她,只不过方才话没说两句,就不知听了个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匆匆走了出去。
眼下,她还不知父亲叫她来这儿目的是什么,面前就没人了。
桑窈垂着脑袋闷闷的想,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父亲平素就瞧她不顺眼,总拿她跟尚书家的女儿比,道人家端庄有礼,才貌双全,堪配皇权贵胄,而她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废物。
可她也没有很废物吧?
她确实没有人家漂亮,那些琴棋书画她学的也用心,但就是学的没人家好她能有什么办法。
再说,怎样才算得不废呢。
她的阿姐当年可比她强多了,她的确生的不太正经,但她阿姐却犹如清水芙蓉,当年在京城名声可大着呢。
后来她阿姐入宫,不过两年就升妃位,只是近来圣宠有怠,她爹就急得像热锅蚂蚁,三天两头的问。
越想越烦,桑窈心不在焉端着茶杯抿了口茶,心道早知今日就不进宫了,不然就不会被叫过来训话。
虽说今日恰逢询休,大部分官员今日都未曾点卯,偌大一个府衙显得有几分空旷,所以她父亲才顺道将她带了过来,但就算这样,她一个闺阁女子待在这刑部府衙也不像话啊。
索性也是无聊,桑窈又好奇问道:“那你可知是哪位大人要来?”
她爹平日里架子可高了,总爱端着张冷脸对官职低的颐指气使,能叫她爹这般相迎的恐怕不是什么一般人。
侍从摇头,如实道:“属下也不知。”
但他也能猜到一二,这几个月来桑大人都有意结识那位,但一直苦于没有契机,而今日本该询休,桑大人却仍留此处,约莫就是为了接见那位。
桑窈轻声念叨:“该不会是什么皇子皇孙吧……”
话才出口,外头便传来一阵沉闷又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她父亲桑印亲和又讨好的寒暄。
桑窈倏然噤了声,外面的声音清晰传入房中。
“他原本昨日就该给押到诏狱去的,是我听贤侄今日来访,才特地把这人留到今日。”
“贤侄要不先坐一会?待我叫人把那罪犯押来见你。”
她不由心想,桑印对她要是有对这人一般和善,她也不至于如此怕他。
隔了一会她又实在是好奇,便悄悄挪动脚步偷偷往外看了一眼。
远远见得长廊尽头处站了约莫三四个人,桑印微微弓着腰,脸带谄媚,正同为首之人说着话。
桑窈又往外探了探脑袋,在一众人影拥簇中,看见了他的脸。
下颌锋利,苍白俊美,一身玄黑而立,神情一如既往的疏淡,而他周遭皆低眉躬身,小心翼翼的跟着。
他身量高,于此颇有鹤立鸡群之势,气质该是寡淡薄情的,但却能轻易吸引旁人目光,可又不敢多留。
面对桑印明显的套近乎,此人眉眼间已隐有不耐,淡声一句“大人费心了”就敷衍了过去。
他说话间脚下步履未停,桑印要费劲些才能追上他的脚步,但这人全然没有要等等这位四品重臣的意思。
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
谢韫,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政绩斐然。
但这并不是桑印这个刑部侍郎恭维他的主要缘由。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谢家嫡长子。
往上再数一百年,谢家可同皇帝共治天下,朝中大半官员都与谢氏有所关联,即便是旁支疏属也足以称霸一方。
百年过去,谢家虽不同于往日,却依旧是顶级门阀,权势滔天甚至可左皇权继承。
再看谢韫其人,按当下审美,他可称第一美人,是为当今京城内闺中女子梦中情郎。
就算不论家世,桑窈与他也可称云泥之别。
她抿了抿唇,不愿再看。
然而正当她想收回目光时,那人却似有所感般忽而望了过来,恰与桑窈对上目光。
他目光冷淡却莫名带着压迫感,如深陷寒潭般令人不由屏住呼吸,桑窈顿时心中一紧,飞速缩回脑袋。
侍从贴心询问:“桑姑娘,怎么了?”
桑窈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开始祈祷桑印千万别把谢韫带到这来,然后应声道:“没事没事。”
喜欢谢韫的女子的确很多,但那些情意大都在暗处,没人敢向其表露。桑窈也不太清楚为什么。
她暗暗揣测,盖因这厮生了一副清雅君子相,脾性却不好,还时常目中无人,如此表里不一怎么会有人真情实感的喜欢他。
她垂着脑袋想,不就一张脸能看罢了,她就不喜欢谢韫。
严格来说,谢家虽已攀上极顶,但谢韫同她之间却并没有什么尊卑关系,曾经她也被谢韫那张极致的俊脸迷惑,还以为他真是个清雅君子。
但她跟谢韫少有的几次交集都非常不愉快。
叫她印象最深的还是上回宫宴,朝中权宦,世家公子小姐皆在场,谢韫那时碰巧就站在她身边,
谢韫本身就是个极具话题的人物,跟他站在一起连她都变得瞩目了,但她是个不想被人注意的人,紧张之余正打算偷偷换个地方站的时候,突然不知怎么被人撞了一下,她重心不稳,直接朝谢韫那边摔了过去。
事出紧急,就算她已经非常努力的稳住身形,还是没能力挽狂澜。
但没关系,她旁边还有个人。
很显然,按正常逻辑,不过是举手之劳,只要谢韫还是个正常知礼的人就会出手扶她一下。
时下民风开放,扶一下也不会怎么,更不会有人说闲话。
那一瞬间她心里百转千回,一边恨自己没站稳又一边对谢韫心怀愧疚,甚至连怎么向谢韫道谢都想好了。
但紧接着,她就看见谢韫淡淡扫她一眼,继而身形微侧,正好避开了她。
是的,他避开了,动作非常自然。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桑窈就这样摔进一侧的花圃。
因才下过雨,泥土湿润松软,所以她一点也不疼。
但她知道,脸已经丢完了。
彼时众人或惊讶或嘲讽的目光她至今记忆犹新。
她非常确定,只差一点,哪怕谢韫只出手捏一下她的衣裳她就能稳住身形,可是他就是不动声色的躲了一下。
混乱之中她狼狈抬头,男人身形修长,居高临下的看她一眼。
不见讶异,不见嘲讽,不带任何感情。
甚至桑窈猜测,他可能还有些嫌弃她身上的泥土。
从那以后,她就单方面的讨厌起了他。
每每碰见她都会摆出一副臭脸,从他身边经过时会故意哼一声来表示她的愤怒,但谢韫似乎从来没有在意过。
不仅如此,他似乎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桑窈越想越觉得气愤。
在心里骂了谢韫半天,桑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房门。
他耷拉着脸,周身仿佛笼罩着一片阴云,大抵是从谢韫那受挫了。
桑窈见谢韫并未跟来心中不由一喜,但看见桑印这张冷脸又识趣的把欣喜憋了下去,她识趣的未曾多问,只轻声道:“爹……”
桑印自从上了年纪后身形就越发圆润,但他长得并不和善,尤其是现在这种心情不好的时候,格外骇人。
桑印没理她,坐在了主位上。
谢韫的疏离他看的分明,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自己好歹费心帮他一回,这人竟然这么拂他面子。
早就听闻这人看似斯文和善,实则是个薄情寡义油盐不进的主,今日一见确是如此。
可谢家乃顶级门阀,他的仕途绕不过这座大山,若想青云直上,谢韫是个捷径。
于政事上,他同谢韫的牵扯并不多。
此次过后,再想单独见他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可还有什么办法能搭上这条线呢?
桑窈见桑印不说话,趁机低头道:“爹爹若没什么事的话,女儿就先告退了。”
桑□□中烦躁,闻言这才抬眸看向自己的女儿。
印入眼帘的是少女姣好的脸庞,及笄不久,是京中别具一格的艳丽花朵。
空气不知为何,一时静默下来。
桑窈察觉到桑印似乎在打量她,下意识开始忐忑。
隔了一会,桑印才道:“急着回去做什么?”
桑窈挑了个桑印可能会喜欢的回答,道:“回去看书。”
桑印:“看书能有什么用,不如琢磨点有用的。”
桑窈不太明白。
不是他说书中自有黄金屋的吗,今日又不算数了。
桑印继而叹了口气,盯着桑窈语重心长道:“窈窈,你年岁也不小了,自己也该放聪明些,别让为父总替你操心。”
桑窈不理解桑印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但不影响她为自己正名:“……可我已经很聪明了。”
桑印只当自己没听到,他一本正经道:“机会你要自己把握,谢韫就在左转第四间厢房,你去给他送壶茶。”
听闻谢韫不近女色,不知是真是假。
但没关系,成与不成,今日且去试试口风,虽说这般行为下作了些,但大家都是体面人,心照不宣就好。
他看了眼房门,又生怕桑窈不懂,补充暗示道:“进去后好好表现,不必敲门,懂吗?”

第2章 共处
桑印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清楚了,虽说是父女,但将勾引诱惑这事说的太直白还是有辱斯文。
想必桑窈是明白的。
桑窈闻言果真瞪大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桑印:“……啊?”
她全然没往那方面想,还以为就是送个茶,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可不想去给谢韫送茶,她甚至不想看见谢韫。她爹也是,这不是有衙役吗,为什么要点她去。
桑印见桑窈不愿,心道这反应是是意料之中,板着脸训道:“那你想干什么?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你以为你还小吗?”
“又不让你真的做什么,你不懂,我让你这样做,是为你好。再说放眼整个京城,还有比谢韫更好的选择吗?”
桑窈拧着漂亮的眉,“你在说什么啊?”
桑印摆了摆手,不容反抗道:“就这么定了!”
桑印说的理所当然,心中毫无压力。
一来是因为桑窈的婚事本就不顺利。
世家兴盛,权力交织,在这上京,从来不不会单看个人所居官职。且看谢韫就能明白,依谢韫如今官职,桑印完全不必在他面前点头哈腰,但当他是谢家继任家主可就不一样了。
所以他如今虽官至四品,但说到底,没有家族撑腰,仅他一人单打独斗,也就能在那些小人物面前逞逞威风,真要碰见了什么有权有势的,还不是一击就碎。
他知晓这上京权力与地位的重要,下嫁不是好事,所以他总想让桑窈往上走,可向上有谈何容易。
如今本就讲究门当户对,桑窈又资质平庸,才德无甚出众,且名门望族迎娶正妻在门当户对的同时,也会要求端庄雅致,桑窈却跟这四字毫无关系。便越发的不容易。
如今他听到最多的就是某高官想娶他女儿做续弦或是侧室。
既然如此,观之谢氏,其乃顶级门阀,桑家无法高攀,但如果能做其侧室似乎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且谢家本宗规矩森严,没那么多腌臜手段。而谢韫本身又洁身自好,听说至今无妻妾无通房,也免得桑窈去到受欺负。
二来也是因为他根本不对桑窈报什么希望,只是今日桑窈碰巧在这,他想着碰碰运气罢了。
他熟知桑窈心性,这孩子生性单纯,酷爱胡思乱想,平日呆头呆脑的,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就这,她还总自以为自己颇有心机,实则八百个心眼子写在脸上。
这样的人若是能靠美色拿捏住谢韫那才是有鬼了。
但转念一想,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反正眼下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万一谢韫见那些矫揉造作的心机女郎见多了,觉得桑窈这样漂亮笨拙的女子也怪可爱呢。
桑窈不知桑□□中所想。
她从小就害怕桑印,来自父亲的压迫感让她又不敢直接拒绝。
她憋着口气,挣扎着开始小声撒娇:“爹爹,我……我不敢去。”
她指了指一旁的侍从:“叫他去吧,你看我又不是刑部的人,这样不合适。”
桑印简直恨铁不成钢,怒其不争的啧了一声,眼看就要发火。
片刻后,桑窈端着托盘走在寂静的长廊上。
皱着小脸,极不情愿。
她一边磨蹭着往前走,一边暗中思忖父亲此举意图。
很快,桑窈得出结论。
看来他爹是真的很想攀谢家高枝。随便拉个侍从去送茶多少显得诚意不够,而她身为侍郎之女,她亲自端茶送水方能显示出父亲对他的重视。
她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可问题是她又不入仕途,这样套近乎的机会给她也没用啊。况且为什么不让敲门呢?
出神间,桑窈已经行至房门口。
里面隐隐传来说话声,听得并不真切。桑窈下意识下意识抬手敲门,但想起父亲嘱托,又放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莫名紧张起来,犹豫片刻后才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木门缓缓敞开,伴随着尤为明显的吱呀声。
房中场景映入眼帘。
面容沉净的侍从候在谢韫身后,桑窈知晓他,其名唤静敛,自小就跟着谢韫。
身着囚服蓬头垢面的老人正跪伏在地,双目通红发上沾血。
而谢韫长腿交叠,姿态淡然的坐在那名罪臣面前。
他们的谈话被倏然打断。
很显然,桑窈来的不是时候。
伴随着吱呀声,三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桑窈身上。
窈窕少女脸庞娇媚,带着淡淡的绯红,肤白腰细,体态多姿,将引诱与纯真拿捏的恰到好处。
一时间三人神色各异,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
在谈话开始之前,净敛曾按惯例提醒过桑印,非要事最好不要让人进来打扰,也说过不必准备什么东西。可如今桑印自作主张让人进来也就罢了,还是个借口送茶的妩媚女子,其意图简直呼之欲出。
但桑窈并不知道她的出现在暗示什么,被他们这样一起盯着只觉得自己只觉得很不自在。
她磕磕巴巴开口:“诸位……”
说话间,她不由自主看向谢韫,男人眉头轻蹙,对于她的突然闯入,显然非常不悦。
桑窈声音一哽。
谢韫并未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眼她,继而颇为冷淡的问了一句:“你有事?”
门后长廊吹进来的凉薄的风,侵袭着桑窈的脊背,冷意缓解了几分她脸上的灼热,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压下心中的情绪,然后在这略显怪异的气氛中硬着头皮走上前,将托盘放在了谢韫身侧的圆桌上,低头轻声道:“诸位请用茶。”
少女声音柔软,总叫人不自觉软下心肠,她弯腰时,裙裾落地,行止间粉嫩娇艳的薄纱扫过谢韫的黑靴,犹如情人爱抚。
她皮肤雪白,裸露出的脖颈细长,身上清香阵阵。
不言勾引,却处处是勾引。
枯燥,且如出一辙的把戏。
谢韫面上毫无情绪,但熟悉他的轻易就能看出他的厌烦。
放完托盘,就在桑窈默默纠结于要不要再替谢韫顺手倒杯茶的时,房内响起一阵轻咳声。
声音来自谢韫身后,桑窈看向那名侍从。
她记得他,此人名叫净敛,自小就跟在谢韫身侧,她此前同他说过几句话。
净敛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温声解围道:“桑姑娘有心了,剩下的我来便好。”
桑窈心中一喜,但还没等她出口应下,跪在谢韫面前的那位头发凌乱囚犯就像是等不及了一般,嗓音嘶哑的开口继续道:“那起案子的确同我无关,彼时我错信小人,对大人绝无辜负之意。”
桑窈一愣。
那人越说神情就越发激动,他扬起头颅,呼吸急促,脸上已经全是血迹。
见谢韫并未出声,竟自证般跪在地上将头颅往地上狠狠一磕!
血迹溅出,落在桑窈的裙摆。
桑窈顿时呼吸一滞,这声脆响与周边的鲜红叫桑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破裂的西瓜,这样的类比令她越发觉得惊悚。
她哪里见过这般场面,顿时瞳孔紧缩,小脸被吓的煞白,下意识就往后退去,差点失态的叫出声来。
谢韫和净敛都不为所动,于是就显得她的反应格外夸张了些。
这就罢了,方才她那一退,又恰好撞到了茶桌,原本被她摆放整齐的瓷杯身子一斜,从桌上掉落,咕噜噜就滚到了谢韫脚边。
“对……对不起!我这就给捡起来。”桑窈瞪大双眸,道歉的话不禁思考就脱口而出。
但才说完她就开始后悔,好歹是重臣嫡女,这般也太给她爹丢脸了。
她憋屈又愤恨的想,她又不是谢韫的小丫鬟,怎么这时候嘴皮子这么利索啊。
心里这么想,却不耽误她飞速在谢韫面前蹲下身子,伸手就要把瓷杯捡起来。
才捡起,桑窈紧接着就痛苦的发现瓷杯背面竟然沾的全是血。
她手指一僵,瓷杯再次从手中滑落。
咕噜咕噜,又贴紧了谢韫的脚,血迹沾上他的靴子。
“……对不起。”
桑窈还想伸手去捡,但男人似乎是耐心已经耗尽,不愿在她身上花费时间,清冽的嗓音自头顶徐徐传来:
“沈大人,我今日为了来见你,可是推掉了原定的青州之行,又冒着勾结罪臣的风险,如今跟你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后,还得忍受个别不长眼小东西的撩弄。”
“这般大费周折,可不是来听你磕头认错的。”
桑窈捏着瓷杯的手顿了顿。
不长眼的小东西?说谁?
桑窈毫无心理压力的用两根手指略显嫌弃的捏着杯子站起身,然后默默退到一旁,将之轻轻放在桌面上。
总不至于是在说她吧,她只是来送个茶而已。
放完以后,她不想在这里多待,就琢磨着离开。
但这般直接走总归是不好,谢韫似乎没空管她,她遂而抬眼看向净敛,用眼神询问他自己能不能先行离开。
没想到净敛竟正好也在看她,两人目光交汇,净敛弯唇对她笑了笑,目光非常和善。
在桑窈的印象里,净敛原本应该同他主子一样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他面容俊朗,带着几分斯文,气质偏凌厉,总是有条不紊的为谢韫安排好一切,对谢家以外的所有都兴致缺缺。
他大概跟他主人一样,是个傲慢的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净敛待人很亲和。
包括上次她宫宴摔倒,事后她偶然碰见他,他还会一脸关心的询问她是否受伤,然后在桑窈的百般推辞中送了她一堆跌打损伤的药。
这样一想,桑窈陡然发觉似乎每次她与谢韫的相遇,净敛都在旁边,相比于谢韫的冷傲,净敛温和知礼,不仅会笑着跟她打招呼,有时还会耐心的在旁边提醒她两句。
她也对净敛回以笑意。
客客气气笑了下后,又仗着谢韫看不见,小幅度的往旁边又挪了挪,不想跟谢韫靠的太近。
她的反应被净敛尽收眼底。
女孩笑起来时颊边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眼睛弯成月牙,双眸乌黑晶亮,清纯可爱。挪步子的动作也略显笨拙,小心思都写在脸上。
净敛心中暗叹,看吧,表面上害怕他家主子,可这短短的半刻钟,却往他家主子那瞄了无数眼。
真是,她一定喜欢他家主子。
他美滋滋的想,这样的漂亮又可爱的女子怎么会看上他那黑心肠又不近人情的主子呢。
一番感慨后,净敛满意的收回目光,继续端着张八风不动的冷脸站在谢韫身后。
桑窈仍旧不知她到底能不能先走?
谢韫与那老臣的交谈还在继续,桑窈抿着唇,心中略感焦灼。
她总是会纠结一些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事,比如现在,一方面她觉得自己留在这没什么用,她应该悄无声息的来再悄无声息的退下。
另一方面又担心万一谢韫在默默留意她呢,万一他是小心眼的人,自己突然走了没跟他说一声,他生气怎么办?
当然,她才不在意他生不生气,只是她爹看起来还想抱谢韫的大腿,她总不能叫谢韫对她爹印象不好吧?
暗中纠结了半天,桑窈捏起了茶壶柄。
要不先帮他把茶倒完吧。
那位罪臣掩面道:“时至今日,我真的不会再瞒着您什么。自入狱以来,我也是日日悔恨,当初怎么就相信了他,我的确该死,可我对您真的从无二心。”
青绿的茶水倾泄而下,青烟袅袅而上,淡淡的茶叶清香涌入鼻尖。
她并没有去留心谢韫跟那位罪臣的谈话。
“谢家对沈某有知遇之恩,无论如何沈某也做不出那等背信弃义之事。您若是是在怀疑,沈某今日也只能以死明志!”
谢韫垂眸睨视着他,对面前这人饱含血泪的话语无动于衷,他并未回答,空出的沉默就像是被给予的最后的机会。
片刻后,谢韫靠在椅背上,嗓音慵懒带着几分冰冷:“以死明志,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吗。”
“最后一次机会。”
男人身形颤抖,凌乱的发丝遮挡住他的脸庞,“您……您到底想听什么?”
谢韫耐心耗尽,低声道:“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言罢,男人慢条斯理的朝旁边伸出手来。
桑窈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谢韫朝她伸出的手,她脑袋顿了片刻,这个方向只站了她一人,他朝她伸手什么意思?
察言观色不管在什么时候都非常重要,尤其是对于这种位高权重的公子哥。
不过还好她脑子转的快,当机立断的端着茶杯跨出一步,然后稳稳当当的将自己方才斟的茶递到谢韫手里。
“……”
净敛已经伸出递东西的手生生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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