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你赶紧起来吧。”
她再这样拽她裙子,一会这外面那层薄纱该被她拽烂了。
桑茵玥含泪摇了摇头,道:“窈窈,那你能别跟你相公说我以前欺负过你这事不。”
“……”
这俩字比夫君还要直白,顷刻就在桑窈耳边炸开,她顿时红了脸,她急忙道:“相相相……相什么!你别胡说!”
桑茵玥没管她,站起身来,赞叹道:“窈窈,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桑窈抿住唇,又不想跟她说话了,她哼了一声道:“你今天就是跟我说这些的?”
桑茵玥这会也不敢嫌弃桑窈对她态度不好了,她道:“当然不是!”
桑窈看着她,道:“那你说啊!”
桑茵玥压低了些声音,她道:“我已经说过啦,你教教我。”
桑窈已经不想纠结他的称呼了,木着脸道:“教你什么,你要干嘛?”
桑茵玥嘿嘿一笑,挑着眉,眯着眼道:“还能干嘛,我要去玩弄男人。”
“……”
桑茵玥甚至美滋滋的想,连桑窈这种笨蛋都有机会勾搭上谢韫,那她可比桑窈聪明多了,肯定会叱咤情场的。
不是,她要不要听听她自己在说什么鬼东西。
桑窈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已经懒得再跟她废话,她一边她推着她一边道:“你能不能别胡说。”
桑茵玥力气没桑窈大,这会已经被推着又到了门口,她急忙喊道:“诶!窈窈!你还没答应我呢。”
“你别跟你相公说啊!”
桑府本来就不大,她这一嗓子嚎的大半个桑家都能听见。
桑窈啪的一声阖上房门,把桑茵玥这大嗓门隔绝在外。
她气的脸色发红,这会靠在门上不知道为什么,脑中不停的回想着那几个字。
真是烦,她就算是成婚了也不会这么喊啊。
桑窈重新坐在了圆凳上。
此刻距离谢韫离开已经过了整整半天,她已经接受了这件事。
说是要考虑,其实也没什么好考虑的。
她原本就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婚事,父亲姐姐让她嫁谁她就嫁谁,只要能为族中谋些利益就好,只要别是什么五六十岁的老男人,她都行。
戎晏的事放眼朝堂,能打包票说解决就解决的只有谢韫和谢阁老。
谢韫本身虽然脾气臭又目空一切,但好歹长的还算过得去,予她又是正妻之礼。
没什么好挑剔的。
可纵然如此,她还是觉得心中说不上来的忐忑。
也笑不出来。
等到晚间,桑印满面春风的从刑部回来后,立马叫了桑窈去他的书房。
桑窈过去时,书房门大敞着,桑印正大大咧咧的瘫坐在玫瑰椅上,一口又一口的抿着茶。
她走进去,道:“爹……”
此刻的桑印看着桑窈越看越满意。
他就说,虎父无犬女,他的两个女儿哪个不是人中之凤?
这会他抿着茶叶,在心里默默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去哪个寺院拜拜,怎么他今天出宫的时候才想到大馅饼,这大馅饼就砸他脑袋上了呢。
老天开眼,他就见不得桑棘在他面前总是得瑟自己儿子。
这下好了,有了谢韫这个女婿,看桑棘还吹的出口不。
思及此,桑印又激动的连喝了两大口水。
桑窈不知道桑印在开心些什么,不过这会估计也没人能同她感同身受。
她是真的很忐忑。
如果能选择,她其实更愿意去选择那些她“应得”的,或是说她碰的着的。
而不是谢韫这种可望不可及的人。
虽然以前她偶然会在心里骂一骂谢韫,可她心里却十分清楚,如果是京中地位,还是才学上,他都优于大部分的人。
所以纵然她之前知道谢韫喜欢她,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嫁给他。
她甚至觉得,谢韫若是娶妻的话,那人必是得皇室公主,要么也得是同谢家一样的百年世家,再不济也该是什么名动京城的大才女。
总之,不会是她。
原因只有一个,不配。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无论是从门户,还是从才学上来比较,都确实如此。
其实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她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觉得高嫁于她,于她的家族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可兴许是她跟谢韫认识,所以这样的高嫁让她格外如履薄冰。
其实这也没什么,她嫁与谢韫本来出于利益,配不配的,根本不重要。
但她还是突然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学算账,谢家那么大,她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了,哪能照应那么大一个府邸,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惹笑话。
桑窈满面愁容。
正难过时,她瞅了以前面前喜气洋洋的桑印,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她道:“爹,别笑了!”
桑印强行抿住笑容,激动道:“窈窈,你要不跟爹说说你是哪不顺心?”
桑窈不开心的地方多了去了,她从中随便挑出一个来,低声道:“……我在想,万一此事只是谢韫一意孤行,那我去了也是不受欢迎的。”
谢韫喜欢她,尚且不介意门第,可他家里就未必了。
虽然谢夫人看起来很好,可那兴许只是人家的待客之仪呢。
桑印笃定道:“不会的。”
“谢韫一个人说话能顶谢家半边天,旁人置喙不得,而且谢阁老本就不是那样在意门户的人,不会难为你。”
可桑窈闻言还是没能开心起来。
桑印靠在椅背上看向桑窈,叹了口气还是出声道:
“窈窈,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你同谢韫也仅有门第上的差别而已,这些都乃身外之物,若是太执着,可就肤浅了。”
桑窈心想,那她爹肯定是个肤浅的人。
桑印继续道:“你若是进了谢家的门,就是他们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回去的正房夫人,谁若是敢给你脸色看,你且罚他就好。”
桑窈低声道:“我知道了。”
桑印想了想,又道:“你也不必紧张,若是真在那过得不顺心,就回家来,左右就隔着两条街呢。”
“实在不行,咱就不要他了,爹都养你十几年了,也不差那几十年了。”
桑窈抿住唇,在这一刻,她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了。
身份之别以及真正意义上的谈婚论嫁给她带来了未知的恐慌,她要脱离自己待了十几年的家,去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就算这桩婚事是出于利益,她还是忍不住忐忑,她没法再依靠父亲和姐姐,唯一认识的谢韫还对她很不温柔,她仿佛身处虚空,毫无底气。
谢韫喜欢她,可这份喜欢不能成为她的底气,他的爱总是虚无缥缈。
谢家如此高门,宛如一个庞然大物,她总害怕自己应对不了。
可父亲这样说了,她才发觉,是她太在意。
因为在意所以才会怕这个怕那个庸人自扰,其实想想不过是成个亲罢了,谢韫再怎么,也不会不给她饭吃吧。
桑印又端起茶杯,道:“当然最好还是顺着他啦,这块大肥肉可千万别让他跑了。”
桑窈:“……”
第三日的下午,外面飘起了雨丝。
此刻,谢韫的马车已经抵达桑家门口。
净敛自告奋勇道:“公子,让属下去吧。”
谢韫的本意是直接进去,但他又想起那天桑窈特地嘱咐他要偷偷过来。
何为偷偷。
谢韫已经许久没有亲自偷偷干什么过了。
所以他不会偷偷进去,他只会让人偷偷进去,然后把桑窈带出来。
净敛对此项任务非常有信心。
他的本领不输主子身边的任何一个暗卫,桑姑娘又眼熟他,所以没有比他更合适得了。
谢韫审视了他一眼,然后淡淡道:“叫枝月去。”
枝月是最近几天藏在桑府附近的暗卫之一,功力同净敛差不多,也没在桑窈面前露过脸,是个女人。
净敛闭了嘴。
好吧,他承认,他是个男人,探少夫人闺房这事的确不太合适。
但以前怎么没见他主子那么细心呢。
而与此同时,桑窈正独自待在房里。
桌上的小猫喵喵的叫着,桑窈手边放着一小盆羊乳,小白白正努力的低头喝奶,她顺着小猫的后颈,道:“白白,你长大了呀。”
外面鸟鸣清脆,她伸手打开支摘窗。
却陡然看见个一身黑色劲装的女人,桑窈吓得手一抖,就听那人面无表情道:“少夫人,公子在外面等您。”
桑窈:“……”她喊她什么?
半刻钟后,桑窈走出大门。
谢韫的马车此刻赫然停在桑家大门口,不止如此,马车上还有一个十分明显的谢家标识。
他就是这样偷偷的?
桑窈抿着唇,做贼心虚一般赶紧掀了帘子钻进去,男人此刻正靠在车厢上,姿态颇有几分散漫,见了她直入正题道:“考虑好了吗?”
桑窈坐了下来,她并未回答,而是低声道:“我不是让你偷偷来吗?”
谢韫不解:“我不是偷偷叫人给你传信了吗?”
桑窈道:“可你那么大一辆马车停在这,别人肯定能看见的啊。”
桑窈的声音有几分急切,颇有种训斥的意思,谢韫绷着唇角,没有反驳她。
且不跟她计较。
他吩咐道:“去茶坊。”
马车缓缓驶动起来,桑窈按住车板稳住身形。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中间隔一方矮几,纵然马车已经十分宽敞,但那人那双安放的长腿还是入侵了她的领地。
她突然后知后觉出自己方才语气好像有点重了,但她这会又不太好意思跟他道歉。
再说,其实她说的也没错啊。
隔了一会,桑窈偷偷瞥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这才主动道:“茶坊在哪啊?”
谢韫道:“你不是去过吗?”
桑窈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她哦了一声,安静了下来。
但她不想要这种安静,生怕谢韫突然又问她考虑的怎么样。
谢韫:“现在能回答考虑的怎么样了吧。”
她当然考虑好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当着他的面,又有点羞于出口了。
她道:“考虑好了。”
谢韫不语,一双漆黑的双眸静静的盯着他,等着她的后文。
“我可以……”
后面三个字她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下来,那个字又开始烫嘴了,她道:“嫁……嫁给你。”
才说完,桑窈便垂下眼睑,下意识捏住了面前小小的玉瓷杯。
她握着杯壁,道:“但是我可以跟你提几个条件吗?”
她的条件其实并不多,但还是担心谢韫会嫌弃她事多。
等了半天也不见男人开口。
不是吧,还没成亲呢,这就懒得理她了?
桑窈抿着唇,有几分懊恼的抬头看向对面,却见谢韫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顺着谢韫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方才喂小猫的时候,手背上沾了不少羊乳,连带着衣袖上也沾了不少。
上面已经干掉了,但还是留下了不少痕迹。
不规则的乳白色黏在少女的纤细手背,之后圆润的指尖,因为颜色差的不远,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来。
而衣袖上的就明显的多,像是溅在上面,有点刺目。
她胡乱的抹了抹,道“……对不起。”
谢韫却仍盯着她的手,道:“这是什么?”
桑窈道:“羊乳。”
谢韫蹙眉道:“你喜欢喝这个?”
桑窈道“怎么可能,我拿来喂白白的。”
她叫的可真自然。
谢韫面色怪异,道:“白白是……”
桑窈自然而然道:“我养的咪咪。”
谢韫这才想起来不久之前,她的确说过她有一只猫,是当初陆荔送给她的。
这名字起的很明显是在夹带私心,她竟还好意思光明正大的在他面前说出来。
“你就那么喜欢它?”
桑窈点了点头,她从小到大没养过什么小动物,小小的幼猫胖乎乎一团,她每回心情不好的时候瞧见白白就觉得心都化了。
“它真的好可爱,我下次带给你看看,它已经长大啦。”
说到这里,桑窈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她顿时敛住神色,凑近了些谢韫,认真道:“你喜欢吗?”
谢韫盯着这张俏丽的小脸,问道:“喜欢什么?”
桑窈道:“喜欢小猫。”
她提着一颗心小声问:“我可以养吗。”
她又补充道:“不放在我们房间里,可以让旁人带着,我只是想让它跟我一起走。”
她的目光带几分请求,但是谢韫其实没怎么注意她这句话的全部意思。
他在想她口中的那句“我们的房间”。
谢韫从小到大,从未同旁人共寝过。
他起初要娶桑窈,也的确大部分缘由是为了应付族人催促,如今才突然间想起,夫妻之间共寝共食,从此以后,他身边会多出来一个同他形影不离的人。
这对于谢韫来说,多少有几分陌生。
但怪异感持续不到片刻,他看向对面那认真的眼神,又觉得好像也行。
就勉为其难一下吧。
桑窈见谢韫不回答,还以为是他不同意,目中便露出几分乞求之态:“我不骗你,白白它很可爱的。”
谢韫听这个称呼实在是别扭,他道:“随你。”
桑窈放下心来,保证道:“它还可以帮你抓老鼠。”
谢韫已经很久没在家里看见过老鼠这种东西了,但这种小事,没什么好在意的。
马车平缓的行驶,外面街市的并不喧闹,连着马车里也寂静无比。
桑窈的手还停在矮几上置的瓷杯上。
她今日穿着淡紫色的绣花儒裙,长发半挽,剩下一些垂在身前,披帛半落在车板上,少女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他面前,看起来很乖。
除了她手上那一块仍没擦干净的乳白。
谢韫不想看,但目光不受控制般总是不由自主的落在上面。
这样越看越不顺眼,眉头不由轻轻蹙起。
但她看起来大有就这样不擦了的意思,隔了一会,谢韫烦躁的掀起眼皮,看向她的脸。
桑窈被他看的手指蜷了一下,道:“……你后悔了?”
谢韫提醒道:“手没擦干净。”
桑窈低头看了看,她因为今天窝在房间里本不打算出门,谢韫的人又来的突然,所以她根本没来得及整理自己,连帕子都没带。
羊乳有几分粘稠,她刚才随意一擦,已经擦掉了大部分,现在仅余一些白斑,不仔细看根本看不着。
她又用指尖擦了一下,无济于事,她道:“等我回去再擦吧,我没有带手帕。”
言罢,她又抬起手,将手腕凑到脸庞闻了闻,然后跟他道:“……没有味道的,你别介意。”
但谢韫看起来非常介意,眉头越蹙越狠,最终他拿出一面洁白的手帕,抬手随意往上面浸了些茶水,继而扔在了桑窈面前。
桑窈拿起帕子,又看了看谢韫这不太高兴的脸色。
她小脸垮了垮。
谢韫这人怎么这样,没成亲呢,他就开始嫌弃她了,就看她这么不顺眼吗。
以前他也没这样子,难道是今天她才说同意,所以这厮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想到这里,桑窈也不开心起来。
她用湿帕子轻轻的擦弄自己的手腕,等到彻底擦干净的时候,谢韫心中的怪异感才缓缓退下,他道:“以后别这样了。”
桑窈根本不知道她说的是哪样。
她这会有点生气,不想理他。
哼了一声后就啪一下把帕子搁在了桌面上。
谢韫却一点都没看出来她生气了,继续道:“明日我就去提亲,你回去同桑大人说一声。”
他要不要这么着急啊。
她很想反驳,但她还在气着,不理他。
谢韫又道:“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会尽力满足。”
提个亲能有什么要求。
她抿住唇,不吭声。
到这地步,谢韫终于发现了对面这人的不对劲,他半阖着眼眸凝视着她,问道:“你怎么了?”
桑窈原想说一句我没怎么,结果嘴皮子一秃噜,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没生气!”
空气静默几分,在桑窈的一番此地无银三百两后,谢韫想不知道也难了。
他道:“……你有什么好气的?”
桑窈抿住唇,在男人压迫性的目光中有点泄了气。
但她转念一想,这人若是在没成亲之前就觉得她好欺负,等成婚了她岂不是在房中说不上话了?
桑窈倏然抬起头,严肃的盯着谢韫道:“你下回不准这样跟我说话!”
谢韫:“……?”
桑窈心一横,补充道:“我好久之前都跟你说了,你对我一点也不温柔,平日里你总是对我冷言冷语就罢了,方才还嫌弃我。”
“你若是这样嫌弃我,那你还娶我做甚?”
桑窈心中知道,谢韫生性就是个冷淡的人,他对旁人也热情不到哪里去。
但知道归知道,她还是不想每次谢韫跟她说话的时候,总像是在训斥她。
话说的是硬气了,但想起自己现在还有求于他,又焉了下来。她缓下脸色,小心的加了一句:“……你说是不是。”
谢韫不知道她在气什么,也不知道她在嫌弃什么,更不觉得自己对她有冷言冷语过。
桑窈才说完,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净敛的声音:“公子,到了。”
桑窈避开谢韫的目光,有几分心虚的率先掀开车帘走了下去,但因为动作有点急,身子歪了一下。
净敛正好在旁边,见状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桑窈的手臂。
而恰逢这时,谢韫从马车中走过来。
净敛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一道凌厉的目光。
他心中一紧,面上却无甚变化,迅速收回了手后,大声的说了一句:“少夫人小心。”
谢韫收回目光。
他们坐在了谢韫同陈坷常坐的位置,二楼凭栏处,旁边仅有一株遮挡两人身形的合欢树,水粉的花朵迎着风摇曳,荡出清香。
桑窈已经无力去问他为什么不找个房间了。
谢韫则单刀直入道:“说吧,什么条件。”
桑窈手臂搁在桌案上。
因为这并不是一场两情相悦的婚约,所以她觉得自己提的条件有些许过分,但是她想了想,仍认为还是得加上。
她认真道:“日后你若是纳妾什么的,能叫我先看看人吗?”
她知道自己强势不起来,也不会跟别人吵架,所以她担心万一谢韫日后纳妾,对方是个泼辣的,又恃宠而骄,说不定就能来欺负她。
所以她想帮谢韫把把关,让他纳一个脾气好点的妾,这样她俩还能说说话。
谢韫闻言沉默良久。
眉眼间又渐渐显出几分冰冷来。
他不理解,既然桑窈喜欢他,为什么能对他说出这样离谱的话来。
他甚至不想搭理她。
隔了一会,他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娶你一个已经足够麻烦,以后不会有旁人。”
况且在谢氏本家中,家风训诫为三十无子方可纳妾,他的同族亲属,根本就没有几个会纳妾的。
越想越气,谢韫脸色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桑窈闻言却不由松了口气。
因为她爹自从娘亲走了以后,身侧就再没出现过女人,所以她方才虽然那样说,心中其实对此还是有几分抵触的。
她心情稍好一些,暂且不计较方才谢韫对她冷脸这事,便伸出手指,道:“第二个条件。”
谢韫没什么好脸色,冷声道:“说。”
桑窈歪着脑袋看他,道:“你以后可以对我温柔一些吗?”
见谢韫不回答,桑窈也没有强求,她双手放在膝上,道:“好啦,我只有这两个要求。”
须臾后,谢韫问:“比如?”
桑窈怔了下才明白他说的方才所言的温柔,这倒是也有点问住了她。
温柔应该怎么形容呢。
谢韫既没有骂她,也没有瞪她,他只是看起来冷冰冰而已。
桑窈还是没能回答出来,她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底下人来人往,她总觉得坐在这有点别扭,便站起身来道:“那我先回去了。”
谢韫没有留她,他瞥了一眼净敛,净敛立马会意道:“少夫人,请随属下来,属下为您备上车舆。”
但谢韫似乎是临时改了主意,他又随同桑窈一起站起身来,道:“罢了,你同我一起吧。”
他正好也要回府,既然此事已经定下,他就要回去着手安排了。
今日恰是五月下旬,若是他能在半个月内走完六礼流程,那六月初,桑窈就能嫁进来。
两人一同下了台阶,桑窈才走到门口,转头就发现自己身后只有净敛。
净敛微微颔首,道:“少夫人,主子方才被沈大人叫住了,两句话应当就过来了。”
桑窈听了一路这个称呼,怎么听怎么羞耻。
现在还太早了,桑窈就没听说哪家是亲还没定,下人就先改口的,她道:“净敛,你别这样叫我……”
说话间,桑窈看见不远处从碎玉阁里走出来的明融,还有李瑶阁。
两人正往这边过来。
桑窈这会看见明融就想起自己这惨了吧唧的遭遇,不太想见她。
两人正朝她走过来,明融一抬眼,就看见了桑窈。
她面色变了变,道:“李姑娘,我这边突然记起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她言罢立马转了身,根本没给李瑶阁回答的机会。
李瑶阁脚步顿住,她这两天觉得明融总是心不在焉,所以这才提议来碎玉阁走走,可这人一路都没怎么吭声,现在居然抛下她自己走了。
还没等她生气,她就看见了站在她对面的桑窈,以及她身边的净敛。
犹疑片刻,李瑶阁还是咬了下唇,提着裙摆带着侍女走了过来,她开口就问:“桑窈,你怎么会在这里?”
桑窈不想理她,可习惯性的不敢得罪她,便敷衍道:“来玩。”
李瑶阁看了一眼净敛,声音缓了缓,道:“……谢大人也在这?”
桑窈不吭声。
她回头看了看,心想谢韫不是就说两句话吗,怎么还不过来。
李瑶阁又问:“你在看谢韫吗?你们俩为什么会在一起?”
桑窈很不喜欢李瑶阁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总是让她想起那天她诬陷她的模样。
桑窈往后退了一点,同她拉开了点距离,她道:“李姑娘,你有事吗?”
桑窈的态度让李瑶阁觉得有点冒犯,但顾念着净敛,她只轻声道:“窈窈,现在我都不能跟你说话了吗?”
“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那么小肚鸡肠——”
她的话音陡然顿住。
桑窈不知道她怎么说一半不说了,但这不妨碍她被气的头顶冒烟,提了口气刚想努力反驳,肩膀上便落了只宽厚的手。
谢韫熟练的将她往她身边带了带,冷眸看向面前的李瑶阁,淡声问:
“你对她是有什么意见吗?”
这条街因为靠近皇宫,所设店铺中物什精美珍贵,价格也高,平民百姓少有出入。
此刻长街行人寥寥,合欢花偶尔会被清风吹拂,桑窈原本憋着的气在谢韫来到后突然一下散了个干净。
她站在谢韫身侧,肩膀上似乎还存留着方才男人手指的触感。
李瑶阁掐着掌心,在看见桑窈身边的男人后,方才那种咄咄逼人的架势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她对着谢韫,很想端出温和有礼的笑,可她真的笑不出来。
她声音轻了轻,弯着唇角,同谢韫磕磕巴巴的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在跟窈窈打招呼而已。”
她又问:“对了谢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寻常人碰见对方是个女人兴许还会注意几分,但谢韫的漠然向来一视同仁,他道:“谢某认为这大概不关你的事。”
李瑶阁抿住唇,不由看向了谢韫身边的桑窈。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幸灾乐祸,挑衅,通通没有。
她只是静静的待在谢韫身边,可她越是这样,李瑶阁就越觉得自己是在被羞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不知道桑窈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谢韫对她另眼相看,可无论是什么,她此刻好像都在宣告着她有多么可笑。
她掐住掌心,又问:“窈窈,你怎么又同谢大人单独在一起。”
这话意在强调单独二字。
当初李瑶阁就是这样质问桑窈的。
“窈窈,你为什么会和我父亲单独在一起。”
但那时只是桑窈去花园帮她捡东西,碰巧碰见了路过的李尚书,出于礼节,她行了个礼而已。
结果正是因为这个再正常不过的礼节,她就被李瑶阁当着众人的面指责。
她不停的辩解,但没用。
后来她明白过来,李瑶阁可能不是真的认为她对李尚书有意,也不是真的讨厌她,她可能只是觉得生活太乏味,所以想给生活添乐趣,所以才盯上了她。
至于会不会给她带来困扰与苦难,这并不在李瑶阁的考虑范围内。
所以此刻听闻这熟悉的问话,桑窈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去反驳,解释,但才一张开嘴,她这这不利索的嘴皮子又不知道应该怎么措辞了。
谢韫站在桑窈身侧,闻言睨视着她,他没有像桑窈预想中一样去解释,而是自然而然道:“怎么,我同我夫人出来还要得你的准允?”
“……”
他在说什么?
桑窈原先还在兀自恼怒,谢韫的话一说出口,她顿时睁大了双眸。
我夫人几个字仿佛是在她耳边放烟花一般,震的她耳膜颤抖。
非常怪异!
她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心脏砰砰跳,明明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虽然他们连亲都没定,这样实在于礼不合,可想来谢韫好像没干过几件合礼的事,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