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蔓老祖问:“现在回城?”
伤员怀疑,他这样子怎么回城?
老祖将他拎到一个地方。
反正这片乱糟糟的,不确定是什么地方;但确定屋里有热水,还有几套衣服。
关键是,伤员给止血了,身上还有点力气,能将自己收拾好。
外边有人骂:“竟然叫人给跑了。”
另一个说:“跑了也是死路一条。”
有女子娇滴滴的哄:“谁惹得起洪爷?”
男子怒道:“别让我查出是谁。”
又一个阴沉沉的:“会不会是荣庆来搞的?”
女子惊讶:“怎么会是他?”
男子给与肯定:“荣庆来野心不小,不过,他敢来打我的主意,就别怪我不客气。”
缘分啊,野蔓老祖没想到,荣庆来能耐不小。
不过,他本来就有本事,只是路走歪了。
这些人挺好玩的。邢家和孟家闹翻,将来荣家和孟家玩完。
伤员换好了衣服,跟着老祖走人。
这又黑又臭,走起来却也方便,可以说是两个方面。
伤员找到他的马车。
老祖觉得再棒没有了。
车夫对于这情况、一句话都没有,素质极高。
或许外边不是说话的地方。
车夫赶着车,顺利的进城。
老祖坐在车里,有点昏昏欲睡。
虽然身上很脏、肚子很饿,不影响困倦。
伤员也昏昏欲睡,毕竟是重伤,能回来却也是挺好的。
两榜进士算什么?能力真就一般般。
荣家最强的是给孟家做狗,一早就看孟家的狗来给荣家做脸。孟家的狗很香吗?
孟家其实在发丧,孟应癸的死不是小事。
罗氏和孟家算亲戚,但不用服丧。挺多人好奇,荣家这寿宴是经过孟家允许?孟家可是来了。
里边,后院,比外边热闹十倍!
地方小,人多,简直像菜市场。
有小孩一哭一闹,简直难以忍受。
就堂屋要好一点。
这是罗氏寿宴的主场,布置的十分华丽!
罗氏将攒了六十年的脸面都放在这儿。
她的脸就挺大,一头黑发,梳的特别华丽,戴着老大的凤钗,能赶上凤冠。
罗氏生日,暂时还不用穿礼服,不穿礼服也可以尽情的炫、尽情的美。
虽然孟家有丧事,但罗氏算长辈,自己儿孙就很多。
荣庆周有十一个子女,大孙子在前边,小孙子来拜寿。
大孙女荣贻君、嫁给孟家庶出十二,这会儿十二在家,荣贻君自己带着两个女儿来给祖母贺寿。一个四岁一个三岁,穿的比较素。
虽然姓孟,但在罗氏跟前,没荣翠筠美。
今天,荣翠筠最美了!
她依旧坐在罗氏身边!
来贺寿的人都能看到,荣翠筠美的像醉芙蓉!
才十二岁显得有些娇,但小娘子不怕娇,越娇越贵,糙了就不值钱。
她高髻是宫里、公主们流行的款式,整个头面都是宫里赏的。
把爱美的小娘子、小媳妇都嫉妒的不行!
这样的头面不仅是好看,更代表着身份!足以坐在罗老夫人身边。
荣翠筠的脸完全是自己长了,天生丽质、没几个能比。
这么小、基本都不用化妆,那一双桃花眼、女子看了都心跳。
身上艳丽的对襟缎袍,她完全压得住,让她更与众不同。
荣青君今天也是好好打扮的,但感觉就倒过来,好像她是庶出荣翠筠是嫡出。
荣青君真恨不能做点什么,越看荣翠筠的脸越憋气!
荣贻君拉着妹妹的手,这气咽不下去也得咽。
荣青君看着大姐,她也不做点什么?
荣贻君看着两个女儿也被荣翠筠衬没了,对于她祖母、早就熟熟的。
荣家好像靠荣翠筠就够了,荣贻君嫁去孟家不过是没什么本事的庶子。
没进那个门,觉得特别好。
真过了门槛,才发现是这般。
孟家是很好,是罗老夫人的要求高了。
眼看那位老夫人的试探被挡回去,荣贻君心里冷笑,她祖母想将荣翠筠嫁到皇家?
若是孟太后做主,是有可能。那她就等着看了。
人实在是多,一些人进来和寿星说句话都很艰难。
大家都聪明,对于孟家一个庶子的夫人、并没太大兴趣。
荣青君看看大姐,心里更难受,难道大家都冲着祖母和荣翠筠去?
罗氏看一眼大孙女,开恩:“你不太舒服,就去你娘屋里歇着。”
荣贻君应了,带着两个女儿走。
荣青君跟着大姐走。虽然不能在这儿,但真吵的头疼。
荣贻君抱着女儿,听人家议论。
“竟然还有在院子里摆桌的,这又不是乡下。”
“连个花园都没有,仅有的几棵树都挖了。”
“你不知道?荣府很快要换地方了,这儿太小,可不是要挖了?”
“怎么不现在换?在这儿吃个酒都不自在。”
“那不是、不到时候?”
人实在多,顾不上看荣贻君或者谁,很多的东西也就乱。
荣贻君知道,得祖父先做户部尚书,才好换大宅子。
那不是说贪墨,而是与身份匹配。
作为吏部侍郎,这样的宅子不算小。
曾经沈澥的宅子就没这么大,他三个儿子住着还宽敞。
荣家后边一些宅子买下来,但这才是荣府。
荣贻君回到她娘的院子,依旧能听着外边闹哄哄。
这院子只有三间正房,中间是堂屋,东边父母住,西边是荣青君的。
荣贻君回来也在西边,总体上还算宽敞。
就是设宴的时候,会显得特别小。
正院招待男宾,也是闹哄哄,客人连个歇息的地方都没有。
一会儿哗啦、大动静!
丫鬟跑出去看,再回来讲:“太后娘娘的赏赐到了!”
荣贻君平静。
荣青君也平静。毕竟,没她们的份儿。
荣青君看着后院那边,问大姐:“三妹能嫁皇子吗?”
荣贻君二十出头,打扮的端庄而素净,这端庄是嫡长女的范儿,好像有荣翠筠、她就多余。
荣贻君长得不错,但和荣翠筠是没法比。
她比荣翠筠大十岁,比不过就是比不过,只能劝着亲妹妹:“看着吧。”
荣青君低声冷笑:“也不看配不配?”
外边欢快。
丫鬟跑回来讲:“千金长公主的赏赐到了。”压低声音,“特地给三小姐赏了一份。”
荣青君脸色特别难看。她穿着青闪色圆领袍,本来挺好看,不过脸也青,穿不出那个味儿。
荣贻君安抚妹妹:“反正也没少你的。”
一会儿、丫鬟又跑过来讲:“杨贤妃的赏赐到了。真不愧是最富的,赏了一座金山。”
荣青君激动的想去看,那些人热闹撩的她。
荣贻君没兴趣:“过了今天,你还没得看?”
好像是这个理儿,但荣青君就是不爽。
荣贻君顾不上管她,只管哄两个女儿睡觉。
外边闹哄哄的,也不一定睡得着。
程氏急匆匆的跑过来,身上脏了,头发也有点乱。
荣青君指望她娘、虽然早就指望不上。
程氏责怪荣贻君:“你怎么在这儿?你祖母那么多事不用帮忙?这个家不得靠你?”
荣贻君按着她娘歇会儿,让妹妹倒水来,一边给亲娘梳头、一边叹息:“我这不是不便?祖母能管过来,娘也别那么辛苦。”
又落不到什么好处。
孟应癸是长公主的表兄,何况长公主什么身份?有赏赐就够给面子了。
荣家的大门开着,几人从里边抬着一大盘鞭炮出来。
特别大,得有三尺,应该是一万响。将它盘在树上都得费一番劲儿。
看热闹的喜欢,小孩更喜欢。
大人避开一些,还想看荣家有什么贵客来。
小孩不肯跑远,只等着一会儿抢鞭炮。
抢鞭炮是很热闹的,没放的鞭炮,可以放到更多地方,就像喜气传扬。
路上的人让开,看着、好像是真有贵客到。
那放鞭炮的手一抖,差点想将它熄灭。
啪啪噼啪啪噼啪!
浓烟滚滚,风一吹、弥漫整个无舆街,热闹到一个高丶潮。
离得蛮远处,野蔓老祖过来,还得算好抢鞭炮的时间。
这样的好日子,要抢个风头不容易。但没什么能阻挡老祖的脚步。
她穿过人群、穿过浓烟、来到大门前。
荣府的门口实在是喜庆,谁来都像是贵客。
虽然乞丐今天也能吃到肉,但大门前拦着几个壮汉,怕外边看热闹的混进去。
荣府已经小了、人多,若是再进去一些,那就不是菜市场而是一锅粥。
进去蹭吃是小事,趁着人多乱的时候偷东西那才是大事。
这种事发生的不少,今天送的礼多,那客人随身带的东西、一切皆可顺。
野蔓老祖不是来蹭吃的,虽然穿着打补丁的袄和裙子,但她认真打扮了,头上像枯草的头发都仔细的梳好、戴了一串小白花。
不是演小白花,这小菊、衬的她头发都没那么凄凉,将她小脸衬出几分高洁。
就好比插花,那头上戴花的有看头发也有看头面,如果将头顶当作需要装饰的,这一串白花还带着一点野。
老祖大大方方的到门口。
壮汉直接炸她一个:“滚!”
门口太热闹,抢鞭炮的带吵、差点打起来。
野蔓老祖不得不提高嗓门、口音都淡了、说的特别清晰:“我是荣庆甫的亲生女儿!”
众人都愣住、愣了一部分。
上门认亲的、和偷差不多,但这时候来就不一样。
野蔓老祖抓着裙子、又坚强的再接再厉:“我生下来就被扔到乡下,我来拜见亲生父母!”
安静的更多了。
大概是老祖的气场不一样,快中午的时候吸足了阳光。
那壮汉是震怒了:“今天老夫人生日,你是不是想死?”
野蔓老祖又矮又小,比起壮汉是纯小孩,她得挺住:“我是荣庆甫亲生女儿,我来拜见父母。”
这是人伦大事,一切都该避让的。
老祖占理,不需要像无理的、硬往里挤。
壮汉被激怒了,一脚将她踢飞:“滚!”
看热闹的,这下基本安静下来。
抢鞭炮的也安静。
本来就是看热闹,看到大热闹了。挺多人看着小娘子被踢飞、摔在地上吐血,对荣家就怒。
几位小姐冲过去扶起小娘子。
野蔓老祖自己飞的,也没用什么技术,不过,看扶着她的小姐,这兴奋劲儿是怎么回事?
这位小姐、也是十二三岁,打扮的没那么花哨但骨子里的底气。
她护着老祖、并且很有底气的宣告:“你别怕,有我在。”
另一位小姐、稍小一点,看着更聪明稳重些,也是很可爱:“我们是卫国公府的,她是我三姐杜鹄,我叫杜鹃。”
野蔓老祖觉得,荣家认亲没认上,这是准备认亲?
荣家门口,有壮汉觉得不对劲。
卫国公府出现,并不是来荣家做客。
那位老夫人、是监察御史的老娘,品级不高,但敢当面怼孟太后!
郭太后平时不出来,这老夫人也不出来;但作为御史的老娘,她说了别人也不能把她怎样,何况,她也是知道的多、讲起来都是道理。
谢家也是住在无舆街,但和荣家没什么交情。
再有一位老夫人,是郭太后的表妹。
这些人凑一块,没事都能整出事儿。
围观的、不认识也能很快认识,一时兴奋劲儿直冲九霄、赛过刚才放鞭炮。
这些老夫人、小姐们对视一眼,没想到她她会来。
沈用贞小心的躲着,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
杜隼本是鲜衣怒马少年郎,现在和沈用贞一块躲着,对于妹妹一听说就非要来、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杜隼躲着,是守着妹妹,顺便看看荣家那位真千金。
野蔓老祖现在被杜小姐护着,离开了荣家大门口。
算是到了这边、被大家围了,但又对着荣家,中间隔着空地、也是荣家的范围。
有小娘子急着想知道:“你真是荣家三房的小姐,你多大?”
野蔓老祖收拾收拾,还没放弃,在为见父母努力:“我今年十二,我生在宁州。生下来就被换到乡下,前不久才知道自己身世。长到十二年都没见过亲生父母,我怎么能不见?”
老祖冲向大门口。
荣家大门口的壮汉、真杀气。
野蔓老祖停在正中间。
杜鹄冲过来挡在她前面,对着荣家的壮汉龇牙。
围观的更激动:“这亲孙女找上门,问都不问清楚就要人死,荣家是什么?”
对上荣家不敢、对着壮汉起码敢:“这亲孙女要见父母,主子还没说什么,奴才就敢打人?”
“再怎么地她也是荣侍郎亲孙女,你们只是奴才!”
一群起哄了:“荣家三房连奴才都不如。”
“这亲孙女就算认回来也没好日子过。”
“将来没准随便配个小厮。”
“不是吧?”
人多乱哄哄、什么都敢说:“据说在宁州的时候,罗老夫人就指着朱氏、说荣三爷看上她。可怜荣三爷和朱氏、就这么被欺辱。他们的女儿能有什么好下场?”
有人怒:“三小姐好得很!”
有人正好喊:“那不是亲的!”
这就是证据:“那荣翠筠肯定不是亲的!我就说嘛,以前总觉得奇怪。”
荣家还扯什么缘分!
荣家打开大门设宴,来的多没来的也多。
这会儿又一拨人到,不是来吃午饭,就在外边看亲孙女。
让野蔓老祖演,她被门口的壮汉气到了,抹着泪喊:“罗老夫人还认不认我?她六十大寿我给她磕头啊。”
有人指着她骂:“谁给你的脸?以为荣家的门随便能进的吗?也不看看你样子,要饭的、穷疯了?还敢说是亲孙女?”
好多人想做罗老夫人的亲孙女,凭什么让一个乞丐抢了?
老祖不哭了,和人讲理:“我这样子怎么了?我为了见父母,走了几千里路,风里雨里的一身泥,病了我也没在意。我没带着病来,也没脏兮兮的来。我娘走亲戚都要换好衣服,我很早就准备的,这衣服浆洗了几次,这补丁都是新的!”
给人看,这补丁很整齐的,针脚都看不出来。
杜鹄看见了,眼睛都红了:“这衣服干净着,你怎么穿这样?”
另一个小姐问:“你平时穿什么?”
野蔓老祖不悲伤:“平时地里忙完忙家里,喂了几头大肥猪又喂一大群鸡,要穿这么好做什么?我平时没出门,这衣服是路上别人送的。”
杜鹄忙说:“送送我送!我衣服多的穿不完!回头就送你,你别穿这个了。”
杜鹃忙拉姐姐。
杜鹄太激动,知道现在是荣家的事,她再忍忍。
很多人被小娘子惊呆了,又喂大肥猪又喂鸡是什么鬼?
觉得她身上好脏。
杜鹄没想到。
杜鹃没在意,近距离的看,小娘子身上又不脏、还有淡淡的药香。
挺好玩的,这可不只是来玩,能上荣家来闹的,能是一般人?
野蔓老祖对着大门口说正事:“罗氏还认不认我?罗氏为嫡配不贤,不能容忍倪氏,杀她可是犯罪!罗氏为嫡母无德,不能容忍庶子,好好的人养废了,对得起荣家祖宗吗?就算庶子也是荣家子孙。罗氏为祖母不慈,将刚生下来的孙女扔掉,世上竟然有如此恶毒之人!我就问,还认不认我?”
路上人都惊呆了!
好家伙这是直接开战!
直指罗氏恶毒,不慈不贤、做老夫人还无德。
再看她小小的身子,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没有卑微。
她的目的,只是想认亲爹娘,还是蛮卑微的。
野蔓老祖委屈而倔强:“几千里路,我走了一个多月,不管刮风下雨,基本都在路上跑。我就问,罗氏还认不认我?”
她身子在发抖,她声音带着口音却清晰:“翻山越岭、跋山涉水,遇到过野兽,遇到过毒蛇。我就问,罗氏还认不认我?”
老祖抹泪、而坚强:“生下来就被扔掉,我为了见亲生父母,披荆斩棘,饿着、冻着,一刻不停的来钧都,就问,罗氏还认不认我?”
门口的壮汉大怒:“闭嘴!”
杜鹄怼:“你才闭嘴!狗奴才!都是没父母的吗?”
两位杜小姐都听哭了。
几个丫鬟都哭了。
谢家老夫人过来说:“若是知道亲生父母,见一见乃人之常情。”
一位华贵的夫人在丫鬟媳妇的簇拥下,过来掺和:“见亲生父母是天经地义。”
谢家老夫人看着,这是邢家的夫人、来凑热闹?
野蔓老祖不知道,只管演:“我从生下来就被换到乡下,说起来,我家还不错,有十几亩田,有三间正房。我从四岁开始,要带妹妹,给她做衣服;要赚银子供哥哥读书,他虽然才十四岁,已经是童生。我就问,罗氏还认不认我?”
邢家的夫人有兴趣:“看起来也挺聪明,这家姓什么?”
老祖应道:“姓戎。我娘说,我哥明年就能进学,我妹妹就能做个正经小姐。”冲着荣家喊,“我就问,罗氏还认不认我?”
杜鹄很生气:“你哥读书、你妹妹是小姐,就你一个、怎么长这么小?”
杜鹃和嫡姐说:“她又饿又冷的,还要干那么多的活儿,这是把人当牛使唤。”
杜鹄懂了:“那家早就知道你不是亲生的!”
野蔓老祖说:“我娘教了我很多,家里什么活儿都会,我女红做的也好,晚上做一点就能赚不少银子,供哥哥读书。”冲着荣家喊,“我就问,罗氏还认不认我?”
杜鹄气的口不择言:“你还认她做什么?让她当丫鬟使吗?”
杜鹃忙拉着嫡姐:“她是朱三夫人的亲女儿,自然是要见亲生母亲。”
杜鹄明白:“那罗氏拦着不给见!她喜欢的是换回来的村姑,对荣三爷和夫人就十分恶毒!”
杜小姐怎么说、也没人敢说她。
毕竟她祖父是卫国公、左卫上将军。
她有五个堂兄两个亲哥,反正都很宠她。
有杜小姐冲在最前边,一群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这事儿肯定不止几个人知道。”
“亲孙女都找上门了,就没人出来一下?”
“罗老夫人都六十大寿了,过去的事就算了,荣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亲孙女。”
“还不是这些看门的太凶,动手就打人?”
野蔓老祖对着大门里、很是期盼:“我最近做梦都是我生下来,我娘满心欢喜,就算是做梦我也高兴。我几次梦到倪氏,她说是我爹的生母,她对我非常好,她和我讲我爹小时候有多可爱。我就问,罗氏还认不认我?”
杜鹄给说哭了:“你们一家太可怜了,呜呜罗氏蛇蝎毒妇。”
有夫人喊:“杜小姐慎言。”
邢家的夫人应道:“荣三爷一家难道不可怜?”
那位夫人对上邢家、又不敢吭声。
邢家的夫人三十多岁,看起来十分的年轻貌美,纯粹来凑热闹的,白净的脸一副悲悯的样子:“倪氏、荣三爷、朱三夫人、还有荣十郎,哪个好?”
那位夫人说:“荣三小姐。”
杜鹄指着老祖:“在这儿呢,真的在这儿呢。”
野蔓老祖没卖惨:“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我就问,罗氏还认不认我?”
这样子更让人同情。
外边街上比里边还热闹。大家没有美酒佳肴,但有瓜!又大又甜又起沙!
有人对里边不屑:“荣家那么点地方,还非喜欢摆,在院子里吃饭,根本吃不安心。”
在外边就能听到里边乱哄哄,不信里边听不到外边。
但里边热闹着,压根没在意一个小小的亲孙女。
外边,那位夫人嘲讽:“人穷,要有志气,别想着歪门邪道。”
杜鹄直接怼:“你说谁歪门邪道?不怕人笑掉大牙!”
不少人附和:“论门道,就没几个比得上荣家了。”
谢家老夫人、七十多岁了,个头不高但非常精神,穿的朴素不影响气质,头发花白戴着青布抹额,脸上皱纹不算多:“孩子回来认父母,和贫富有什么关系?莫非富了,亲孙女就能扔了?”
这话很偏,几乎是认定真的。
那位夫人斗胆和老夫人讲理:“这还不一定。”
老夫人完全有理:“她是随便来认的吗?就算去衙门,也得查清楚。现在,最清楚的是荣家人。就没人理解这孩子的一片苦心?”
那位夫人负隅顽抗:“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荣家是不和她计较。罗老夫人一向慈善,六十大寿,没计较就不错了。”
野蔓老祖伸出双手。
阳光下,大家都看清了她两只手。
很瘦、很小、很多疤,疤叠着疤,左手的中指勾着、明显是坏了。
那位夫人讥讽:“这有什么?”
野蔓老祖看她一眼:“我这有手有脚,我能养猪养鸡,我能种地砍柴,我还能做女红,我一年能赚好多银子。我能供我哥读书,我能给我妹妹做新衣服。荣家如果养不起我亲生父母,我可以。”
斩钉截铁,所以,老祖问荣家:“还认不认我?”
郭太后表妹赞:“有志气!”
有丫鬟跟着老夫人说:“听说荣家三房过得猪狗不如,既然荣家人多,荣侍郎靠俸禄养不活,不如让这亲生女儿养吧。”
野蔓老祖抹泪、倔强:“我还小,我会长大的,就能赚更多银子。生母养母我都养。我就问,罗氏还认不认我?我不要荣家一文钱,我把妹妹养成小姐,我就问,罗氏还认不认我?”
郭太后表妹、叹息:“这孩子受委屈了。”
野蔓老祖应道:“我有家,有饭吃,有猪圈睡,冬天睡在暖和的稻草堆。我想拜见亲生父母,我就问,罗氏还认不认我?”
有小娘子震惊:“你睡猪圈?”
老祖说:“猪好啊,每天吃了睡,什么活儿都不用干。我四五岁开始喂猪,和猪亲,在猪圈边上睡的香,每天干完活倒头就睡。我就问,罗氏还认不认我?”
她朝着荣家喊。
有人说:“难怪朱氏是你亲娘。”
又有人真相:“那朱氏就是村姑,女儿也成了村姑。”
野蔓老祖说:“我妹妹会成真正的小姐,以后做尊贵的夫人。”
她看一眼那位夫人。
那夫人没什么身份,要不然不会在街上,而是进去做座上宾了。
虽然街上人有,但有些人不会来的。
毕竟这街上乱哄哄,夫人小姐若是不看着点都可能被占便宜。
那位夫人,未必比村姑到小姐高贵。
邢家的夫人很高贵,身边人够多,她也觉得好玩。
这位荣家三房的真千金,可不简单。在内涵罗氏吧?
罗氏自己差不多就是村姑来的,那荣翠筠就是个村姑,还非要装千金小姐的样儿。
郭太后表妹、身份尊贵,身边的人也不少,来凑这热闹、她没觉得什么,或者觉得很好玩。
以前就看罗氏不爽,终于有人狠狠的打她脸。
老夫人表示,还可以来的更猛烈些。看小娘子的样子,应该有大招。
老夫人不嫌吵,就在街上凑一回。
谢家的老夫人身份本来就不怎么高,她不摆,是对这事本来就不满。
荣家干尽了缺德事,怎么能升官?更加蠹国病民。
荣府内。
这会儿是真心热闹。
后院。堂屋是最主要的。
两边厢房都空出来,摆上桌。第三等的客人才坐在院子里。
这么闹哄哄的时候,没人去扫罗老夫人的兴。
丫鬟媳妇在一边忙乱,看荣翠筠坐在老夫人身边,大家都高高兴兴。
谁会去管门外一个是真是假?
有人问起:“怎么没见三夫人?”
程氏忙着待客、累的半死、还得端好了、不能让婆婆扫兴:“唉,您又不是不知道。”
荣府三夫人不好,大概是个人都知道,一般人识趣也不会问。
这来做客的,偶尔问一声。
又有人问:“怎么没见大小姐?”
程氏脸色有点不好,又忙端着:“孩子有点不好,她只能守着。”
荣贻君为什么没来坐席?因为没她位置了,祖母也不在意。
荣家要不是还没人能当家,程氏这大夫人或许也该闲着。
荣家还是罗氏管家,有事让程氏跑腿。
程氏有孙女外孙女了,依旧像小媳妇,也看不到什么有出头。
这客人挺随意,或许是没什么好吃的,嘴闲着:“大小姐有了吗?这回该生个儿子了。”
程氏的脸要端不住了。她长子有三个女儿,她长女有两个女儿,不见孙子和外孙。
程氏的院子里。
荣贻君和荣青君在这儿,对着饭吃不下。
这菜端错了。
厨房里再忙成一团,也不能这样。
荣贻君不能在这时候去说,反正她不是很饿。
荣青君就看外边,很想跑出去看:“那真是三妹妹?”
荣贻君教训:“你三妹妹在祖母身边!”
荣青君咬牙,低声和大姐说:“以后是不是没那么得意了?”
荣贻君教训:“你懂什么?”
对了,荣青君问大姐:“是真的吗?你那时候十岁了。”
对于妹妹有没有被换肯定知道。
荣贻君垂下眼眸。
这件事肯定是不好的。但她要不要管?就怕管了也没什么好。
何况,对她又没多大影响。一切,还是要看祖母的。
祖母厉害了这么多年,这点事不会处理不了。
或者说,外边翻不起什么浪。
野蔓老祖肚子饿的咕咕叫,但她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