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捂不热心的!”柳玉萍恨的牙痒痒,“这么多年,我就知道他心里还有宋芸,临着下去了才想起对她女儿好了,真是可笑。”
邱妈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娘子还是小声些,莫被人听了过去。”
“这个家,我还怕谁!?”
柳玉萍长长吁了口气,神色一沉道:“不过今天总算是有件好事,那些老不死的肯定不敢再对叶槐晟的遗嘱有异议,接下来咱们只需要对付叶泠雾那个小丫头就够了。”
邱妈妈蹙眉道:“那个江大学士怎么办?”
“朝中文臣,岂敢掺和商贾事。”
第249章 灵堂闹事
自打江苑那日来过一次来后,叶老太爷和叶赵氏等人再不敢找麻烦。原本暗中商议将叶槐晟的遗嘱作废,打死不认的,现下压根儿不敢。
是以,叶泠雾接下来在叶家的日子还算风平浪静,没出什么幺蛾子。
叶家丧事,是叶泠雾操持的,但下帖却是柳玉萍在办,邀了不少有生意往来的商人,看她这意思,哪里是真心实意要办丧事的模样。
柳玉萍和叶锦晓跪在灵柩前哭的不成样,大有一种要哭晕过去的意思,只有两岁多的三哥儿却还迷迷糊糊不在情况内。
作为未来亲家的陈家,也如约到场了,陈家大娘子和陈家主君子一面啜泣,一面让柳玉萍节哀,做足了样子。陈君尧也在细心安慰着叶锦晓。
灵堂闹哄哄的,柳玉萍抽抽噎噎个不停,二刚顾氏在旁表面安慰实则煽风点火。
柳玉萍泣道:“主君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走了叶家的家产落到大姑娘手上,她个小姑娘哪里会打理生意,这可是你半辈子的心血啊主君……”
不少人闻言纷纷看过来。
在场的人九成都是上日期,还是与叶家有生意来往的商人。
“大娘子这话是何意啊?”
“叶家可是渝州最大的布庄啊,这么大的生意怎么能交给一个小姑娘打理?!”
“大娘子是在说笑吧,叶老板怕是病糊涂,怎么能将布庄交给一个姑娘,那我们年初给的那些押金呢?”
柳玉萍不说话,二房顾氏像早有准备似的,哭着道:“大哥在过世前立下遗嘱,说要将叶家商铺全给嫡长女,其中就包括布庄,可是……可是这孩子不过刚及笄,连婚都未成呢,难堪大任啊!!”
众人纷纷跳脚,这怎么行?
“说起来啊,我们田禾商会也承担了叶家码头运输的单子,自叶主君病重起我们商会就没收到钱,如今叶主君病逝,继承家产的嫡长女才刚刚及笄,这些账她能算得清?”
说话的是陈家主君,在整个渝州是能说得上话的,在场的人一听身为未来亲家的陈主君这么说,纷纷见风使舵。
一人忿忿附和:“之前布庄一直不给货,如今叶家主君病逝,叶家嫡长女若不担事,那那些货到底什么时候才给,押金能否退与我们?”
“没错,我们去年年底可是交了许多押金的,你们收了钱一直不给货这可不行,嫡长女呢,既然叶主君把叶家交给她了,那就让她出来说话。”
“就是,让叶家嫡长女出来说句话,那些钱退不退,货还发不发!”
“……”
群起附和。
柳玉萍一直小声啜泣着,等众人众说纷纷的差不多了,她方才抬头,一边抹着泪一边看向邱妈妈道:“你去找找大姑娘,今日是主君出丧日,她怎么还不到。”
话音刚落,便听得灵堂外有女使喊道:“大姑娘来了!”
众人齐齐转身看去。
便见门口处迎着寒风缓缓走来一名少女,穿着白色云雁锦袍,外头罩着一件白色锻绣披风,戴着丧帽,哪怕此刻素面朝天,没有珠翠点缀,她的五官依旧水灵的夺人眼目,叫人移不开眼。
叶泠雾淡淡扫了一眼屋内众人,径直走到棺椁前的蒲团跪下,之后才不咸不淡道:“老远便听见各位找我了,不知是有何事?”
众人面面相觑。
早听闻叶家嫡长女与宁北侯府渊源颇深,去年叶家突然遭难,本来是无力回天,死路一条,最后叶家却逢凶化吉,渝州商贾无一不猜是宁北侯府保下的叶家,而叶家唯一与宁北侯府的联系,就是叶家嫡长女。
柳玉萍哭泣声止了一会儿,发现刚刚吵闹厉害的那几家主君现在却闷声不坑的,不悦地咬了咬牙,暗骂他们是一群不顶事的。
她转而朝叶槐呈使了个眼色。
叶槐呈会意,说道:“哎呀大侄女,今日咱们来的大部分人都与叶家有生意上的来往,我大哥临终前将叶家家业交付你手中,虽然此时说这些话不近人情,但是咱们那些押金可都是真金白银交给叶家了的,叶家拿了钱不办事,这必须得给个说法吧。”
叶泠雾听着众人附和称是的声音,说道:“一事归一事,今日是家父的白事,各位受大娘子邀请来府上哀悼,却突然扯起生意上的事,未免对逝者太不尊重。大娘子,你说呢?”
柳玉萍哭声一顿,委屈巴巴的说道:“大姑娘有所不知,打从主君病重起叶家商铺和布庄亏损不少,这货就一直发不出去,他们是主君生意上的好友,我邀他们来一是哀悼主君逝世,二来也是想告知叶家遗嘱的事。”
说罢,她拿丝帕抹了抹泪,继续道:“大姑娘啊,你年纪尚浅,这铺子和布庄你是真不会打理,要不……等你再大些,嫁了人成了亲,叶家再将该是你的作为嫁妆,给你当陪嫁?”
柳玉萍这番话真是好,既达到了目的,又全了面子,若是叶泠雾现在反驳,反而成了她不是。
当然,最大的好处还在于日后叶泠雾真嫁出去,作为陪嫁的叶家家业指不定都被柳玉萍架空了,这主意当真是一石二鸟。
叶泠雾低着头稍默了片刻,这儿这么多与叶家有生意往来的商户,若是她不同意,第一个跳脚的就是那些人。
她不得不佩服这柳玉萍的心机一如既往的深。
在旁的叶锦晓见叶泠雾吃瘪,好不快活。
自从她回来端的那副高人一等的模样就让自己恶心,尤其是听说朝中大学士因她来叶家登门拜访,她更是气急了,贱人的女儿居然有机会去京城,去宁北侯府,还能认识朝中重臣,凭什么?!
——“算作陪嫁未尝不可,我与大姑娘已定下婚约,大娘子此刻准备着正是时候。”
外头传来极清冽的嗓音。
众人背后僵直,循声看去,就见一身着雪青色锦袄的青年走了进来,嘴角勾着似有似无的微笑。
叶泠雾亦是一愣。
柳玉萍浑身无力地一个趔趄,片晌才出声迟疑道:“您…您…您就是那位江大学士?”
本来她打算先施压叶泠雾,让她放弃继承遗嘱的,结果半路杀出个陈咬金。
那些左右不定的商户更生出一丝疑虑。
陈家主君半晌才反应过来,说道:“大…大学士,您刚刚说您和大姑娘定下婚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婚约不都是要先经过父母同意吗?”
他说话时目光在看柳玉萍,大有求证的意味。
柳玉萍听他这么一点,立刻回过神道:“是啊,是啊,江大学说您和我们家大姑娘定下婚约,可是我这做母亲的怎么不知道?”
叶泠雾扬了扬眉,微微抿唇一笑:“在京城时江大学士就已向沈老太太提亲了。大娘子刚刚不是说要将这家产算作陪嫁吗?我细细想了想,这提议不错,本来我还愁嫁妆单薄,怕在京城失了颜面,如今怕是不会了。”
柳玉萍张着嘴巴发不出声音,大有哑巴吃黄连的意味,想着反口不认的,但又顾虑着江苑还在,只能抱着棺椁哭道:“主君啊,大姑娘真的是大了,连婚约这种大事都瞒着。”
叶泠雾眸中冰冰冷冷没有一丝温度,见她没辙只能耍无赖哭泣,唇角一翘:“大娘子此话差矣,我不是你亲生的,你也不过是我父亲外室身份抬进门的,我何须跟你多说这些?”
她起身俯视着攀着灵柩跌落在地的柳玉萍,眼里的不屑显而易见,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弧度,是个人都能瞧出叶家嫡长女与这位继母不合。
众人闻言倒吸两口凉气,叶家嫡长女真不是善茬。
江苑淡淡收了神色,抬头环顾了一圈众人:“诸位,今日招待不周,叶家还有家事处理,诸位哀悼完便离开吧。”
众人面面相觑,偷眼去看陈家主君。
陈家主君也怵,说道:“既然江大学士发话了,那咱们就先回去吧,不多打扰了。”
众人听他这么说再不甘罢休,也得离开。
叶槐晟的葬礼办的匆忙,叶家正是易主的时候,再加上遗嘱的事,谁都各怀鬼胎,没心思为一个死人操心。
今日江苑的出现无疑替叶泠雾解决了一大麻烦,此刻她总算能舒心的睡个好觉。
叶泠雾低头翻着账本,元桃对着铜镜为她拆卸发髻,看着镜中女子美的不可方物的脸,心里莫名美滋滋的。
方才晚间元桃和青橘将灵堂的事跟管家余叔说了,余叔说让她们一心一意的照顾好叶泠雾,以后她若是真做了一品重臣夫人,她们的好日子也不远了。
吱呀一声,青橘推门而进,端了盆水进来给叶泠雾净手,默了半晌才说道:“大姑娘,您怎么不把江大学士留在府上留宿呢?”
叶泠雾好笑的抬了抬眸:“我为何要把她留下来?”
青橘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难得能有如此好的姻缘,自然是要细心照顾着,在外留宿哪有在叶府上照顾的全面呢,毕竟……毕竟江大学士是京城来的。”
叶泠雾听她说得自己都迷迷糊糊的,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讨好她?”
“奴婢…奴婢没有这个意思。”青橘慌道。
“没事,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这世上哪个媳妇不讨好丈夫公婆的,虽未过门,但该有的体面必须给,”叶泠雾垂下眼眸,“只是如今叶家出了这么多事,多留人在府上不好。”
尤其是柳玉萍和二房的那些人,她自己多看一眼都恶心,就别为难江苑了。
鹫悠阁小别院。
柳玉萍端着一个盅碗喝着安神汤,邱妈妈看她脸色沉的难看,忧心道:“大娘子还在想着今日灵堂上的事?”
闻言,柳玉萍脸色变了几变,语气平平道:“那个贱人真是和她娘一样好运,去了趟京城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邱妈妈不言,侧眼窥下柳玉萍的脸色,缓缓道:“大娘子,如今大姑娘背后有江大学士撑腰不好动她了,可是咱们好不容易摆平了主君,叶家家业就怎么拱手让人,实在不甘心啊。”
“这话还用你说。”柳玉萍刮了她一眼。
“那小贱人就算有大学士撑腰又如何,渝州的事轮不到他一个小年轻管得了。”
邱妈妈道:“不如咱们把这事跟八爷说说?”
柳玉萍皱了皱眉,迟疑道:“跟他说这些做甚,他还能帮我?”
邱妈妈笑道:“八爷自然会帮您的。”
柳玉萍鼻子里哼了一声,嗔道:“他帮我什么?当初要不是他带着玉宪去犯月做生意,叶家何至于差点流放,玉宪更是至今无消息。”
提起这事儿,柳玉萍直气的身子发抖,腕子上一对嵌宝石的凤纹金镯碰在一起叮咚作响。
邱妈妈皱了皱眉道:“话虽如此,当年若不是八爷帮您,咱们哪有现在的好日子,如今主君过世,陈家又是见风使舵,咱们孤立无援只能投靠他了呀。”
柳玉萍沉吟一会儿,似乎也在纠结,回道:“他帮我又不是平白无故,没点回报就能帮的。”
“大娘子糊涂了,”邱妈妈压着嗓子道,“叶家多大的家业呀,尤其是那布庄,要能从大姑娘手里夺过来,给点回报又如何?怕就怕叶家家业真落到大姑娘手上,到时候就为时已晚了。”
柳玉萍还是纠结,不愿道:“可是我之前扬言与他断绝联系,现在再去求他,他还指不定怎么戏谑我。”
邱妈妈道:“可是现在别无他法,大娘子您跟了叶槐晟十八年,到头来什么都没捞着,您怎能甘心?”
“我当然是不甘心。”柳玉萍压下眼眸道,“那小贱人没个本事只能靠男人,可她也不想想,那个姓江的不过是个文官,哪怕是一品重臣又如何,天高皇帝远,他还能管的到渝州商贾头上来?”
邱妈妈道:“可不,他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但他可不一定在渝州说得上话。”
柳玉萍缓缓叹了口气,撑着额头思量道:“罢了,我不想再跟那人扯上什么关系,这些年我在叶家也不是白待的,我还不相信治不了一个叶泠雾。”
第251章 阻碍
连着两日叶泠雾都未出门,不是在书房里看账本子,就是在房里账本子,总归是打算要把叶家所有商铺都先理一遍的意思。
柳玉萍见她如此上心,心里越发不痛快,在自己院里抱怨个不停,叶锦晓听了去,更是讨厌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了。
这日,她刚从陈家回来,便瞧见叶泠雾在外院暖阁里看账本子,身边还有两个小丫头伺候着。
她穿了一袭素衣,盘着简单的弯月髻,发髻上没有任何珠钗,美得纯粹。
叶锦晓狠狠咬了下嘴唇,她真的烦死叶泠雾了,凭什么她从京城回来后就能有那么好的归宿,凭什么父亲要把大半家产全给她。
从小起她都是他人口中的“美人”,而自己永远被忽略,好不容易她被父亲丢弃,结果回来后更漂亮了,还有机会去京城,她真的不甘心。
叶锦晓一时间气极,顾不得大庭广众,直接走进去说道:“大姐姐不会还真以为你能操持得了叶家这偌大家业吧?”
叶泠雾放下手中的账本,偏过头看她:“二妹妹想说什么?”
叶锦晓勾了勾嘴角,讥讽道:“看来大姐姐还真不知道什么是量力而行,身为渝州最大商贾之一,大姐姐凭什么觉着你能将叶家扭亏成盈?”
叶泠雾没计较她话中的不屑,回道:“既然父亲信任我,那我便努力去做,哪怕最后不尽人意,也好过什么都不做,二妹妹与其说些风凉话,不如回院子里好好看看你母亲,邱妈妈不是说她操心父亲后事过度卧病不起吗?哦对了,也替我问候一声。”
“……猫哭耗子假慈悲,叶泠雾,你就是个扫把星!”叶锦晓怒道。
叶泠雾蹙眉不悦。
元桃闻言,立马鼓起勇气小声提醒道:“二姑娘慎言,这可是在外院。”
“死奴婢,你敢教我做事!”叶锦晓瞪了她一眼。
元桃吓得一缩肩膀,不敢说话。
叶泠雾道:“二妹妹平日里大娘子怕是没好好管束,都快出嫁的人了,却是没点规矩。”
叶锦晓红着眼道:“少教训我,你以为你好到哪去了,前些日和长辈们吵架的?叶泠雾,这个家里谁不知道你小时候是什么骄纵德行,被父亲丢弃到清泉寺那么些年你是一点记性没长!”
叶泠雾嗤道:“我是一点记性没长,但也好过你,好好的二小姐说话咋咋呼呼的,闹得耳朵疼。”
“你…你说什么?!”叶锦晓气结。
叶泠雾一挑眉,微微昂着下巴看着她,气定神闲道:“没听清吗,我说你吵得我耳朵疼。”
叶锦晓怔住,气得胸膛此起彼伏。
她紧紧盯着叶泠雾,眼里顷刻间布满血丝,满是恨意。
在她眼里叶泠雾永远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她刚进叶家,叶泠雾拿茶碗砸她时,叫她和柳玉萍滚出叶家的时候。
刺耳稚嫩的辱骂声在耳边回荡。
——“滚出我家,不要脸的女人,勾引我父亲,还有你!你们都给本姑娘滚!”
叶锦晓突然哭了,抹了几把眼泪吼的更大声:“贱人,叶泠雾你就是个贱人,你和你娘都是贱人!”
说着,她上前就将叶泠雾案几说的点心茶盏全都扫落,哗啦全砸在地上。
元桃和青橘连忙上前拉住她。
叶锦晓甩手挣脱,怒道:“滚开!”
话刚说完,啪——
只听屋内响起清脆的就受了一巴掌。
直将叶锦晓打懵了。
她不可置信的瞪着动手的人:“你敢打我!”
说罢,叶泠雾反手又是一巴掌过去。
“你再说一句,我就将你舌头割了去喂狗。”
叶泠雾眸中的冷意却看的叶锦晓直发慌,憋着哭劲手足无措。
正在这时,邱妈妈搀着柳玉萍奔了进来。
“我的姑娘!”
叶锦晓转过身,含在眼眶里的泪瞬间流下,委委屈屈抱住柳玉萍。
“母亲——”
她抽噎个不停,断断续续道:“大姐姐……大姐姐打我。”
柳玉萍将抖得如风中柳絮的叶锦晓拉开怀抱,打量起她两侧脸颊上的红痕,冷得看向叶泠雾朝:“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自家姐妹何至于动手?”
叶泠雾漠然。
元桃解释道:“不是的大娘子,是二姑娘先对大姑娘出言不逊,大姑娘才动手的。”
柳玉萍显然不相信,恶狠狠道:“哪怕是出言不逊,训斥两句就好了,为何动手扇巴掌,姑娘家的脸动不得,大姑娘难道不知吗?”
叶泠雾嘴角微微挑了下,道:“有些人不打不长记性,与其多费口舌,不如直接一巴掌让她闭嘴。”
柳玉萍心中火烧般地气愤,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好在邱妈妈在旁轻轻拉着,伏在耳边提醒她此刻得罪不得,柳玉萍这才平复下心情,拽着自家姑娘离开了外院厅堂。
鹫悠阁别院。
暖炉烧得正旺,叶锦晓半躺在炕上犹自哭泣,邱妈妈给她脸上的红痕敷着药膏。
“叶泠雾那个贱人,仗着有个不错的夫婿,在叶家作威作福的,今天外院那么多小厮在,她敢动手打我,我…我…我下次必定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哭哭哭,你哭什么哭,你三弟弟还在睡觉呢!”柳玉萍站起身,指着她道,“你没事跟她吵什么,现在她拿着你父亲的遗嘱,等过几日商铺,布庄上的事都过到她手上,看谁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注意分寸!”
叶锦晓惨白着小脸,不安道:“母亲,叶家家业不会真的交到她手上吧,父亲真的狠心不管我和年幼的三弟?”
“你父亲就是个没心肝的东西!”
柳玉萍骂完,重重坐在软榻上,看着暖炉里块燃烧殆尽的碳火,冷声道:“事到如今,真的没办法了。”
叶锦晓听她语气似乎是下定决心,忍不住问道:“母亲,您是有什么办法对付叶泠雾那个贱人了?”
柳玉萍白了她一眼,抬手示意邱妈妈上前,邱妈妈会意后将耳朵凑了过去。
主仆二人咬了好一会儿耳朵,完了后邱妈妈便出屋了。
叶锦晓见柳玉萍头疼状的扶额,弱弱道:“母亲,你和邱妈妈说什么了?”
“你少管这些,我告诉你最近少惹事,尤其是少和叶泠雾起口舌之争,知道吗?”柳玉萍不耐烦道。
叶锦晓不服气的瘪瘪嘴,闷声道:“知道了。”
今日要去叶家布庄,渝州最大布庄——紫萝布庄。
元桃和青橘鬟收拾箱笼,这般忙忙碌碌一直到晌午,叶家马车在府外候着,车夫见叶泠雾出来,立马备下马凳子。
紫萝布庄是叶家最大的经济来源,也是渝州所有衣铺的来源,最早是宋芸开的,后来是叶槐晟在打理,从小慢慢做到大,没费点心力是不可能的。
今天叶泠雾去是表示交接,顺道再认识认识布庄上几个管事的。
叶泠雾倚着马车窗,不住往外张望着。
大街小巷,白雪片片。
“大姑娘,就咱们三个去会不会气势太弱?您怎么不让余叔多带几个小厮跟着咱们一起去呀?”元桃微微皱眉,有所担心道。
青橘附和:“是啊大姑娘,据说紫萝布庄的那几个管事十分难交涉,他们万一见大姑娘年纪过浅,不听差遣怎么办?”
叶泠雾放下帘子,叹了口气道:“那又如何,让人听差遣不是靠一张嘴就行的,我让你们收拾行李,那就是要在那久住,至少是要将布庄这几月账本理清,和几位管事的打好关系,让他们信服后才能离开。”
元桃和青橘相视一眼,都有些许诧异。
她们本以为有钱人家的姑娘都是娇生娇养不顶事的,没想到这位叶家嫡长女居然愿意久住布庄理事,当真是不容易。
来紫萝布庄前,余叔就已提前派人知会,所以叶家马车一到,庄外就站了不少人迎接。
正面四扇连门大开,十余个布衣奴仆等在一边,三个穿着锦袍的管事排成一排,看着倒是很积极。
元桃和青橘先跳下车,拱手而立,余叔领着四个小厮候在一旁,叶泠雾踩着马凳子缓步下来,步伐稳重。
庄外迎接的一干人等都愣了眼。
前些日有传,叶槐晟将叶家家业交付到不受宠的嫡长女手上,这个嫡长女敢和长辈吵架,甚至在灵堂讥讽继母,最可怕的还是她去了一趟京城就高攀上了朝中重臣。
——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大管事最先反应过来,大声道:“小的李正,这位是二管事郑叔,三管事王叔,大伙儿给大姑娘请安,天寒地冻,大姑娘这一路辛苦了,里头都预备好了热茶,请大姑娘移步。”
叶泠雾微微颔首,道:“辛苦各位迎接了。”
李正答道:“哪里,哪里,大姑娘请吧。”
天色灰暗暗的,庄里的外厅堂灯火通明,桌椅几架俱被擦拭的干干净净,器物也摆放的整齐。
叶泠雾被簇拥着进来,李正立马吩咐女使上茶,叶泠雾却抬手拒绝:“不必了,趁着日头未下,我想进庄子里四处看看。”
李正连忙应下。
一行人前呼后拥着叶泠雾往庄子里去。
被一大堆伺候的感觉很微妙,以前只有绒秀在身侧,她是从小就选进宁北侯府的,是静合堂的一等女使,跟着沈老太太见过很多世面,深谙为人处世之道,从不搞幺蛾子。
叶泠雾和她之间不是纯粹的主仆关系,在绒秀身上,她学到了许多。
每每想起这些,叶泠雾都无比感激沈老太太。
说起沈老太太,她离开京城都已有小半月了,下个月初三就是沈盼儿大婚之日,要是再等个几天,说不定她还能回京亲自送份大礼的,不过沈盼儿是不在乎这些的,沈湛那边送的嫁妆估摸着不比裴家十里红妆差。
只是烦了二房夫妇,他们肯定还没消气。
小半时辰过去,总算是把布庄转悠完,前前后后的三个小染坊都看过,货仓也去看了。
人都是齐的,没缺胳膊少腿,见到有主人家来态度热情。
这下可换叶泠雾纳闷了,管事的,做事的都在,怎么就能收了钱还缺别家衣坊的货。
这时,一布衣小厮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嘴里大喊:“不好了管事的,不好了!”
李管事闻声,一脚踢过去道:“喊什么,大姑娘在呢。”
那小厮立马正了正仪态,说道:“大姑娘,三位管事的,外面来了好些来讨债的。”
李管事道:“咱们不是早对外说近月不发货嘛,谁敢来叶家找茬!”
“是……是渝州八爷。”小厮颤颤巍巍道。
李管事神色大变,道:“怎么是他来了?”
叶泠雾道:“李管事,我刚才见货仓里有些布匹,既然有人来要货,把账对了把货交清,这拿了钱一直压着货算什么事?”
李正为难道:“大姑娘不知,那些货仓里的都是……都是去年要送给犯月的那匹,就因为这匹货紫萝布庄差点垮掉,那匹货不是不能交,是货不对板交不得啊。”
叶泠雾眉心一蹙,道:“那之前紫萝布庄人手具在时,怎么停工了?”
李正道:“不是我们让停工的,主君刚病重时,大娘子来过一趟,说是主君不在无人担事,货出问题没人能站出来,是以咱们只有等着,谁知道一等…就是等到主君病逝的消息。”
叶泠雾脸色沉了沉,很快恢复,说道:“既然有人来要货,一直不给不是个事,几位管事随我出去解释一番吧。”
外厅堂乌泱泱的站了不少人,叶泠雾进去,就见上首旁侧站了个魁梧彪悍的男人,看着像是个打手。
上首坐着的男人看着四十岁左右,容貌偏向粗犷,落在扶手上的那只手漫不经心地盘着两颗核桃。他便是渝州名声赫赫的八爷,魏斐。
在他之下坐着看着有些眼熟的几个衣坊老板,是在叶槐晟出殡那日见过的。
这些人与那日灵堂见到时的气氛不一样。
不像是来交谈的,像是来找茬的。
魏斐见人进来,没仗着年纪身份托大,起身晒然道:“叶大姑娘,久仰大名。”
叶泠雾并不认识他,但看周围人都对他十分恭敬,便微笑着福身道:“见过八爷。”
魏斐摆摆手:“不必多礼,我这几日听闻叶家大姑娘的事,十分佩服啊。这叶家家业以后也是交到你手上,咱们打交道的时候多了去了,那些个繁文缛节啊还是不在乎的好,平等交流才是,你说呢?叶大姑娘。”
他一开口就是老商人的油腔滑调,隐约透着几分匪气,无形中给人压迫。
叶泠雾不答,勉强笑道:“不知八爷今日突然带着这么多人来紫萝布庄是有何事?”
魏斐见她不给面也不恼,重重落座道:“我与这里在座的老板,和叶大姑娘对我父亲认识许久了,生意上来往更不少,是以对叶家颇是信任,自去年年底交付定金,紫萝布庄逾期一直不给货,咱们呢也都不急,只是这都多久了,紫萝布庄吞了钱不给货,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吧?”
知道理亏,叶泠雾温和道:“这事方才我问过几位管事的了,前段日子我父亲病重这布庄生意才耽误的,还请诸位宽限半月,这货我们叶家一定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