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娇包又被侯爷逼婚了—— by姗姗来糖
姗姗来糖  发于:2023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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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头望去,星河在夜色中滚滚,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来了南域直呼她就没有好好赏过夜景,以前在京城她很是喜欢坐在花窗下赏月,不管是寒冬还是炎夏,因为只是那个时候,她的心才能完全静的下来。
正当叶泠雾微微出神之际,一灼热的目光拉回来她的思绪,她侧首看去,就对上沈湛胜却星河的眼眸,他背光而立,身上的玄色大氅边缘染上光晕,仿佛遗世独立的仙人,令人觉得望尘莫及,
喧闹中,两人就这么静静对视着。
“郎君和娘子看上去甚是登对呢,娘子啊可真是幸福,老婆子我在这卖了这么久的愿灯,这位郎君还是老婆子我见到的第一个用心呵护娘子的。”河边一卖愿灯的老婆婆忽然开口。
叶泠雾神色一顿,看向那老婆婆,又抬头看了一眼紧紧护在她身后的沈湛,不知怎的,心头一暖。
良久过去,河边人散去不少,叶泠雾总算是找到一处空处,将手里的愿灯缓缓放入河中,双手合十,开始许愿——希望身边人平平安安,新的一年一切明朗......
许完愿,叶泠雾睁开眼却看身侧人,只见沈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而他手里的愿灯不知何时已放入河中。
“侯爷,你没许愿吗?”
“许了。”
“这么快?”
“只有一个愿望,确实快些。”
叶泠雾一噎。三两银子买的愿灯就许一个愿望?怪不得会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卿卿不问我许的什么愿望?”
“......什么愿望?”叶泠雾没忍住好奇。
沈湛卖起关子道:“卿卿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吗?”
“......”不说就不说。
沈湛轻笑一声,说道:“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希望现在陪在我身边的人,以后的岁岁年年都能陪在我身边。”
叶泠雾神色一怔,支支吾吾的小声嘀咕:“不是…不是说了,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沈湛目光温柔,勾着嘴角道:“我也说了,若是夫妇一体,这愿望说给自家大娘子听又有何妨?”
“……”
叶泠雾低下头,认真绞弄起腰间的欲穗子。
一记噼里啪啦声的爆竹声炸响。
叶泠雾吓得一惊,耳朵也跟着犯疼,正当她捂住耳朵不知所措之时,一只手将她纳入一个宽阔的胸膛中。
“没事吧,吓到了?”沈湛低声道。
叶泠雾心扑通扑通直跳,回不过神来。
就在这时,沈湛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沈小侯爷原来也来此处放愿灯呢,还真是巧。”
叶泠雾浑身一激灵,当即推开沈湛连退数步——这一动作,瞬间从江苑视线盲区中暴露出半个身子。
“原来卿卿也在。”
叶泠雾闻声看去,就见江苑背着明黄烛光而站,嘴角勾着温柔的笑容,宛若谪仙的雪青色锦袍染上几分人间烟火。
沈湛目光清冷,单手负背转身,淡然道:“江大学士孤家寡人的怎么也来这放愿灯?”虽一向寡言,但沈湛一张嘴也可以是剧毒无比。
江苑笑容滞了一瞬,心底涌上几分无奈,缓缓踱步上前,目光不避不让道:“倒也不是孤家寡人,我远远看见卿卿在此处,便自作主张过来打个招呼。”
沈湛脸上一僵。
叶泠雾亦是心塞。竟佩服起眼前这人的脸皮,明明方才过来时还装作偶然遇见,结果是故意为之的。当真叫人好气又好笑。
“江大学士出身名门,如此随意称呼姑娘小字,似乎是不太妥当吧。”
“我与卿卿一见如故,称呼小字方显亲近些,倒是沈小侯爷待自家表姑娘如此亲昵,才是有些不妥。”
沈湛目光骤冷,示意:关你屁事。
江苑莞尔一笑,示意:实话实说。
“……江大学士既然都来了,不放盏愿灯吗?”沈湛道。
江苑愣了愣,展颜道:“不必,在下从不相信天意,更相信事在人为,放愿灯不过是寻求心里安慰的一种方式罢了。”
沈湛笑了,是冷笑。
叶泠雾见气氛微妙,讪讪道:“侯爷,江大学士,这河边也没有好赏玩的,咱们还是回廊桥吧,正好再过一会有烟花会呢。”
江苑微笑道:“好啊,卿卿是第一次来淮南吧,说起来这余苏城我以前来过不少次,这边过去有一座百年老楼,上面看烟花甚好。卿卿...和沈小侯爷不如同去?”
叶泠雾没有回应,反而去看沈湛的意思。
“卿卿既然想看烟花,那便去吧。”沈湛道。
越临近凌晨,余苏城越是热闹,大街小巷全是孩童穿梭的身影,三人沿着小河长街去,走过百余步就见一座古老的高楼呈现在眼前。
高楼分四层,每层挂着不少红色灯笼。
一踏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人,如同京城的花满楼一般。

戌泱长街灯如白昼,人声鼎沸。
杂耍表演进行的如火如荼,大呼小叫的喝彩声中,程故鸢和沈月儿不急不慢的沿途观赏,身边跟着两名武婢两名女使,只慢慢走着。
忽听街那头传来热火朝天的喝彩叫好声。
两人便相约着去看看。
“故鸢姐姐今日瞧着兴致不高?是因为我二哥哥?”沈月儿一路瞟了程故鸢不知多少眼,终于忍不住发问。
程故鸢怔了一下,道:“月儿妹妹说错了,我哪儿会因为他心情不好。”
沈月儿迟疑道:“是吗?”不信。
程故鸢道:“当然了。”
沈月儿叹道:“那就可惜了,我还以为能替故鸢姐姐分担几分烦恼的。”
“……”
程故鸢思忖片刻,神色别扭道:“其实确实有一件事。”
沈月儿暗暗得逞一笑,正色道:“是关于二哥哥和泠雾妹妹的?”
程故鸢缓缓垂下眼眸,默认。
“说起来二哥哥之前是心悦过泠雾妹妹,不过那也是之前了。”沈月儿莞尔道,“二哥哥从小遇事理智。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二哥哥很喜欢跟随大哥哥一同去军营,那时军营上下都说日后我二哥哥一定是个不输大伯父那样的将军,我二哥哥很高兴,扬言日后要做一方将军,守卫百姓。”
程故鸢道:“这我知道,后来我去了九曲城,他却渐渐成了京城纨绔,听说时我还挺惊讶的。”
沈月儿道:“是啊,因为那时大伯父过世,宁北侯府本在朝堂上摇摇欲坠,我大哥哥却硬生生拿下九曲雄虎城,稳住了宁北侯府。陛下忌惮世家大族,尤其是手握兵权的武将,是以,宁北侯府有大哥哥一人就足够了。”
程故鸢皱了皱眉,道:“他就这么放弃了?”
沈月儿道:“故鸢姐姐别看如今的宁北侯府权势滔天,在那几年却是过得极艰难,所有人都视宁北侯府为眼中钉,肉中刺,加上陛下有令,世家中直系子弟不同朝,二哥哥除了藏拙并无第二个选择。”
“后来陛下要选观风使,母亲和父亲都很高兴,能为国效力,游历昭国,不管哪一个目的都是二哥哥最渴望。”
程故鸢拧了一下眉头,故意不屑道:“最渴望?我看未必,那时璟延不挺犹豫的?”
沈月儿沉默,道:“……大抵是因为泠雾妹妹吧。”
程故鸢垮下脸,不语。
沈月儿捂嘴一笑:“只可惜啊郎有情,妾无意,说起来那次二哥哥还是难得不理智一回呢。不过二哥哥后来应该也想通了,否则就不会请旨任职的。”
程故鸢沉默,别过脸去看河边绚烂的走马灯,似乎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其实,说起来我还是觉着故鸢姐姐和二哥哥般配。”
程故鸢回过头,道:“为何?”
沈月儿眼睛弯成月牙,诚恳回道:“因为只有故鸢姐姐才能不顾一切陪着二哥哥做他想做的事。”
长街忽起嚷嚷声——“猜灯谜喽!赢彩头喽!”
行人闻声,纷纷往声源处移动。
酒楼外设了一座高台,高台上挂满了各色灯笼,灯笼上写着字,高台地下围了不少人,都在等老板敲锣开场。
程故鸢顺着行人来到高台下。沈月儿并不感兴趣,转而去隔壁听说书人说故事去了。
“咚——”一记锣响。
“今日是除夕,为迎接新年,贤禾酒楼特设一百盏灯谜,底下各位多来猜猜,猜中最多者,既可赢得酒楼百年佳酿!”
话落,底下一片哗然。
“……”
“这些灯谜可是有点意思。”
“……”
“这家酒楼的佳酿出了名的名贵,酒楼老板居然这么轻易就拿出当彩头。”
程故鸢仰着脖子,细细望着高台上一盏盏灯笼,正觉着茫然之际,身侧却突然来了一个身影。
“一只黑狗,不叫不吼。猜一字?”
清亮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她闻声愣了一下,偏头看去,就见沈辞站在离她半米距离之外,肩背挺直,长发高束,一袭砖红色锦袍在灯笼火光照耀下泛着点点红晕。
发现程故鸢呆呆望着他,沈辞偏低下脑袋,别扭道:“怎么看着我做甚,我脸上有灯谜?”
程故鸢回过神,冷着脸啐道:“谁看你了。”
“没看我,那你眼巴巴望着的是谁?”沈辞不依不饶的嗤道。
“望一个傻子。”程故鸢道。
“……”
程故鸢懒得再理他,转头继续望着那些灯谜,一眼就瞧见方才沈辞念出来的那盏——一只黑狗,不吼不叫。
她蹙眉想了想,却无果。
“……默。”沈辞观她神色,解惑道。
程故鸢冷瞥了他一眼,双手交织拢进绣锦披风中,嗔道:“谁让你多管闲事,我自己也可以猜中的。”
沈辞懒洋洋道:“就你这脑子,还想赢彩头?”
程故鸢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忿忿转身就要离开,刚踏出一步,肩膀就被一只手扣了回去。
“开个玩笑,你还真生气了。”沈辞将她拉回身前,对视而站。
程故鸢小脸涨通红,却不是因为害羞,恶狠狠瞪着沈辞道:“又是开玩笑,沈璟延,在你心里我才是那个玩笑。”
说罢,程故鸢一掌拍下沈辞禁锢她肩膀的手,逆着行人一直往前去,没走几步,沈辞就追了上来。
“程故鸢,你这人脾气挺大的,我何时把你当玩笑了?”沈辞一本正经,不再嬉皮笑脸。
程故鸢听他这话,火气更大,她生了一天的气,结果这人压根儿就没察觉。
她哼道:“是,你是没把我当玩笑,一听越大人说要来余苏城,你是比谁都高兴。”
沈辞眉心蹙了蹙,道:“瞧着你和祖母聊天时也没丧着脸。”
程故鸢一噎,支吾道:“那…那怎么能一样,我高兴是因为见到沈老太太,你高兴是因为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干嘛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沈辞眉梢一挑,这才明白程故鸢话中意思,心中生了戏谑,说道:“是啊,我高兴还真跟你不太一样。”
程故鸢暗暗气结。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让一下,还请让一下!”那车夫急色道。
行人被突然来的变故吓得四下乱窜,程故鸢寻声回头,却在毫无防备中被人狠狠从背后撞了一下,朝地上倒去。
沈辞见状,随即迅速抓住她的一只手臂,将女子往自己怀中压去,单臂箍住女子身子,不疾不徐地朝街道边退去。
少年不算强壮的身材,臂膀却犹如铜墙铁壁,程故鸢整个人都僵住了,任沈辞将她带离人涡中。
“怎么了?”沈辞见她一直呆愣着,问道。
“没…没什么。”程故鸢红着脸,之前窝在心里的怨气在此刻消散。
“既然没事,那就继续解灯谜吧,越大人不是喜欢喝酒吗,这彩头可不能让出去。”
沈辞拉着程故鸢又回到高台。

第221章
站在高处极目看去,整个余苏城仿佛置身红色海洋之中,目光所及皆是红色光晕,圈圈点点,底下的鞭炮声没有断过,噼里啪啦的夹杂着欢笑声。
叶泠雾拢了拢身上的紫色大氅,南风吹来,她耳鬓的碎发向着北边飘扬着。
正当她觉得身上染上几分寒意时,肩膀忽然一沉,她怔了怔,侧首看去,就见沈湛将身上的外袍脱下,罩在她的身上。
叶泠雾道:“侯爷,这披风你还是披上吧,免得着凉了。”
“还是卿卿披着吧,北疆的冬日可比余苏城冷,那时在军营可就只有一件单薄的外袍,要我生病可没不容易。”沈湛说话时,有意无意地瞥着江苑,带着一丝炫耀。
江苑神色淡淡,瞧不出情绪。
叶泠雾道:“可是侯爷身上的伤将将好,余大夫也说了你现在的身体还虚弱着,这披风你还是披着吧。”
“卿卿放心,我身上的伤不碍事的。”沈湛勾着唇角,眉梢间多了几分得意。
江苑无奈,别过头朝底下的风景望去。
不远处候着的的绒秀觉得三人之间甚是奇怪,若是她没猜错的话,沈湛和江苑似乎都喜欢着叶泠雾,她能看得懂沈湛的喜欢,却偏偏看不懂江苑的。
若换做旁人,早该扭头离开了,可江苑却能忍得下来,还能微笑面对,他的心思光从表面根本猜不透,明明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有着不输像老臣子那般的沉稳内敛,说是怪人也不为过。
凌晨的钟声敲响,城池回荡起百姓哗然之声,伴随着爆竹声响,一朵朵烟花在黑夜中绽放,震耳发聩。
叶泠雾望着天上各色绽开的烟花,任由余光洒在脸上,明明都是烟花,可是余苏城的烟花却与在京城时不同,这里的烟花充满了欢声笑语,无拘无束。
“卿卿可还记得我们初见时?”沈湛忽然问道。
叶泠雾收回视线,望着他道:“自然记得,是在楼船上,侯爷当时还不是侯爷,是廷尉府的左司大人。”
沈湛道:“是啊,不知不觉我与卿卿已经认识一年了。你快要及笄时,我奉陛下之命南下,错过了你的及笄礼,虽然当时送给你一根钗子做礼,但每每想起总是会觉得遗憾。”
叶泠雾心下一紧,说道:“侯爷送的钗子是皇后娘娘所赏的,贵重至极,于我而言很是满足了,侯爷无需觉得遗憾。”
说实话,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得到国母所赏之物做及笄礼的,按照寻常百姓来说,这是祖上烧高香,祖坟冒青烟才有的幸运。
沈湛神色认真道:“皇后娘娘赏赐之物终究不是我自己的心意。”
说着,他抬起手,手中多出一根流苏钗,这跟流苏钗叶泠雾认识,是之前在那钗铺时她一眼看中,却没决心买下的。
“我说过,以后会送你一支更好的,这银钗是卿卿看中之物,只要是你喜欢的,那肯定是比皇后娘娘所赏赐的还要珍贵。”说罢,沈湛将流苏钗轻轻簪在叶泠雾斜挽着的发髻之上。
叶泠雾脸色绯红,诺诺道:“谢谢侯爷。”
沈湛道:“你我之间,何需谈谢。”
叶泠雾闻言,不知怎的心里生出道不明的压抑,她和沈湛的关系很奇怪。
两人之间明明隔着许多障碍,可是在沈湛看来那些障碍都不是障碍,他的爱意肆无忌惮,让她无处可躲,无可选择,他的温柔之下是让她无法拒绝的控制。
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这样的沈湛,令叶泠雾无数次陷入矛盾之中。两人之间,仿佛有一只手在推着她往前走,不管她愿不愿意,也可以说她的意愿似乎不重要。
“若是这里有铜镜就好了。卿卿就可以看见此刻的你有多美。”沈湛道。
叶泠雾微微低下头,抬手摸了一下发髻上的流苏钗,勉强莞尔道:“侯爷这份礼的心意当真是贵重,日后我还不知道如何还呢。”
沈湛道:“很好还的。”
叶泠雾目露疑惑。
沈湛提唇一笑,解释道:“你对我多些关心,就当是还了这份心意了。”
叶泠雾呆呆地眨了眨眼。就这么简单?
沈湛眼中含笑:“以前在北疆时总是待在军营里,一心一意全是收复疆土,保卫边境。偶尔闲下时,军中送出的信往往一俩马车都装不下,那时常听底下士兵谈笑想自家媳妇。那时不懂,可在认识你之后突然接到南下之命时,这才深有体会。”
叶泠雾急道:“侯爷又在胡说了。”
沈湛神色一凝:“不是胡说。后来太后国丧,我奉旨归京,那时的我总想着你能多些关心,可发生的事往往与心中所想背道而驰……”他叹了一口气,“罢了,不提。”
叶泠雾沉下脸。
她也没有忘记,那时候的沈湛对她是从来没有的肃然,那时的她只想着自己,从未想过太后的死对于沈湛来说是何伤心,而她还在太后国丧期间耍些不入流的小计俩。
“……对不起。”叶泠雾嗓音略是嘶哑。
沈湛眉心一蹙,眼底却满是温柔:“卿卿没有对不起我。”
一旁的绒秀眼睛都快看掉在地上。
这还是她认识的姑娘?
打从她认识叶泠雾起,就没见叶泠雾诚心道过歉,今日才算是看眼。
江苑的心情与绒秀想差不多,毕竟是儿时故友,叶泠雾的性子她是清楚了解的,能从叶泠雾口中听到真正有诚心的歉意,今晚还是江苑头一次听见。
不管是什么时候的叶泠雾,她的眼里总是不缺少一股劲,这股劲仿佛是她的天性。
小时候她总觉得这股劲不好,太轴的人在这个世上总是要吃不少亏,可是后来她发现,原来这股劲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如叶泠雾而言,若非这股劲支撑着,或许早在清泉寺时,一切都已结束。
江苑缓步走过去,道:“侯爷眼光真好,这支发簪与卿卿甚是相配。只是这烟花也赏完了,天色不早,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沈湛脸色不悦,淡淡扫了一眼他。

第222章 得罪不起
回到沈家租宅已是半夜三更,大街小巷追逐玩闹的孩童陆陆续续回家,喧闹的城池安静下来。
绒秀整理好床榻,转身看向坐在花窗下撑着下巴发呆的叶泠雾,拿起一见披风罩在她身上,轻声道:“姑娘是在想侯爷还是江大学士呢?”
叶泠雾闻言一惊,眉头紧蹙道:“……没有的事。”
绒秀笑着道:“奴婢瞧着侯爷待姑娘是真真好,不过江大学士也曾两次救姑娘于危难之中,外人更是皆传江大学士心悦姑娘,今晚江大学士看见侯爷待姑娘非比寻常,奴婢本以为江大学士会知难而退的,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并不在意。姑娘可有想好这二人要如何对付?”
“对付?”叶泠雾懵然。
“自然是要对付的。”绒秀在京城长大,又在高门里伺候,察言观色,审时度势,都是作为一等女使所需要的聪明。
她见叶泠雾不解,解释道:“侯爷和江大学士都是朝廷权臣,侯爷以战功赫赫闻名于世,江大学士则以谋略稳立朝堂,这二人不管是谁,姑娘都是得罪不起的。如今他们都心悦姑娘,姑娘可有想过接受一位,拒绝另一位所要付出的代价?”
“这…这…我……”叶泠雾哑口无言。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她看来一个姑娘拒绝追求者心意,是件稀疏平常的事,可听绒秀这么一说,似乎又并不平常了。
江苑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的,而她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让她彻彻底底与她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生死绑在一处。
而唯一能达成这个目的的就是“结亲”。江苑作为女子一步一步走向朝堂,其意志不输男儿,甚至更甚。
从她今晚的行事来看,对方是权侵朝野的宁北侯又如何,她根本不在乎。
而沈湛呢?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在掌控之中,包括叶泠雾在内,她心动了,这样的人能给她满满的安全感,可偏偏不知为何,叶泠雾却高兴不起来。
绒秀见她叶泠雾陷进困扰之中,忧道:“姑娘,奴婢必须要提醒你一句,侯爷和江大学士并不是好对付,任何一方都得罪不起的。”
叶泠雾低语喃喃:“是啊,我都得罪不起。”
绒秀欲言又止半晌,说道:“奴婢不了解江大学士,但奴婢觉着江大学士对姑娘的心思……似乎并不简单。”
叶泠雾嘴唇紧抿,心头迷离。当然不简单,江苑现在最重的心思就是要把她的脑袋和江家系在一起!
“……姑娘不必太忧心,今晚实在是太晚了,还是先睡觉吧,明早可就要开始打点起回京的事宜了。”绒秀道。
“是啊,马上就要回京了,这南下的日子过得还真快。”
想初入京城时遇见的那些个高门贵女,不知不觉一个个都有了归宿,那她呢,她的归宿在哪?
叶泠雾正怅然,忽然想起什么事来,脸色突变道:“绒秀姐姐,后来我见岳扬小将军好像没跟着侯爷回府,他去哪里了?”
绒秀茫然,回道:“岳扬小将军在你和侯爷去放愿灯时就离开了呀,说是侯爷另有吩咐。”
叶泠雾肩膀颓然沉下,“这下有人要完了。”
“姑娘怎么了?”绒秀一头雾水。
叶泠雾急急忙忙道:“绒秀姐姐,你现在快去汐月斋一趟,要偷偷的,去瞧瞧三姑娘回来没有。”
绒秀犹豫,见叶泠雾神色紧张,只得应下快步朝汐月斋去。
眼看着炉里的炭火被拨的几乎要烧起来了,绒秀终于气喘吁吁的奔了回来,叶泠雾见她神色慌乱,连忙放下手炉,连声问道:“怎么了?汐月斋果然发生事了?”
绒秀拿帕揩着头上的细汗,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大喘着道:“汐月斋是出事,奴婢刚去的时候还风平浪静的,结果要离开时发现三姑娘居然才回来,本以为这事没什么人知道,结果主母身边的福妈妈也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带着三姑娘就去主母屋子了。”
叶泠雾大吃一惊,绒秀收了收冷汗,继续道:“我偷着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结果看见两名武婢又押着迎夏去了主母院子,姑娘,内宅差武婢一般可都是在动用家法的时候啊!”
叶泠雾紧绷着神,道:“你别急,主母宽厚,肯定不会对三姑娘动用家法的,就怕回京之后二叔母和二叔夫那关不好过了。”
绒秀道:“是啊,也不知道三姑娘犯了何错,不过是晚回来些时候,怎么就…怎么就还让主母扣在屋里了。”
叶泠雾扶额,太阳穴疼得突突直跳。
要真是回来晚些这种小错就好了。
想来是岳扬发现沈盼儿和裴淮私会的事。侯府千军与商贾之子私会,传出去整个宁北侯府都得蒙羞。
昭国从先帝起,便一直重农抑商,高门显贵更是鄙夷商贾之户,先是宁北侯与商贾之女纠缠不清,后是侯府千金与商贾之子私相授受。秦明玉不气昏头才怪哉。
“姑娘是实在担心三姑娘,要不奴婢再去一趟?”绒秀道。
“不用了,这件事…咱们还是要装作不知情的好。”
叶泠雾心头惴惴,不由得暗骂:都说当官的薄情,没想到还真是,明明自身也没多高洁,却出卖自家妹妹。
青竹阁。
岳扬大阔步进屋,见沈湛坐在书案前翻看着知州府送来的税收账簿,抱拳道:“少主公。”
“如何?”沈湛头也不抬道。
岳扬道:“回少主公,是三姑娘。”
沈湛道:“是沈盼儿的话,她为何那般吃惊?”
岳扬道:“三姑娘身边还有一个人,属下去查了,他是京城有名商贾裴南盛的十一子,裴淮。”
沈湛翻书的动作一顿,抬头蹙眉道:“还查到什么?”
岳扬道:“还查到他是随着宁北侯府南下而来,甚至是同一天进的城,而三姑娘最近频繁出府的原因,也是因为此人。”
沈湛眸色一暗。
岳扬咽了咽口水,道:“少主公,这事......”
“先别告诉其他人。”沈湛打断。
岳扬眉头一挑,缓缓垂下脑袋,不敢吱声。
沈湛看他这副模样,不悦道:“你告知汐月斋那边了?”
“少主公恕罪,一般这种事......您不是一向让属下告知主母做决定的吗?”岳扬声音越来越小,很是心虚。
沈湛拧紧眉头,半晌才憋出一句,“出去。”
岳扬哪敢置喙,转身就是“逃”。

天边刚刚泛白,叶泠雾便起身去正屋伺候。
喜鹊和探春将沈老太太扶着从里屋出来,叶泠雾忙奉上热汤,观其神色想来还不知道昨晚的事。
就在这时,身后的暖帘传来掀动声,叶泠雾回头一瞧,就见宣嬷嬷疾步走了进来,满是肃然道:“你们都先下去罢,这里有我伺候着就行。”
叶泠雾,喜鹊,探春应下,陆续退出正屋。
“发生何事了?汐月斋还是青竹阁啊?”沈老太太放下手中的热汤,多年主仆早有默契,就算宣嬷嬷还未开口,从她脸色就已大约猜到一二。
宣嬷嬷叹了一口气,说道:“汐月斋出事了,昨晚三姑娘夜会裴家儿郎,被主母知道了,今早就写信回京了。”
沈老太太皱了皱眉,疑道:“裴家儿郎?哪个裴家?”
宣嬷嬷道:“京城有名酒庄商贾,裴南盛裴家。”
沈老太太恍然,语气鄙夷道:“倒是听过这名字。他那人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三妻四妾,京城风流事他家就占得到一半。”
宣嬷嬷多是嫌弃道:“是啊老太太。是以昨晚主母发了老大脾气,差点动用了家法,这事要是让二房大娘子知道了,怕是不得了啊。”
沈老太太冷哼一声,道:“我就知道那丫头这些日子戴的那些玉翠有古怪,按以前以她的眼光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些个俗物,原来是裴家儿郎的手笔。对了,我记得裴南盛府中儿女不少?”
宣嬷嬷道:“是不少,足足有十一位,昨晚与三姑娘见面正是裴家最小的公子,也是裴南盛续弦生的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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