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已同意。”江苑迅速打断叶泠雾的话。
“??!!”
叶泠雾匪夷所思,瞠目结舌道:“同、同意?!他们怎么同意的?”
说着,她恍然大悟,心怯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把我知道你那个的事告诉他们了?你们合起伙来拉我上船。”
江苑闻言一笑:“你放心,我父母还不知道的这件事。”
叶泠雾半信半疑,转而细细一想,说道:“也是,就算不娶我,你父母也不会让你娶高门显贵家的姑娘,尤其是京城里有权有势的。与其如此不如娶个毫无背景的,日后就算知道你的秘密也翻不起风浪。”
叶泠雾侧身不语。什么叫有道理,敢情她不是这么想似的。
江苑道:“可我娶你不单单只是为了这些。”
叶泠雾偏过头看着他,不屑地淡淡一笑:“不是为了这些,哪还能为了什么?”
江苑道:“你我儿时相伴的时间不长,但那段时光是我至今记忆深刻,忘却不了的。记得初见你时,你和几个小男孩正在打架,明明打不过还要逞强放狠话,你就是这样,只要是你的东西别人碰不得也抢不得,被长辈训话,哪怕是委屈的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还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叶泠雾不笑了。
儿时很多记忆都已模糊,但她却独独记得江时微,那个给她芝麻糖,教她认字,陪她打闹,温暖了她不幸童年的小少年。
只可惜造化弄人,这个小少年永远留在记忆里,站在她眼前的只是江苑。
她心头微暗:“我不需要你可怜,至少我现在过得很好,江大学士这些话对以前的我说,我倒是能将你奉为知己。”
江苑正了正神色,淡然的温润眸中起了些许波澜,回道:“我不是可怜你,我是了解你,我知道你的难处,也知道你这一路走来的不易,我明白你想要什么,我知道你厌烦深宅里的嫉妒,厌恶深宅里的规矩,可你却偏生必须得接受,你从小就知道‘认命’二字,是以你活得清楚,透彻,明白。”
江苑上前一步,丝毫不让,步步紧逼:“六公主欺负你,你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现实却让你败得一败涂地,慎美人愿退一步保下她,陛下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连沈小侯爷也为皇家说话,没有一人站在你的身边,你苦,你恨,你怨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爱你,没有人愿意毫无原则的保护你,这些,我都明白。”
叶泠雾后背发凉,整个人好似陷入沼泽之中,想逃却始终迈不动双腿。
良久,她才找回嘶哑的嗓音:“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同我说这些的目的,江苑,你觉得你是个大好人吗?你觉得你现在说这些是在拯救我吗?才不是,你不过是想把我从这个深渊拖进另一个深渊,你若是真的想救我,你何必等我知道你的秘密之后才坦白你的身份。”
江苑看叶泠雾眼眶赤红,心中也莫名酸涩,沉声道:“是,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我希望你能过得好。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不,之所以那时没跟你坦白,也是在为你考虑,我的身份多一个人知道就是多一份危险,不仅是我,更是每一个知晓此事的人。”
叶泠雾冷笑道:“冠冕堂皇,假惺惺。既然你知道危险,又为何还要告诉我?”
江苑语塞,蹙眉道:“这是我的私心,我知道江苑这个人不足以让你死守这个秘密,但是……”她抬眸看着叶泠雾,眼神诚挚道,“江时微可以。”
叶泠雾气急,浑身都在发颤,说道:“你这是在利用我!”
江苑苦笑,清朗的声音中带着些沙哑:“我无法辩驳。”
叶泠雾冷“呵”了一声。你当然不能辩驳。
江苑最擅洞悉人心,他了解此刻叶泠雾心中所想,尤其是现在叶泠雾对他满是防备,这件事一时半会肯定落实不下来,是以也不着急步步紧逼的要个答案了。
叶泠雾失魂落魄的往回去。本来江苑是打算同行的,结果被叶泠雾厉声拒绝,她也不好强求,只能绕到另一个长廊走回去。
穿过郁郁森森的皇家庭院,夏夜的草木散发着浓郁清犀的气息,廊上的灯笼越发忽暗,四下也没什么人,叶泠雾埋着头,步伐不由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突然,脑袋撞上了一面“硬墙”。
叶泠雾磕的脑袋瓜子嗡嗡叫,猛然抬头一看——沈湛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拐角,也不知是不是等着她自己撞上去的。
“侯…侯爷。”叶泠雾呆呆望着他。
沈湛微微皱了皱眉,一只手覆上叶泠雾的脸颊摩挲了两下,道:“你哭了?”
叶泠雾忽然心脏跳的厉害,回过神后忙后腿一步,道:“没有哭,可能…可能是晚上冷雾太重了。”
沈湛自然不相信,沉着声道:“当真?”
叶泠雾不敢看他,只顾着点了点头,随即转移话题道:“侯爷怎么来这里了?”
沈湛眸色深邃,不自觉往前一小步填补了方才叶泠雾后退的那一步,距离瞬间拉近,他才回道:“有人看见小女使带着你往这边来,那小女使回去了你却还没回去,我就过来看看。”
叶泠雾伢然:“那人是谁?”
她怎么不知道还有人如此关注她?
沈湛微微俯下身子,两人的气息在昏暗的夜色中混杂在一起。
叶泠雾别捏的想偏头,刚想转脑袋,一只手强硬地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叶泠雾不得不与沈湛面对面对视起来——眼底阴郁,带着思量。
“你…你…你松手。”叶泠雾嗫喏道。
“你哭了。”这一次不是问句。
叶泠雾脸色一滞,抿着唇不说话。
沈湛语气陡然冷下几个度,道:“你不说也行,那我亲自去问问江大学士就是。”
叶泠雾倏然抬眸,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胡说道:“不是,不是她,我就是……一个人走这么黑的路,心里害怕而已。”
沈湛不语,低着头静静看着她,少女的脑袋埋在他胸膛,虽未实实靠着,视觉上却像是一只小鸟依偎在大树枝干上。
他心头一软,被拉着的那只手反过去包住叶泠雾的手,十指紧扣,男人掌心的温度在灼烧着理智。
沈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头上柔软的丝带发结,无端觉得心口都暖和起来了。
叶泠雾心尖微颤了一下,头越埋越深,想收手男女力量悬殊怎么也挣脱不了。
“你…你松开。”叶泠雾脸色涨红,瞋道。
“不是你先拉着我的?”沈湛唇角上扬。
叶泠雾一噎,转身就要走,谁知刚踏出一步,身后突然传来一股拉力,叶泠雾脚下一个趔趄,转身整个人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清冽的男人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第216章
叶泠雾纤细蛮腰上被一只大手紧紧扣着,脚尖几乎够不到地面,身上感觉到他坚韧强力的筋骨肌肉,宛如置身高山峻岭般。
沈湛低着头埋在她的颈脖里,灼热的呼吸烫得那白皙皮肤晕出一点红色。
“侯爷……”
叶泠雾微微扭动着腰,试图挣脱却动弹不得,然后她突然想起沈湛拿刀剑时的模样,那强劲有力的臂膀……罢了罢了。
“卿卿什么时候愿意同我交心,什么时候才能多在乎我一些?”沈湛垂着长长的睫毛,语气忧郁清冷。
叶泠雾茫然,揶揄道:“侯爷什么时候能懂礼节,什么时候能少为难我些。”
沈湛抬头,目光温柔地凝视起少女绯红的脸颊,忍不住勾唇道:“等你嫁给我,这些事就合礼了,你也就不为难了。”
“……”
叶泠雾几乎要被噎死,一个晚上被人求亲两次,不对,依照沈湛的态度来说他应该是逼婚,谁家儿郎向姑娘提亲是抱在怀里的?
……登徒子。叶泠雾心里腹诽。
沈湛的脸在昏暗的灯火下隐约不清,唯有一双俊目明亮如昔:“卿卿那日说的再等等,现在想清楚了吗?”
叶泠雾愁着脸:“……还没。”
“那何时能想好?”沈湛强压下内心的躁动。
叶泠雾低声道:“要不……再等等?”
“不等。”沈湛温和的嗓音声音低沉下来,扣着细腰的大掌也收紧几分。
叶泠雾感受着后腰传来的力度,一阵心悸,心里竟然涌着一股说不出的异样情愫,酸苦夹杂,半晌才反应过来,推搡道:“得快些回去,老太太会找我的。”
沈湛眸色一暗,温言道:“既然知道祖母会找你,那你何不早点回答我的问题。”
叶泠雾郁结,迟迟道:“回京,回京就告诉你,行吗?”最后两个字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沈湛不甚满意,却也松开了禁锢叶泠雾纤腰的手。
一得到自由,叶泠雾当即就要“逃”了。
速度比兔子还快。
转眼到了除夕。余苏城临近除夕是越发热闹,规制田令的推行虽说在淮南名门中怨声载道,但却无疑是拉近了朝廷与老百姓的距离。
家宴的事交到叶泠雾和二房两个姑娘手中,秦明玉落个清闲。
外院女使小厮犹如过江鲤鱼,有些捧着甜糕,有些提着红灯笼,有些拿着大红对联,每个人手上都有活。
叶泠雾坐在外院厅堂,正认真看着手里的账本,却听庭院里突然传来吵闹声。
叶泠雾抬起脑袋,望着被暖帘挡严实的门口,本想着开口让绒秀出去看看,转头发现整间屋子只有她一人在,方而记起绒秀刚刚才被她打发出去看着小厮贴对联。
外面哗然声不断,叶泠雾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思忖片刻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账本,亲自出去查探。
撩开暖帘,叶泠雾刚踏出屋子就被一个高大且熟悉的红衣身影阻断了去路。
她一抬头,呆若木鸡:“二……二公子。”
话落,一记轻笑随之而下,“许久没见,表妹妹怎么还是这么呆。”
沈辞依旧是一身砖红色镶边刺绣长袍,墨眉似剑,眉宇间多了几分倦怠,三四个月不见,整张脸晒黑了不少。
叶泠雾慢半拍地展开笑颜,有些语伦无次道:“你…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你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呢?”
沈辞笑容无奈:“看表妹妹这表情似乎不欢迎我啊。”
“才没有呢。”叶泠雾抿抿唇,勉强微笑道,“老太太这几日都在念着你,你突然回来老太太肯定欢喜,我这就叫人去通知老太太。
说着,叶泠雾脚下急急忙忙的就要往内宅去,谁知刚走来两步,才发现大门口还站着一堆人。
叶泠雾错眼一看,就见人群里程故鸢穿着一袭正翠色大氅,既不张扬也不颓萎,神采奕奕的张罗着小厮搬行李。
而在她边上,还有两个穿着不俗的青年,以及一位稍稍年迈,身着青色长袄的老者。
那两青年都是文官家门生,一个叫宋长胜,一个叫周志年,青袄长者则是观风使团的主心骨,礼部尚书越长青。
叶泠雾多看了两眼,那边就传来一声大喊——“泠雾妹妹!好久不见!”
隔着宽阔的庭院,程故鸢朝远处的叶泠雾挥动了几下手臂,随即又提着裙摆朝她跑来过去。
许久不见,程故鸢倒是一如既往的极其热情,挽起叶泠雾的手,又说又笑的寒暄好一会。明明一路舟车劳顿,程故鸢却一点不见累,到了沈老太太面前,更是精神抖擞。
“哎呀,这么说来你们这一路啊可是有趣啊。”沈老太太被哄得乐呵呵,嘴巴就没合拢过。
程故鸢道:“可不嘛,老太太都不知道湉城的甜糕有多少吃,我在湉城待了五日足足胖了六斤呢,那里的甜糕与京城的大不一样。您说是不是啊,越大人?”
越长青吃茶的动作一顿,窥了眼沈老太太后,忙放下碗回道:“是啊,确实大不一样。”
沈老太太满脸放光,笑着道:“听你们这么说啊确实有意思,只可惜了我老婆子没那个机会去。”
程故鸢堆着笑容道:“糖果节两年一度,老太太想去的话只能等明年了,不过也正好等观风任务结束,我和璟延陪您一起去湉城。”
沈老太太闻言,转而去看座下一语不发的沈辞,说道:“我老婆子瞧着璟延这出门一趟,性格似乎沉稳不少。”
越长青摸着胡子,认可道:“这一行咱们亦是看多了人间冷暖,璟延这孩子是比刚出京城时成熟了。”
沈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道:“这一路也是麻烦越大人多生照顾,璟延这孩子没给您添麻烦就好。”
越长青连连摆手:“哪里,哪里。”
“就是啊祖母,这一路我可谨听母亲的话,一直本本分分的。”沈辞语气懒洋洋的。
屋里谈笑热闹,叶泠雾坐在一旁插不上两句,想着账本还未看完,便悄悄退出主屋了。
第217章 除夕
叶泠雾刚下台阶,就听见院口传来动静,抬头一看,一袭红色锦袄的沈盼儿就窜了出来,是真的窜,像个兔子一样跑来。
“泠雾妹妹!我听说我二哥哥回来了!?”沈盼儿叫喊着,脸上喜气洋洋。
叶泠雾莞尔一笑:“回来了,故鸢姐姐也回来了,在屋子里和老太太说话呢,三姑娘快些进去吧。”
“太好了!故鸢姐姐也回来!”沈盼儿提着裙摆,蹦蹦跳跳的就往屋里去。
南域的除夕与京城不同,京城更注重上元佳节,而南域尤其是以淮南一带更注重除夕节,尤其是守岁夜。
家家户户除了张灯结彩迎热闹外,大街小巷也是贴满了红红火火的插画以及挂满了红灯笼。当亥时一刻的梆子敲响时,原本还闭门不出的人家都要出来放鞭炮,放愿灯,放烟花,直到夜半三更方才停止热闹。
天渐渐暗下,晚宴设在谭云阁的厅堂。
沈老太太坐居上首,左侧下是秦明玉,右侧下是沈湛,二房的子女都坐在左侧下之后,。右侧是观风使团以及叶泠雾的席位。
本是已安排的席位,程故鸢却毫不犹豫的直接挤进沈辞身侧的席位,美名其曰离长辈们近些好说话,惹得众人哭笑不得。
四个角的暖炉烧得正旺,穿着绿色褙袄的女使穿梭在坐席间,直到食案摆满才陆陆续续退下。
大抵是午后聊得够久,这顿宴席吃得安静。
直到吃的七八分饱腹,席间才说说笑笑起来。
叶泠雾端着木碗,低眸看着食案上的各色菜肴,忽然想起远在渝州的宋老,这是祖孙二人分别的第二个除夕夜。
以前这个时候,宋老和她也会准备一桌“丰富大宴”,但却远远比不上现在
的这一桌,她不在的日子里,也不知道宋老有没有好好吃饭。
“一月前我们去了渝州,渝州还真是一个好地方,大雪漫天,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冷是冷了些,但那里的风土人情却是极淳朴的。”
程故鸢突然提起渝州,转而又看向席末的叶泠雾说道:“说起来泠雾妹妹也是渝州人,这也是你来宁北侯府的第二个年头了,今日是除夕,每逢佳节倍思亲,也不知泠雾妹妹会不会触景生情,想渝州和渝州的家人?”
席上众人缄默,气氛似乎静默了。
除了不知情的外人,宁北侯府上上下下基本都知道叶泠雾在渝州过得不好,也是因此,沈老太太才接她到身边将养着的。
几十道目光齐齐看来,叶泠雾倏时有些不知所措,勉强笑着道:“自然是想的,就是不知在渝州的家人会不会想我。以前算命的大师给我算过一卦,说是我亲情缘薄,与其想着子虚乌有的,不如珍惜当下。”
“哪个大师这么糊涂,敢说泠雾妹妹亲情缘薄,是我听见了,肯定是要...唔唔唔....”
话还没说完,程故鸢就被身侧的沈辞手里的一块甜糕塞住了嘴巴。
沈辞见程故鸢炸毛似的瞪着自己,一脸平静道:“你不说话能哑巴了?”
程故鸢剜了眼他,乖乖吃起甜糕。
亥时的梆子敲响,原本冷冷清清的大街突然热闹了起来。
本不打算出府凑这份热闹的叶泠雾和沈月儿,却被程故鸢硬生生拖出宅邸。
余苏城的街道大都紧挨着河流,小桥流水人家,船上吆喝着游船的船夫不少,生意也是红红火火。
街上大都是乱跑的孩童,虽不用挤却喧闹轰天,,街道两侧摆了不少爆竹摊和灯笼摊,来来往往不少人在挑选着合适的愿灯以及好玩的烟花爆竹。
这时还算安静,宁北侯府主人家和小厮女使加起来差不多二十余人,一行人沿着廊桥走,没过多久就散的七七八八。
叶泠雾回头再看时,周围就只有绒秀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外院小厮跟着。
廊桥上不止有爆竹摊和灯笼铺,还有卖绢花丝帛首饰小食,甚至还有说书的。
快要走到廊桥尽头,叶泠雾被一个卖着钗子的小摊吸引了目光。小摊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钗、银钗、玉钗,漂亮极了。
她拿起一根玉钗轻轻摇了摇,上面带着小铃铛的流苏便响起悦耳的叮铃声。
老板见少女爱不释手的,立刻道:“小姑娘长得水灵,眼光也好,这个钗子可是我这摊子最好看的一根玉钗了,喜欢的话就买一支吧?”
叶泠雾确实喜欢,问道:“老板,这个钗子多少钱?”
老板眼睛一亮,竖起三根手指道:“不多不少,便宜给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绒秀先惊讶出声,“就这钗子你买我家姑娘三两,还敢说‘便宜’?”
叶泠雾不是富贵窝长大的,一听三两,板起脸道:“老板,你这钗子换做平时最多一两不到,哪怕是逢年过节也不至于就地起价这么高吧?”
老板神色尴尬,但一想到家里一双儿女过年也要穿好的,咬牙道:“最多再便宜一两,不行的话可就不买了。”
叶泠雾皱了皱眉,就在她刚放下这根钗子时,身侧突然伸来一只手,道:“三两银子,老板,这钗子我家少主公要了。”
叶泠雾浑身一怔,侧身看去,就见岳扬已从老板手中接过流苏钗,转头就将手中的流苏钗像呈证物一般奉到沈湛面前。
“少主公,您要的钗子。”
沈湛接过流苏钗,学着叶泠雾拿在手里摇了摇,上面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当响,流苏划过他纤细如葱的手指。
叶泠雾呆呆看着,反应过来,上前福了福身子,道:“侯爷怎么出府了?老太太不是拉着你和二公子说话吗,这么快就是聊完了?”
沈湛将钗子的手收回披风下,淡淡回道:“祖母每回说的不过就是那几件事,有璟延敷衍着,祖母聊不了两句就不耐烦赶人了。”
叶泠雾闻言一笑,脑海里不禁浮现起沈辞面对长辈时的惫赖模样。
“陪我走走吧。”沈湛望着廊桥另一边,那里聚集的都是年轻的儿郎和姑娘。
第218章 夫妇一体
沿着西侧河的街道行人不少,都是男女结伴,虽说淮南一带民风严谨,但在重要节日却无伤大雅。
绒秀和岳扬远远跟在后面。
行人如织的街道少不了拥挤,尤其是个子娇小的姑娘更免不得受些苦头,沈湛察觉这一点,故意让叶泠雾走在靠河岸的那一边,而自己则用高大的身躯将她庇护在怀前。
走了没多久,两人到了卖愿灯小摊铺前。
叶泠雾目光落在一个似兔子模样的白色灯笼,手刚要伸过去拿,却见身侧人快她一拍的将那愿灯拿在手中。
“老板,这个多少钱?”沈湛沉声道。
“一两银子。”老板见这俩顾客穿着体面且不俗,大着胆子叫价。
叶泠雾不悦,道:“老板,你这愿灯也太贵了,这样的愿灯平日里最多十文钱。”
老板神色一慌,讪讪道:“哎哟娘子啊,大家这逢年过节的出来做生意,本就不易,自然是要比平日里贵些的。”
叶泠雾不依不饶,温声道:“可这也太贵了。”
“还请娘子体谅,愿灯在这除夕之夜不算贵,”老板说着,又看向她身侧的玄衣男人,“这位郎君看着矜贵,与娘子真是郎才女貌,似鸳鸯一般登对呢,郎君瞧着手里的兔子灯,像不像是嫦娥手里的玉兔?相传后羿爱慕嫦娥,玉兔就是其定情之物呢。”
沈湛闻言轻笑一声。
叶泠雾却是大惊失色,慌张道:“什么郎才女貌后羿嫦娥的,我和他不是……”
老板愣了愣,视线在二人之间打转,突的恍然道:“这么说来,那这位郎君可一定要给这位娘子买一盏了,追姑娘啊还是要多花些心思,我这里还有一盏求姻缘专用的兰花灯,郎君可要看看?”
叶泠雾脸色涨红,转身就要走,谁知却被沈湛扣住手腕拉了回去。
“不是要买愿灯吗?卿卿这是要去哪?”沈湛眉眼含笑,仿若玉山倾侧般俊秀。
“我…我不买了。”叶泠雾羞红脸,低着头。
“这都挑好了,岂有不买的道理。”沈湛朝不远处的岳扬眼神示意了一下。
岳扬会意,从钱袋中又拿出三两银子递到老板手中,说道:“老板,你手里那盏我们少主公一起要了。”
老板拿着沉甸甸的三两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回道:“好好好,祝郎君和娘子早日修成正果,扶手相伴,儿孙满堂,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够了,够了,别说了。”
叶泠雾脸颊红扑扑的,眼珠子牢牢盯着闷笑不语的沈湛,气不打一处来,夺过他手里的兔子灯便转身往前走。
沈湛也不着急,从岳扬手里接过兰花灯,大阔步的跟了过去,没几步就与叶泠雾并肩而行。
他微微低头,柔声道:“卿卿生气了?”
叶泠雾站定,仰着脖子看着沈湛,对上他温柔的目光,心里一股气瞬间消散,糯糯道:“你…你为何向老板不澄清。”
沈湛一本正经道:“为何要澄清?”
叶泠雾瞪圆杏眼,呆呆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让人误会了怎能不澄清?”
“不是那种关系?”沈湛眉梢一挑,“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叶泠雾语塞,思忖道:“自然是……”
长辈和晚辈这几个字突然说不出口。
这天底下怕是找不出一个长辈会扬言要娶晚辈的人家。
“继续往前看看吧。”沈湛神色温和。
叶泠雾抿抿唇,乖乖点了一下头。
两人沿着河边闲逛,步伐不紧不慢。
其实对于沈湛来说,他平时的一步比叶泠雾两步还多一点,可现在他却甘心与她并肩而行。
两人默默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快到放愿灯的地方,沈湛才出声:“记得卿卿去年在上元佳节时也放了一盏愿灯,那时卿卿许的什么愿?”
叶泠雾顿了一下,想了想去年似乎是放过一盏愿灯,但许得什么愿却不记得了,大抵是关于宋老的。
她回道:“侯爷不提我都忘了,不过在愿灯里许的愿望不是不能告诉第二个人吗?否则就不灵验了。”
沈湛勾一下嘴角:“是不合适,但夫妇一体,这愿望告诉夫君,可不算告诉第二个人。”
叶泠雾闻言当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来个平地摔,后面的绒秀看得捏了一把冷汗,幸好沈湛眼疾手快提住她的手臂。
他这一碰,叶泠雾整个人犹如触电一般,赶紧挣脱往边上连退两步,佯怒道:“侯爷,你现在说话怎么…怎么…怎么越来越没分寸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此人颇是无赖?怪不得一家人养不出两种性格,沈辞和眼前的沈湛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沈湛微不可查的弯了下嘴角,语气却沉了下来:“我早说过,若是你多了解我几分,就不会觉得我是个好相处的人,更不会觉得我好说话了。”
叶泠雾抬头去看他,月色下他的脸风雅透骨,俊杰清冷,下颌角更是完美无瑕。她心头一动,蹙眉道:“侯爷有说过这话吗?”
沈湛怔了一下,没猜到叶泠雾会这么说,无奈一笑:“说过,只是你可能不记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不是要去放愿灯吗,我陪你。”
叶泠雾迟迟才点头,与此同时,她的目光穿过沈湛看见了不远处灯铺前的两个熟悉身影。
旖旎的灯火染在两人身上,沈盼儿一袭红色大氅,满脸堆笑,可爱的像个福娃娃,她身侧男子的脸被愿灯遮挡,但他高挑欣长的身影却让叶泠雾一眼就认出——裴淮!!
叶泠雾瞳孔巨震,大惊之余,一只手慌忙抓住即将转身的沈湛。
沈湛犹如清水般的目光落下:“怎么了?”
叶泠雾脸色紧绷,僵硬地笑道:“没…没什么。”
沈湛何等机警,一眼就觉察出叶泠雾脸色不对,当即就要转头往后看,刚一有动作,一双柔嫩的小手突然贴了上来。
身体瞬间僵直……
身高悬殊,叶泠雾垫着脚尖才堪堪碰到沈湛的脸颊。
“我…我还想去廊桥另一边看看,侯爷陪我去吧。”一阵心惊胆战,叶泠雾任沈湛一脸懵然,犹自说道。
“好啊,卿卿想去别的地方再看看,那我陪你去。”
沈湛定定凝视着叶泠雾,明明看穿她的小心思,却并未拆穿。
两人往廊桥另一侧走去。
绒秀见他们突然换了方向,正要跟上去,却见岳扬反而继续往前走,疑惑道:“岳扬小将军,我们不跟着侯爷和姑娘吗?”
岳扬脚下一顿,侧首道:“绒秀姑娘先去吧,少主公另有吩咐。”
绒秀一脸困惑。另有吩咐?可是刚才侯爷一句话都没说呀。
廊桥叫卖声,喧闹声,欢笑声不断,岸边站满了捧着愿灯的男男女女,河面上更是星火繁繁,承载着无数有情人心愿的河灯缓缓飘向远方。
沈湛依旧是将叶泠雾护在左右,河边来来往往不少人,却没让叶泠雾受一点拥挤。
河边放愿灯的人众多,沈湛和叶泠雾只能站在一旁等着,待人散去些后才过去。
叶泠雾将身上厚绒绒的连帽斗篷裹紧些,侧脸挨了挨那柔软细腻的雪白兽毛,看这灯火如昼的小桥流水景致,心中莫名欢喜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