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卿入梦—— by红豆仙草
红豆仙草  发于:2023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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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妤温对这个铺子还是有些喜欢的,问了问孙妈妈觉得厨房如何,是否够用,孙妈妈回道“倒是够用,只是不算宽敞,刚开始,倒也用不了那么大的地方。”
孙妈妈打心眼里,还是觉得大姑娘许是听谁说起了什么,觉得做点生意、开个铺子是有意思的事情,这才兴致勃勃地出来看铺子。
所以厨房和柜台好不好用,在她看来,现在都不是问题。到最后最可能的结果,就是这铺子留着收租,也好给大姑娘留做嫁妆。
萧妤温又连带着远远地看了看隔壁的两间小铺子,都不过是一间的门脸,一间做茶水铺子,一间做些小杂货,后面也都带着不大的一个小院子。
若是连带着都买下来,就能做间不小的茶楼了,萧妤温心里默默盘算着。
几人看铺子看的仔细,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杨舟便安排几人进了聚客楼用午餐。
除了杨舟,在雅间门口隔了道屏风,其余几人,萧妤温都让她们坐了下来一起吃。
用完午饭,杨舟还叫了一壶茶水,并几样精致点心。一直不言语的春照看到聚客楼时,便有很有点兴奋,这会儿看见茶水和点心放在描金彩绘的碟子上,有些激动道:“奴婢听说这件聚客楼,生意好的不得了,每天从早到晚,络绎不绝,连晌午的时候,都有人来呢!这家有‘天’‘南’‘地’‘北’四大种酒席,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南北特色,都搭配的极其讲究,还有‘春’‘花’‘秋’‘月’四种茶水配点心,百闻不如一见,今天来了,果然令人惊艳。”
萧妤温闻言有些讶然,惊喜更多。春照一直是个稳妥话少的丫鬟,可以说的上是精通算数记账,可真没想到她居然会对这些生意事如此感兴趣。
看来前世春照只替她掌管私房钱、管理衣服,还真是有些屈才了。
她笑着对春照说:“那我就给你安排个好差事。等孙妈妈的单子拟好了,你们这几天去逛一逛南城排名前三的酒楼茶馆,只多看每家做什么类型的点心,你和孙妈妈坐在店里尝一尝,记清楚每家的差别,再让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出来都买一遍,招牌的点心,各式的礼品盒子,咱们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这一招,也是从余嫔那里学来的,似乎称之为,调研。
从兵法上来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用于商场上,也很是说的清楚。
春照一向沉静的脸庞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高高兴兴地领了吩咐。
公费吃喝,能不让人开心吗!
等众人吃饱喝足,出发去杨舟看的第二间铺子。
这间铺子眼见宽大许多,坐落在靠近鱼儿胡同的主街上,三间宽大门脸,后院也很宽敞,现在还做着成衣铺子的生意,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二楼上隔出几间雅间,专门供家境殷实的人家来挑缎子量体裁衣。
杨舟介绍道:“这间铺子房东自己做的成衣铺子,衣服花色、布料都很是一般,房东家里又有亲人得了病,一年四季要吃补药将养,家里没有读书人,赋税高的很,就觉得这铺子不怎么赚钱了。铺子又宽敞,就想把自己生意清理了,在后面自家小院里做成衣,家里的帮佣可以上门去量体,回来再裁布料做,空出铺子来收些租。”
萧妤温闻言点了点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先帝在位初期,政治清明,国库丰盈,后来向北打了几次大仗,国库就开始吃紧。和昭皇帝即位后,太皇太后与辅政大臣代理朝政,与民修养生息,和昭五年皇帝大婚亲政后,便开始变着法的增加赋税,老百姓的生活便越来越艰难了起来。
像这样在京城里能有这么宽敞铺子的人家,日子应当不会如此艰难,如今却因为家中有病人、又没有秀才举人能减税,商户赋税更高,日子竟然要难过到要租出去铺子、还在自家继续做生意的地步。
如今是和昭八年,太皇太后还政,才不过短短三年时间。
皇帝似乎,已经涨过两次赋税了。

第12章 碰见
成衣铺子的掌柜想来见过杨舟,知道他要带主人家来看铺子,一瞧竟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穿着虽不显得富贵,可他是做成衣生意的,对布料了熟于心,一看就知道这是当下江南正流行的绸缎料子。
妃色缠枝莲纹底色绣多宝纹饰的立领对襟窄袖短袄,一水儿小指甲盖大小的珍珠扣子,配着件月白色山川楼阁图样的织锦马面裙,脚上一双妃色缠枝莲纹坠珍珠的绣花鞋。梳着简单的单螺髻,错落地插着几只珠花,手腕上带着一只羊脂玉镯子,耳边垂着一对羊脂玉葫芦形耳坠,温润的玉色映地她面若桃花,神采奕奕,通身的打扮看起来清雅别致。
掌柜的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她这一身的价钱,不由得重视起来。这位姑娘,说不定是哪家勋贵的闺秀,可得打起精神陪着。
几人随即上了二楼。
路过一间半掩着门的房间时,听见里面若有若无地穿出女子说话的声音,语调婉转,音色动人,杨舟抬眼瞧了瞧后,低低地咳了一声。
看萧妤温好像没什么反应,他又重重地咳了两声,而后居然真觉得嗓子有些痒,又咳了好几声。
前面走着的几人终于有些反应,萧妤温还没开口说什么,掌柜的连忙吩咐二楼侍候着的伙计去送上来些茶水,亲自挑了茶叶送到房间里。
趁掌柜的挑茶叶的时候,杨舟低声对秋水说道:“隔壁那女子便是怜意,带着熊新昌在青楼里给她买的一个小丫头。”
秋水有些吃惊,连忙趁春照和孙妈妈都在看着房间陈设的时候低声对萧妤温禀报了。
萧妤温轻轻笑了出来,心想,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装作不经意地往墙边走去,靠着墙边有一扇窗户,她便站在窗边,瞧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注意着隔壁的声音。
她常年习武,听力自然比寻常人更好一些。
许是窗户靠的近,许是这房间的隔音做的不太好,萧妤温能隐约听见隔壁两人的对话。
“..上次熊大爷说姑娘穿湖蓝色漂亮,趁的脸色白净明亮,今天奴婢让他们先拿几匹湖蓝的料子来给姑娘看看?”听起来是个丫鬟的声音。
“上次便穿了湖蓝,这次换成鹅黄吧,配我前儿刚做好的湘绿色裙子,想来会显得年轻些。”这就应该是怜意的声音了。
“姑娘颜色正是好时候,穿什么都好看!”小丫头笑嘻嘻的声音。
萧妤温听见她的声音就不由得皱了眉毛。
这声音...也太柔太媚了吧!她一个女子,隐隐地听了两句就觉得后背发麻的难受,真不知道这个熊新昌是怎么忍受的了。
正巧掌柜的亲自端了茶水送近来,与她极其热情地说了说铺子的情况,“我们这个铺子,别的不说,这位置是再没有这么好的了。您看着门脸宽敞,后面还带着小院,往后不管是隔出来住伙计,还是搭些景致,都是不错的。这楼上的家具都是现成的,您不管是做香粉铺子,还是做酒楼茶馆,也都是简单摆设摆设便能开门迎客的。因为东家做布匹成衣的生意,常常要存不少布料,楼下院子里还有间库房。门口还临着贤德大街,后面挨着好几条胡同,做生意的、每年来读书赶考的学子,都在这边住着,不管做什么,您一点儿都不用愁没有客人。”
萧妤温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
这两间铺子位置都很不错,第一间位置极佳,她很喜欢;这一间来往的人更多,向来生意更好做,两间都不错,难道...开两家?
她在心里摇了摇头,刚刚开始,还是先缓着点来吧。
不过这个掌柜的倒是瞧着很能干的样子,若是点心店真的开了起来,找谁来做掌柜的,还得和母亲好好商量商量。
萧妤温让掌柜的带着孙妈妈和春照,去瞧瞧后面带着的院子和他说的库房,让杨舟守在房间门口,自己则和秋水从房间里装作不经意地走出来,在二楼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故意走错了地方,往怜意在的那间抬脚走了进去。
倒是把屋里的怜意和小丫鬟吓了一跳。
那小丫鬟瞪大了眼睛,连忙往前走了两步拦住她们,不客气道:“没长眼睛吗!这间有人了!”又回头对怜意道:“姑娘莫怕,您是这件店的贵客,奴婢一会儿就去找掌柜的讨个说法去!”
说着就要上前推她们出去。秋水抬脚上前沉着脸色道:“我们姑娘走错了房间,正要退出去,你这小丫头好没教养,说话如此难听。”说着盯着她们主仆二人大量了一番,回头对萧妤温道:“姑娘,咱们还是别看这家铺子的布料了,您又瞧不上,何必再这里跟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在一间店买东西!”
那小丫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嚷嚷道:“瞧不起谁呢!”
秋水也不再理她,说完推着萧妤温出了房间,萧妤温低声嘱咐了她一句,秋水到了门外又回头道:“我们家姑娘不计较你这小丫头没礼貌,让我代她跟这位姑娘道句不是,原就是我们走错了。”
姿态非常的端庄诚恳。
那小丫头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本就是在青楼里伺候红药的,从小过的谨小慎微,如今红药变成了怜意姑娘,还攀上了皇亲国戚,转眼就要登上枝头做凤凰了,她便觉得自己也厉害了起来,以后说不定就也是大户人家有脸面的大丫头了,因而觉得秋水对她道歉是很应该的事情。又想到秋水说她们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又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怜意迎来送往,倒是很有些眼力见,看见萧妤温一身打扮又素雅又名贵,认出了她身上的缎子极为名贵难得,是这家在南城极有名气的成衣铺子都没有的江南贡料,却被她看似随意的穿在身上,还是在外面逛街穿的衣服。
她不由得觉得有些肉痛。便是她这辈子,恐怕都难以得到这样好的布料,这个年轻姑娘,却穿在身上随意外出逛街,袄子居然还用珍珠做扣子,也不怕掉了,真是奢侈!手腕上带着的羊脂玉镯子,玉色润泽温柔,一看就不是凡品,熊少爷恐怕也没有这么漂亮的玉饰。
又想到她们走错了地方,自己的小丫头出言不逊,那姑娘却还是让丫鬟对她们道了不是。
怜意嘱咐小丫头不要再说话惹事了,心里却仿佛暗潮汹涌。

她们这样既富贵又知礼,才是真正的贵族大家吧!
怜意越发地坚定了自己要好好服侍熊少爷的想法。
他既然已经让自己赎身,若是她吹一吹枕头风,他未必不能将她接进府里。
熊大爷的父亲可是卫指挥使司,祖母更是熙和大长公主!正正经经的皇亲国戚,只要能顺利入府,她还愁没有好日子过吗?
怜意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以后的好日子。
萧妤温也差不多瞧完了铺子,一行人准备去旁边离的不远的一间茶楼喝茶尝尝点心。
她刚刚也仔细瞧了瞧怜意。
身上的烟花气很浓。个子不高,身段却非常的玲珑,长相清秀甜美,算不上是什么让人惊艳的长相,可胜在眼波婉转,显得非常有风情。
她说不出来,但确实是她平时没见识过的模样。
她不由得仔细想了想自己的好友。
徐静卉是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自带着一股书卷气,与她不熟悉的人,见了她,总会觉得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让她觉得自己规矩不好;秦翩若是个活泼烂漫的女孩子,年纪不大,还有些孩子气。
前世的那些后宫妃子虽然也各有特色,但像怜意这样的却没有。
这个怜意显得很有韵味,声音也柔软动听。看得出来手指柔嫩,腰肢纤软。
难怪熊新昌会和她打的火热。
可他们在一起便在一起,为什么又要祸害秦翩若!
萧妤温想着想着,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也是她在后宫待时间久了以后才养成的习惯。
一行人到了旁边的茶楼时,竟然遇到了前阵子在回京路上驿馆里见过的成国公府的二公子。
前呼后拥,一众随从,前面有引着路、拿干净帕子把雅间桌椅又擦了一遍的,身边有长相清秀的小厮提着一个填漆提盒,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只那提盒就看起来漂亮细致,价值不菲;身后还有几个小厮抱着几件皮毛毯子、披风一样地衣物、
浩浩荡荡地往楼上最大的雅间走去。
等萧妤温上了二楼准备进雅间的时候,不自觉好奇地往他那边瞧了一眼。
原来那精致漂亮的填漆盒子里装的是一套甜白瓷茶具,想来是李郁峥平日里用惯的东西,出来也要带着。
座椅上铺着小厮抱来的一张灰色毛皮,甚至还带了绣花抱枕。
李郁峥手里捏着一块碧色玉佩,神色晦暗地盯着看,脸色显得很是冷漠地半靠在座椅上,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袍,腰间束着雕花百玉带,头上簪着一支随意一撇就看起来很贵气精致的白玉簪子,面色如玉,指节纤长,那慵懒的模样,看起来要多奢侈,就多奢侈。
萧妤温瞧着这位二公子的做派,心中对他嗤之以鼻。
真是张扬!
不过她也好奇,这位国公府的二公子,为什么要跑到南城这家看起来并不名贵高雅的茶楼来。她低声吩咐了杨舟一声,让他回头打听打听。
几人进了雅间,叫了茶楼的招牌茶点,还打包了几份礼盒装的四件、八件、十二件装的点心,准备带回府里去给父母亲尝尝,集思广益。
萧妤温没再注意李郁峥,等自己吃的差不多了,也觉得今天有些疲惫,带着几人便回府去了,只吩咐杨舟派人继续盯着鱼儿胡同。
萧家的马车慢慢离开了茶楼,李郁峥依旧悠闲慵懒地靠在雅间里的座位上,目光随着萧家的马车逐渐深远起来。
他吩咐随从石影:“南城营里见机行事。”
石影冷脸应了诺,一个闪身便在雅间里消失不见。
他伸手拿起一枚莲子糕,轻咬了一口,皱着眉咽了下去。
这点心,总觉得有些不合口味。
熊新昌这几天日子不太好过。
他原本今天去营地带几个时辰,就想去找他金屋藏娇的怜意。
没想到出门之前却被继母小李氏抓着絮絮叨叨说了半天。
说祖母的吩咐,要让家里的侍卫头子跟他一起去营里,还要让他老老实实在军营里待上几天,还换了另外一个副将带他比试。
小李氏一脸慈母笑容道:“大长公主有意为你求娶靖安侯府的嫡女,靖安侯在南城营也有相熟的下属,若是他查出了什么来,还能放心将金尊玉贵的嫡女嫁给你吗?”
娶了靖安侯府的嫡女,老爷就有可能从南城营,回到京城中。
如今他们这个官阶,军功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得力的姻亲!
熊新昌心里要愁死了。
在他看来,娶不娶靖安侯府的嫡女不是什么大事儿,能不能如期见到他的怜意,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儿。
他每隔十天去趟南城营,都要中间逃跑去鱼儿胡同怜意那里住,平时看管他的副将早被他拿银子收买了,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可他要是这次去了南城营,却没有出现在鱼儿胡同,怜意肯定会伤心难过的。
十天才见上一面,他已经很是难耐了,这次若见不上…..他屋里的丫头又没有那么些样式,实在是无趣的很。
他想到了当初她求他赎身时候哭的梨花带雨,眼睛像小白兔的眼睛一样红红的,脸颊也哭的红扑扑的,跪卧在他腿边抬着头看着他,衣着单薄,越发显得她肩背白皙,腰身盈盈不足一握,眉眼含羞,楚楚可怜,这也是为什么他给她赎身,把她安置在鱼儿胡同后,给她改名字叫“怜意”了……
他想不下去了。
如果今天他不去,那怜意又该哭坏了。
怜意这般模样只能让他看到!
熊新昌暗下决心。
到了晚间的时候,他和衣躺下,睁着眼睛,绞尽脑汁想办法怎么跑出去。
营房外面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竟然又听见马蹄声,由远到近,熊新昌心里一惊,迅速地掀开被子悄声走到墙角去。同屋的几个侍卫也听见了动静,见他起身,也跟着起来,熊新昌笔画着手势让他们不要出声,示意自己出去瞧瞧。
一个侍卫跟着出了去,却发现找不到熊新昌了。
远远瞧着一个身形像熊新昌的青年男子骑着马跟着一列队伍哒哒远去。
侍卫看傻了眼,怎么盯着盯着,人就没了呢?
熊新昌去了哪儿?他要是把大少爷跟丢了,大长公主准要灭了他全家!
几个侍卫四散而开去寻人,最后才听见一名千户说那队伍是去西南山上剿匪去了,袁副将带着出去的,早查探好了山匪的行迹,夜间突袭好将他们一网打尽,过个三五天便能回来。
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千户这话说的靠谱,袁副将又是指挥使司手下干将,应当不会有错。
当即派了一人回熊府向几位主子说明情况,他们则在南城营里等熊新昌归来。
说不定还能顺带点功劳回来。

怜意坐在小院里,吹着凉风,焦急地等着。
她托厨房的婆子去外面找了几个闲帮,让他们想办法寻一寻熊新昌的下落。
小丫鬟看她坐着等的时间久,还穿着单薄的春衫,颜色是娇俏可人,可那料子忒薄。眼看着天越来越黑,她跑进屋里取了件披风给怜意披上,关切道:“熊大爷说不定这次忙,没能来,也是有可能的,姑娘快回屋里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别冻坏了身子,大爷要心疼的!”
说不定还会罚她们这些伺候的不得力,发卖出去。现在这样轻松又自在的活计,她一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能得来。
小丫头心里七转八转的,奈何怜意不肯,继续在院子里等着。
她便去取了小炉子在旁边烧着热水,给她备热茶喝。
等来等去,月上中空,想来熊新昌是过不来了。怜意失魂落魄地披着衣服往屋里走去。
却突然听见一阵急切的马蹄声,而后是敲门声音,看门的婆子问了两句就开了门,竟然是熊新昌风尘仆仆地进了门。
怜意惊喜交加,整个人往熊新昌身上扑了过去,抓着他的衣袖急切道:“是出了什么事吗?怎么来的这么晚?!”
熊新昌一脸疲惫,一路上心里的慌张害怕如今看到她这模样,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声音低微道:“有没有茶水点心,绕路跑了半夜,南城营的饭菜真是难吃!”
怜意脸色看起来心疼里了,连忙吩咐小丫头:“快去灶上把煨着的鸡汤先盛一碗出来,取几样点心,再叫婆子煮碗细细软软的面来,要快。”
鱼儿胡同的小院里从冷清寂寞变得热闹起来,旁边得了消息的人四散开去。
京城东城角落里的星野小筑,院子里挖出一道细细的溪流,绕着一座精致秀气的亭子而过,流向后花园的池塘。亭檐下挂着几盏气死风灯,亭子里也放置着几盏地灯,映着亭子里亮堂如白昼,亭子里陈设简单,李郁峥披着大氅靠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卷书看的认真,丑时过了两刻钟,石影身形机敏地翻墙进了院子。
李郁峥抬手把书卷扣在小桌几上,问道:“都安排妥了?”
石影点点头,沉声道:“正好那女子托人找闲帮出城去打听,不然还不会这么顺利。”
李郁峥披着鹤氅起身从亭子里抬脚往外走,道:“说说。”
石影紧随其后,继续禀报道:“城南应外七八里,有处山贼,张狂了好些年,这次换防到南城营的袁副将是个好追功绩的,之前驻军在山西的时候,常常出去剿灭山匪,功劳不少。这次熊家打听了袁副将的剿匪计划,三令五申让熊新昌务必跟出。那个帮着怜意打听消息的王五,他在的那堆闲帮里有线人,使银子换成赵九跟着去了南城营,看见熊新昌,几句话就换了腰牌,让他回城。这会儿赵九正跟着袁副将剿匪。”
石影声调平静至极。
李郁峥抬头看了看天,漆黑漆黑的夜色里一轮残月,吩咐石影:“多找几个弟兄换着,不错眼地盯紧了鱼儿胡同。把王五藏起来,换别人去跟鱼儿胡同传消息。”
石影应了,道:“都安排妥当了,估摸这一趟要三四天才能回来。”
李郁峥脸色有些冷峻,低声道:“是都妥当的,可我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随即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早了,回去歇息,恐怕还要忙活一阵子了。”
石影嗖地一声退去,院子里不见了身影。
李郁峥慢慢踱步进了,沿着小溪走到了池塘,看着水色中映着的月亮,柔和的光芒透进眼中,仿佛渐渐地填满了他一直空缺的心。
他对着池水轻轻地扬了扬嘴角。
第二天天刚擦亮,怜意早早地起身去厨房,准备亲自为熊新昌准备早餐。
她昨天夜里问了许久,也没有问出来熊新昌究竟是怎么跑回来的。只是熊新昌一个劲地抱着她说“多谢你,多谢你。”
谢什么,她也不清楚;问了,他也不说。
问不出便问出不出吧。
她只要好好待他,时机成熟的时候,央求他带她回府便是了。
指使着厨房的婆子做了几样点心并小粥小菜,刚刚端进里屋,小丫头跑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今天还喝药吗?“
怜意的细眉地皱了皱,吩咐道:“照常熬上吧,待会儿我问问爷。”
熊新昌才起身。
温香软玉陪伴,和昨天在南城营里的粗糙难受对比,简直天差地别,熊新昌觉得满意极了。
怜意小模小样地凑近伺候他起身洗漱,姿态娇羞地问他:“刚刚扣儿来问,这次的药还照常吃吗?妾身这心里……”她带着些难过的模样,“妾身虽然极想留大爷的孩子,可还是让她照常她上了药,妾身不愿意让大爷在府里难做。”
说话的时候正面对着熊新昌给他系腰带。
熊新昌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下大为不忍,想到继母小李氏说祖母有意为他求娶靖安侯府的嫡女。那个秦四姑娘也是将门出身,肯定脾气火爆,动不动就会打打杀杀的。
他可怜的怜意,到时候怎么在这种主母手下讨生活呢!不如留个孩子给她,以后他也有由头照顾她。
又看到怜意一副忍痛要吃药的样子,眼神中却对他恋恋不舍,让他心里非常满足,伸手紧紧搂住她道:“以后便都不要吃药了!过阵子我想办法接你进府!”
怜意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得意极了,熊新昌就吃她这一套,她屡试不爽。
她面上接着扮出十分惊喜的模样,娇笑着推开他,吩咐丫头上了菜,陪着他舒舒服服地用了早饭。
饭后熊新昌抱着怜意躺在屋里的罗汉床上,吩咐道:“让人出去打听打听消息,就问南城营出去的那帮人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好提前做准备。”
怜意点头叫扣儿进屋,吩咐她去找厨房娘子出去打听,扣儿笑盈盈地应了,出了屋子,眼神却变的热切起来。
红药以前在感观楼里与她一样,都不过是伺候人的身份,可如今红药摇身一变,变成了小院里的主子姑娘,穿上了绸缎衣裳,吃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山珍海味。
以后说不定还能变成高门大户里的妾室,生下子女,一片坦途。
红药可以,她扣儿也可以。

打听来的消息是大约三天后南城营出去的一队人马才能回来。
熊新昌满意极了,高兴地对怜意说:“爷这次能在这儿多陪你几天了。”
怜意心满意足,张罗厨房出去买好酒好菜。
熊新昌正在鱼儿胡同过的舒服自在,南城营里跟着袁副将去剿匪的赵九,却觉得一分一刻都过的很艰难。
这怎么能叫剿匪呢!
昨天傍晚大营里刚用过了晚饭,袁副将手下的探子来报,说打探到了匪徒的行踪,夜里他们要去京城西南的山村里劫掠村民,袁副将当即敲定,急行军到村子里将这群匪徒一网打尽。
南城营里的兵士们都很兴奋。
在京城守卫,能这样出去剿匪,是有功劳的!
大营里匆匆忙忙地准备起来,袁副将还不忘叫人去寻熊新昌。熊指挥使司的父亲、熊老将军托部下让袁副将帮忙,带着他这个不成器的孙子,多少蹭一点功劳。
袁副将面上恭恭敬敬地应了,毕竟熊老将军曾经在是他的老上司了。
可他昨天专门看了看熊新昌的模样后,倒觉得熊新昌这小子,跟熊老将军,差的也太远了。老将军英明神武,可这个熊新昌却养的白白嫩嫩,走路都走不利索,看起来娘里娘气,在南城营里和别人比试,别人大喝一声,是气沉丹田、声音震天,能震慑对手,鼓舞士气;熊新昌大喊一声,那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扣出来的,像声音发哑的小娘子,声音虚浮,别说震慑对手了,对手怕不要被这一声笑死。
只不过大家挨着熊指挥使司的面子,憋着笑,还要装作艰难对抗的样子跟他打一架。
还要绞尽脑汁败给他。
袁副将心里想着,这可真是太难了。
但老将军的吩咐,他也不能不听,还是派了人去熊新昌的营帐里寻他。这到手的功劳,且带着他便是,到时候不过让他藏在人马后面,不让他动手就是了。
袁副将的手下对熊新昌也不熟悉,只依稀记得身形不太威武,个子不算太高,只按身上的腰牌来确认,便把替换他的赵九带走了。
熊新昌当时听见外面马蹄响闹,掀开被子往外去看,正好被寻他来的赵九一把拉到了营帐后面。熊新昌惊吓至极,还以为有人要劫他,大声喊道:“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不过南城营里正嘈杂,马蹄声、嘶喊声到处都是,他的声音细弱,大声喊也没谁能听见。赵九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道:“鱼儿胡同的怜娘子托我们来寻熊大爷回去!小的听说现在袁副将要带人出去剿匪,不如大爷赏小的几枚银子,小的换大爷去?大爷还回鱼儿胡同舒舒服服待着,小的替大爷将这功劳挣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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