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好了,开始琢磨开铺子赚脂粉钱了。
徐静卉指着图上的位置道:“我觉得倒是这间在街角的铺子位置好,小虽然小了些,可刚开始,不宜贪大,可以先悄悄地开半个门脸,卖一卖点心试试,看看味道反馈都如何,每天也不多做,就先开半天时间,慢慢地等周围的人都知道了,也知道大家对味道是不是喜欢,价格是不是合适,过个十天半月的再挑个好日子正式开业迎客,请些敲锣打鼓的,再配些果子礼品。”
萧妤温听完,眉眼便如春日海棠盛开般展开笑颜,道:“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也觉得街角那家店位置更好,索性买下来。”又想了想她说先悄悄开门,每天只开半天的方法,“这样也好,就怕出什么叉子,这样也好有个准备。”
说完两人又指着图纸写写画画了大半天,萧妤温留了徐静卉在府里过夜,第二天便让杨舟点了银子去将前阵子看的第一家铺子买了下来。
用完午膳,送走了徐静卉,杨舟过不久便将办完手续的房契带了回来。萧妤温认真地将房契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她最近专门出去买的一只雕漆螺钿四季如意图样的新匣子里,又将匣子仔细盖好盖子,上了锁,让春照记了一式两份的账册,一份留在她屋里,一份交给母亲保管。
然后就静静地盯着小匣子,看着上面雕漆细腻的图样,歪着脑袋看螺钿在不同视角下闪现出的多彩模样,眉眼间都是笑意。
从这张房契开始,她便真的走上了一条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道路。她要开始学习打理商铺,用心经营,赚钱,做些新奇巧意的东西孝敬给父母。
跟母亲学习主持中馈,寻一个看着顺眼又门当户对的美男子,带着大笔的嫁妆嫁出去,最好能琴瑟和鸣,家宅和睦,有几个自己的孩子,在叛军战乱爆发之前,早早地寻一处安全的地方定居度日。
不求权势滔天,但求有钱不愁。
第24章 试吃
新买的铺子让杨舟找了工匠重新装点,萧妤温则拉着孙妈妈在府里尝试更多的点心做法。
甚至在家里开了个小小的宴会,参加的人有父母亲、哥哥萧济,还有展妈妈、秋水、春照、外院的几大管事、内院的几位管事妈妈,热热闹闹地将点心摆了好多个台面。
有咸香的,酥皮的,绵软的;京式的,粤式的,苏式的,一应俱全,连平常不爱吃点心的萧怀都觉得有几样深得他心。
萧济吃的最开心,他最近读书读的刻苦,难得屈尊走出书房跟他们一起玩耍。
他吃完一颗鲜肉馅的酥皮点心,一脸享受,又十分惬意地喝了杯普洱解腻,拍着手掌调侃萧妤温:“你也别开什么铺子了,我每个月给你例银,你每天让人变着法的给我送点心茶水得了!”
萧妤温冲他翻了个白眼:“你的月例银子恐怕还够不上两三天的点心,别想了!”
萧济不死心:“等日后哥哥我中了进士,当了大官,你的点心也出了功劳,到时候论功行赏,肯定少不了你的大红包。”
萧妤温斜着眼看他:“那倒不如你把银子送到我铺子里,我让人专门给你做,给你算便宜点,等你有朝一日当了大官,咱们再说红包的事儿。”
萧济一脸不可思议:“萧妤温,你怎么长脑子了?”
文慧郡主佯怒,重重地拍了萧济肩膀几下:“就你贫!”
萧妤温开始扯着嘴角笑,慢慢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许久才缓了下来,喝了口茶压一压,对着萧济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已经闭关读书这么久,难不成把脑子读傻了。表姐还说我是经商小天才呢,以后就看看,是你官做的大,还是我生意做的远。”
一直认真吃点心的萧怀这时候突然不满地插话:“生意要做,功夫也不能落下,为父的衣钵还要你来传承。”
说完略有不满地瞪了一眼萧济。
萧济习以为常,嘻嘻笑着拿起一块绿豆糕捏着腔调吟道:“天生我材必有用。”然后吃了一口糕,喝了口茶,又拿起一块玫瑰酥,一手拿酥一手挥袖,大步向前走着又吟道:“我辈岂是蓬蒿人。”
逗得满院子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瞧着眼前哥哥装模作样彩衣娱亲的模样,萧妤温心中温暖大于酸涩。
前世,她和这个大哥之间关系,其实很是淡薄。
她自小喜动爱闹,身体强健,刀枪都耍的好。哥哥却因为身体不能习武,读书倒读的痴,尤为好静,他们两个人常常不会碰在一起,就算碰在一起了,从前的她最烦他张嘴闭嘴爱念叨之乎者也,哥哥也常常觉得她行为举止没有淑女风范,两个人见面就斗嘴,斗完常常十天八天相见两厌,愈斗愈勇。
原本不是很坚固的兄妹情,就更加淡薄了。
后来她在猎场见了皇帝,看他长的好看,颇有几分拳脚功夫,言语笑颜都切中她的要害,便不管不顾地非要入宫,为此不惜顶撞父母。最讲仁义道德的萧济自然不喜,曾经三天见了也不愿搭理她。
再后来,她进了宫,萧济中了举,点了进士,外放为官。
她竟与哥哥再无相见。
现在看来,哥哥倒不是真的嫌弃她,反倒是她觉得哥哥不能陪她玩耍才疏远他。
萧妤温端起一盏汝窑天青茶斗,慢慢喝着茶水,打量着身量高挑的萧济。
一袭青色长衫,碧玉簪带,腰间佩着玉饰,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个小巧的茶壶,一边甩袖一边就这茶壶喝茶的模样,颇有些狂妄不羁的模样。
萧妤温不由得跟母亲打趣:“好生生的一壶茶,让他拿着像喝酒似的。”
文慧郡主见儿女难得和睦,很是欣慰,也就不管他们如何贫嘴。
萧济走近了问萧妤温:“你叫大家来吃点心,是要让大家帮你拟定菜单吗?”
萧妤温犹豫了一下:“也是,也不是。我想刚开始的时候,既卖散称的点心,也卖装好的礼品匣子,四色果子、八色果子、十六色的,都准备些。这里面都放什么,起什么名字,配什么样的匣子好看,我可是不大懂,才请大家来想想主意。”
萧济十分少见妹子怎么好说话,看她模样又似乎真的不是玩闹,不由得坐在她旁边,认真想了想,一边想一边打开扇子装模作样地扇了扇空气,而后思索着道:“今天倒是能让大家选出那些点心味道最好吃,至于各色果子点心都放什么样式,这个你恐怕要问问展妈妈,她既懂点心,又懂人情往来。咱们府上节礼打点,也都是展妈妈照看着的。弄清楚了京城百姓节礼喜送什么样式的,照着样子去做匣子便是了,吉祥名字那就更好说了,年年有余、福星高照、金榜题名、松鹤延年,随便你怎么起。”
萧妤温撑着下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名字嘛,我学艺不精,请哥哥帮我题几个名字,我也好借一借你的才气。”
萧济大为吃惊,甚至觉得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好说好说,你只记得以后多送我点心便是了。”
众人又对着各色点心讨论了许久,最后决定先挑出四样今天尝来最好吃的点心,软糯的绿豆糕,细腻的红豆枣泥糕,别致的鲜花饼,咸香的鲜肉酥皮小烧饼,先试着售卖。
萧妤温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大干一番事业,见她如此认真投入,一开始不怎么当真的孙妈妈也颇受感染,带着几个厨房的丫头,愈发认真地筹备了起来。
没想到这时候姨母却下了帖子请文慧郡主带着萧妤温,过两天一同去京城北山上的流云观里小住几天消遣。
文慧郡主嘴角带笑地看完帖子后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吩咐展妈妈去收拾两三天的行装,她们一同上山住几天。
萧妤温有些好奇母亲为何看起来这么高兴,文慧郡主点着她的脑袋道:“你姨母这是要给静卉相看,这才约了我们一同过去。”
相亲啊......
萧妤温陪母亲用了午膳回去后立马找来了杨舟,让他将这个消息告诉秦勉。
别人看不出来,她可清楚的很,秦勉打小就喜欢徐静卉!
前世便是这样,从小到大,只要表姐来找她玩耍,秦勉必定查不了两刻钟就也赶到了萧府;她和表姐出去逛街买东西,总能遇见秦勉。
那厮还特别分裂,在她面前张牙舞爪惹事生非等着被她揍,见了表姐就一副腼腆模样,说话都不敢大声的。
从前她可没少嘲笑他。
可惜前世徐静卉远嫁江南,秦勉似乎…至少在她战死城门前,秦勉一直未曾娶亲。
第25章 前情
前世的徐静卉似乎是在她入宫不久后便远嫁去了金陵书香传世的大族林家,做了宗房嫡子的太太,后来更是成了林家的宗妇。
萧妤温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也许夫妻和睦,举案齐眉,以她的本领,做得宗房宗妇,掌一族中馈,一定是得心应手的。
不过萧妤温猜想她大概会过的很累。
也不知道这次来相看的是不是金陵林家的少爷。
前世的秦勉因为妹妹早夭,又被熊家欺辱,她入宫后不久便听说秦勉去了西北驻军磨炼。再后来打过几次胜仗,得了些名声,却一直未娶妻室。
萧妤温手指托腮,指尖轻轻地、不紧不慢地点着脸颊仔细思索。
她突然觉得,仿佛今生有许多事情,都与从前不同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曾入宫,而将所有事情的走向都改变了吗?
萧妤温轻轻摇头,觉得自己应当还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改变这么多事情的走向。
前世北狩结束不久,靖安侯便带着秦勉和秦翩若出京城换防,也正是那次换防,秦翩若中了箭不久于世,未嫁早夭,京城中很是唏嘘了一阵。
她那时在后宫中,正是得宠的时候,宫外的消息,也格外灵通。
得知自小一同长大的秦翩若被人误伤惨死,还遭人污蔑,死后都不得清净,而皇帝对熊家的处置又不轻不重,萧妤温当初还因为这件事情与皇帝闹过一阵子的别扭。
再后来便听说,和昭八年入秋,北地尤鲜族扰边,秦勉请命去守北地,后来带着两千精锐杀进了草原,剿灭了阿耶拿部的前锋部队,也因为此战秦勉在北地小有声名。
和昭八年的冬天,徐静卉远嫁金陵。
秦勉之后一直守在北地,辽阳之战后父亲再难出征,京城守卫不力,皇帝给秦勉下过多道旨意令他进京守卫,他却屡次以北境尤鲜未灭为由从未返回。
当初萧妤温以为秦勉大约还是气愤皇帝当初没有处置熊家,心中有怒气。
现在想想,大概也可能是因为徐静卉远嫁,京城对于秦勉而言,既令他伤心,又引他回忆吧。
熊指挥使司换防到了东海,京城守备则一直由靖安侯担任。
和昭十三年,国家竟已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北地戎族阿拿耶部重回草原,出现了强大的首领,屡次扰边,而北地守军到了那时,除了秦勉几乎无将可用。
皇帝这才想起来在他热闹的后宫里,有一位他冷淡了三年的妃子原是武将出身。于是萧妤温重穿盔甲带兵北上,同秦勉并肩作战,艰难地守住了北地。
天气日渐热了起来,秋水端上来一盏甜羹。
萧妤温从这段回忆中抽离出来,有些出神。
如今,靖安侯并未带着秦勉和秦翩若出京换防。
秦翩若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前不久还给她写信抱怨:家里算卦说她今年犯太岁,端午节之前都不宜出门。
萧妤温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切,竟如同安排好了的一样,在她准备出手提醒前,问题似乎已经被解决了。
她努力回想,从北狩开始,除了她刻意地不外出不愿再见到皇帝,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是和前世不一样的?
萧妤温盯着桌子上放着的那碗甜羹,想到了从北狩猎场回京的驿站里,她无意间瞥见的成国公府二公子。
她想起来了!
前世北狩的时候,成国公阖府都进了京。她记得当时大家都在私下闲聊八卦,成国公府的世子长的极为俊美,却身体病弱,幼女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却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风华天成。
成国公英俊神朗,据说年轻的时候出门都会被小娘子们丢手绢丢花儿丢香囊的。到了成国公世子,因为实在绝色却病弱,极少的几次出门,小娘子们都担心扔帕子砸坏了他,只能自觉地站在街上,眼巴巴地盯着世子车驾缓慢路过,却万般无奈地忍住手痒想扔的香囊帕子。
就连国公夫人也是当年鼎鼎大名的美人,是先帝极为宠爱的阮贤妃的胞妹。
一向爱看美人的萧妤温,因此对成国公一家都十分向往。
至于二公子,她则是完全没有了印象实在是不记得他有没有出现在猎场上。按理说,二公子长相明朗帅气,看起来风度翩翩,并不比成国公世子差在哪里,她不应当一点印象也没有。
何况他看起来又和秦勉关系极好。
难道前世偏偏就他,没有来北狩吗?
多少是有些说不过去的。不过,如果阖家进京,留下一个精明能干的次子在家中主持局面,倒也还算是说的过去,毕竟长子那版般体弱。
萧妤温再度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重生后,成国公府一家并没有在北狩出现?
难道还有人像她一样,得上天眷恋,也...重生了?
她突然有些害怕了起来。如果有人像她一样也重生了,那么她的变化,她的所作所为,岂不是被对方看的一清二楚?
而对方是谁,她却一无所知。
人对于无知的事情,心情往往都是惊奇与害怕。
萧妤温开始有些担心,她让杨舟去告诉秦勉,徐静卉要去流云观相看的事情,做的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若是前世表姐在金陵得了极好的姻缘,如今却被她干预不能成的话,她岂不是成了罪人。
萧妤温着急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地转圈。
没想到杨舟很快带了秦勉的回信,说成国公二公子约他去青云山的庄子里小住几天,而青云山离流云观不过几里地的路程,他们正打算也要去流云观里讨些素包子吃。
流云观的素包子在京城中非常有名气。因为流云观后山上长着的野菜风味极佳,青云山山脉绵长,南北纵横,却只有流云观后山上长着这种不知名的野菜,又因为野菜只在春季生长,道观里用这种野菜做的素包每年只有四五两个月有,等闲人一般都吃不到。
萧妤温没由来地心里安定了些。即便没有她的报信,秦勉他们也是打算要去流云观里游玩一番,那不管表姐的相看成或是不成,都与她没有什么干系了。
萧妤温自欺欺人地想着,喝起了桌上快要放凉的甜羹。
她以后要做什么决定,还是多三思而后行吧。
第26章 同行
春照和孙妈妈忙着点心铺子准备开张的各种琐事,秋水则带着几个小丫鬟收拾萧妤温过两天去流云观的行装。
这天是十五,用过早膳,文慧郡主照例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萧妤温原本打算与母亲一同进宫,好好地陪太皇太后喝喝茶,坐下说说话,伴着她在御花园里逛一逛,舒展舒展身子骨。
前世在后宫中,多亏太皇太后处处照应,时不时地提点她几句,不然她未必能在后宫中安然度过五年时间。后来朝廷军事几无人可用,也是太皇太后点了她的名字,才有她后来北上与秦勉共战戎族。
但是前世她脑子又傻人又狂妄,并不珍惜太皇太后对她的种种好,现在回想,大约是因为母亲是太皇太后嫡亲侄女,太皇太后看她亲近,才处处提点她。
萧妤温正挑衣服的时候,小丫鬟突然来禀道:“靖安侯府秦四姑娘的马车刚刚到了门外,说是有急事想见姑娘。”
萧妤温想到最近外面的流言蜚语虽然日渐消散,但生怕她又遇到什么事情,不免还是有些担心,便让春照去和展妈妈说了一声,带着秋水去内院门口迎了迎秦翩若。
秦翩若从下了马车到进了她的小院里都是一副撇着嘴不开心的模样,萧妤温不由得问她:“出了什么事?还是谁惹了你不开心?”又吩咐秋水:“看看小厨房今天做了什么样子,上一碟子今天新作的点心来给秦四姑娘尝尝鲜。”
秦翩若看起来一副气鼓鼓的模样,闷声道:“我哥要和成国公二公子一起去青云山住上几天,我想一起去,他却死活不肯带我去。我觉得他们肯定有事情瞒着我,才不愿意带我去。”
萧妤温失笑,看着秦翩若闷头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一盏茶而后道:“听说徐姐姐要去流云观相看,郡主也要带着你一同去,我急着来是想问问,郡主和你,能不能也带我一起去?”
萧妤温想了想道:“你哥哥和成国公府二公子说不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办,才不方便带你去。母亲刚刚进宫去向太皇太后请安,等她回来了我跟母亲说说看。”
秦翩若吃了两块点心,又听了她的话,觉得自己在哥哥那边的不受重视,到了萧妤温这里变得被重视了起来,心里满足了许多。
萧妤温想了想母亲进宫的目的,不由得又轻笑对她道:“说来母亲进宫请安,也是给你出头去了。”
秦翩若好奇道:“为我出什么头?和熊家有关系吗?”
萧妤温点点头:“原先在猎场的时候,母亲不是斥责熊心悦小小年纪没有规矩,不懂礼仪,要进宫请个引教嬷嬷吗?”
秦翩若乐地拍手:“那感情好,让他们犯了这样的错事,害我被人说三道四,好在我大大咧咧,不与他们计较,要是换个心思细腻敏感的姑娘,恐怕早被他们害死了!”
可见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觉得刘皇后敷衍了事,十分不公。
两人在将军府里吃吃喝喝,文慧郡主却眉头微皱着细细对太皇太后讲述当时种种。
太皇太后听文慧郡主将前因后果都讲完后,不由得伸出手掌,重重地拍向了罗汉床上的枣红色贡缎织福寿延年图样的坐垫上。
“知道她是低门小户出来的,难当皇后之责任,没想到竟然这么拎不清,是非曲直对错都分不清楚!又如何帮助皇帝安定后宫!”
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连忙端了一盏莲子汤,文慧郡主亲自端给太皇太后,一边给她顺气一边道:“皇后娘娘年纪轻,大约是碍于大长公主的威仪,不敢真的惩罚,所以侄女这才来请您,给那个熊大姑娘指派个规矩好的嬷嬷,说来也是皇室血脉,行动作风,万万不可任性妄为。”
太皇太后垂了垂眼眸淡淡道:“就让文心去熊府教导那丫头一阵子吧。”
殿内一随侍女官应诺遵旨。
太皇太后接着问道:“温丫头近来可好?听说北狩的时候她身子骨不大好?可要紧?”
文慧郡主闻言展颜道:“那丫头皮实着呢!北狩地方毕竟还有些倒春寒,她吹了风头疼了几天,现在活蹦乱跳的,每天早上要打两套拳呢!”
又接着道:“那丫头不知道最近着了什么魔,天天念念叨叨着要开铺子做生意呢!已经在南城买了间铺子,不多久就要开业了,侄女瞧着她难得收心,便可着让她去造了。您别说,还像模像样的。下次让她亲自来给您做点心尝尝。”
又挑了几件趣事跟太皇太后讲了讲,在宫里用了午膳又陪着太皇太后聊了许久,等太皇太后午休了,才启程回府。
文慧郡主听说秦翩若来寻萧妤温的缘由后,想到郭夫人是个不爱凑热闹的性子,规矩又大,赵夫人给静卉相看,想必也不愿被多人知道,派人向靖安侯府递了信儿,得了应允,便决定一并带着萧妤温和秦翩若两人,一同去流云观。
皇宫中,慈安宫里,太皇太后午睡初醒,饮了杯蜜水后,吩咐宫女:“去请皇后过来。”
听到太皇太后传召的刘皇后,不由自主地肩膀瑟缩了一下。
她这两天觉得自己眼皮子一直在跳,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皇帝即位的时候,先帝的皇后早逝,皇帝生母舒嫔又被先帝赐死,所以她与皇帝大婚后,并没有正头婆婆,她当初为此颇为窃喜。
可万万没想到,太皇太后却并不是省油的灯,自皇帝与她大婚亲政后,虽说太皇太后不再对政事指手画脚,可在刘皇后看来,后宫诸事,太皇太后总喜欢叫女官来给自己讲规矩上课,可见在太皇太后的眼里,她这个皇后就是个事事都做不好的无用皇后。
太皇太后不乐意后宫嫔妃去她宫里请安,是以每月后妃只在初一去向她老人家请安。
今天是十五日,照例是太皇太后娘家侄女文慧郡主进宫觐见请安的日子。文慧郡主刚刚出宫,太皇太后歇了午觉就让人叫她过去,刘皇后心里十分惴惴。
刘皇后战战兢兢地行了礼,往常这时候,太皇太后都会叫女官来虚扶她起身,道皇后母仪天下,不必对她行此大礼。
可这次太皇太后却目光冷冷地看着她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
刘皇后心里更加惴惴了。
刘皇后战战兢兢地行了礼,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低头垂眸地站在殿内。
太皇太后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让宫女给她看座。
殿内一度十分安静。
太皇太后看着安静地像个鹌鹑似的皇后,皱眉不喜。
皇后低眉垂首地站着,看太皇太后似乎也没有说话的样子,自己不免低声小心地再次向太皇太后问了安,道:“不知太皇太后叫儿臣来有什么吩咐?”
说完话心脏咚咚咚地简直要跳到了嗓子眼。
太皇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问:“皇后平日都读些什么书?”
皇后一听问她读的书,心里仿佛安定了下来,规规矩矩地答道:“儿臣平时打理后宫,繁杂琐碎,日常能读书的时间并不多,只偶尔看一看《女德》《女诫》《孝经》这些女子必学之书。”
太皇太后扶额,道:“倒也难怪。”
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女子,家境又很是衰微,碰上熙和这么个泼皮,怎么能指望皇后能知事明理又公平处置呢。
皇后听得一愣,不知道太皇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难怪?难怪什么?是嫌她读书少不成?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一个皇后,每天那么多琐事要处理,又要服侍皇上,又要事无巨细地过问皇子公主的衣食住行,她哪里来的时间读书?
况且她娘家,也不是诗书传家的大家族,家财有限,供应家中男丁读书都很困难,她能识字,已是家族莫大的支持了。
只听太皇太后点了身边一个女官文芝道:“皇后繁忙,恐没有时间读书,你每日去皇后宫中给她讲一个时辰的书,从《论语》开始,将儒家经典都粗略讲一遍给她,务必要讲的浅显易懂,深入浅出,让皇后知晓道理。”
文芝领了吩咐,又对刘皇后福了一礼,刘皇后一脸愣怔,不由问道:“太皇太后,您这是...”
务必要讲的浅显易懂,深入浅出,让皇后知晓道理。刘皇后听完这句话,顿时便知道了自己在太皇太后眼里有多么的愚笨不堪。
这简直就是指着她的鼻子在骂她!
可她又是太皇太后!皇帝的亲祖母,又曾经掌权五年,如今哪怕她退居后宫,手中也有滔天的权势,她一个没落家族出身的皇后,又有什么底气在太皇太后年前道屈呢?
刘皇后一脸憋屈,脸色发红,一股不自在的热气从心口升腾到耳后,觉得自己的脑袋此刻就如同煮熟了的虾子一般红。
太皇太后看着她的脸色一会儿变得难看一会儿又变的疑惑,心知刘皇后恐怕还是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派人给她讲书。
当初觉得她愚钝老实,便不会像先帝的后宫那样搅合的前朝后宫不得安宁。可万没想到,刘皇后竟然这样呆笨!
太皇太后轻哼一声,几乎让人听不见声音,又道:“老婆子乏了,皇后回去吧。”
刘皇后顿时如闻雅乐,落荒而逃。
四月初,春和景明,微风浮动,佳人衣衫渐薄。
吏部侍郎徐府家眷、大将军萧府家眷车驾带着各自随侍的婆子丫鬟,徐府赵夫人带着徐静卉,文慧郡主带着萧妤温和秦翩若,一行人出了京城北上青云山,入流云观。
一路上行的稳,路上走着走着,萧妤温便与徐静卉、秦翩若坐在了一辆马车上,萧妤温特意为众人准备了路上用的点心匣子,不出意外地又得了众人的夸奖。
秦翩若年纪小一些,吃点心吃的颇有些没心没肺的,不一会儿便累了靠在萧妤温身边睡着了。
徐静卉看起来显得有些紧张,平时对吃食零嘴十分克制的她,一路上连吃了三个红豆山药饼,点心虽然小巧,吃多了也难免噎得慌,萧妤温心里猜想,她许是因为要相看人家,不久就要嫁人,心里有些恐惧吧。
她递了杯蜜水给徐静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这林家远在金陵,虽说是江南大族,你...哎,我私心里可不想你嫁那么远。
“也不知道那林家的规矩大不大、有没有恶婆婆刁蛮小姑子...最怕的是不知道那林家嫡长的公子长得好不好,若是相看成了,也不晓得以后会不会对你好。”
说着便轻轻叹了一口气。
与徐静卉相看的便是前世她远嫁而去的金陵大族林家。
萧妤温过去短暂又苦闷的一生,虽然脑袋不算精明,却在最后的时日常常自省。她知道徐静卉此时内心多少有些对未知的恐惧,而她也知道,只有直直地面对内心的恐惧,才能冷静地剖析自己的怯弱。
徐静卉温婉端庄,素有贤名,她自然不怕恶婆婆刁蛮小姑的磋磨,她怕的恐怕是自己孤身一人远嫁的恐惧。
萧妤温话说的直白,徐静卉扯了扯嘴角,没有了平素端庄的模样,懒洋洋地歪在了马车里的大靠枕上,皱着眉头道:“我是极不耐烦这些琐碎规矩。那林家公子人究竟怎样,我是一点也不知晓,只知道父兄四处查探,说他颇有才学,文章人品处处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