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恶狠狠道:“这个熊家也真是,下次再让我看见熊新昌,我还揍他!”
李郁峥挑眉问:“你就这样见他一次打一次?”
神色仿佛看个傻子。
秦勉反问:“难不成你有什么办法?”
李郁峥奇道:“萧大姑娘不是说了法子?派人盯着雄新昌——”
秦勉点头:“我派人去盯了啊!”
李郁峥像看个傻子一样地看着他:“你秦世子的手下,京城哪家衙内不认得?你让他们盯着......”
秦勉若有所思:“也对。熊家说不定也正盯着我们家。”如果他们倒打一耙,反而诬陷靖安侯府窥探熊家...凭皇帝的偏心和皇后的无能,说不定真还是有理说不清。
李郁峥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我已经派人暗中盯着了,你的人手就撤回来吧。”
成国公府的人在京城都是生面孔,秦勉略一思索便答应了。
一点没多想,一向明哲保身的李郁峥,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如此主动相助。
熊心悦被领走后,萧妤温将手中的纸条悄悄塞进袖子里。
纸条上写着“南城鱼儿胡同,相好妓子”寥寥数字。
鱼儿胡同,妓子,和她的记忆是一样的。
现在她既不知道熊家会不会像前世那样继续与靖安侯府结亲,又不知道鱼儿胡同里这个女子究竟是熊新昌置的外室,还是妓家院子。
南城鱼儿胡同一带,三教九流混杂,在京城是出了名的乱,时不时路边若是多了一具尸体,旁人也不过是见怪不怪地找人拖到乱坟岗了事。
有了前世在宫里明争暗斗的经历,吃亏吃的多了,她便慢慢养成了什么事情先自己把握在手里,有了准确可靠的消息,再考虑要不要告诉别人、告诉谁的习惯。免得消息不准,又打草惊蛇,或是让人空欢喜一场。
得不偿失。
萧妤温暗自打定主意,等回了京城便让杨舟打听清楚熊新昌的行踪,想办法到鱼儿胡同探探消息。
之后是想办法捉奸,还是透露消息给别人,把事情闹大,她还要在思量思量。
大会不温不火地结束后,大队人马收拾行装,陆陆续续拔营回京。
傍晚时候到了驿站,萧妤温梳洗后还无睡意,便坐在窗边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火把点点。
明亮晃眼的火光、火光上升腾的热气、安置马匹的侍卫、四处巡逻的禁卫......
恍惚间萧妤温仿佛回到了前世。
她刚刚在北地艰难击退戎族返京,不足五天安王的叛军便打到了西城门,禁军守了三天,又惊闻成国公大军压境,南城门难保。
皇帝哭着求她去为他守南城门。
萧妤温靠在窗边闭上了眼睛,并未察觉眉毛已经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这是令人痛苦的回忆。
十万大军压境,旌旗猎猎,士气鼓舞,威声震天。
反观朝廷,因为内政混乱,相互猜忌,门阀党争,父亲旧疾复发,医治不及,最终药石难救,痛苦死去。靖安侯被小人排挤,军权剥离,而剥离的军权被安王顺走,反过头来造了反。
这一战必败无疑,皇帝求她去守城门,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去挡上一阵罢了。
皇城里的人,逃无可逃。
萧妤温的脸色慢慢变得痛苦起来。
仿佛近在眼前地,她看到了一支箭直直地从敌军阵地射出,箭气凌人,正中她的胸口。
一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极其地痛楚,紧挨着城墙的她身形飘忽,直直地往城楼下坠去。
依稀还能听见对面敌军山呼威武。
“你说她是怎么了?叫了几声也听不见。秦川,去找秋水问问。”站在楼下的秦勉一脸疑惑地问身边的李郁峥,吩咐小厮去瞧瞧。
李郁峥脸色看起来很淡漠,嘴唇紧闭,一言不发。
秦勉习惯了他一贯的臭脸和毒舌,直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坐在驿站院子里的石凳上。
萧妤温梳洗后便让秋水自忙去了,秋水便在楼下整理行囊,瞧见秦川过来不由奇道:“你怎么来了?可是世子爷有什么吩咐?还是秦四姑娘?”
秦川摇摇头:“刚刚我们世子爷和成国公府的二公子路过,瞧见萧大姑娘靠着窗子闭着眼,脸色瞧着不太好,世子爷让我来问一问,是怎么了?”
秋水匆匆道了声谢,上楼去寻萧妤温。
确实看见她紧闭双眼,肩膀微抖,一只手搭在另一只胳膊上,可那纤长白皙的手指却紧紧抓着衣袖。
一脸很痛苦的模样。
秋水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出声询问,一连喊了几句,萧妤温才极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的她,觉得眼前还有些朦胧。
第8章 遥遥
秋水一脸紧张,身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姑娘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莫不是这驿站里不干净,又撞了邪?”
“无妨,许是坐在窗口吹了风,别告诉母亲。”萧妤温揉了揉额角,她只是想起了不该想起的过去。
只是觉得胸口有些疼。
她伸手去关窗子,不意外地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秦勉,还有他对面静静坐着、只能看到挺拔身影的一名年轻男子。
秦勉冲她挥挥手,站起来走到窗子下,问:“不舒服?”
萧妤温摇头道:“没事。”
说完便要关上窗户,窗子合上之前,她抬眼间看见那坐着的男子也起身往秦勉这边走来。
依稀可以看出那男子模样长得极漂亮。
穿着一件藏青色长跑,头发上一支羊脂玉簪子,显得脸色白净,眉长眸净,身姿挺拔,一副玉树临风的模样。
秦勉还在嚷嚷:“真没事儿啊?话都不说完就关窗户,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声音越来越远,想来是被那男子拽走了,也不晓得是谁,从来没见过的。
萧妤温听着秦勉嚷嚷声音不由得轻笑起来,看到这个傻里傻气的秦勉,想到现在这个时候和从前不一样了,她如愿以偿没有见到皇帝,不会再进入深宫中,现在的她还可以想说话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懒得搭理秦勉就直接关上窗户随便他嚷嚷,肆意妄为。
真是畅快!
秋水还是有些担心,想办法从厨房端了碗热羹给她,担忧道:“姑娘刚刚脸色实在是不好,若是明天还不舒服,便再请胡太医来瞧瞧吧。”
萧妤温知道自己大概是因为看到驿站里的火光,阴差阳错才想起来城楼上濒死的回忆,才会头疼难受,安稳休息一晚,应该就好了。
她喝了甜甜的热羹,秋水又给她按了一会儿头,沉沉睡去,第二天清晨起来的时候,果然神清气爽,一点儿不舒服都没有。
秋水这才放下心来,却在犹豫要不要向文慧郡主回禀。
萧妤温看出她的担心,温声道:“我现在已经无碍了,告诉母亲也是让她担心,昨天和秦勉一起的是哪家公子?以前怎么没见过?”
秋水想起来秦山昨天说的话,回道:“听秦山说,是成国公府的二公子,现在在国子监读书。”
萧妤温眉毛皱了起来。
成国公的二公子?什么时候来过京城?她怎么不记得了。
长的还挺好看……这样的人,她若是见过,应该不会没有印象啊。
驿站里大队人马很快整顿再次出发,萧妤温也把心里的疑问抛到了一边,一边翻着从母亲那顺来的《山川集》,一边思索回京以后要做什么。
要先见杨舟,听他仔细说说鱼儿胡同。
还要继续盯着熊家有没有提亲的打算。
再就是要找个信得过的人商量办法。
徐静卉最近就要办及笄礼,姨母也在为她相看,恐怕她忙起来没有时间。
秦翩若……这事儿虽和她有关系,可前世她是被熊家害死的,萧妤温心里实在不想让她和熊家再扯上一点关系。
秦勉,萧妤温想想就头大,手下败将,咋咋呼呼,大大咧咧,事情关乎他的亲妹妹,还是先不要告诉他,省的他关心则乱,做出什么事,反而让熊家捉住把柄。
自家大哥…算了,自家大哥身子骨弱的不能习武,从小就沉迷读书,一心只想考功名,对一切花鸟鱼虫、诗词歌赋感兴趣,对一切舞刀弄剑、排兵布阵一点兴趣没有。
压根不像是武将家的孩子。
还是应当执掌门楣的长子长孙…
萧妤温又头疼了。
站在成熟的角度看现在的自己,要人手没人手,要钱财没钱财,她真的是什么都缺!
虽然前世的她久在深宫,也没什么人手和钱财能用...
秋水这时候送来了一碟子红豆糕,说是文慧郡主让展妈妈在驿站的时候派人专门借用了厨房做的糕点,就怕她路上饿着。
她与父亲习惯早起练武,因而虽然是姑娘,可胃口确实不小,不过近来身体没那么舒服,她也就偷懒了几天。
想到现在自己的窘境,萧妤温有点愤懑地咬了口展妈妈送来的红豆糕,心里开始乱想怎么赚点钱财,再怎么收拢些人手。
等一盘子鲜香可口的红豆糕都下了她的肚子,她慢慢琢磨出了个办法。
路上行程无聊,叫秋水拿了炭笔和纸来,时而写写画画,时而吃吃喝喝,本就不长的路程倒是很快就顺利回了京城。
待第三天晌午到了京城回了府,萧妤温换了身家常衣服,在外院书房外的花厅里见了杨舟,让他来细细回禀他在鱼儿胡同打听到的事。
“那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现在住在鱼儿胡同坐北朝南的第三个院子,称作怜意姑娘,院子里有扫撒丫鬟一人,厨上侍候婆子一人,随身服侍的丫头两人。这个怜意原来花名叫红药,我让人在青楼里打听过,自小是在南城有名的感欢楼里长大的,是五六岁上卖进京的,之前是哪儿的人倒还不清楚,属下还在查,听口音约莫是汉中的。
开始的时候在楼里做扫撒丫鬟,很是辛苦,经常对着水桶一边诉苦一边哭,说自己命不该如此,后来长到十二三岁,鸨母见她还算清秀可人,哭起来有点梨花带雨的模样,便让她跟在楼里的花魁屋里服侍,一来二去地就开始接待些达官贵人,去年重阳节前后,熊新昌和姨表李家兄弟,连同户部的几个年轻官员,一同去了趟感欢楼,过了今年的上元节,感欢楼里开始传言红药得了急病人没了,传的沸沸扬扬的。这个红药近几年在楼里也有些不大不小的名声,属下使了些法子才打听出来,她攀上了熊新昌这个公子哥儿,被他养在了外面。
红药被人悄悄典了出去,安置在鱼儿胡同,还改了名字的事儿,感欢楼里除了鸨母,便只有花魁姑娘知道,属下怕问鸨母打草惊蛇,便遣人寻了花魁的相好,套了话问出来的。
属下担心着消息不实,又派人盯着鱼儿胡同画了怜意的样子,找了感欢楼里的龟公,一认便认出来了。”
杨舟说的很仔细。
萧妤温赞许地点点头:“时间不长,打听的却仔细,不愧是父亲身边的好手。”
杨舟连忙低头谦虚两句:“也是凑巧,南城有相熟的几个做杂活的弟兄,多方比对,才查出她的身份。”
第9章 想法
萧妤温又吩咐:“你派人仔细盯着鱼儿胡同,摸清楚熊新昌多久过去一次、是怎么去的,有没有什么规律可循,有消息再来秉我。”
杨舟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回道:“想着姑娘会问,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熊新昌每个月要去三次南城门外的演武场,与熊将军的副将比武练习,不过他向来花拳绣腿,给了那副将银子,每次骑马过去一趟,待不过半个时辰便会去鱼儿胡同,对家里扯谎在演武场的营地过夜,其实都是在鱼儿胡同。”
萧妤温满意地拍了拍手,轻笑道:“这就再好不过了,烦劳你再盯一盯,看他什么时候打算出城,便来告知我,我去瞧瞧。”
杨舟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相劝。
他知道将军府的大姑娘是有些大胆任性,但是这种捉人外室的事情......
杨舟不自觉的吞了一口口水,脑子里百转千回,貌似,大姑娘查这个熊新昌是和靖安侯家有点关系?
他张了张嘴,想说“这种事情大姑娘最好还是不要去”,但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萧大姑娘不到十岁的时候就扮成小男孩,随大将军进军营,上树掏鸟蛋下水抓鱼这都是常事,后来时不时打打这个,揍揍那个,开始军营里年纪不大的小子们还妄想装样子让让她,没想到一个个被揍的...惨不忍睹。
这样在军营里打大的萧大姑娘,和普通的名门贵女确实不同。
“大姑娘是想去瞧什么?捉奸这种事情,姑娘和熊家无缘无故的,实在是不太……说得过去吧?”杨舟终于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萧妤温虽然前世十分大条,可在宫中毕竟待了将近五年,别的本事没锻炼出来,听话听音还是能听出来一二,她当即便听出了杨舟的小心翼翼,不由得回想自己从前究竟是多么的调皮捣蛋,失笑道:“我只是想先去看看,还没说要做什么呢!你就当我是去鱼儿胡同随便看看就好。”
她转念又想了想,嘱咐道:“你在去鱼儿胡同顺路的地方,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哪家铺子要卖的,最好是带着小院、临街有两三间门脸的,就当我是要去那看铺子的。”
杨舟闻言略微地放了心,萧大姑娘如今的年纪,将军夫人要为她置办些铺子产业,也是应当。随即领了吩咐出了将军府。
萧妤温顺着府里的池塘往后院走去,心里开始默默盘算。
她的嘴巴刁,又爱吃点心,府里因而养着几个做点心极好的厨娘,展妈妈在厨艺方面又很有造诣,她是当年外祖母亲自挑给母亲的陪嫁,祖上原是在宫里做过白案师傅的,有很多密不外传的点心方子。
大将军府人丁算不得旺,宗族还远在太原,联络不多,府里主子并不多。前世她在宫里的时候,一时曾很是得宠,宫里添置了小厨房,她因此喜欢上了做糕点。看着面团和馅料,一步一步,一点一滴地变成手中可口的点心。做法复杂的点心,往往从揉面,到出炉,正好能熬过大半天光。
萧妤温轻轻叹了一口气。
盛宠的时候,她真心诚意地学习洗手做羹汤,却因为做不好菜,只能琢磨着做美味可口的点心给皇帝。
而失宠了之后,更是在各色各样的面团中,打发时光。
油酥放多少口感最酥脆,红豆放多少糖才绵密而不腻,做好的点心,是配枣花蜜,还是桂花蜜更好吃......
想她一个将门出身的女子,在庭院深深的后宫,只能靠做点心、研究口味的细微差别,来消磨可以预见的后半生。
再后来,连能做点心的材料都难以凑齐。
她又叹了一口气,秋水看她这个样子,不由得问道:“姑娘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怎么就这一会儿的路,就叹了这么多口气呢。”
萧妤温看了看秋水水灵灵的眼睛、白嫩嫩的脸庞,不由笑道:“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的厨娘好多天天闲着,不如给她们找点事情做,你说呢?”
秋水见她恢复了往常模样,眼神飞扬,不由得跟着笑问道:“姑娘若是想出了什么好点子,不如去同夫人讲讲?”
萧妤温重重点头,展颜道:“正有此意,走,看看母亲在做什么。”
展妈妈亲自在门外迎着,萧妤温看见她便忍不住笑道:“我有个好生意想请妈妈参股,不知道妈妈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展妈妈一脸笑容“哎呦”着道:“姑娘可是折煞我了,老奴全凭夫人、姑娘的吩咐。”
文慧郡主嗔道:“在外面刚老实了两天,现在就现原形了吧!说吧,又想折腾什么呢,展妈妈是我身边得力的,你可不许乱折腾她。”
萧妤温心里苦笑一番,看来母亲还是觉得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又爱惹祸的丫头了。
她在心里又大致地过了一遍在回京路上的想法,斟酌着开口说道:“我想学着打理铺子。”
文慧郡主有些吃惊,盯着她仔细看了两眼:“真撞了邪了?还真转性子了?不出去打打闹闹惹事了?”
转念又道:“你该不会是要用开铺子为由,然后再出去惹事吧!”
萧妤温眉头一蹙,心里暗道不好,虽说开铺子是她的想法,可也确实是给她出去查鱼儿胡同做掩的,但是母亲这么不客气地戳破她,也太让人难过了,她不由得嘟囔道:“回京路上我手边的点心一直没断,一尝就是展妈妈和厨房孙妈妈的手艺,可咱们府里人又少,放着孙妈妈这么好的手艺,岂不是浪费?我就想着去瞧瞧铺子,开间糕点铺子试试。您都没听我说完,就说我要惹事,也太看扁我了吧!”
文慧郡主不错眼地看着她,心里有一些些欣慰,觉得这孩子,终于长大了一点,可以她对萧妤温的了解,她还是觉得这孩子不可能只是单纯地想开个铺子,背后是一定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萧妤温现在这一副伤心模样,又确实是有些想法,不如让她去试一试。
于是她便声色柔和道:“那你便去试试看。我倒是记得东城我有几间不错的陪嫁铺子,你要不去瞧瞧?”
萧妤温摇头:“东城都是达官贵人,就怕山珍海味吃的多,吃不出咱们家点心的好。我想去南城看看,那边走南闯北的都有,平民百姓多,轻易不会遇到这样好的点心。”
生意或许能更好做一些。
但最主要的,还是先盯着鱼儿胡同。
第10章 商量
文慧郡主对于她能说出这番话而大为感动,不由得对她有一点点的改观,“终于有点大姑娘的样子了,不容易。”她欣慰地笑着对展妈妈道:“你平日忙碌,先叫孙妈妈到她院里侍候着,是先去看铺子还是先定点心名录,早晚拟定出个章程来,我先瞧瞧。”
萧妤温心里暗道糟糕,她可没想到,怎么说出来这个想法,就要在屋里再塞个妈妈进来?
她忍不住就想拒绝,可看着母亲笑容亲切,一副欣慰感动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她在家里乱闹的情形。
她说无论如何,她萧妤温非君不嫁,一定要进宫去。
父亲气的三天没有和她说话,母亲一看见她就忍不住要掉泪,还不停地尝试好好劝她放弃这个想法:“咱们在京城的将军府,后院干净,没那么多乌七八糟的破事儿,你又是个心性天真直接的姑娘,别人说你好的坏的你都不一定听的出来。就算是父母长辈给你挑婆家,也是要多方打探,相看几次才能定下来。可你现在一下子就要到宫里去!
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不清楚,可阿娘从小是在宫里住过一阵子的,后宫什么样子,阿娘还不清楚吗?!一个个的口腹蜜剑,你这个性格肯定是会吃亏啊!”
可她就是听不进去,执意要进宫。
后来得偿所愿,倒也风光了一段时间,可跟那些人打交道,确实容易让人一天就老上三岁!
萧妤温努力忍住了心里拒绝的念头。
母亲说的这些,也都是为她好。她想做成一间点心铺子,母亲就不遗余力地调了人来帮她。
越这样想,她就越觉得感动。
还有愧疚。
没想到文慧郡主还沉浸在这一阵的欣慰中,没察觉出她的犹豫,还接着道:“想必你平时也没存什么私房钱,都大手大脚花出去了,我先给你支二百两银子用着,若是要买材料、赁铺子、找伙计,钱不够了再添;若是有合适的铺子,实在喜欢,买下来也不是不可以!省的你万一到最后铺子做不起来,反而赔了钱,留着间铺子,以后也好收些租用。”
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妤温心里却觉得酸涩极了。
母亲这般为她着想,事事都想在了她的前头,可从前的她却那么不懂事!
她垂着眼眸重重地点了点头,对母亲承诺道:“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用心去做,不能叫您看扁了我。”
回到自己的小院里,萧妤温便让秋水取了笔墨出来,吩咐春照带着几个粗使丫头,将后罩房空余的房间收拾出来一间来,给过两天就进院的孙妈妈备着。
她手掌里的伤已经都好的差不多了,在小书房里铺开笔墨写写画画。
在杨舟递消息进来之前,她便可以先往南城转一转,看看那边都住了些什么人,有些什么铺子,有没有做的好的糕点铺子。
这些还都是她从前在宫里听一位江南来的余嫔说过的。
余嫔家里是做皇商出身的,除了在江南一带有几家商队,向北做皮毛马匹生意,向南做茶叶香粉生意,对外还有一支海上商队,富甲一方。
余家不甘心只做商人,便在选妃的时候将族里长相最美、心机最深、余家倾尽全家之力尽心教导的大小姐送进了宫里,想借此更进一步。
只不过这位余嫔志不在争宠,只借着做些新奇巧趣的小玩意儿讨好皇后、太皇太后,她又有银子,因而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倒也舒服。
大约是不愿意争宠,余嫔对她也显得比比其他妃嫔更真心一些。
有时候她们常坐在一起聊聊天南地北,余嫔给她讲自小在家里打理生意的趣事,她便给余嫔说些她小时候在军营里揍遍同龄人无敌手的壮举。
一来二去,她就从余嫔那里听来不少做生意的事情。
她于是一边回忆,一边记录。
京城开点心铺子是一定有生意可做的。
如今京城里几乎没有单卖点心的铺子,有正店酒楼里配着酒席的点心果子,也有茶室里配着茶水的点心,普通街市上卖的大约是走亲访友的六大件、八大件,按固定的点心样子送礼用,礼物的性质高于吃食的性质,图个好看体面,味道却不一定好到那里去。
她要好好想想,是做精致漂亮的礼品糕点,还是寻常人家日常消遣的?是散卖,还是整盒出售?是挑在临着大路人人能看见的地方,还是挑稍偏一些周围都是住户的地方,或是挑挨着酒楼客栈的地方?
南城走南闯北的人都有,口味是以京城人的喜好为主,还是南北兼顾?
周边的环境、住在周边的人喜好又是什么?
别家的铺子都做的什么生意?是要和别家对着干,还是做些不一样的点心?
萧妤温越想脑子越清醒,也越觉得这是件极其有意思的事情,直到秋水提醒她夜深了该休息的时候,她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书桌。
孙妈妈第二天一早便带着个小包袱来请安。
萧妤温经常吃她做的点心,倒是没太有印象见过她。这会儿孙妈妈刚规规矩矩地行完了礼,萧妤温让秋水给她看了坐,上了茶。
孙妈妈瞧着三十多岁的年纪,圆圆的一张脸,身形合宜,穿着一件靛蓝底色淡蓝色圈边的窄袖短褙子,配一件秋香色裙子,脑后梳着一个整齐的发髻,插着一支玉兰花样子的银簪,耳朵带着一对黄豆大小的银珠耳坠子,通身的打扮极其利落干脆。
她听萧妤温说了点心铺子的事,随后便道:“奴婢这便去先拟个点心单子出来给姑娘过目。”
萧妤温点头,又接着道:“单子拟好后,再拟个采买的单子,院里有个能做点心的小厨房,这几天收拾出来,随后让外院的采买管事先去多少买些材料回来,咱们先关起门来自己做出来尝尝。”
孙妈妈笑着应了,退下去拟单子,萧妤温陪着母亲用了午饭,又说了几句事情进展,回到院子后随即吩咐秋水道:“收拾收拾,咱们明天先去南城看看去。”
正巧到了晌午的时候,秋水带了杨舟传来的消息,说熊新昌明天一早,估计要去趟南城门外的营地。
萧妤温神色狡颉地冲秋水笑到:“那可刚好,你跟杨舟说,让他明天一早跟着我们的马车出去当个车夫,上午咱们去看看铺子,晌午找家南城最好的酒楼尝尝,下午便挑一个离鱼儿胡同近的地方,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等着,看熊新昌去不去。”
第11章 出门
第二天天气大好,天色清蓝,阳光明媚,路过花园的时候看见桃花开满了枝头,颜色绰约,十分的美好。
萧妤温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越发的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之后,做的这些决定非常的正确。
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她要努力地去尝试打理生意、试着静下心来读读书,去做一些也许她从前不会做的事情,让自己变的强大一点,好好的守护亲人,不再让此生后悔。
出了将军府,杨舟跟车夫坐在车前,除了秋水,萧妤温还带着春照和孙妈妈,春照擅长记账,孙妈妈经事多,更懂铺子和厨房的好坏,几人坐在马车里,沿着热闹的大街晃晃悠悠走了两三刻钟,到了杨舟看好的第一间铺子。
杨舟向萧妤温介绍:“这家铺子是京郊一位乡绅的,现在托牙行卖掉。原先一直是自家做了个小酒馆经营,因着地方位置极好,旁边临着几家不错的客栈,又是在街角的位置,两面临街,俗话说金角银边,生意一直不错。今年那乡绅要举家搬回甘肃老家,这才要将铺子出手。若是说缺点,那就是这铺子不算大,只有两间门脸,后面带的小院若是住几个伙计,就会显得拥挤不堪,楼上倒是有些位置,可以隔做雅间,往后布置几间茶室,或是接待女客,都是可以的。”
萧妤温点点头,几人进了铺子仔细瞧了瞧。孙妈妈看了柜台和厨房,柜台是材质不错黑漆家具,厨房也收拾的干净利索。杨舟带着萧妤温在院子和楼上仔细看了一圈,期间杨舟还低声说道:“这间铺子位置是极好的,临着的两条街,一条是南城的主街,从南城门进京来的,都会走这条街;另一条街通向东城,也是条不小的大街,一路上很是繁华,东城的一些衙门官员,也会常常沿着街走到这边来,姑娘要是做生意,这个位置便是最好的,小是小了些,不过两边连着的小铺子,属下可以找牙行一同去问一问,或租或买,应当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