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眼睛轻快地看了萱草一眼,觉得她身材相貌都不错,便没吭声,默认了。
萱草则勾了勾嘴角,心想自己听了表姐的话,在大公子受了委屈时候上前来给夫人递蜜水,果然就抓住了这一步登天的机会。表姐便是早些时候凑着这样的机会,成了大公子的屋里人,不过这次没有跟到京城来罢了。
可她却得了这机会。
待以后大公子娶了亲,想来她就能抬成姨娘了。
屋内几人,心思各异。
林大夫人屋子里的动静很快传到了林三夫人陆氏耳中,她一边指挥着屋子里的丫鬟们收拾箱笼,一边听着信心腹嬷嬷传来的话,一时竟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好笑,索性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上,依着小桌几冷笑道:“沈家也真是没落了,竟然出了这样一个蠢材。”
那嬷嬷脸色紧张道:“夫人慎言!这里毕竟不比家里。”
林三夫人嗤笑道:“京城是我的娘家,我在这里还怕她不成?这笔账我还没跟她算,她倒好,竟然在道观里还不忘了给林舒那小子安排通房,也不怕闪了他的腰!”
嬷嬷低眉垂首不敢接话。
林三夫人问:“四公子去睡了吗?我看他晚上脸色不大好,这里的事情咱们这一房就不要凑掺和了,明天天一亮便下山去。她愿意在这里丢人现眼,便让她待着吧。我也好早些回陆府拜见长辈们,姨母是不是要做寿了?我们正好早些回去给姨母准备寿礼。”
第二天一大早,林三夫人便拿了这借口早早带着箱笼离开了流云观,只给林大夫人留了句话,面都未见,天不亮便走的没影了。
气的林大夫人脸色发青,恨恨道:“她算什么东西!陆家不过出过一位贵妃,便把自己捧到了天上去!”
心中却也知道,如今的陆贵太妃虽然不显,终究在先帝的后宫中,也是一朝宠妃,陆家当年的煊赫,自然旁人是比不上的。
林大夫人沈氏娘家,也是在江南传承上百年的大族,只是近几年逐渐没落,远不如林三夫人娘家陆氏如日中天,若不是因为林舒这个长子争气,她在林家,也不会到如今还端坐宗妇的位置。
而林三夫人陆氏,与她向来不对付。
林大夫人脸色不善地让人准备了些礼物,点了一位管事让他去跟流云观的执事、道长们解释解释昨天的事情,只说都是因为没有好好管教下人拿错了香料才造成的。
自己则打扮素净地带着丫鬟婆子,带着几本孤本古书,要去寻赵夫人。
一定要将这个误会解开,亲事说成才行。
第36章 热闹
清陆道长一身粗布短打,头上带着一顶草编帽子,穿过杂乱的野草丛,走近了山腰间一处被高大树冠遮挡住的破败的茅草房外,恭恭敬敬地在茅草房外站定。
“进来吧。”里面传出一道温和的老者声音。
清陆道长颔首,又极其郑重地拂了拂肩膀、衣袖上的灰尘,而后抬脚走进了茅草屋。
茅草屋里有一位老道盘坐在蒲团上,正是前天在后山凉亭里的空云道长。
清陆道长端正地执了弟子礼,而后坐在空云道长对面,将昨夜里发生的事情捡重要的说了一遍。
而后有些不解地问道:“难道师父当时将守在山门前的两条土狗带走,就是要阻挠林家与徐家结亲?”
道观毕竟是清净高洁之地。
观里弟子养了两条极有灵气的大黄狗,平时看门护院不说,更重要的是能从过往香客的行李物品里闻出不对劲的东西。
若是当时林家进观的时候,两条黄狗在,像合欢香这种东西,是断然不可能被他们带进观里的,也便不会发生昨夜里那么荒唐龌龊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清陆心里有点不悦,他的关门弟子,差点被人欺负了去。
这件事情发生到现在,清陆能想到的,也只是搅黄了林家与徐家的亲事,别的,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空云道长的脸缓缓转向窗户,眼神空茫地望向道观的方向,低声道:“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天机在冥冥中已经改变,我也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说罢从袖子中取出一本发黄的册子:“你那小徒弟受了无妄之灾,这个算是补偿罢,你且回去。今日之后,我便去四海云游,大约再不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长长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清陆道长原本疑惑又低迷的心情,在接到了这本册子后,顿时变的又喜又惊。师父的话,他听的一知半解,却心知师父早已能够窥探天机,已非方内之人。
师傅这样做,定有他的道理。
只是日后,恐怕再难见到师父他老人家了。
清陆道长的心上上下下的,竟也有些怅然若失。
他向空云道长行了大礼,退出了茅草屋。向外直走了十几步,心中颇有些不忍,再回头看的时候,却发现,已再看不到那破败不堪的茅草屋了。
林大夫人带着孤本做礼物,去寻赵夫人,赵夫人自然是拒绝见她,婆子对林大夫人推诿道起来。
话还没解释到一半,就被流云观里的执事靠近,神情客气温和,可话说的却一点儿不客气,道:“今天有贵客要来观里小住,还要劳烦林大夫人早些清点行李。”
这是要赶他们走的意思了。
在金陵,哪家佛寺道观敢这样对他们林家?林大夫人心里大为不悦,可终究还是念在这是京城不是金陵,主事的男人们都不在,没人能为她出头。
更何况昨夜里的事情,虽然有误会,可确实是惊扰了道观里的小道士。怪就怪那小道士生的太好看了。
修行的人,怎么能长的这么好看,祸乱众生呢!
林大夫人千般忍耐地咽下这口气,面上不显,心里带着一丝希望,扯着牵强的笑问道:“赵夫人与郡主也一同离去吗?那倒不如路上做个伴。”
后半句是说给门口挡着她进院的婆子说的。
不等那婆子开口,执事便接着道:“赵夫人与郡主与这贵客有旧,贵客格外吩咐了要好好叙叙旧才是,除赵夫人与郡主一行之外,再不允有其他的客人在了。”
林大夫人顿时面如猪肝色一般又红又涨。
道观执事的话说的极不客气,她再听不明白,也实在是白瞎了她多年在后院游走的经验了。但她又实在不想丢了徐家这门亲,于是颇有些不管不顾地推开门口拦着的婆子往赵夫人住的院子里走,那婆子万分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拉下脸面往里走,连忙往前赶,就这样追着赶着走了几步到了厢房外,林大夫人清了清嗓子张口道:“实在是家里下人收拾箱笼的时候不尽心,拿错了香料,这才让我儿昨夜里险些出了差错。我们林家是诚心想与徐家结亲,半点没有轻视的意思。如今听说道观有贵客到,我们也不便再叨扰,往后便都在京城里,还望能到徐府登门拜访。”
说完挥手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将包好的孤本推进门口那婆子怀里,一边快速往回走,一边道:“几本孤本,都是书香门第,也不知道大姑娘能不能看上眼。往后说不定就是一家人了,赵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而后匆匆忙忙地远离了赵夫人住着的小院。
屋里听见外面响动的赵夫人又气又怒,又莫名觉得好笑,不由地问走近屋里的婆子:“这便是林家的当家主母?怎么这般蠢呢?”
那婆子是看遍了林大夫人从头到尾脸色的变化,如何尴尬,又如何涨红了脸,一时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赵夫人的话道:“瞧着不像是大家族的当家主母,倒像是半个打秋风的穷亲戚。”
这句话倒是逗的赵夫人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被林大夫人的一席话惹出的气也随着消了大半,婆子有些为难地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赵夫人眼前,不安地问道:“实在没想到,她们竟直接将这东西塞进怀里,老奴没用,没能挡出去。”
赵夫人看了眼,是用四君子图案织锦包裹着的几册孤本,她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流云观有一间观书阁,名家书法、各色孤本都不少,就把这个送过去,当做林家捐给观里的便罢。”
婆子正要去办,赵夫人突然疑惑起来,吩咐道:“快去将方才那位执事请进来,是什么贵客要来道观?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婆子很快将道观执事请进了厢房偏侧的茶室。
赵夫人客气地与执事见了礼,还没开口问,执事道长便道:“并非是有贵客来道观,而是清陆道长气不过林家在道观清净之地如此嚣张跋扈,还半点没有悔过之意,不单单是此次,以后流云观也断然不会再接受林家人来了。”
赵夫人不由得有些疑惑:“昨晚出了这样的事情,林家竟没人与道观道声不是吗?”
这也太匪夷所思,不知礼数了!
执事苦笑一声:“林家一口咬定是家里下人拿错了香,这才惹出了事,将收拾箱笼的下人打了几十个棍子连夜赶走了,这会儿怕在路上也是凶多吉少。”
赵夫人闻言只觉恶心至极。
这林家,也实在是太不要脸了,亏还是江南望族。
好好的江南,做错了什么,竟让这样的人家成为望族。
第37章 忽悠
萧妤温听见秋水将院子里早晨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完后,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十分好奇的问道:“这林家究竟是怎样的江南望族?怎么嫡长房的夫人竟然是这副德行?”
徐静卉凑近小声说:“林家以前也只是普通的书香门第,近二十年才突然声名鹊起,前后出了好几位进士,三品大员也有几位。听说这位林大夫人娘家,倒是有些没落。”
秦翩若在旁边支着下巴听的有趣,也劝她道:“林家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实在配不上徐姐姐。。”
萧妤温了然地点点头,轻拍着桌子道:“还好还好,这下你就不用远嫁。”
徐静卉脸色已经比昨夜好了许多,不再纠结亲事的问题,此刻只用手撑着额头思索,跟萧妤温说起林舒在道观做的荒唐事:“林家一句误会就离开了道观,到京城不还是江南望族的做派模样?
“可我却不想这么放过他们,面子上也要说的过去,你说我找个京城印小报的,把这事儿抖落出去怎么样?”
徐静卉向来是淑女品格,这种暗中操作的事情恐怕并没有接触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妤温自己现在倒是有杨舟这个外院人手能用,也准备筹备铺子,倒是应当能找到路子暗中安排此事,可她突然福至心灵,有心想帮秦勉一把,有些为难道:“这种事情也不能贸然出手。京城里能开书局的哪家没有门路背景的?何况如今知道这个事情的,除了林家,就只有徐家、我们家,还有道观了。林家自己定然会把消息捂的紧,我们两家若是冒然找小报,说不定还会被林家反咬一口。”
徐静卉略一思索,点点头很是赞同,犹豫着道:“最好的办法,应是流云观将这事情说开?流云观的执事,不也说以后再不会接待林家的人。”
萧妤温赞同,循循善诱道:“是要和流云观将此事说说清楚,也弄清楚了他们是准备不管,还是愿意任消息穿出去?再者最好找相熟的亲朋,家里有书局茶楼说书讲故事的,又在京城有些势力的,借流云观的名头,把小道消息都传出去,不落在纸面上,却要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林家初到京城,既不敢多查,查也查不到,岂不更好?”
徐静卉听的认真:“你如今是真的与从前大不相同了,好像一夜之间懂得了许多似的。”
萧妤温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你呢,就好好的在这道观里散散心,这件事我先去打听,弄清楚了,咱们再商量!”
秦翩若听的若有所思。
她哥哥名下的产业,好像就有那么几个酒楼书社之类,她先前还嘲笑他,武将老爷们,做什么书社。
如今看来,竟是大有可为!
林家的人很快在流云观的“帮助”下离开了道观,三个姑娘闻言,则手挽手,开开心心认真仔细地将流云观仔细逛了个遍,山林俊美,石碑古朴,三个人逛了一天,到夜里直觉得腿脚发酸,泡了好一会儿才休息。
秦勉和李郁峥一大早就到了流云观,远远地围观了林家被执事赶走的一幕,两个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秦勉有些欢喜又有些苦恼地对李郁峥倾诉:“林家是没戏了,你说我如果这时候求母亲找媒人去徐家提亲合适吗?”
李郁峥盯着秦勉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遍,冷淡地吐了两个字:“不合适。”
秦勉虽然平时受他的冷言冷语打击惯了,可提亲大事,竟然也被他这样不留情面地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李郁峥冷冷道:“靖安侯府若是被徐家看上了,又怎么会考虑千里之外的金陵林家?”
秦勉失落地趴在桌子上:“我也知道,徐府的赵夫人有意选书香门第做亲家。”
李郁峥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看起来诚心诚意,实则别有用心道:“徐大姑娘是萧大姑娘的表姐,你与萧大姑娘也算得上是发小了,她们走的近。如今萧大姑娘要开铺子,你不支持支持,入点股?”
秦勉不悦道:“文慧郡主钱多,可劲够她造的,我去凑什么热闹!跟你说徐大姑娘呢,你提她几个意思?嫌我以前被她打的少啊!”
说着说着,一脸委屈。
看来以前真没少被揍。
李郁峥看笨蛋一样地看着秦勉:“萧大姑娘的店开了,徐大姑娘能少去吗?”
秦勉顿了顿,似是在脑子里思索了一会儿,才乐道:“说的是,说的是!”
李郁峥又道:“眼下还有个机会。”
秦勉凑近问:“你说!别卖关子”
李郁峥指了指林家住过厢房的方向,道:“林家这次得罪惨了徐家,也得罪了流云观,只不过徐家清贵,流云观出世,兴许都不屑于说林家什么不好,可这绝好的故事,你们靖安侯府有不少酒楼茶馆的产业,不要扯徐家,只点出林家来……”
秦勉越听越觉得有用,有些兴奋地搓搓手掌道:“这好办!好办!可怎么让徐大姑娘知道这是我做的?”
李郁峥扶额:“所以我说让你入股萧大姑娘的铺子!”
跟秦勉说话,心真累!
李郁峥跟秦勉正大眼瞪小眼,清陆道长的座下弟子玉林走近了过来,对两人道:“师父让我向二位公子转述一声:流云观不畏世俗流言,但有人在道观行龌龊之事,虽未遂,也不应当轻易放过。”
秦勉一下子激动了地几乎要跳起来,又觉得自己应该克制下激动,不免忍不住轻轻地挪动着脚步,十分端正地向执事回话,嘴角忍不住地要向上敲,道:“道长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执事出去后,秦勉便立马叫了自己的小厮秦川去道观里女眷住的院子:“去找找四姑娘,跟萧妤温说我有要事找她!”
秦川飞快地转身去寻秦翩若。
李郁峥又发话道:“你先说想入股铺子,其他的,先别提。”
秦勉看着他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此刻倒觉得有些奇怪:“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还出就这么多主意?难道看上萧妤温那个假小子了不成???”
眼睛瞪的有点大,好像自己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
李郁峥被说中了心事,心跳陡然间似乎漏了一拍。可他向来冷言冷语,面不改色,只斜着看了秦勉一眼:“我还不是怕你娶不到媳妇,你以为我闲的没事干!”
秦勉摸摸脑门:“哦,也对。”
李郁峥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第38章 闲话
秦川去寻秦翩若的时候,三个姑娘还在道观里逛着玩儿,把秋水留在屋子里准备宵夜,两人只让婉月和小丫鬟跟着,秦川只好去寻了秋水。
三人逛完道观大大小小的景观回来后,又忙碌着卸妆梳洗,泡脚解乏,又累又饿的用了些点心,秋水几人也跟着忙的脚不沾地。等秋水想起来秦川来过,说秦世子有事要见萧妤温的时候,萧妤温已经累地躺下就睡着了。
秋水有些无奈地叹气。
几人前一天在道观、山间逛的腿脚发酸,一夜饱眠,起的就有些晚,萧妤温和秦翩若照常在暂住的小院后面打了一套拳,结束后秋水一遍递帕子给她擦汗,一边将秦川过来的事情讲了一道,萧妤温点头答应,准备用完早膳去见秦勉。
她正好也有事情要找秦勉。
没想到三人一起去跟文慧郡主、赵夫人请安用了早膳后,回到住处的时候,远远便瞧见秦勉和李郁峥两人形影不离地站在不远处的凉亭前。
恰巧一群人就碰上了。
偏他们都有事情要说,碰上人一多,氛围就略有些尴尬。
徐静卉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
萧妤温心想她可能还有些介怀林家的事情,不愿意再见其他男子。
世风虽然开放,但徐家向来规矩大,萧妤温有心与秦勉聊聊林家,便对徐静卉道:“昨天肯定累坏了,我经常打闹皮糙肉厚不觉着,你说不定还没缓过来,快回去再休息休息吧。”
秦勉则出声嘱咐秦翩若:“你陪徐大姑娘回去休息罢,我和萧大姑娘有些事情要说。”
徐静卉温柔地笑着回了院子,秦翩若有些不开心,看向萧妤温,没想到萧妤温也是对她点点头,她只好拉着徐静卉一同先回去了。
嘴里有些嘟嘟囔囔的。
萧妤温则抬脚带着秋水往小阁的方向走去。
秦勉眼巴巴盯着徐静卉笑的温柔美丽,却转身离去,不由也跺了跺脚,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李郁峥斜看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萧妤温多看了眼了李郁峥,穿着件竹青色道袍,外罩着一件墨绿色的、看不出是什么料子的薄纱罩袍,松枝暗纹的白色领缘硬挺,宽大的罩袍下映衬着竹青色的道袍,显得格外温文尔雅,斯文俊秀,身姿笔挺,像是旁边的一丛青竹化作了人形一般。
看的萧妤温赏心悦目,心里不由得暗暗赞叹,这成国公二公子,生的一副好皮相。
总盯着人家陌生公子看实在不太好意思,萧妤温顺带着往旁边看了一眼秦勉,仔细一看,险些吓地跳了起来。
秦勉难得地穿的很是华贵,一件绯色万事如意暗纹长袍,狮纹的通肩织金,在晨间的阳光下简直要闪了人的眼,宽大的袖子在手腕上紧紧地用黑色护腕束了起来,腰里挂着一条镂空玉雕腰带,配着靛蓝色绣狮子的葫芦型荷包,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绣金线祥云纹的靴子,整个人看起来金星闪闪、红光耀耀的,精神地活像一只要出去打猎的彩色大公鸡,只是此时脸色有些低落,丢了魂似的,连衣服上的金线都显得有些暗淡了。
萧妤温嘴角忍不住地往下撇,腹谤着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倒像极了一副锦鸡啼鸣竹间图。
想到她想找秦勉聊的事情,毕竟是事关徐静卉,徐家看重女子清誉,萧妤温凑近对秦勉低声问道:“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他在这里不大方便吧?”
秦勉看了眼旁边站着的李郁峥,李郁峥看到两人这个样子,有些恍然,拱手对秦勉道:“我在凉亭外等你便是。”
她对他,并不熟悉。
毕竟亭外还有李郁峥这个外人在,萧妤温难得姿态标准地对两人轻施了一礼后,在凉亭中坐定,正转头要叫秋水。
李郁峥余光看着她这幅模样,心里不由得有些想笑,眼神中莫名的柔光乍泄,正巧萧妤温转头要吩咐秋水准备些茶水,意外瞥见他这副表情。
萧妤温莫名有些呆滞,李郁峥这模样,怎的莫名有些眼熟......
秦勉却已经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小声嘟嘟囔囔,不知道在抱怨什么。
萧妤温问道:“你说有要紧的事情跟我说,是什么事?”
秦勉说起来她的铺子,有些懒洋洋地:“也没什么旁的,就是听说你要在南城开间铺子?我这个当兄弟的,投三百两银子参个股,如何?”
萧妤温挑了挑眉毛:“就这事儿?”
秦勉有些不自在地瞟了一眼李郁峥,发现李郁峥正老神在在地看着一旁的竹林。
秦勉又道:“怎么,三百两银子不够吗?那我加到五百两!”
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萧妤温对他入股多少银子并不太在意:“你倒是不怕亏本,多少都随你。不过,你若是将你们家茶楼采买点心的生意分我一些,就是不出银子,我也算你入股。”
三五百两银子,能在京城买下一个小院。可她已有母亲和哥哥的补贴,银子不缺,倒是对秦家的几家茶馆酒楼更有兴趣。
靖安侯掌管京城守卫,有茶楼酒馆可以散播消息,也有书局能刊印小报,生意都很是红火。
萧妤温一边说一边伸手捏了一枚放在石桌上的茶点小酥饼,尝了一颗,居然莫名地好吃,不由得轻微地点了点头。
李郁峥在旁边虽盯着竹林,却也时不时地转身回头看看亭子里的两人,萧妤温的这些小动作,便都被他看在了眼里,也不由自主地吩咐石影给他也备上一份点心。
秦勉见这个话题被她这么快地聊完了,不免有些不自在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自以为时间过了很久,其实也只是一瞬,然后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
指了指亭子外的李郁峥,继续对萧妤温道:“二公子与清陆道长相熟,林家的事情我们听说了一些,清陆道长对我们家算是熟悉的,昨天派弟子来传了句话,说‘流云观不畏世俗流言,但有人在道观行龌龊之事,虽未遂,也不应当轻易放过’。我也不愿意放过林舒这个混球,不过担心会误伤徐大姑娘,所以也想问问你,你们有什么想法”
萧妤温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子,心里乐了,这可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她笑着说:“这你倒是问对人了。林家这事儿做的太龌龊,徐家纵然宽宏大量,也不能纵容他们这般办完错事就一走了之,这京城当成什么地儿了?
“因为这件事儿,我也正想要寻你,原本打算想办法问问流云观的意思,既然已经有道长来传了话,那便好办了。昨天晚上和表姐商量过,打算寻几个能写话本的人,变了人名改改故事,千万莫要透露出徐家。等故事传开了,再让那些酒楼茶肆的说书人茶博士们悄悄引出来是林家惹的事,绝不能让他们在京城,再祸害了别家。”
第39章 说书
萧妤温越说越多,说得竟有些兴奋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舆论纷扰林家的景象。眼睛亮晶晶的,脑袋一会儿微微偏斜,一会儿轻轻点头,连带着头上一穗儿米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如临花扶风照水般趁的她面容更美。
连秦勉都一瞬间感觉到,她仿佛和从前那个假小子不一样了,似乎哪里有了些变化,可变化在了哪里,秦勉也说不清楚。
李郁峥虽在亭外,则做出一副诸事无关、安静看风景的模样,亭子里的声音,他却能听的一清二楚,眼帘低垂,余光却时不时地围绕着萧妤温。
她今天穿着十分素淡,和从前的浓烈大不相同,却也显得别有韵味。
淡青色的缠枝牡丹暗纹短袄,宝蓝色的马面裙,裙襕上绣着尺宽的花鸟亭台纹样。虽然清雅,可也看得出衣料名贵,绣花精细,爱用金丝银线。
倒是她一贯的习惯。
最喜精致美貌的物件衣服,做工越好越贵越喜欢。
也喜欢漂亮的男男女女,爱美之心,眼神张扬,从来没有过遮掩。
石影已安排好了茶水点心,李郁峥抬手喝茶,借茶杯挡了挡自己嘴角忍不住的笑意。
萧妤温全然没发现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和秦勉继续聊着:“我们在流云观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母亲商量赵夫人,准备明天就下山回京。”
秦勉一听来了精神:“我带着一队亲卫,护送你们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萧妤温知道他是想在赵夫人和徐静卉面前露脸,她也希望撮合撮合他们,于是笑了笑道:“那你随我去向母亲和赵夫人问个安,凑一路回去。”
秦勉欢呼雀跃地跟萧妤温去拜见了文慧郡主与赵夫人,礼貌客气地聊了几句,相互约好第二天一同下山回京。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今天已经是从青云山回京的第三天了。
萧妤温在家里待了几天,不是拉着孙妈妈试了几样新糕点的模样,就是问杨舟袁副将案子的进度,或者找春照算算开店的账目,又仔细研究研究若是将靖安侯府几家有名的茶楼生意接下来一部分,得需要加多少伙计,要不要将店铺两边的门面也一下子买下来做准备。
很是忙忙碌碌,萧妤温一头钻进了做生意的各种门道里认真钻研,越学越觉得赚钱有趣,前世的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脑子抽了进了后宫?
做生意,看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群,美的丑的胖的瘦的,又鲜活又有生机,还能赚银子来,多有意思的事!
连着在家里忙了几天,萧妤温决定带着秋水和春照,出门去转一转,看看天气热了后京城的各色茶馆有没有改换点心。
依她看,改是肯定要改的,大将军府里如今厨房里的白案就有好几个,伺候外院的伺候内院的各不相同,每每到了换节气的时候,都会用时令的菜蔬米粮做不同的菜式点心给府里尝鲜。
京城又是个掉了牌匾便能砸到官员学子的地方,讲究的茶肆,应当也是每个节气的点心都有所不同。
萧妤温带着两个丫鬟女扮男装出门先去了趟东城有名的水月楼,在门口便听见小二热情亲切的招呼声音。
“呦!沈大爷来了,好几日没看见您了,您里边儿请!今儿有热腾腾的新故事,段先生新写的,听说是真事儿改的,小的听了两耳朵,肯定和您沈大爷的口味!”小二热切又恭敬地迎了一位穿着绸缎衣裳的中年男子,一副生意人打扮,应是水月楼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