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悔—— by鹿燃
鹿燃  发于:2023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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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出阁的女子就算再单纯也懂了他话中旁意,许是有方才那入腹的烈酒振气,奚昕然再不可控心中怒火,“蹭”地一声自原地站起。
“殿下在宴上饮多了酒想来是醉了吧,臣女改天再来。”她抬腿便要走,却被太子挡住去路。
一早便知她或如此,因此才会先在酒水中放了些东西哄她喝下。
总之,今日他是势在必得。
他不急,反正她现在嘴多硬,一会向他求饶时便有多软。
这会儿身上隐隐有股不适感慢慢侵袭而来,她只觉着脚步有些发软。
到底是平日滴酒不沾,还以为这股不适是初次饮酒还不能适应,根本不知自她踏入这雨花阁的那刻起便已经掉入敌人的圈套。
“奚昕然,今日可是你来求我的,怎么,说走就走,拿我当什么人?”他笑意不达眼底,瞳中散的冷意让奚昕然感到一阵恶寒。
先前对他为人并不了解,京中关于他的传言她并未全信,今日便觉着是自己蠢,凭什么相信这样一个人肯帮自己。
心中隐隐散着不安,同他相比,自己身单力薄,若他当真硬来,自己哪里会是对手。
她轻步后退,余光瞥向桌上酒壶,那酒滋味猛烈她方才尝过。
太子一心扑在歪事上,并未发觉她的小心思,仍动之以情的哄骗道:“昕然,你可想好了,如今能救你爹性命的也唯有我,待今夜一过,我便请求父皇赐婚,让你入我东宫,你若想要太子妃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两全齐美,何乐而不为呢?”
听着这些恶心话,奚昕然此刻只想啐他一脸,当真拿她当三岁小孩子来骗,能用这种下作手段趁人之威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说的话又怎可信?
不知是否气急太过,这会儿身上灼烧感更叠一层,心底似有团火在烧,脸颊滚烫,脚步虚浮。
不过才一会儿的工夫,便觉着四肢透着股无力感,她脑子转的飞快,目光再次扫过桌上空盏之际方回过神。
“酒里有东西!”双臂伸直,双掌撑于桌面之上,肩颈开始颤抖。
见她后知后觉的模样,太子很是满意,他很喜欢欣赏这种画面,不谙世事的少女,在他眼前一点点下坠欲河,堕入红渊......
心急,没忍住朝前踏了一步,近乎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雪白的脖颈此刻在药力的催磨下漫上了一片棠红,他按纳不住伸手去探,却再次被她躲开。
“卑鄙......”奚昕然低骂一句,她意识到,若是再这样下去,她定万劫不复。
如何也不能落在这般人面兽心的小人手里......
此刻脑子凌乱一团,竟无端想起祝珣来,祝珣再生讨厌,却也是个端方君子,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瞧着眼前的猎物一点一点温软下来,太子的气息再次逼近。
眼见他就要贴过来的时候,奚昕然眼疾手快,抄了桌上的酒壶掀开壶盖以壶口对着太子的眼便是一扬手。
壶口圆阔,里面酒水稳准狠的尽倒在太子脸上,一滴也不曾浪费。
这酒辛辣烈似火,洒到眼中简直要人性命,太子只觉眼中一片火辣灼心,钻心的疼痛自眼前漫开,迅速传遍全身。
他捂着眼后退几步,腰身撞于桌上同时发出阵阵尖叫。
见此机奚昕然拔退便跑,从桌前到楼梯的路并不遥远,却让她觉着行起来异常艰难。
整个身子歪歪扭扭的倚在楼梯扶手上,她气的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试图清醒,这招还算凑效,好歹提起些精神跑下楼梯。
那太子艰难的睁开眼,眼前视线一片模糊,只隐隐瞧见她的人影,忙吼叫起来:“来人,来人,给我抓住她!”
他撕心愤恨的声线自楼上传来,似一根刺扎进奚昕然心口,她想这回若真的落到他手里,定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守门的小太监听到声响将门推开,正瞧见奚昕然往这边跑来,尚未弄清楚状况的小太监才入门中,便被奚昕然扬手就是一壶,那瓷壶一直被她握在手中,再次派上用场。
小太监捂着脸后退两步,疼的他原地转了两圈儿,那太子仍在楼上怒喊抓住她,也顾不上脸上的痛楚冲出去便要抓人,可那奚昕然还算麻利,早就跑出了门去。
太子自知做的不是光彩事,因此今日守在阁外的也仅有那小太监一人,也算庆幸。夏风扑在脸上的瞬间,她稍稍提了些清明,方才那两处周旋早就几乎用光了全身的力,双腿软的几乎随时都要倒下,她边跑边小声骂道:“这该死的到底给我喝的什么东西!”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自是连头也不敢回,脑生一计,扬手又将手中空酒壶砸到墙上,“叭”地一声脆响,酒壶四分五裂,在静瑟的阁前听起来十分醒耳。
宫中内庭到处是巡逻的侍卫,若他们听到声响定会前来查看,到时候只要人一多,事一大她便是安全的,即便皆是宫人,也不一定每一个都是太子的人。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奚昕然跌跌撞撞的跑至一处回廊下,一头朝暗黑无灯的廊深处扎去,她觉应是跑了许久,可愣是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这会儿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体内异常之感越来越盛,她似被人架在火上烤。
俏影一转,她隐于一处廊柱之后,因那酒的缘故,她当真是被吞噬的半分力气也没了。
夏风自廊中镂窗吹在她的脸上,湿汗漫身,薄纱的衣衫几乎贴在身上。
她捂着自己的口鼻,尽量不让自
己急促的呼吸太过明显,就在无助无力的此刻,奚昕然似隐隐瞧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道身影徐徐朝这边行来。
那人步伐轻慢,倒不似在寻人,她猜测应不是太子的人。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离开这里,若不然一会儿被太子的人抓到或是意识全无,那她唯有死路一条。
决心下定,就在听到那人的脚步近在耳前的时候,她扶着廊柱自暗处挪撞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便扯住那人衣袖,声小而急地说道:“帮帮我!”
那人衣袖上的料子一过细手她便知此人非寻常宫人,方才廊柱后无灯火,她只瞧见是个人影,这会儿借着廊下随夏风摇晃的微光再看眼前人,奚昕然立时傻了眼。

第18章 不是说好了老死不相往来?
瞧着被攥在她手里的衣袖,祝珣神色复杂,今日寿宴他受邀入宫为太后贺寿,这会儿正好行至御花园来散散酒气,谁知才走到廊下便见着有道黑影撞出来,仅差一步便会跌撞在他的身上。
二人同时瞧清彼此的脸,显见着祝珣的眼睫微动一下。
若一早看清是他,奚昕然大概不会跑出来求助,这会儿因药力的缘故反应稍显迟钝,几乎忘了自己手还扯着他的袖口,一阵僵持。
“不是当初说好了老死不相往来,奚小姐这是怎么了?”自打上回逗她之后,祝珣便似染上了什么毛病,见她便想学着她平日的模样阴阳怪气一回,还怪有意思的。
被他一句话噎的辩解不出,这会儿奚昕然尴尬的紧。
倒也在奚霁林那里学了些能屈能伸,想是以祝珣的为人定能救她的,毕竟与那太子相比,他也称得上是君子。
眼下无旁法,她只能低声道:“带我离开这儿......”
语气不是恳求,说话亦是有气无力,祝珣一眼便瞧看出她今日不大正常。
“你怎么了?”调侃之意立即被正色覆盖,借着灯火光晕,他看清奚昕然的脸色分明不大对,透着一股子异样的红,红中又杂着一股吓人的霜白。
这会儿奚昕然半个字也不想再讲,只腾出手来轻抚自己心口。
祝珣顺势扯过她攥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指尖儿触了她腕上的脉博,他早年学过几日医术皮毛,却一点不精,即便如此却也分辨的出这会儿奚昕然脉相紊乱。
“你这是吃了什么?”他又问。
奚昕然后退两步,扶着墙角贴靠过去,眼前只觉越来越花,更觉着那祝珣一个人分成两个影在自己面前转晃,她无力摆摆手,“先带我离开这儿再说,太子......太子的人在追我......”
一提太子,祝珣眉目收的更紧,此刻正听雨花阁方向有人声朝这边传来,他眼观四下,二话不讲,一把将贴在墙上的人搂过。奚昕然只觉整个人都似被包在他的怀臂当中,带着她一同扎到黑暗处,她却一点都不怕了。
此处御花园安静无人,若真被太子的人抓到只怕有理难说,祝珣只能先将她带到一处无人花墙之下暂且隐匿。
夏日百花绽放,不知何花借着藤蔓攀满整片墙壁,借着花影重叠,完好的将两个人隐在月光也难照到的角落。
这会儿奚昕然的两条腿软似无骨,就好像并未长在她身上,她背贴花墙,一点一点的朝下滑去,祝珣只能于她身前单臂环住她的腰身,迫使她站起,另一只掌臂撑在花墙处以作支撑。
她身量很轻,祝珣手上几乎费不上多大的气力,稍适片刻,只听祝珣声音压低轻问道:“还能走吗?”
怀里的人轻点了点头,却几乎带着哭腔道:“我难受......”
话音未落,她的手已经不觉攀向了祝珣的肩,额头亦抵上他的胸前。
她身上的香气混着花香一同钻入祝珣的鼻底,这贸然的一出分明让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跳漏了两拍,他尽量让自己分散一些注意力,隔着单薄的衣料,祝珣感觉身前人似一只滚烫的火球,手指在她腰上稍加了一些力道,又问:“太子的人为什么会追你?”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太子给你吃了什么东西?”
怀里的人委屈摇头,又往他身前凑了凑,“我想求他救我爹的......我也不知道他给我喝的酒里有什么......太子这个王八蛋......”
果然,与祝珣所料相差无几,一早便知太子品行不端,竟没想这般人面兽心,这种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
他离京那两年去地方为官,这种事也见过,不怀好意的男子给女子吃的无非是那么几种,每每见那种案子他都嗤之以鼻,素来对犯案之人都是从重判之。
“笨蛋,”他在奚昕然耳畔声嗔骂一句,听起来却像是打情骂俏,“求谁不好,偏去求太子。”
奚昕然觉着头更晕了,可即便这时听祝珣骂自己,心中也免不了有气,抬手于他肩上就是一拳,可这拳头软似棉花,半分力道也无。
她连求太子这种事都做出来了,再一想前阵子奚家已经到了当东西过活的地步,祝珣眼下有些不忍,甚至不敢去想这阵子这小姑娘到底过成什么样子。
“我想回家......”她窝在祝珣的身前,身子抖的厉害,吐字已然不算清晰,可委屈之意藏无可藏。
“好。”他微微侧过头脸,哪知奚昕然亦同时在他怀中歪了头,他开口说话的瞬间,她的耳尖正好蹭在祝珣的唇珠之上。
这对两个人,尤其是有药力加身的奚昕然来讲无疑是灾难。
这般触碰,对此刻的她来说便是某种挑/逗,她不由缩了缩肩膀,自口中叹出一气。
祝珣亦感到某种不适,身上跟着滚烫起来,轻抿唇珠,他低咳两声,尽量不让自己去想方才那一幕。
“还能走吧,一会儿我带着你......”
话音尚未落地,只听不远处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人虽多,但却给人一种鬼祟之感。
祝珣立即止声,透过花间缝隙查看外面情况。
哪知此刻,奚昕然突一阵轻咳,在这寂静的暗夜里尤其醒耳,那些人闻声齐齐朝这边看来。
祝珣脸色一变,将奚昕然抱得更紧了些。
终,那些人还是寻到了这里来,绕过花墙,有几人提了灯正好将他们二人围困住,打头之一将手中灯笼高举,火光中集,照出一片明堂,倒没想躲在这的竟是两个人的身影。
打头的宫人是太子宫中的春喜,祝珣认得他,同时他亦认出了祝珣。
“哟,这不是祝大人吗,您怎么在这儿?”春喜目光稍移,再瞧他此刻怀中正搂抱着的女子,正是奚昕然,不禁眉色一皱。
“我在宴上多喝了几杯,出来散散酒气,春喜公公这是要去哪儿?”祝珣挺直身子,紧搂着怀中的人一点也不避讳,面色从容。
春喜是奉了太子命来抓奚昕然的,万没料祝珣在此,此人出了名的不好对付,倒真让人犯难。
“方才太子在路上碰见奚小姐好像有些不适,便命小的们前来寻下奚小姐,好送她去皇后娘娘那里安养。”春喜是奉命而来,自是紧要的先将奚昕然弄回去交差。
“她是有些不适,我正要送她回家,就不劳公公了。”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人攀在她肩上的手劲儿越发加重了些,若再耽搁下去,只怕后果不妙。
祝珣搂在她腰间的手亦加了些力道,似在提醒她,再忍耐些时辰。
“哪里能劳烦祝大人,小人们既得了太子之命就要把差事办好,”春喜硬陪起笑脸,“再说了,京中人皆知祝大人与奚小姐已经退了亲,您送她回去,万一让旁人见了,不免会惹出些风言风语来。”
明里暗里,这春喜是在拿太子相威。
祝珣当然知道若今日奚昕然落在太子手中会是什么下场,既便二人婚事不成,可仁义尚在,他哪里容得旁人肆意欺辱奚昕然。
“无论我与奚小姐是什么关系,至少她还是三皇子的表妹,皇后娘娘的侄女,于情于理也轮不到你们送她。”今日无论如何,祝珣都不会将奚昕然交与旁人。
别说是太子,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不成!
“哟,这怎么这么热闹!”说话间,自前方千鲤池方向走来一行人,远远望着人头不少。
几个宫妃装束的人瞧见这边有灯火便远远行来,还以为有什么热闹可看。
其中走在最前的那个祝珣倒是识得,正是宫中的净妃娘娘。
净妃娘娘长相圆润,倒是个爽朗的性子,熟人见面时,多半不拘小节,到此处站脚,先是上下打量灯火集中处的祝珣,尚未弄清楚状况便先言道:“这不是祝大人吗,怎么在这儿啊?”
又看到一旁春喜,“春喜也在这儿啊。”
见她过来,春喜脸色都绿了,却还得强颜欢笑着请安,“奴婢春喜见过各位娘娘。”
净妃是个喜庆人,看热闹从不嫌事大,此刻祝珣虽微侧着身,但怀里搂着个女子,足让她原地掀起一阵风浪来。
就在细细辨认了祝珣怀中的女子是何人后,净妃几乎叫出声来,惊错之音冲破天际,“这不是昕然吗,昕然怎么了这是?”
自打净妃出来,祝珣便知今夜彻底消停不了了。
不过福祸相依,这时候正是需要有人跑来闹这一场,这样一来太子便再无强硬理由将人带走。
事以至此,祝珣干脆就坡而下,毫不避讳地说道:“昕然她今日是想要为太后拜寿的,多饮了两杯,谁知不胜酒力就这样了,我带她出来透透气。”
“哎,今日宴上好像没看见昕然,”净妃回顾左右与旁的宫妃交头接耳,“你们看见了吗?”
好在净妃倒没在此事上较真儿太久,反而从方才祝珣的句里话间听出些旁的意味,带着一脸探究的笑又问道:“听说你们两个前阵子将亲事退了,这怎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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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马车光线幽暗
怀中的人此刻尚有神智,净妃的话字字句句落到奚昕然的耳朵里,又惹起她前阵子对祝珣的憎恨来,搭在他肩上的指用力掐了他一把,倒是不疼,却也能让人晓得她又闹了脾气了。
无论何时,她就是一点亏也不肯吃的性子,记仇长且远,睚眦必报。
她此举倒是让祝珣原本想好好解释的言辞一下子调转了方向,只听祝珣一笑,随而道:“昕然的性子净妃娘娘您还不知道吗,同我三天一大闹,五天一小闹,脾气大的很,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这就是说......”净妃细过了一遍脑子,满脸八卦相,“你们两个之前退亲是闹着玩呢?”
祝珣笑而不答,全当默认。
净妃这才一脸了然,就差没拍大腿,“你说你们两个,怎么还拿婚事闹耍......”她好一阵唏嘘,不过转念一想,这行事风格放在奚昕然身上倒也不新鲜。
“还真是年轻,够能折腾的!”说话间,净妃与同行宫妃一应笑起,都拿此当了笑谈。
实则这些话也不全然是祝珣为了诓净妃所言,另一部分原因也是说给太子的人听,好让他知道,奚昕然仍是他的人,以作警示。
“你说说,这还喝成这样,天都这么晚了,快给她送回去歇息吧。”净妃此人虽好事儿,但也有作为长辈温切的一面,看完热闹便急催起来。
“好,我这就送她回家去,祝珣先告辞了。”他微一颔首。眼下怀中人几乎软成一滩泥,祝珣干脆将人原地拦腰抱起,四平八稳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去。
见着二人这般离开,除了太子的人脸色不高兴之外,旁人倒看着都是欢喜。
这两个人既有婚约在身,这般亲密便也算不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公公,这怎么办?就让他们这走了?”先前被奚昕然拿酒壶砸了脸的小太监此刻半边脸高高肿起,凑到春喜身边。
春喜朝他翻了个白眼儿,恶狠狠地回道:“不然呢,你去将他们追回来!”
那小太监埋下脸,不敢再问下一句。
......
祝珣就这样抱着奚昕然行出好远,远到再听不到后宫那些女人叽喳碎语之音这才放缓了脚步,还不忘提醒怀中人,“再忍一下,马上就到了。”
宫道漫长,且拿些好话先哄着她。
祝珣虽未吃过这见不得人的药,可是办案之时却早有见闻,这种药多半吃下去前半程身上会涨热不适,最后一个爆发点才会彻底神智不清。
瞧着奚昕然此刻这般模样,他猜估已近了临点。
“祝珣......”怀中娇花似的人幽幽念出他的名字,未等他应,且听她接着道,“我讨厌你......”
尾音有气无力,可他还是将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
“嗯,我知道。”他随口一应。
“这世上,怎么会有比你还坏的人啊......”她很想扯住祝珣的衣襟给他一个嘴巴,以报先前轻看之仇,可窝在他怀中,就当真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这次他未答,也只是笑笑,将怀里的人掂了一掂,“辣椒姑娘还是少说两句,省下些力气。”
他心想着,若他真坏起来,恐怕就没太子什么事儿了。
一路自御花园行来,奚昕然显然药力全然释放,已经开始在他怀中嘤鸣起来。
祝珣见状况不妙,抱着她加快步调几乎一路小跑着到了宫道之上。
宫道幽长僻静,此处两侧所停皆是来宫内参加寿宴的官员所乘马车。
宫中禁地不允闲杂人等久留,因此随行的赶车小厮皆在最外层宫门等候,待寿宴结束才可放入宫中来。
良启与七杀现都在外候着,借着宫道上的石灯光亮,祝珣找到了自家的马车,将奚昕然抱了上去,寻了个软垫让她暂倚在腰后,后自车中取出了盛水的小坛,倒了一小盏送到她的口边,“良启和七杀都不在,我要先将马车赶出宫外,你这样子怕是暂不能回府,我先去给你寻个郎中。”
送到口边的水她一口也没喝,瞧着眼前祝珣她轻抿唇角,一直强撑的意识在药力的冲击之下全然崩塌,消散的气力好似一下子全回来了,抬手打翻了祝珣手中的碗盏,自马车中坐直身子朝祝珣扑去。
碗盏被打落,里面的水洒的到处都是,奚昕然朝他扑来时他半蹲着身子,重心不稳,一下抱着她朝后仰去。
向来利落的小姑娘此刻化身一只小豹子,奶凶奶凶的那种,胡乱在他脸上抓抠起来。
“奚小姐,你冷静些!”两只玉腕被祝珣抓在手中,她便身子再朝下坠一番,整个人沉在祝珣的身上。
她闹的欢,可是气力却没那么大,祝珣几乎单手就能将她挟制住,她见腕子被他固住,干脆动口。
一口下去,正好咬在祝珣的唇角上,生涩嘶磨。
祝珣唇上一阵刺痛,随而又感到一片清软,两感相抵,反而接下来该冷静的是祝珣才对。
小辣椒一点一点朝前侵来,明明什么都不会,却在药力所制之下试图一点一点将他吞噬。
就在祝珣的唇角被她咬住的瞬间,他明显整个人僵住,似有一道闪电将他击中,漫身酥麻,几乎动弹不得,一股热血之感自脊骨到发顶,没有一处不在跃动。
男人的本能让他无法面对眼前的姑娘无动于衷,可最终理智战胜了心性,他若借此机受了,那同那人面兽心的太子何异。
别过脸去,他翻身将奚昕然压过,二人位置对调,他单手将奚昕然的雪腕扣过头顶,单腿亦压制住她胡乱踢踏的双腿。随而便听他气息粗急地说道:“冷静一些,我去赶车......”
这时候他无异是在对牛弹琴,奚昕然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仍似一头小兽般,即便被人困制住也不肯放弃。
两个人撕扯间,祝珣还是怕伤了她,手上力道稍松,哪知她偏就借了这个当口腾出了一只手来扯祝珣的衣襟,好不容易祝珣才将她的手指与自己的衣襟分离开来,却隐隐觉着有一股血腥气在他鼻下漫开。
借着马车帘外透过的微光,他看清奚昕然的掌心似有异色。
拇指轻抿,一道血痕在她掌心铺开。
应是之前她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而用指甲掐破了掌心。
尚来不及细想,却在这当口,那多日不曾感知的痛楚再次毫无预兆的朝他袭来。
仍是老样子,眼前一黑,心口痛的如在地府门前徘徊。
眼前再响起那幽怨女声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择瑄......别忘了我啊......”
眼底虚无处再次迎来旁的画面。
【烛光暖色照亮内室,他蹲于自己房间榻边,掌中托着一只玉白的小脚,脚趾圆润饱满似珍珠一般。单手执软巾细细擦拭上面的水渍,而它的主人,正坐于榻边,双掌撑在榻沿看着他做这一切。小姑娘笑眼弯弯,洗过的玉足调皮的踩于他的膝上,口中唤着他的名字,“择瑄......择瑄.....”
仅唤他名,没有下文,但他好似一应了然,将洗脚水推至一旁,随即起身朝她扑去.......】
【夜过三更,他汗若雨下,榻角银钩不停摆撞,时而扬在榻椽之上,发出细闷声响,他的手掌托起一面嫩洁汗潮的背脊,将自一遍遍朝前推送。小姑娘承的多了,似求饶又似拱火般的在他耳畔一遍一遍的唤他的名字,“择瑄,择瑄......”
上气不接下气,亦如一柄玉钩,钩的他心潮难定......】
唇上再次袭来一阵痛楚,将祝珣从那诡异的画面中拉扯回现实中来,他方才心口痛的身子僵直,反而让奚昕然得了机会,近乎整个人缠到他身上,贝齿咬住他的唇,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同时心口那阵巨痛过境再次消失。
方才那画面与眼下的再次交叠,竟一时让他难分现梦。
血气方刚的年纪,方经了那一场,音画犹在耳目,再遇香软攀缠,实难招架,不觉细看了眼前人,那画面中的笑意阑珊的脸,竟与眼前是同一人。
“怎么回事......”他气息低急,手不觉握上奚昕然的细腰,明知不会从她那里得到答案,他仍又问了一回,“怎么回事......”
奚昕然身子微微挺起,整个手臂环住他的肩颈,细香的吻似雨点一般朝祝珣砸下来,伴着一声声若有似无的软嘤之音,勾着他一步步沦陷......他的手探上她的脊背,修长的指尖游于奚昕然的脊线,似曾相识之感,竟与那诡画中一般无二。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心身似有团火在燃烧,两个人缠抱于一处,祝珣的呼吸亦越发紊乱。
然,若是旁人或会就此沦陷,可他不是一般男子,他是祝珣。
最终,还是猛的提了一股理智于心,他紧捏着奚昕然的肩膀,将她牢牢固定在怀中,不晓得她这药力何时会散,祝珣见她闹的厉害,干脆心下一横起手为刀,一掌敲在她后颈处。
果然这一招下去,满世界都安静了。
搭在她肩上的玉臂滑落而下,奚昕然闷哼一声,头枕于祝珣肩上,整个人昏了过去。
“什么人?”——这厢才安静下来,且听有一声高呼自马车外传来,是以质问的语气。
未等祝珣应声,只见有一柄刀鞘自外挑了马车竹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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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帘起,灯火明照,马车外行走的禁军当即追悔莫及。
寂静无人的长道上,唯有一列列马车排停在此,也唯有一处里面声响怪异,巡查的禁军还以为有什么古怪,万没想,竹帘贸然掀开,竟是这样一番景象——灯火明照处,大理寺卿祝珣正叉腿盘坐于马车正中,面上微汗涔涔,露出的一半胸膛处衣衫凌乱不整,胸口起伏不平,喘息粗急。
再细瞧,他唇上红润,唇畔一片棠色晕染,更要命的是,此刻正有一女子倒在他半边肩头,衣衫倒是平整无缺却发髻凌乱,半张脸亦埋于他心口,虽瞧看不大清容貌,仅从背影来瞧,也知是个美人。
“祝大人,怎么是您啊!”禁军头领万没想到是他,这场面委实震撼,惹得在场之人纷纷定目。
兀然横生的的冒犯使得素来端温的公子肃了脸,纵使暖光打在他的脸上,仍挡不住那一双沉眸中透出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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