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悔—— by鹿燃
鹿燃  发于:2023年06月22日

关灯
护眼

知她不悦,李素清朝一旁的婢女们摆摆手示意退下,而后拉着奚昕然坐到凭栏处,捏着她的手宽慰道:“没关系的,昕然你别怕,有我在呢,无论往后你家结果如何,我都会想方设法保住你。”
以李素清的能力,也仅能保得住奚昕然而已。
“我知道。”鲜少落泪的少女终在此刻忍不住哽咽。
在奚昕然眼中,李素清是个神人,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二人自小在宫中相识,无话不谈,自小奚昕然入在姑姑殿中,都会邀来李素清与她一起睡的。
她父亲是当朝晋王,早年于沙场之上为国捐躯,其母亦殉情而去。太后不忍,将襁褓中的李素清抱回自己身边抚养,深受太后疼爱,日子过的倒比宫里的一些公主还要好。
为何讲说她是个神人呢,便是这姑娘与常人不同,自小不喜女工珠翠一类,只喜修仙练道易医数术。
起初太后还拦着,后来她生得一场大病,险些丢了性命,还是一位云游道人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至此李素清更加觉着这是机缘,嚷着要修道,太后从此也改观,从了她的心愿,便让她认了那位云游道人做师父。
道人常居雾山中的一处道观中,李素清也时不时的会居在那里,时而三个月,时而半年多。
在奚昕然看来,李素清人如其名,心思清澈的似山中一眼可望到底的溪水,无妒无恶,是非分明。
那道长也曾见过这二人在一起,只说了一句话,相似性子的人,总是会互相吸引。
里外这便是连奚昕然也一道夸了。
李素清见她这样,心下不忍,抬手拍了她的肩,轻言道:“我从宫中来,所以你爹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
“昕然,我出来前,太后与我多说了两句,你做好准备。你爹身上的两个案子,怕是想翻,不大成了,现在很多人证物证都将你爹钉的很死,青楼人命一案,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虽从之前祝珣给她的提示当中便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可真的有人正面将这些告诉她的时候,心里还是免不得咯噔一下。
掌心拉着的手越来越凉,李素清轻抿唇角,又好生握了她的指尖儿,“现在最主要的是想法子保住你爹性命,还有奚府,皇后最近的境况也很不好,皇上应是怕她为家人求情,连她的面也不肯见。”
两个姑娘拉手坐于廊檐下的阴凉处,可就算现在将奚昕然丢到大太阳底下受烈阳灼烤也暖不了她寒了的心。
显见着奚昕然桃粉似有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先前那个灿若桃花的小姑娘头一次感到无力的绝望,其实这些她早就料到了,“我知道,素清,谢谢你这时候还肯来见我,不是因为他是我爹我才这么说,我真的觉着我爹不至于此,我不是觉着这两件事发生在我爹身上很是蹊跷,可现在我奚家想找个能帮忙的门路都找不到,那些人只收银子不办事。”
这是其一,京中现在也有许多人等着看奚家的热闹,甚至奚昕然都能想象的到那些素来与她不和的京中贵女们是以何种姿态围凑在一起讲说奚府的事。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管你呢,我就算不管任何人也不会不管你的。”她一顿,清澈的眸中皆是对奚昕然的同情与怜惜,“你和祝珣的事我也听说了,我知道你也没什么法子能求他,就算能求,他那个人也不近什么人情,估计没什么用,不过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你可以去试试。”
原本一脸愁苦的奚昕然一下子眼前亮起,直问道:“谁啊?”
“太子。”李素清回道,“刑部是太子管辖,若是大理寺那边定案,或许刑部那头能多少想想办法,若是能重审那最好了。”
按本朝律,为谨冤假错案发生,大理寺负责审查,之后移交刑部定罪,若遇大案要案,两相规审下来互相牵制,亦防有人在其中草菅人命或是其罪相护。
太子为当朝二皇子,先皇后所生,按理奚昕然也当唤他一声表兄,可自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他几次面,更未说上过几次话,这样贸然去求人,倒让奚昕然有些为难。
太子性子她不大了解,市井上对他的传言也褒贬不一,可现如今若是真有人可求,她倒真想去试试,“可是我现在进不去宫,如何能见到太子?”
“这个简单,我来安排。”李素清朝她招招手,二人身子前探,李素清悄然在她耳畔耳语几句,显见着奚昕然眉目缓缓挑起。
悄悄话一说完,奚昕然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若能见到太子,我定要好好向太子求情,就算不能让爹平安无事,哪怕只要太子肯下令重审也是好的。”
李素清点头,“趁着这时候刑部那头还未定案,一切应当还来得及。”
原本丧气了几日的人似一下子抓住了棵救命稻草,眼中燃起星点希望,激动拉着李素清的手说道:“素清,你可真是及时雨,你以后一定会成仙的!”
这便是李素清最喜欢听的话了,圆圆的眼一笑便成了月牙,“借你吉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1 19:03:39~2023-03-23 17:4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长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恒 14瓶;沐沐 10瓶;虞莺沉 3瓶;栀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盛暑当中,天上似下了火,热浪一起一伏,扑面灼人。
窗外蝉鸣不断,一声拉长赛过一声,欠窗无风,即便静坐不动,也免不得漫身细汗。
卷宗一页自祝珣潮湿的手指尖儿掀动,随而黏在指腹上,不免让人有些心烦,掏出怀中帕子擦了掌心。
掌中罗帕不由又让他莫名记起那个阴雨天,奚昕然于他面前摔到灌木丛中的场面,不觉唇线微勾,在他脸上划了个不算惹眼的弧。
一想到奚昕然便不免想到奚府,这些日子以来,他反复揣摩这两宗案子,反复提审两件事相关之人,仍旧一无所获。
一小吏自太阳底下快步行来,祝珣听见声响下意识抬眼。
小吏便道:“大人,有人在大理寺外面闹事,说是您的小舅子!”
祝珣神色一怔,第一反应便是以为哪个疯子在外胡闹,倒是一旁裴庆先笑起,“祝大人还未成亲呢,哪里来的小舅子。”
这小吏心眼有些实,又说道:“可是他口口声声说要找他姐夫祝大人,好像还同人发生了什么争执,有几个流里流气的人正要抓他似的,在大理寺外游走,行迹可疑......属下这就将他们都赶走吧。”
话毕,祝珣眼前亮光一闪,与裴庆对视一眼,裴庆倒也默契地从他眼中读懂了什么。
“把那些行迹可疑的都暂看住,单把那人先带来。”祝珣吩咐道。
小吏应下,不多时,果真听着有人脚步急迫朝这边跑来,脸未露,声先至,“姐夫!姐夫!”
这声线只肖一声便分辨的出是何人。
嚷的裴庆险些被一口茶呛到。
祝珣抬眼目及门前之际,奚霁林几乎是从门外跳进来的,脸上汗渍明光,蓬头垢面,似刚与人肢体争斗过一般。
他竟全然没留意方才奚霁林的对他的称呼有什么不对,反而无比顺然的接问道:“怎么了?”
“姐夫救我,有人要砍我的胳膊,还偷了我的东西,还说要拉我姐去抵银子!”
他说的这些单拿出哪一件都让人匪夷所思,尤其是最后一句,不免让祝珣心口钝动一记,“到底怎么回事?”
提着被人扯的破烂的袖口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子,奚霁林这才委屈地讲来:“今天早上我娘让我拿了一匣子首饰去当,行到街头天广赌坊的时候,我一时兴起就进去玩了两把,没想那匣子就丢了......”
“我去找赌坊伙计理论,谁知道他们非但不理会,还出言讥讽,我一时生气就同他们打了起来,砸坏了一只烂木桌子,那赌坊掌柜人称四爷的,偏说那是象牙所制,还让人将我绑到了后院让我赔八百两银子给他们,若不然就砍我胳膊!”
“我一看他们来真的,就签了字据,他们便押着我回家拿银子,路上有个人嘴里不干不净,说没银子就拿我姐来抵,我哪听得了这些,就不管不顾的和他们打了起来,他们人多我又打不过.......就跑这里来了......”
此言半真半假,他方才于街上被人追的几乎走投无路,也不知怎的就跑到了大理寺来,想着好歹祝珣曾经也险些成了他的姐夫,兴许能管顾他一次。
他说的这些祝珣在脑子里细过了一遍,特别是有人要拉奚昕然去抵银子的那句,让他心口莫名发堵。
想问些什么,却忍住了,一听事关广天赌坊,许多事他便不奇怪了。
奚霁林从前在京中的名声不大好,祝珣有所耳闻,可他于外面混了这么久相安无事,无非是因为他的家世,如今奚府将倾,过往曾有过交集的人也不免势利了起来,算计着他有今天无明日,能敲些便是些,即便撕破脸。
静默稍许,祝珣略一思忖便道:“既有此事,我就先派些人去广天赌场查问一番,你且在此候着。”
眼见着祝珣便要去安排,一旁裴庆又直了眼。
这种事哪里用得上大理寺出马,分明是该衙门管辖,可这位奚少爷求到这里,素来公正立身的祝珣竟二话不讲便伸了手。
显然,若当真要安排下去到了那赌坊便是给奚霁林撑腰的。
再有一点,若是旁处也就罢了,偏却是广天赌坊。此处是太子殿下众多产业之一,太子与三皇子李业宗素来不睦,而祝珣又是三皇子的心腹,双方以往都尽量避免正面交锋,可他却明恍的要去搅这趟浑水,这也太不似祝珣平日作风,诡异的惹人侧目。
祝珣手底下的人办事得力,一行人出去也不过小半天的工夫,甚至都没用得上奚霁林同往,再归来时便携了奚霁林的那只匣子。
赌坊掌柜四爷虽凶神恶煞,背有靠山,作为一条太子鹰犬,他也晓得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因此当大理寺的人现身之时他并未敢废话,不仅当面撕了那张字据,还十分痛快的将奚霁林的东西原物奉还。
见匣子在手,奚霁林更是拂了一上午的哭丧,乐的似街头的傻儿一般。
一边不顾旁他的清点着匣子里的首饰,一遍遍念叨着:“谢谢姐夫,姐夫你可真好!”
瞧着首饰一件接一件在他掌中摆弄,祝珣轻呷一口温茶,看似漫不经心的套话,“你捧着这东西招摇过市做甚?”
奚霁林是个不长脑子的,“姐夫你不知道,家中这阵子多事,我有个姨娘,卷了府里不少银子跑了,这些日子我姐还要拿着家中的银钱四处打点,我娘说家中剩下的银子还要往后给家人留个后路,便拿出自己的首饰让我拿去当。也怪我自己不争气,闹了这么一场。”
“府上如今都到了这地步?需要当东西过活?”祝珣眸色一暗,脑中闪起那个素日华光熠熠娇俏身影来。
那样蛮横骄纵的一个人,从不肯受人半分委屈的人,她如何受得了呢?
“最近家中事多,一时我也说不清,反正是苦了我姐了......”奚霁林将东西收好,捧着那只匣子连连哀叹,“不过姐夫,今天的事真的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真的无颜面对家人了......”
“既有了这次的教训,往后这赌你当戒了才是,”祝珣一顿,将茶盏搁下,“还有,我既与你姐姐的亲事已经作废,姐夫这个称呼只怕不妥,让人听了去,只怕对你姐姐名声不利。毕竟往后她还得嫁人。”
后面的话他说的别扭,明明在他的认知里是绝不会对奚昕然动心的,可一想到她往后当真会嫁人,一时心里似打翻了醋坛,酸到心坎儿里。
“我记下了。”奚霁林脸上划过一抹遗憾。
心中暗叹,这光风霁月的祝大人,若当真是他的姐夫该多好啊。
本来还想从他口中打听一下奚昕然最近的情况,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他决心往后不再管奚家的事,也不会再管顾她,此事当到此为止。
临了仍是不忘叮嘱奚霁林道:“这间赌坊往后你别再去了,里面的人你招惹不起。”
从前奚霁林只听说这间赌坊不一般,却谁也不知究竟内何背景,反正今日是最后一回,往后也再不会去,他便乖巧点头,连声应下。
待奚霁林心于祝珣的庇护下心满意足的出了大理寺后,裴庆也终忍不住多了句嘴,“大人您明知那赌坊是太子的产业,今日的事您何苦插这一手呢。”
像这种不清不白的产业,太子手底下不晓得有多少,三皇子本就与太子不睦,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本不该掺和进来,今日的事,太不像是祝珣的处事风格。
明知不可为,却仍为。
只是他仍然不肯承认是为了那个小姑娘。
祝珣不答,只轻慢的向椅背靠去,转而似心不在焉地道:“之前广天赌坊养的那几个地痞还没放出去吧?”
裴庆立即想到,他指代的应是之前与奚霁林打架的那几个,“还没,那几个是市井有名的无赖流氓,下官正想着差人将他们送到衙门去。”
“何苦劳人,衙门就不用送了,直接丢到刑牢中让大理寺的差人给他们些苦头吃就是了。”祝珣轻飘说道。
若送到衙门去,顶多打几板子,可若是在大理刑牢......大理寺差人用起刑来,可是有一套的。
杀鸡焉用牛刀,心思缜密的裴庆从祝珣的态度中品出了几分报复的味道,若他没猜错,应是那几个地痞说过有辱奚昕然的话。
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出旁的。

第16章 求太子
当今太后端慧慈宁,今夕正是太后七十整寿,常言道,人到七十古来稀,圣上有命今年要盛办一番。民间得此喜气,亦是提前三日便张灯结彩,街道两旁林立商铺亦是披红挂绿,似年节一般。
自打那日李素清来府里,奚昕然便久等这日,每日掰着手指头细算何时到太后寿宴,她才好借此机混入宫去。
若是以往宫中的宴帖一早便送到奚府来了,可今时不同往日,所有人都将奚府视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哪里还会有宴帖送来。
才一过未时,李素清的马车便到了奚府门前,她素来不喜金银,所乘马车亦是素简,几乎瞧看不出是宫中所用。
为了避开众目,她刻意在角门等候,奚昕然只借口与家中人说同李素清出去玩,便出了门。
出了角门一眼便瞧见李素清坐在马车里冲她招手,奚昕然抿嘴一笑,快步上前。
才一上车两个人便凑到一起,因为要消磨时间等待天黑,所以马车刻意绕行一圈。
“昕然,我同你讲,一会儿你入了宫哪也别去,直接去御花园西北角的雨花阁,太子在那处等你。”自打那日从奚府出来,奚昕然所托的事便一直被她牢放于心,回到宫里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去见太子,太子一听是奚昕然想要见他,二话没说便答应了,这般好说话,连李素清也不免意外。
一字一句都被奚昕然记在心里,她重重点头,重复了下,“我记下了,雨花阁。”
“素清,真是谢谢你了,不管这件事成与不成,总要见见太子才有希望。”
“你别跟我客气,我也没想着这件事这么容易,太子平日公务繁忙,你在这节骨眼上入宫也不容易,倒没想太子还挺平易近人的。”
素日京中有些许关于太子的传言,多数不大好听,起初奚昕然还觉着此事未必能成,今日倒真算是个惊喜了。
马车由南至北绕了一大圈儿,终在天色黑透之前到了皇城脚下。
跟着素清一路通行顺畅,今日奚昕然着了一身简素衣裙,只跟在素清后面佯装宫人。这时辰天色黑,寿宴将启,宫道上没什么闲人,也无人发现她的不妥。
直到近了宫中宴殿才隐隐听得丝竹之声悠扬婉转,如绸似缎滑散于内庭。
“昕然,我得回殿中去了,你在此处稍候片刻,待一会宴开了太子才能脱身,那时候你再往雨花阁去,”说着,李素清将身上的腰牌取下塞到奚昕然手中,“这个你拿着,路上若有人同你为难,你就说你是我宫里的,去替我办事就好。”
从前奚昕然常来宫中,此些一应即使不言她也熟。将腰牌收好才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机灵着呢。”
“那我就先进去了。”时间紧迫,今日日子特殊,若一会儿开宴太后寻不到李素清怕是要命人到处寻她,不敢再耽搁,交待好一应便匆忙离去。
直到瞧不到她的背影,奚昕然才环顾四周,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一旦静下心来,宴殿那头传来的丝乐之声便越发清晰,她所在的角落连盏宫灯都没有,唯有月光洒下,和着夏风铺在身上。
生平头一次,奚家大小姐感受到何为备受冷落的滋味。
昔日她也是宫宴上的座上宾,而今却似个过街老鼠,就差人人喊打。
殿中欢闹之景她能轻而易举的自脑中描绘出来,可往后还有没有那样的机会便不得而知了。
她不是舍不下荣华富贵,只是舍不得家中受难。
若父亲能够平安,她做什么都可以。
独坐角落良久,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奚昕然凭着记忆往御花园行去。
这一路上走的提心吊胆,时而也会遇上两个宫人,但谁也没人留意她,一路行来畅通无阻。
御花园深处亭台几处,因近东宫,所以太子来往方便,闲时也很少人敢在此处乱逛。
夜里路黑,奚昕然好不容易近了雨花阁,只瞧里面燃着灯火,却不知是不是太子在里面。
环着外围绕动了几圈儿,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大着胆子上了石阶,推开门前四下留意一番,只瞧这御花园中一到了夜里丛树乱生,显得阴森森的,似下一刻不知从哪里就会奔出来个什么吓人的东西,看的人心里直发毛。
许是感觉到外面有动静,奚昕然尚未将门推开,便见着手底下的门声响动,随之一条缝隙自内敞开,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太监与她打了个照面,二人同时一愣。
奚昕然是皇后的侄女,宫里稍有头有脸的人都见过她,这小太监是太子身边的人,自然也叫得出她的名号,“奚姑娘来了。”
听这口气便知当是太子的人,也正好省了许多口舌,她便直言说道:“太子殿下可在?”
“太子殿下在楼上,姑娘快上去吧。”小太监将门敞开了些,给她让出路来。
一入阁中,奚昕然便瞧见右侧一处楼梯直通二楼,轻眨两下眼皮,提着步子便朝那边行去,才走上两阶便听到身后门声响动,下意识回头望去,且看方才那小太监竟将她自己留在此处自行出了门去。
心下有种不好讲说的别扭和犹豫,再回望眼前层层阶梯,既已到了便没有退缩的道理,更何况这个机会还是素清给她争取来的。
绣着粉桃的绣鞋一步一阶直上二楼,自缓步阶拐过,正好看到二楼窗前站着一个人,身量细高,负手而立。
上下稍一打量,此人身着一身红罗裳,着白纱中单,腰环红缨玉带上垂银钩,左右各挂锦山白玉环一枚。
光见此背影,似有几分眼熟,却不敢贸进。
听到身后脚步声,那人终自窗前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一打照面,见了正脸奚昕然方确认他便是太子李业仁。
李业仁年不过三十,浓眉大眼的长相,传言样貌像极了他的生母先皇后。
从前在宫中与众人一齐见过几次,这般单独拜见还是头回。
奚昕然赶忙福身问礼,“臣女奚昕然,见过太子殿下。”
声线清脆,甜而不腻,似汁多香梨。
太子唇角微勾,眼底皆是眼前姑娘的身影,只稍抬手,“昕然不必多礼,平身吧。”
二人从未熟识,却这般去姓唤名,一时让奚昕然觉着不大自在。
她站直身子,也不愿贸然与之对视,顺着目光望去,只能瞧见太子所蹬一双碧鹤金云靴,履不染尘。
阁内烛光映着美人,似将她周身蒙上一层暖黄的光晕,原本立体明艳的五官照的越发柔美,一双美睫微垂,纤长而密的睫毛于鼻梁上打上一层俏影,随着眼皮一眨一动。
在李业仁的印象之中,这是个荣丽光艳的美人,今日一身素裙加身,倒别有一番风味,可谓浓妆淡抹总相宜。
料是东宫里那几个侍妾揉到一起,也无法与之容颜相较。
“今日是太后寿宴,我在殿上多饮了几杯,这才稍耽误了个把时辰,昕然别见怪。”且听话音,倒一时让人生了错觉,好似这二人老早相熟。
太子善气迎人,倒真让让人始料未及,可今日是来求人办事,太子给些脸皮,奚昕然却不敢恣肆太过。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还能抽出时间来见一见臣女,臣女感激不尽,”她一顿,忽而抬眼,一双澈亮的杏眼足可摄人心魄而不自知,“说来惭愧,臣女今日入宫面见太子殿下,是为了我爹的事......”
单刀直入,瞬切重点。
她这头五脏俱焚,可那头优游不迫,甚至绕过她方才所讲,笑道:“你应是在宫里等了许久了吧,早该饿了,来,过来坐下,边吃边说。”
他行至桌前,坐于正位之上,此时奚昕然方觉这阁内桌上竟有一桌酒菜满布。方才上楼时心里揣着事,因此并未察觉,现今一瞧有些荒唐。
她急的火烧眉毛,哪有心思吃饭,心有情绪也不敢显露,只能微定心神说道:“太子殿下,我不饿,我今日来就是想同您说说我爹的事......”
“哎,”太子拉长了音调一摆手,“我知道,奚大人的事你很急,可是你放心,有我在。咱们从长计议,你先坐下说话,慢慢讲与我听。”
做人不能给脸不要,太子再三相邀,管之愿与不愿都得从命。
她轻抿珠唇行至椅前坐下,对面太子一见,眉眼含笑。
未出阁的姑娘,就算再欢脱也有含蓄懵懂的一面,太子就喜欢未经人事的姑娘这点。
见她坐的远,太子也不恼,自顾站起身来,挪换到她身旁坐下。
“这阵子奚大人出事,想来你们奚府上下都急坏了吧?”他慢悠悠问道。
贴离的相近,奚昕然于袖口中捏紧拳头,心口也随之一跳,却还是将忍了,只是点头:“是。”
“你怎么没去找祝珣?他不是你未婚夫吗,你爹的案子是由他经审的。”太子明知故问。
奚昕然从他话中听出些调侃的意味,强强忽略下感知的恶意,她再次答道:“臣女与祝大人的亲事早就退了。”
此事一早闹的满城风雨,可太子仍装不知,“哦?为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4 02:18:51~2023-03-25 00:5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虞莺沉、不歌且舞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强压了心里的愠气,奚昕然才道:“祝大人并非臣女良配。”
无关前因后果,因为实没必要,随而捡了最客套的官话来说。
太子那头半眯了眼,散洋的盯了她好一会儿,面若粉桃,他倒十分喜欢。
听他又叹了口气,“祝珣那人不解风月,似块木头,这般佳人殾能错过,是他没福气。”
不想在此事上多费口舌,奚昕然再提道:“太子殿下,我听说我爹的案子现在都差不多审完了,结果或是会很不好,可我还是希望太子殿下可以命人重新再审一回,我爹为官多年,想来为人殿下您也是知道的。”
“嘘。”太子食指竖于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随之身子微微前探,伸手自桌正心取了三彩碧玉酒壶,高高斟酒一盅,温酒自壶嘴流成一条细长清线,缓落于瓷盅当中。
搁下酒壶,他慢悠悠将盛酒的瓷盅于桌沿推到奚昕然的面前,“这是好酒,你尝尝。”
这般唬人,若不是她在暗中掐了大腿,她非要甩袖离开不可。
小姑娘脸色一沉,已是尽力维续体面,“殿下,臣女不会饮酒。”
指尖轻点桌案两下,太子坐离的她又近了些,“昕然,都这个时候了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不懂?你既求到我头上,我让你陪我喝杯酒水都这么难吗?”
自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从不过问酒桌上的事,根本不会晓得那么多,从前她也不曾想过会有今日。
此下两难,一味拂人颜面总是不好,藏在罗袖里的指尖用力掐了掌心,终于心中散了一口气,双手端起面前瓷盅,面向太子方向敬杯后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过咙似吞铁碎,割呛的她顿时红了脸,唇瓣微张猛吸了两口气,这才稍压下口中不适。
太子一见,笑的心满意足,随后站起身来,绕着奚昕然的椅背踱了半圈,眼前细背纤腰,很难不让人心动,“昕然,其实你爹的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大理寺所经案卷最后都会落到刑部来判,刑部是我管辖,有些事非不能通融。”
“可到底会不会给你爹留一线生机,全在你。”
“在我?”她猛地侧过身,望着身后太子,方才喝下的酒太烈,这会通经肠胃,连小腹都跟着火热起来。
不经人事的小姑娘,某方面总不如成了亲的女子通透,太子弯身过来,单手搭在她的椅背,目光灼灼,暧昧又贪欲,“若拿你自己来换你爹性命,你肯是不肯?”
这小姑娘随着年岁见长,一年美过一年,每每相见都能勾了人的魂魄去。想当初他也是去向皇后求要过她的,谁知皇后一口给否了,随后不久便将她许了祝珣。
在他眼中祝珣此人不识时务,做事又滴水不漏,很是缠手。当初碍于有他才未乱来,这回是奚昕然自己送上门,他哪有放过之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