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约把这件衣服拿给我的时候,白草的眼睛都绿了,跟狼似的,还嚎叫着说是风约从没给他这个弟弟买过衣服。
我冲他傲慢地昂起头,拉着风约就走。
不服气的话,你也对我好啊。
我在灯的海洋里穿梭,风约一定是在不远的身后温柔微笑地看着我。
灯谜擂台近在眼前了。
一个似乎是临时搭出来的简易台子,台子被各式各样的彩灯包围了,两个大大的红灯笼高悬在台子的两侧,一曰"谜",一曰"联"。台子的正中是一个不高的小桌,桌子上有着什么东西,但是被一块红布遮盖了,感情就是那什么丰厚的奖品了。
两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坐在台子的最里面,捋着那长长的白胡子笑眼眯眯地看着正在猜谜对对联的台下人。
看来这灯会早就开始了。我拉着风约快步冲到了擂台下,随手拿起一个彩灯下的卷轴拆了开来。
娟秀的小楷写着一行七个字:无边落木萧萧下。
卷轴展开到尽头,又出现三个蝇头小楷:打一字。
我盯着这只写了十个字的卷轴足足有一分钟,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求助地看向风约。风约看着我,却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放弃吗?这才开始啊。
眼角一动,我忽然瞥到了一个救星。
转身快步走到在不远处闲情研究着一个面具的白柯面前,把卷轴递给他,再露出一个绝对甜美的笑容,"小柯,帮个忙吧。"
白柯看了看我,把面具递给白草拿着,然后接过卷轴展开。仅仅是看了一会儿,他便抬起头来微笑地看着我,道,"是个‘曰'字。"
"嗳?为什么?"我急忙追问,我想了那么久都没想出来,而他几乎是看完了谜面的同时就知道答案了,好厉害。
白柯笑了笑,向前走了几步到了一个作画摊子前,挚起笔边写边解释到:"这是一个历史和拆字谜,南朝(宋、齐、梁、陈)的齐、梁两个王朝的皇帝都姓萧,"萧萧下"要别解为"齐、梁两个王朝的下面一个朝代",即 "陈"。"无边"要别解为"除掉边旁","落木"要别解为"减去‘木'字"。"陈"字除掉边旁是"东"字,"东"字减去"木"字是"曰"字。所以"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谜底是"曰"字。"说完,他把写完的纸递到我的手中,微笑着道,"历史谜加上拆字谜,一般都会比较难。所以明公子不用自责。"
"那你不是也猜出来了。"我钦佩地看着他,语气里也充满着崇拜,"小柯你好厉害。"
白柯只是笑笑,指着不远处擂台旁的一张桌子,说道,"是否猜对了,只有确认之后才知晓。"
"一定是对的。"我开心地说着,急忙跑到那张桌子边去对答案了。
不一会儿,我便雀跃地跑了回来,兴奋地道,"小柯好厉害,果然猜对了!而且他们说这个字谜已经有一年没有人猜出来了。"
白柯依旧是谦逊地笑,"只是凑巧。"
"才不是凑巧呢。"我拽住他的袖子就向擂台拖,"小柯,别研究那个没生气的面具了,和我一起猜谜吧!"
可我还没走几步呢,手就被硬生生掰了开来。白草恶劣的声音响在我的身后,"我哥可不想你一样喜欢黏人,他自己会走。"
我回头就给他一个白眼,"我又没黏你!"
"可你黏的是我哥。"白草扬着头,一副得理不饶人。
"所以我说我没黏你。"我慢悠悠地又重复了一句。
"我也说了你黏的是我哥!"白草也强调道。
"嘁。"我甩过头不再理睬他。这种没营养的争吵再继续下去我可受不了。
就在我甩头的时候,白柯却轻掩双唇笑了起来。白草疑惑地看向他,他却只是慢慢摆了摆手,道,"只是觉得小草很可爱。"说完,他牵起白草的手,温柔地看着他,柔声道,"既然你不喜欢别人黏我,那就由你来黏我吧。"
"哥。"白草无奈地看着白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柯却仍是温柔地笑着,替他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襟,柔声道,"好了,我们走吧。"
我在旁边看得那叫一个得意啊,看着白草那无奈而又不好说什么的表情,我想我一定高兴得溢于言表了,因为白草的眼刀已经飞过来了。
到了擂台边,再拆开一个卷轴,仍是字谜,不过谜面是一首五绝:
粉蝶分飞去,怨郎心尘灰,遥忆离伊昔,阳流易去斯。
"听起来像是情诗。"白草忽然说道。
我白了他一眼,"这明明是谜面,哪儿来的情,是你的思春期到了吧。"
白草慢悠悠地回道,"我可不像有些人总是怀春,到处勾引人。"
"谢谢。"我瞪了他一眼,"可惜像你这样的人我不屑去勾引。"
"是吗,原来是我的诚心感动了上天,而使得我免遭横祸。"
"上天从来不会保佑魔鬼。"
"对不起,请不要将我和你划为一类。"
"原来你连做魔鬼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我是一个纯洁善良的人类。"
"就你,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也不会轮到你善良。"
"呀,哥,已经解开了?"白草忽然注意到身边的情况。
闻言,我也急忙向白柯看去。
白柯点了点头,挚笔写出一个字来:鄰。
我刚要问为什么,风约已经开口解释了,"‘粉蝶分飞去'别解为‘除掉分旁'。‘怨郎心尘灰'别解为‘除掉心旁'。‘阳流易去斯'别解为‘除去易旁'。合起来便是‘鄰'字。"
风约说完,白柯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拽住风约的袖子,"小风,你猜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风约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道,"看你吵得那么开心,便没有打扰你。"
我愣了一下,随即摇着风约的袖子,"小风~~"
风约轻笑出声,道,"好了好了,继续猜谜吧。"
"哦。"我看了看他,然后点了点头。
风华绝代美俏郎,过关斩将心不闹
风约轻笑出声,道,"好了好了,继续猜谜吧。"
"哦。"我看了看他,然后点了点头。
说话间,风约已经解开了一个卷轴,看着卷轴,他微微笑了起来,道,"是对联。"
"对联?"我反问。
"是。"风约点了点头,然后念了出来,"上联:新月如弓残月如弓上弦弓下弦弓。"
"好多弓。"我敲着腮,看着那展开的卷轴思索。
"朝霞似锦晚霞似锦东川锦西川锦。"
我几乎是和白柯同时脱口而出的。
说完,我就看到三双惊异的目光射向我。我奇怪地抬起头看着他们,"有什么不对吗?"
白柯的目光转为赞赏,风约的目光变为温柔的微笑,白草则是一脸的不甘。
干什么啊?我被他们不同的目光看得浑身发麻,"我只是随口说的。"
"随口?"白草眯起眼睛。e
"是。"我点头,"就是觉得这样说会比较顺口而已。"
"哦......明公子还真是谦逊。"白草皮笑肉不笑说道。
"我去对答案了。"我转身就走。不就对上个对联而已么,怎么不说你自己笨?
等我带着答对的喜讯回来的时候,白柯已经又解决了几个灯谜了。我干脆提议全解决了以后一齐去对答案,否则以白柯的速度,非来回跑死不可。这个提议得到了他们的赞同。
从擂台的南面饶到了北面,仗着白柯的功劳,我耀武扬威地抱着厚厚一沓展开的卷轴,滋润在人们艳羡的目光里。
白草展开了一个卷轴,是字谜,谜面是词:
罗帷空挂,佳人远嫁,半解红丝随风飘化。四下里只剩得,半勾新月,两片残花。
才刚看完,白柯便微微一笑,提笔边写边道,"‘罗帷空挂',拆‘罗'字。佳人远嫁,去‘佳'字。‘半解红丝随风飘化',去‘半丝',即‘纟'旁。‘四下里只剩得',意在‘罒'头下组字。‘半勾新月',‘勾'取半为‘厶',下赘‘月'字。‘两片残花',‘匕'为‘花'之残片。于此,合而为‘罷'字。"
写完罢笔,周围已经围了一群围观的人。不仅叹服于白柯的聪慧,更多的则是折服在那一手漂亮的蝶体字下。叫好声不断。
白柯只是谦逊的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言语。标准的翩翩佳公子,哪像那根破草,同样是标准的,不过是标准的守财奴。这两个人真的是兄弟吗?我打从心里疑惑。
我正在"疑惑",一个饱经风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位公子真真是年少英才。"两个原本坐在擂台深处的老人过来了一个,捋着那长长的白胡子对白柯说道。
白柯微微欠了一下身,礼貌地答道,"前辈过奖了。"
"不必谦虚。"老前辈呵呵笑了起来,眼睛瞥了一眼我手中那厚厚一沓卷轴,"在场的各位都可以作证,这满场子哪个会有公子你聪慧。"
"在下不才,只是运气过好罢了。"白柯仍是一脸的谦逊。
"我想请公子来解开今日压轴谜再好不过了。"老人说完,指着擂台两边的两个大红灯笼,道,"一为谜,一为联,公子可以自行选择,但是,"他忽然捋着胡须笑了,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这谜面嘛,也得请公子自行取下。"
这不存心在刁难人嘛。幸好有风约和那根破草在,否则凭白柯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上到那么高的地方的,他的武功已经被废了啊。
我心里还在想着的时候,就见白草笑着对白柯说道,"哥,想要哪个你说,我来帮你取。"
白柯温柔地回笑,道,"我选联。"
"好。"白草笑着,右手轻轻一挥,众人只觉得一丝闪亮自眼前闪过,下一秒,那大红灯笼下的卷轴已经落到了白柯的手里。
人群小小的喧哗了一下,我却不以为意,不就是用藏在袖子里的琴弦割断了系着卷轴的线么,瞧他得意的那样儿,跟一狐狸似的。
卷轴被打开了,字数还不少,少说也得百来字。有人念了出来:
谁说桃花轻薄?看灼灼其华,为多少佳人增色。滴清清玉露,羡万株艳蕾流霞。无何春去莫飞,终究鸾枝坠果。于是平仲设谋,东方窃窦,王母宴宾,刘郎题句。况核仁制药,能疗痼疾佐歧黄;条干充刀,可借印符驱厉鬼,准握天机珍丽质,也知季节让群芳。寄言秋菊冬梅,慎勿盲从徒毒友。
我倒吸一口气,这么长!是对联!??
白柯却是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看着这百十来个字只沉吟了一会儿,便执起了笔,在早已备好的纸上开始书写。
写完掷笔,白草忽然抄起那长长的一幅字,飞身挂上了两个灯笼之间。
一个个黑色的字墨迹尚未干,却好似那一只只轻盈起舞的蝶,翩跹在白色的纸张之上。
我夸福地妖娆,眺青青之岭,添哪些琼阁浮云。有濯濯明湖,收十里嘉林入画。似新尘消宇净,因恩驾鹤凌空。难怪闻山揽胜,高举怡情,秦村访友,碑院挥毫。若清节复生,定唤渔夫回绝境;灵均再世,必歌今日过前朝。莫悲红雨落幽溪,又续风骚垂奕叶,方信凡夫俗子,不须羽化亦登仙。
人群先是一片死寂,良久,不知是谁首先爆发出了叫好声。于是,叫好便像潮水一般汹涌了起来。
而白柯,这个众人称赞的对象。却仍是含着那一脸温和的笑,安静地驻足在人群的中央。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当我开始喜欢一个一个地缅怀着他们的过去时,我总是会想,那时的他,真的很像拉斐尔,一样的安静,一样的默默爱着自己一直以来关注着的人,然后,一样的,默默地死......
一直坐在擂台深处静眼旁观着这一切的另一个老人走上前来。和之前的老人不同,他说话的态度很冰冷。
"这位公子,敢问高姓大名?"
白柯含笑低了一下头,道,"在下白姓,单名一个柯字。"
"原来是白公子。"老人略略点了一下头,声音却没有因此而变得温暖。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白柯,而后说道,"白公子不是本地人么?"
"是。"白柯礼貌地答道,"在下祖籍冀州。"
"那么白公子可否告诉老夫,所为何来?"老人继续用冷冰冰地口气问道。
我皱眉打量着这个上了年纪的人,也许是被娇纵惯了,我很不满意他这种盘查似的说话方式。于是我叫了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这和灯会有关吗?反正不是到你家抢劫的。"
风约急忙拉住了我的手臂,我却不以为意的拨开了他的手,瞪着那个胡子很长的人。
老人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我的语出不敬而发生变化。他把目光转向了我,冰冷地问道,"这位是?"
"我叫明如暄。"我高傲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明公子?"他仔细着我的脸,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我浑身鸡皮都起立了才停了下来,看着我森然说道,"很好。明公子若想做与灯会有关的事情,便解了那另一个灯谜如何?"
文中的字谜是繁体字解法,因为那个时代可都是繁体字不是~~~-_|||
新月习习晚欲尽,夜下美人怒心扉
"明公子?"他仔细着我的脸,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我浑身鸡皮都起立了才停了下来,看着我森然说道,"很好。明公子若想做与灯会有关的事情,便解了那另一个灯谜如何?"
我一时愣住了,解灯谜?白柯那优美的蝶体字映在眼帘,我觉得自己的后背一阵恶寒,这么长的......
"闯祸了吧。"白草幸灾乐祸地笑眼看着我。
"我没有。"我立刻习惯性地反驳。
"那你就把灯谜解了吧。"白草奸笑。
我忍住想当场抽他的冲动,对他"嘁"了一声,傲声道,"解就解,有什么了不起。"
"好啊,静候佳音。"白草继续挂着那让我想抽他的奸笑。
我冷哼了一声,"等着瞧。"
风约在身侧握住了我的手,低低地柔声道,"如暄,不要逞强。"
"不逞强就被人看扁了。"我迎着白草看好戏的目光低声答道。
白草给我的警告我还是记住了的,不可以在人前使用魔术,不能让人知道我会魔术。
只要不让人知道我会魔术就行了吧。我看着那悬在灯笼下的卷轴,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一转眼瞥见刚才白柯用过的毛笔,便拿了起来。触手的一瞬间在毛笔上加了一道锐化印,而后飞快地反手掷了出去,我掷物的准确度加上被锐化,这毛笔就如飞刃般将系着卷轴的红线切断了。
伸手接过落下的卷轴,懒得去顾及周围人的反应,我打开了卷轴。
流水无情落花终有意,玉阕无字环佩尽需鸣。
小小的两行字,娟秀清新。虽没有蝶体那般翩跹轻盈得美丽,却也有如明月那澄澈的月光般令人沁心。
我将卷轴展开到尽头,却再也不见任何字。于是奇怪地看向那个冰块老人,"这是什么东西?猜什么?"
老人看着卷轴,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爆发出来。阴冷的声音不大,却冻得在场的人都瑟瑟发抖。
"竟有人调换了灯谜!"
调换?什么意思?
白草在一边撇嘴,道,"算你运气好,正好赶上有人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