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我说道,"这样的感觉明明很真实,又怎么会是梦?!"
白草轻笑,"那么你又是怎么出来,再走到这里的呢?"
"当然是听着你的声音......"我的话戛然而止,是啊,我的脚根本无法走路,又怎么会一路走到这里?
难道这里真的是我的梦吗?可是,这些触感,都是很真实的,根本就不像是梦。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禁伸出手,轻轻覆上了他的脸颊。
良久,我垂下眼睑,轻声道,"原来是这样吗?"
说完,我掂起脚,捧着他的脸,轻轻地吻在他冰冷的双唇上。
月光澄澈,子夜空灵。
眼角有湿润的感觉,有什么液体从脸颊滑落下来,坠入了乌黑的长发里,再难寻觅。
"小草,下辈子,再也不要见到我,再也不要爱上我。"
"对不起。"
腰上的手臂收紧了,接着,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夜凉,如水。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翡翠说,"白音教教主昨晚死了。"
"是吗?"玛瑙接口,"怎么死的?"
"相思。"翡翠简单地吐了两个字出来。
"嗳?"玛瑙很惊愕,"相思也能死人的吗?"
"相思不能死人,但是白教主心脏有宿疾,经不起他折腾。"翡翠平静地答道。
"哦。"玛瑙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我埋头吃饭,吃到一半便发现不对,"你们怎么都看着我?"
"少主,你就一点反应也没有?"玛瑙迟疑地问道。
"我要有什么反应?"我好笑地看着他,"我该放声大哭吗?还是该仰天长笑?"
"可是......"玛瑙要说什么,被明流玉一个眼神把头坑下去了。
"暄儿,一会儿出去走走可好?"明流玉俯身在我的耳边说道。
我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筷子,道,"好啊,经常闷在家里其实也很难受呢。我们去缘来客栈吧。"
明流玉怔了一下,随即说道,"好,暄儿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我甜甜一笑,靠在了他的肩头,"玉,就我们两个人去好不好?"
"好。"明流玉笑得格外宠溺,"暄儿说怎么样便怎么样。"
"恩。"我乖巧地点了点头,探头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然后飞快地低下头去吃饭。
其实我早知道的。虽然我已经彻底切断了和他的同命咒,但是昨晚的接触之后我便发现,来到面前的只是白草的灵魂而已,而且,是已经与肉体再没有牵连了的灵魂。
他死了,然后在死后,灵魂来到了我这里,只为再见上我一面,只为说那一声对不起。
小草,下辈子,再也不要爱上我了。找一个深爱着你的女人,娶她,爱他,然后和家欢乐。
你的爱,我付不起,我亦还不了,我已经欠了你太多了。
缘来客栈。
武斗会早已结束,客栈内随没有之前人员爆满的生意好,但生意也是很好的。
明流玉抱着我从马车内下来,要了一间上房。
旅途劳累加上我本身容易泛困,很快我便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已近中午,明流玉替我穿好了衣服,抱着我走出房门。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让我先行扶着阑干,他匆忙下了楼去和掌柜商量着什么。
我伏在阑干上,俯身看着楼下。明流玉似乎在吩咐掌柜什么,那掌柜对他倒很客气,一个劲儿的点头。
我忽然很想做一件事情,于是使了很大的力把自己弄坐在阑干上,对着楼下招手。
"玉!"
明流玉回头,一看我这架势,当即脸色就变了,"暄儿,坐在哪里不要动!我立刻就来。"
"不。"我摇了摇头,甜甜一笑,撑着阑干的手一用力,便跳了下去。
明流玉立刻脚下运劲,飞身上来便接住了我,而后稳稳地落地。
"暄儿,你这是干什么?"他眉头紧蹙。
我伸相互手指揉开他皱起的眉结,吐了吐舌头,道,"反正你一定会接住我嘛。"
明流玉余惊未定的吻了吻我的额头,道,"你啊,可别再这样了。我有几个心都不够给你吓的。"
"哦。"我乖巧地点了点头,缩进他的怀里。
曾记得,一年前,在同样的地方,我和一个人赌气,从同样的地方跳了下来,惊艳当场,只为了博得他的赞同。
一年后,我再次来到这里,同样是从二楼跳下,却是被别人接住。
一年,一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物,人,感情,还有,生死......
"玉,你刚才和掌柜说什么?"坐在明流玉的怀里,我问道。
"只是让他们做才时少放点糖,你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嗳?你怎么知道?"
明流玉轻笑,柔声道,"有些事情啊,只要自己观察便知道了呢。"
我怔住,随即也笑了,"玉,你对我总是很好。"
"当然,暄儿可是我最珍贵的宝贝呢。"
我笑,刚要说什么,头却在一刹那痛了起来,犹如滚轮在上碾过,撕燃欲裂。
"好痛......"我低吟出声,眼泪既刻便落了下来。
"怎么了暄儿,"明流玉慌忙搂住了我,"又发作了吗?"
我扶着额头,死死地咬着他的衣袖,痛得根本无法说出话来。
明流玉急忙从怀里拿出一包药,取了其中一粒递到了我的嘴边。
我一口吞下,没过多久,疼痛便减轻了不少,接着睡意涌了上来,很快我便打着呵欠睡着在明流玉的怀里。
再两章完结~~~哦活活活~~俺的亲亲卿卿~~少爷我来了~~
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情绵绵无绝期
深秋,梅子熟时,明流玉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用毯子将我裹住,然后抱到院子里晒太阳。
通常我便会在他的怀里睡着,然后不停地做梦。
梦里,反复出现的是白草和明流玉的身影。有时候我会叫他们,"小草。""玉。"一叫,他们一定会答应我,然后我就笑,醒过来后向明流玉的怀里钻,没过多久又会睡着。
秋天在我的印象里,便只剩了明流玉温暖的怀抱,还有不断浮现的回忆。
一个冬天的早晨,我意外地早起,却发现床边只有一套明流玉的衣服,成一种伏在床头的姿势,整齐得好像是人从里面湮灭了似的。
我急忙唤明流玉,没有人回答。我再唤,无数次的呼唤仍是没有人回答,再大的声音都化作了空荡的回音。
倒是玛瑙和翡翠被我的声音惊了过来。
"玉呢?玉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答我?"我抓住翡翠的袖子,神情焦急,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翡翠和玛瑙却只是茫然的摇头,"不知道。"
"怎么会,他最信任你们了,你们怎么会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拼命摇着翡翠的手臂,心里不安的感觉挥之不去,"带我去找他!快带我去!你们一定知道的!"
翡翠仍是摇头,"少主,我们真的不知道庄主去了哪里。"
"怎么......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我松开了手,伏在双膝上,眼泪刹那滚落下来。
玛瑙忽然说了一句话,"少主,庄主在一个月前曾经与我和翡翠下了一个命令,不知道......"
"什么命令?"他话还未说完,我立刻便打断了他。
"他说,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在了,便将明月山庄遣散,不要让你操心这些无谓的事情。"
"什么叫他不在了?"我大声喊道,"什么遣散不要我操心?我现在只想知道他在哪里!玛瑙,你知道的对不对?你一定知道的,"我转而开始央求玛瑙,"没有他我会死的,你一定不想我死对不对?那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求求你,你告诉我......"说到后面,我早已泣不成声。
玛瑙侧过脸去,不再说话。
我恨恨地看着他们两个,咬着唇用力掀开被子,"你们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找!"
玛瑙慌忙过来扶住了我,"少主,你......"
"走开!"我推开他,"你们都不帮我,我自己找还不行吗?!"
玛瑙却仍是按住我,语气坚决,"不行!少主的身体说不行!"
我开始拼命地挣扎,却听见翡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走上来将我打横抱了起来,在玛瑙惊异的目光中开口说道,"少主要去哪里?"
我怔了一下,随即指着门外,道,"出去,找玉。"
翡翠应了一声,便抱着我走出门外。
外面正在下雪,纯白的雪花遮掩了所有世间的瑕疵,覆盖着冰冷。
玛瑙细心地替我裹上大氅,掖好了我的领子。
而我的身子,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
雪下了三天,我便找了明流玉三天。
我疯狂地搜刮着山庄里的每一个角落,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明流玉的名字,直到泪流满面,直到身子麻木,那个我不断呼唤着的人,却从来没有出现。
世间万物皆失去了颜色,漫天都是无暇的纯白,什么都不曾留下。
第四天,我跪坐在雪地里,疯狂地挖着雪,指尖的嫣红早已染透了面前一大片纯白,我却仍是不断地挖着,挖着。仿佛下一刻明流玉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握着我的手心疼地对我说,"暄儿,会痛的。"然后将我的手指含进嘴里,细细地舔舐。
雪再次大片大片地落了下来,我的视线在一刹那模糊,身子不受控制地伏在雪地上,呜咽,而后放声大哭。
翡翠站在我的身侧,无言地替我打着伞,玛瑙则替我披好已经滑落的大氅,他们都知道根本无法阻止我。因为我已经疯狂,思念地疯狂。
然后,玛瑙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哭着跑开了。
他是担心我吧,这个孩子总是这样。
四天之后,我便呈现呆滞状态,整天抱着明流玉留下的那件衣服,不哭,亦不笑,生生变成了活死人。
翡翠和玛瑙按照明流玉的吩咐遣散了明月山庄,只留下了皇城的这个庄子,作居家之用。
期间长孙鸿仪来过几次,看见我这个样子,也是直叹气,皇子契约什么的,也只得作罢。
半个月后,老皇帝病逝,皇城上下一片哀鸣。
下午,家中来了一位贵客。
看见我如今的样子,夏伊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一早与他说过,他不听,让你变成这样,又是何苦?"
然后他告诉了我一件事:
早在半年前,医师便已经告诉了明流玉,我的病突如其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医治,只有等死。明流玉送走了医师,却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些。他去找了夏伊寒,要求用自己无穷的力量与无尽的生命换取我的活命,夏伊寒答应了。但是因为交换成立后,明流玉活了百年的身体便会在一刹那尘湮,他要求在半年后才正式交换。
"他要陪伴你,用所有能争取的时间陪伴你。他说,要你永远记得他,要你将他永远地深刻在心里。"夏伊寒说着看向我,又道,"所以,你明白吗?他这样做,不是希望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是希望你带着与他的美丽回忆,开心,快乐,幸福的活下去。"
我怔怔地看着他,眼泪早已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浸湿了衣襟。
"哥哥,能抱抱我吗?"我哽咽着请求。
夏伊寒微笑着将我拥进了怀里,柔声道,"为什么不能?我是你的哥哥啊。"
伏在夏伊寒的肩头,我无言的呜咽。
玉,你这是何苦?你明知道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又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就如此狠心,要将我一个人丢弃在这个世界里?
你这样做,和当时的焰破又有什么区别?!
夏伊寒轻轻抚摩着我的背,柔声说道,"矽线,我与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天神红泪从人间界回来后,从他的寝室里随手取了十一件什物,在它们之上加注了情化术法后,便投入了人间。
天神和一个人类打了一个赌,玩了一场游戏:任何事物皆逃不过天神的掌心,还是任何事物一旦有了情,便无法任天神左右。
十一件什物里,第十件,是一块矽线石。它在人间界的名字,叫明如暄。
天神是要让他因情而死的,在二十岁那一年。却未曾想,他的爱人会将生命交付与他,让他活了下来。
任何事物一旦有了情,便无法任天神左右。
花开花落,漫天云雾,尘月弯弯眉若黛。
再次睁开眼时,岁月已将子夜的长发冲洗成白昼的雪白。
我转过身,身后,站着一名男子。
长发乌黑,眉眼若画,唇角挂着永远宠溺的微笑。
我怔忪地看着他,刹那间,泪流满面。
山丛花雾复忡燃,落花流水鸾玉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