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了很多人,见识了很多事,遇到了很多危险。
看到了很多在人间生活的普通人,有的爽朗大方,有的斤斤计较,有的几句话就结仇互斗,也有的一眼便相爱。
云涅也交了几个偶然遇见的朋友,有人对他示好,有素不相识的路人赠他刚摘下来的野果,还有热情的婆婆请他住宿。
人间百味,莫过于此,酸甜苦辣,自有一番滋味。
云涅意识到,自己好像比之前更成熟了点,他的模样没什么变化,性格仍然显得沉闷,但有些东西在一天一天的旅途中,确实改变了。
只是口头说说的长大做不了数,难怪师父之前总是担忧自己。
但等自己回月华山,大概师父就能放心了。
这天云涅接了一个新活,是让他帮忙照顾一个小孩,带去他下一个目的地的某家族里。
因为顺路,云涅想接,但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
他之前办的,都是帮忙捎带死物,或者剿灭土匪一类的活计。
照顾小孩这种事……
委托人:“可是你看起来真的很可靠!”
云涅:“我接了。”
成为一个成熟又可靠的男人,从现在做起。
据委托人说,这个小孩因为一些事情,总觉得他们要把他带回家迫害,但其实,人家是金贵的少爷,谁敢迫害他?
反正不是拐卖小孩的事情就好,云涅接了任务后,开始寻找逃走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对方了,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小孩名叫金宝,正是七八岁狗都嫌的年纪,再加上他相当抵触回那个家,一路上可以说不配合到了极点。
数次逃跑也就罢了,还总提一些故意刁难人的要求。
不是要吃百里外贵的要死的糕点,就是嫌弃云涅给他铺的床不够软。
不会自己洗头洗澡,还想让云涅给他骑大马。
云涅:“忍着,忍着,自己来,忍着。”
金宝哇哇大哭:“你这个坏人,对我一点都不好!”
云涅:“……”
有点懵,原来小孩子哭起来,声音这么可怕吗,完全可以作为杀伤性武器使用了?
可为什么自己小时候就发不出这种声音。
云涅只好把他挂到树上冷静一下,自己躲到远处,等他哭累了再回来。
几次下来,金宝意识到,哭这种方法对云涅没有用。
他不哭了,他开始装乖,然后在云涅信任他后,趁机逃跑。
云涅刚被他指挥出去买东西,还要好一会才能回来。
“嘿嘿嘿,呆子真好骗,白长这么大了。”
哪像他?聪明极啦!
金宝背着小包裹翻窗往外跑,我蹦——咦?为什么自己悬空了?
金宝惊恐地看看头顶,看看脚下,再看看身后。
他什么都没看到,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揪住了自己后背的衣服,以至于他现在呈现出一种悬空的状态。
鬼,这里有鬼!
金宝张嘴就是一阵穿耳魔音,结果过路的行人就好像看不到也听不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金宝开始拼命奔跑,两条小短腿在空中蹬出了两个风火轮……
云涅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筋疲力尽的金宝噗通从窗前跳下来。
他顿时皱起了眉头,把金宝捡起来:“你想逃跑,太坏了,明明说不会再逃跑。你骗我,我以后不会信你了。”
金宝尖叫:“刚才有鬼抓我!”
云涅敏锐地在四周感应了下,啥也没有,他就抿着唇,不开心地强调:“以后不会再信你!”
“我被吊在窗边那么久,你还不信我!”
云涅便问路人,结果大家都说刚刚才看到这小孩翻窗,之前?完全没发现。
金宝委屈巴巴地掉出两串金豆豆。
云涅无动于衷,因为金宝实在太爱哭,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小的身体能哭出这么多的眼泪,他一次哭的,基本顶自己二十年哭的量了。
而且他真的好吵,叽里呱啦的,快要把云涅的耳朵磨出茧子来了。
为什么?不懂,小孩子都这么可怕吗?
实在是委屈极了,金宝开始对云涅拳打脚踢。
他以前蛮害怕这个看起来冷冷淡淡的青年,他带着武器,凶巴巴的,又不是熟悉的人。
可现在金宝已经了解云涅,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冷酷,只是有点呆,还挺好骗,就是性格有点拧,一旦发现自己被骗以后也都不会再在这方面上信他。
金宝觉得,他不会杀掉自己,因为他眼里没有杀气。
云涅身体力行的告诉他,他确实不会杀掉他,但也不会任打任骂,毕竟这只是个货物,不是自己的亲朋好友。
云涅:师父说,要做个以牙还牙的好人,话说送死人过去能拿到尾款吗……
总之因为金宝的力气比较小,所以云涅的力气也比较小。
金宝拍他一巴掌,云涅轻轻拍回去。
金宝蹬他一脚,云涅轻轻蹬回去。
金宝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云涅:“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连小孩子都欺负?”
像他这种大人,不应该包容小孩子的玩闹吗?
云涅说:“师父说,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我在保护自己。”
金宝:“……”
然后继续赶路,今晚露宿野外。
结果当天晚上金宝就生病了,也不知是被鬼吓得还是被云涅气的。
他起了热,缩成一团,小脸蜡黄里泛着红,看起来可怜至极。
云涅给他喂了一点丹药,小孩子的身体承受不住,直接流出两串鼻血。
金宝哼哼唧唧地说:“快给我找大夫,我要最好的大夫……”
云涅说:“周围没有大夫。”
金宝虚弱地问:“那怎么办?”
云涅说:“忍,我小时候生病了,忍一忍就过来了。”
金宝绝望了,绝望着绝望着,忽然想起来,云涅说他有个师父。
他坚信这个脑子多少有点问题的家伙没爹又没妈,否则长不成这样,结果他有个师父。
于是金宝愤愤不平地说:“你师父也是这么照顾你的?”
云涅:“……不是。”
小的时候没遇到师父,但他觉得,如果遇到了,师父一定会对他更好。
云涅想了想,开始在附近扒拉野草。
他薅了几把不值钱的野草药,煮出一锅色泽浓绿发黑的不明液体。
金宝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往后退:“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云涅摁住他,强行把液体灌了进去。
并学习师父,温柔地安慰:“放心,不会死,我以前受伤,就自己摘这些草吃。”
现在他还帮他煮熟,真是太贴心温柔了。
等金宝睡过去,云涅也终于得以休息。
他看着头顶的星空,吹着山林间的风,辗转反侧。
忽然好想好想师父。
原来照顾小孩这么苦,这么累。
远比杀一百只妖兽折磨人。
师父照顾自己的时候,也会产生想赶紧把这个麻烦甩开的想法吗?
不。
云涅不是金宝。
才不会像金宝这么招人烦。
云涅给自己打了打气,安慰自己。
看不到的人就侧躺在他面前,支着腮对他笑。只要再往前半臂,云涅就能滚进那个朝思暮想的怀抱。
金宝病好后,继续赶路。
路上遇到了可怕的妖兽,云涅第一次直接在金宝面前展示自己的残忍的一面。
展示完了,才匆匆忙想起师父是怎么做的,他不应该让金宝看到这一幕。
结果金宝不仅没怕,反而震惊地张大嘴巴:“哇,原来你这么厉害!”
云涅:“一般,没有师父厉害。”
金宝:“你师父比你更厉害?!”
云涅骄傲地点点头。
金宝说:“那我又见不到……喂,你当我师父吧。”
云涅选择拒绝,金宝太可怕,他才不要收这样的徒弟。
而且……而且云涅觉得自己还年轻哩,怎么也要跟师父单独相处个三百年,再在师父这个年纪收徒弟。
向师父学习!
可金宝不死心,从那天后,日常的逃跑、耍横、刁难,就变成了缠着要拜师、拍马屁与讨好。
小屁孩哭的时候可怕,缠起人来也可怕。
云涅这辈子就没体会过被人这么热情地讨好撒娇,连他这样反应略迟钝的人,都有点受不住了。
云涅想了想:“你要回家,我不会收你为徒,但你可以做我的半个老师。”
金宝:“……您疯啦?”
云涅诚恳地问:“教我撒娇。”
空气中,隐隐响起一声轻笑,看不到的人正坐在树上,看一大一小互相折磨。
他已经看了一路,津津有味。
金宝怒气冲冲:“你做梦!”
云涅:“要不这样,我们互相帮助,不提师徒名分。”
云涅教他一些拳脚功夫与入门的修真法诀,金宝则教云涅怎么利用喜怒哀乐达成自己所求。
虽然初遇时相看两相厌,但两人之间,也渐渐生出了一些羁绊。
某一天,莫名其妙就结拜成了兄弟。
终于,他们来到了目的地。
金宝很不想回家。
云涅就向他保证,自己会在城内留半个月,若他家里人欺负他,就让金宝出来找自己,他会帮他报仇。
终于两人依依不舍分别。
“你是天下第一宗的弟子?那你记住了,我金宝以后一定会去第一宗找你玩的,你不许忘了我!”
云涅说:“好,有机会,我也会来找你玩。”
没了金宝,云涅有点无聊,但也松了口气。
这段日子他终于切身体验到了带孩子的不容易,好像……能理解师父的一些想法了。
因为打从心底里关怀,所以忍不住会为他考虑。
即使完全可以做到带他离开家再也不回来,可是……顺其自然就考虑到了,金宝长大后会不会后悔。
原来是这种心情。
师父,您与我相处的时间更久,我们之间的感情更深,您所想的也一定更长远。
现在我也可以体会这种心情了,不仅对着金宝,也对着您。
云涅站在河边,默默地望着流水。
他来得巧,正逢节庆日,城里热热闹闹,到处张灯结彩。
人们相信,把写了祈愿语的荷灯放进水里流走,就能实现心中最美好的愿望。
云涅买了一盏河灯,写上自己如今已经像模像样了的小字:愿桑越一生平安长久,喜乐无忧。
他弯下腰,蹲在河边,把灯点亮放了下去。歪着头,看那盏灯顺着河水悠悠然飘走。
不知何时何人,在他身边也放了一盏灯,后面的灯追逐着前面的灯,一会你在前面,一会我在前面,两盏灯缠缠绵绵漂向了远方。
有阵风忽然拂来,拂过檐下的风铃,也拂过河上的灯。
云涅没有看到,那盏灯上的字条被风吹的竖起,上面写着俊逸的一行:愿桑越和云涅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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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一定让他们互相见面!
第43章
这段旅程并不全都轻松。
比如今天,他不小心进了一家黑店。
对他人的恶意十分敏锐,云涅刚走进门,便察觉到客栈的人对自己不怀好意。
天渐渐冷了,前路茫茫,只有这一家野外的客栈,云涅便决定照常入住,如果他们对自己下手,就打回去。
但云涅发现,事情有点不对。
小二送来茶水的时候,嘴角挂着一点阴险的笑容,云涅猜茶里有毒,便放到桌上不管,自顾自洗了个澡。
洗完却发现,那壶茶被打翻了。
小二送来晚餐的时候,嘴角挂着一点阴险的笑容,云涅猜菜里有毒,便先没动,打了个坐。
起来一看,一桌菜上爬满了死蚂蚁。
深夜,掌柜的派出了自己的终极武器,叫个娇滴滴的女郎去敲云涅的门。
云涅开门,女郎便换上害怕的模样,试图往云涅怀里钻。
结果愣是钻不进去,好像女郎跟云涅之间隔了一堵空气墙,怎么往前都穿不过去。
云涅:“有事?”
女郎勉强笑了笑:“小公子,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自从见您一面,妾身便茶不思饭不想,只求能春宵一度,留个念想。”
云涅:“不行,我有喜欢的人了。”
女郎:“没关系的,那位小姐不会知道。”
云涅:“不是小姐,是公子。”
女郎:“……您请稍等。”
女郎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她又回来了,卸了妆,换了男装,露出了喉结。
现在应该叫他小郎君。
小郎君对着云涅邪魅一笑,嘶啦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我们抵足而眠,放心,那位公子不会知道的!”
云涅:“……”
一阵妖风吹过,门忽然自己关上,啪一声差点拍扁小郎君的鼻子。
小郎君热情拍门:“客官您要是不满意,我们店里的账房也可以,小二也可以,我们掌柜的都可以!”
门关得死死的。
小郎君愤愤不平,回去跟弟兄们商量大计:“此处荒僻,好不容易来了个元阳充沛的肥羊,我们一定要先夺了他的身,再夺了他的心,以及他的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