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宅子总算有人敲门了。
楚虞飞奔过院子,迫不及待地打开门,本以为是什么珍贵客人,却见小鼠球穿着一身郎中行头,鬼鬼祟祟往院子里瞅。
“呜?”楚虞有一丝丝惊喜,又有一丝丝失望。
“小鱼,我可算找到你了。”
小鼠球像在躲什么鬼怪一般,额头漫着一层冷汗,他从门缝钻进去,迅速合上,背靠门板,扯着楚虞的喜服,语速超快道:
“你听我说,我发现这个世界有问题,我和许和涛出生在镇东边的药馆,一睁眼就死了三个病人,晚上来索命,要不是许和涛有羲和体质,我俩一晚上都活不下来。”
小鼠球满是后怕地朝院子里探头,看了半晌,像察觉到什么一般,猛地缩回来。
“小鱼,你家,有人吗?”
楚虞仔细想了想,诚实地点头。
“是同学还是……”小鼠球话还没说完,突然听一阵阴风扫过,身着大红喜服的“任雀”手里抱着凤冠,脸色苍白瘆人,手指宛如枯槁,正立在院子中央,阴恻恻地盯着楚虞。
小鼠球尖叫一声,吓得往楚虞怀里钻。
“呜呜!”楚虞却很开心,摸了摸小鼠球头上的毛,快乐解释。
是长得很像哥哥,又肯听我讲哥哥故事的好人!
第69章 龙弓
“所以,这又是谁创造的开放世界?”
任雀仰倒在皮转椅上,鞋跟抵着桌面,皮裤裁剪线条干净,他指着手里的远征方案计划书,朝窗边的白泽挑眉。
偌大观察室,几百块学员监控屏实时转播,任雀瞥了眼自己的设备,楚虞靠着院内大门,和远征世界里的“任雀”对视。
“据说是校长,玩了个开放世界多支线游戏,突发灵感。”白泽划着手中的平板,解释道。
“他还真是闲,一把年纪了学人家小年轻玩游戏。”任雀撇撇嘴,他看着楚虞的档案,题头有一行大字。
【已分配:龙龟水祸】
任雀扫了一眼楚虞分配到的任务档案,挑了下唇角。
“就算如此,为什么要搞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剧情配角?”任雀指着屏幕上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考验学生吧。”白泽打了个呵欠,还没等说完,又听任雀问:“我上次让你找的书,有着落了吗?”
“找到了,你要看吗?我猜你看不懂。”白泽走过来,双手撑着桌子,拍了下任雀的鞋尖,语气嘲讽。
“说不定呢?”
任雀一笑。
白光一闪,一本书从虚空中落到任雀手里,他翻到人鱼版面,摊在任雀面前。“别说我没帮你。”
“谢了,条件你提。”任雀眯起眼睛,谢得诚恳。白泽家的拓本不如南若的旧,纸面很薄,颜色发白,墨印算是清晰。
页目上头是一条素描勾勒的人鱼,人鱼下是一段碑文的拓印,用的是人鱼族特有的文字。
乍一看,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任雀的手指拂过纸面,梵鸟的摧邪渗透进纸页纤维,平平无奇的一触,任雀嘴角放平。
他在上面,感受到了白泽发动能力后留下的气息,虽然距离现在已经很远了,气息所剩无几。
“你能看懂人鱼语吗?”
任雀把那一页指给白泽,缓慢挑起眼眸,敏锐地盯着他,询问道。
白泽看了一眼,他略微一顿,眼瞳轻微收缩,而后又平静地转过头来。
“看不懂。”白泽回应。
任雀的眸子深邃了些,他盯着白泽,许久没回话。
“还有别的事吗?”白泽有些不耐烦。
“这上面说的是龙弓,图片里画着的,我猜,这东西说的是龙弓的来历。”任雀低头,他惬意而闲散地窝在椅子里,手臂弯曲的弧度撑着衣袖,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苍白有力。
任雀抬眼时,像鹰锁定猎物一般冷酷,笑意挂在嘴角。
“这样?”白泽背起手,站定了,看着任雀。
“我怀疑……不,我确定,楚虞有事瞒着我,所以我得尽快知道。”任雀合上书,从椅子里站起来,身体板直,视线扫过来。他一步迈出,一下用胳膊搂住白泽,挑着尾音道。
“白泽,说说看,你有什么猜测?”任雀凑近,神神秘秘开口,偏头直视着他。
“我没什么猜测。”白泽解释。
“真的?”任雀声音压低了许多,话音刚落,梵鸟的翅膀从他身后张开,厚重的银色羽翼将两人包裹起来,如密不透风的茧。
“我记得,我和楚虞在西梵天的时候,他和你独处过。”任雀淡淡道,仿佛没在与白泽交谈,话语却又直刺白泽的脊背。
白泽不动声色地咽了一下。
任雀挑起白泽的一丝头发,眼底出现一闪而过的金色。他缓慢开口:“我祈求消除他从南若死后到禁地的所有记忆,按理说你们素未谋面,那时的楚虞与你,难道有什么其他话题可聊吗?”
任雀微微一笑。
白泽眼瞳一缩,他的喉结小幅度一滚,浑身僵硬地盯着任雀。
“好朋友,这上面写的,给点提示呗?”
任雀抬起书,指着上面的文字,乖巧地歪着头。
白泽收了视线,垂落到那页上,小小的拓印体,文字扭曲奇怪,好在清晰。那一段段文字在他脑海中盘旋,与楚虞的脸慢慢重合。
“龙弓,是人鱼皇族血脉的血统技之一,以血为媒,只在直系中传承。”
白泽说完,他看到任雀的表情缓慢凝结。
梵鸟的翅膀猛然张开,如羽毛飘散,任雀的神色凝固,几秒后,他愣了一下,直盯着白泽。
“是么?”任雀的声音极低,带着一抹自嘲。
“什么?”白泽一头雾水。
任雀站在原地,慢慢笑了。
南若,这就是你战死的理由吗?
你至死都不肯让我知晓的秘密。
“小鱼,你看这位朋友,像是好人吗?”
小鼠球紧紧抓着楚虞的袖子,吓得毛都站起来了,他瑟瑟发抖,就差团在楚虞身上。
“呜呜!”楚虞低低叫了一声,露出幸福的表情。
“小鱼,不是所有像任大人的东西都可以是好人的!”小鼠球吓得大哭,他刚大点声说话,就发现穿着喜服的“任雀”把瘆人的视线挪到他身上。
小鼠球就想赶紧找个洞钻进去。
“相公,他是谁?”
“任雀”指着小鼠球,声音如铁丝剐蹭钢板,刺耳至极。
“呜。”楚虞歪头,他刚想说是朋友,直接被小鼠球捂住了嘴:“我是村头药馆的,来找你相公……”小鼠球连忙,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歇斯底里的声音打断。
“我们家没有死人!”
“任雀”突然出声,如同听见了什么恐怖的话,他眼睛猩红,阴风一扫,让空寥寥的院子生出一片鬼气。
“呜呜,不是,我也没说你家死人了,你怎么还急了呢?”小鼠球吓得揪住楚虞的尾巴,拿小鱼做鱼型挡箭牌,支支吾吾的,小声给自己解释。
“我们家,没有,死人!”
“任雀”向前一步,阴风卷着地上的吊丧纸钱,生成一道道看不见的龙卷,他的手指呈不自然的弯曲,仿佛下一秒就能扑过来吃了楚虞和小鼠球。
“呜呜!”
楚虞张开细瘦的胳膊,把小鼠球护在身后,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冷气在他身边升腾。
“行行行,你家没有,我也没说你家有……啊啊啊啊啊!”
小鼠球抓着楚虞的尾巴,刚解释两句,突然觉得身后有人在拍他的肩膀,转头一看,一张惨兮兮的白色大脸,正飘在空中对他笑。
“小鱼!小鱼啊!”
小鼠球高声大叫,他猛地抱紧楚虞,只见楚虞尾巴一甩,啪地一下,把那张白色的脸甩飞出去。
“呜呜!”
“卧槽——”
一声绵长的呐喊,白面鬼摔在草丛里,鬼扑腾两下,骂声接连不断。
“你妈,使这么大劲干嘛?”
“??”楚虞转过头去,他慢慢接近草丛,扒拉开枝叶,往里探头。
带着白面鬼面罩的许和涛呲牙咧嘴,一边揉着自己被楚虞抽飞的腰,一边瞪着小鼠球。
“你干什么,还想不想活着出去了?”许和涛骂骂咧咧。
“你才是,你干什么吓我。”小鼠球泪眼汪汪,他抽着鼻子,极力控诉许和涛,指着他的鼻子吱哇乱叫。
“不是你早上说在新郎家汇合,我才用了药馆的面具,不是说这面具能躲开那些东西的吗?”
许和涛揪着小鼠球,怒火中烧。
“我那不是……”小鼠球一时语塞,虽然忘了但是非常理直气壮:“我那不是忘了吗!”
“呜呜。”楚虞叫了一声,摆摆尾巴,指着远处的“任雀”。
——你们别聊了,那东西攻过来了。
小鼠球视线一转,只见“任雀”的手掌包裹着一圈蓝色光芒,如火焰般燃烧,他穿着大红喜服,动如一团火,转眼就冲到眼前。
“啊啊啊啊啊!”
楚虞一手一个,拎着小鼠球和许和涛的衣服,猛地跳到房梁上。
轰——
随冲击力倒塌的外墙开了一个大洞,散乱砖块与墙体斜着落下,露出一个白色大洞,洞外飘着一层白雾,如一层结界。
“任雀”将手从残破的砖瓦中抽出来,如行尸走肉,骨骼向外收缩,嘎嘣一声响,他以一种弯曲的姿势转了过来。
“所以我才说,让你不要大声。”许和涛抻着面具的带子,大声叫喊。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他不能听见药馆两个字!”
小鼠球就差哭着给自己狡辩。
“呜。”
楚虞把两位放到房顶砖上,他揉了揉手腕,认真盯着浑身煞气的“任雀”,瞳孔慢慢立起来。
他倨傲地抬着下巴,微眯眼睛,迅速将整个院子的布局打量一遍。
阳光罩在身上不觉得暖和,冷酷的死气无孔不入,将三人包围,“任雀”低着头,血红色眼珠盯着楚虞。
楚虞甩动尾巴,他抱着手臂向下望,正要会会这个长得像任雀的配角,后背突然贴上一只手掌,摁在他心口后。
羲和的热度一闪而过。
“呜!”
楚虞还未转身,突然出现的冰刃便扎在了许和涛脖子上。
“等下,是我!”许和涛举着手,一脸惊恐地望着楚虞。
楚虞的脸色极为恐怖,他心口出现一道银色梵文,一闪而过,仿佛触发了自我防卫机制。
人鱼的竖瞳压制着蛮荒的凶虐,楚虞脸色变幻,从未见过的暴怒在他紧咬的牙关中消失,他瞪着许和涛,不见先前的温和。
“我……我只是想和你加一个联结……防止羲和的群伤伤害到你……”许和涛吞吞吐吐,脸色煞白。
“小鱼!”
还未等楚虞反应,便听小鼠球一阵惊呼,楚虞看都没看,反手伸直,虚虚一握,暴雪在狭小的院子中酝酿。
蓝光迸发,“任雀”手中出现一个爪子似的刀,他还未腾空,突然眼前一白,冷气蔓延进四肢百骸。
咔——
突兀的冰,冻结了他的身体。
楚虞不再看许和涛,抚了下胸口,确认自己没少东西后,抱着尾巴,啃了口尾巴尖。
“呜。”
楚虞坐在屋檐,转头看向小鼠球。
——打完了,要不要去药馆吃个饭?
作者有话说:
不鸽了再不敢鸽了对不起我回来了
第70章 山上的朋友早上好
药馆,是镇东边的一个二层房子,河流缓慢流淌,药馆人来人往,楚虞一进去就闻到了煎药的味道,他微微蹙眉,和许和涛与小鼠球一起走到楼上。
帘子一关,声音被隔绝了,有药童端着枣茶到二楼,许和涛紧紧攥着拳,眼睛不住往童子身上瞟,小鼠球埋着头,屏住呼吸。楚虞眨眨眼,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淡得跟开水一样。
药童做完一切,出了屋子,许和涛垮下肩膀,突然往后面一倒,如释重负。
“呜?”
楚虞不明所以地叫了一声。
“小鱼,你没感觉到不对劲吗?”小鼠球的声音也透着后怕,他趴在桌子上,瑟瑟发抖,抬眼看楚虞。
楚虞摇摇头,乖巧地甩着尾巴,似是不懂他在说什么。
“昨晚,他来让我们出诊,说是有病人,结果我们一开门,就是他领来了三个索命的死人。”
小鼠球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仅如此,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活人的阳气。”许和涛拿着枣茶杯子暖手,说道。
“呜?”楚虞敲了敲桌子。
“我们是这个药馆的两个大夫,前天医死了镇上最富的商人,一家三口,但很奇怪,正常药馆如果是医死人的话,早就干不下去了,但这儿的生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小鼠球蹙眉。
“呜呜?”楚虞思考一阵,又问。
“啊,对,药馆除了我们,还有一个大夫。”小鼠球不知道楚虞是怎么知道这里还有另一个没露过面的大夫的,“我们今早打听了一遍,那位大夫进了山里采药,一直没回来。”
“呜呜。”楚虞喝了口茶,声音笃定。
“你要我们去找他?”小鼠球咋舌,“可这附近这么多山,我们去哪找。”
“我们连那个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不好找。”许和涛附和。
楚虞思索起来,气氛僵持,许和涛过了一会,又说:“说起来,你今早离开后,我翻了一遍药馆的档案,那三个被医死的人,是楚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