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越是裸/露，越让人少了窥私的欲/望。
　　“不，非常完美。少出声，就更好了。”艾莉打量着眼前的“她”，快乐地道：“晚宴就要开始了，我们进场吧，我亲爱的女伴~”


第64章 化装舞会
　　“你现在很不专心哦。”艾莉出声提醒道。
　　“有吗……”许扬应了一声, 看了看四周，“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非要在这里跳舞不可。”
　　是的, 就在刚才，艾莉挽着他的手, 滑入了舞池中央。此刻, 他们正在跳舞, 是那种双手交握、缓慢而暧昧的华尔兹。
　　两个女装扮相的人一起跳这个, 看起来总是有些奇怪，许扬注意到，场外已经有两三道侵略性的目光频频望向“她”们，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不过, 让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那些目光。
　　而是目光背后的人们。
　　宴会厅里暗灯闪烁，觥筹交错的人们大都一袭盛装, 比如此刻，在他们附近搂着一名女孩跳舞的男人，他脸上戴着黑色的面具，头顶高高露出两只血红熔岩一般的犄角，面具底下，半露的瞳仁异乎寻常的大, 抵得上许扬的半只拳头。
　　还有一个一直在独舞的长发女人，乍看之下身姿窈窕，没有丝毫异样，仔细一看，却发现她半边脸颊覆着一层泛着幽绿色金属光泽的坚硬鳞片。许扬观察她的时候，她妩媚地回过头来, 朝他眨了眨睫毛纤长的鱼眼。
　　相比起来，他怀里头戴皇冠、一身华服的艾莉，居然已经是相对正常的一个。
　　“这位美丽高贵的女士，请问你是乌鸦吗？”
　　有一道雌雄莫辨的清亮嗓音，逐渐接近了许扬。
　　那是一个身上缀满了火焰橙色羽毛的男人，头上赤红色的冠羽随着他优美而激烈的动作摇晃着。他的眼睛魅惑地锁定着许扬，舞蹈热烈优美，羽毛蓬乱地舞动，显然无视了艾莉。
　　许扬脑袋懵了一瞬，然后下意识地觉得，那是一段雄鸟向雌鸟求偶的舞蹈。他摇头，光速切断了对方不切实际的想法：“抱歉，我是男人。不是鸟。”
　　火焰橙色羽毛的男人脸色一白，瞬间定在原地，身躯僵硬成了一道冰柱。
　　艾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许扬瞟了她一眼：“恶趣味。”
　　“哪有……”艾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相信我，这里有人能一眼看穿你的伪装，只不过，你不是他们的猎物罢了。而且有我保护着你……”
　　她笑着，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你要当心，因为无论在哪里，总会有一些猎杀者。他们不在乎猎杀的对象是谁，只想要身为猎杀者的快感。”
　　许扬抿了抿唇。他早就注意到了舞池旁边的全息面板，那里滚动着蓝色的清单，依照排行榜的顺序，滚动播放着每个副本通关者的三维全息头像、姓名，右边跟着几位数字，似乎是赏金。不时有名字骤然变灰下来，消失在名单中。
　　也许是死掉了。
　　面板之下，一群人饶有兴致地在那里围了一圈，似乎是在思考着要挑哪个下手比较好。
　　“哎呀呀，有人在瞪着我了。”艾莉定定地看着许扬身后的某个点，嘴唇勾起，杏眼一眨，朝那边微微一颔首，将许扬朝着某个方向带了过去。她低声在许扬耳边说：“来城堡最顶层的露台。”
　　“什么？”许扬眉间一蹙，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艾莉松开了他的手，将他略微向后一推。
　　惯性带着他的身体后移了两步，许扬恰好退到了另一个人身边，被那人接住，双手交握，将他转了个圈面向自己，然后带着他继续舞蹈。
　　许扬：“？”
　　这人身躯比他高半个头，一身黑衣，体温炙热，嗓音很低，略带点不满：
　　“和她跳得这么开心？”
　　“……好好说话。”许扬看着殷迟，“你怎么也在这里？”
　　殷迟神秘地一笑。
　　许扬只比对方矮上一点，视线正好能从上往下，看到他衣领底下的皮肤上，覆着一层暗淡的蓝光。
　　“名单上没有你。”许扬低声说。
　　他指的是，舞池旁全息屏幕上列着的通缉名单。名单的首位，不是积分高居榜首的殷迟，而是许扬自己。
　　“被你发现了。”殷迟动作一顿，头低下来一点，下巴抵在他肩膀上，轻轻蹭了蹭，低低地说，“确实如此，我没有办法下船。”
　　空气静默了一瞬。
　　“什么船？”许扬问。
　　殷迟在胸腔里长长地嗯了一声，握着他的大手紧了紧，又松开一些：
　　“你会想起来的。”
　　灯光昏暗，衬着柔和的音乐，给气氛笼罩了一层难以捉摸的朦胧。
　　两人随着音乐起舞，在人群的间隙之中向外游走，有意识地向着舞池的一侧舞动。灯光偶尔转了过来，照亮一瞬他们的容颜，很快又回归到黑暗之中。
　　他们逐渐接近某扇不起眼的小门。
　　许扬记得，刚刚艾莉正是从这里离开的。
　　不知怎么的，当他们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灯光忽然完全暗了下来，全场陷入一片黑暗。主持人的声音从广播中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胜者的晚宴！”
　　莫名的，许扬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他闭了闭眼，略一回想，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听到过——
　　记忆碎片之中，殷迟给他聆听的语音里，那个名叫“安理”的男人的声音。
　　他用手肘撞了撞殷迟，示意他加快脚步。
　　那主持人又开口了：
　　“嗯哼，在晚宴正式开始之前，我们首先，要清除掉几只不听话的小蟑螂——”
　　咔哒。
　　——安理在暗处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一束惨白的灯光直直打在许扬的脸上，差点晃瞎了他的眼。
　　他眯了眯眼，适应这道刺眼的光线。很快，他发现有好几束白光四射在宴会厅的各处，白光底下映着一张张惊惶的面孔。
　　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这束白光追踪、照亮，成为人群之中的焦点。
　　“来了。”殷迟低声说。
　　许扬抿紧唇，点了点头，不自觉地捏紧了从物品栏里取出来的钢针枪。
　　他们离那道门还有五六米的距离，这时候，周围的人却如潮水向他们压了过来，身后响起了不绝于耳的惨叫声。
　　——伴随着惨叫声，那几道随着闯关者的逃窜而不断移动的白光，一道接一道地，熄灭了。


第65章 夜的露台
　　“不要恋战。”
　　许扬叮嘱着, 略一低头，避过了身后破空袭来的暗器，反手扣下扳机, 回了对方一针。
　　“当然。”殷迟低声道，身上泛起幽幽的蓝光, 一下将周围猛扑过来的人都弹开在地。
　　四周响起了一片音色各异的哀嚎。
　　许扬一直看不清殷迟的动作, 直到恢复了一部分记忆, 才勉强明白其中的原因。也许副本里的时间对殷迟而言是没有意义的, 他可以在一秒钟内做许多件事，也可以化出许多实体，在同一时间做同一件毫无理由的事。
　　混乱之中，他们很快来到了门前。
　　“堵住那扇门！”安理的声音自高空中传来, 透着一丝慌张和急切。
　　许扬的耳尖动了动，敏锐地捕捉到震耳欲聋的广播之外，那道微弱人声的来向。
　　他眯了眯眼, 迅速地抬手，朝着声音的来向接连射出了几道钢针，很快听到有人猝不及防闷哼倒地的声音。
　　就在那一瞬间，白光立刻停止了追踪，定定地停留在原地，仿佛失去了控制者, 就不知该转向何处。
　　许扬和殷迟抓住机会，溜出了灯光之下，窜进黑糊糊的人群，打开门冲了出去。
　　他们沿着昏暗潮湿的古墙砖楼道，逐级向上奔跑。
　　身后的人，不知为何, 一时间没有追出来。
　　“刚才我好像射中他了，那个人，是叫‘安理’吗？”许扬问，“他究竟是谁？”
　　“他是大系统的现任所有者。”殷迟的声音很低，显然透着一丝嘲讽。
　　“‘大系统’？”许扬又听到了新的名词，一时没有办法理解。
　　“在被赋予‘核’这个代号前，所有人都是那么叫‘我’的。”殷迟说。
　　许扬还想再问，上方传来微弱的光芒。
　　出口近在眼前了。
　　他听到一个哼着古老旋律的熟悉女声，在出口处徘徊着，幽幽地吟唱。
　　他们放慢速度，出了楼道，果然看见一个身穿墨蓝色长裙的长卷发女人，脊背挺直，独自站立在星光之下，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们。
　　“我就知道你们能平安来到这里。”艾莉说。
　　“……幸好我们没有辜负你的信任。”许扬说。
　　殷迟站在许扬身后，眯着眼打量艾莉：“你究竟想做什么？”
　　“并不是所有善举都需要一个理由。”艾莉一笑，优雅地一欠身，看着许扬：“不过，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为我实现。”
　　许扬看着她，恍惚间想起那个在地底迷宫里身披白袍，希望他能替她找到夫君的少女。
　　他勾了勾唇：“为什么是我？你已经来到了‘胜者的晚宴’，就该知道，向殷迟许愿，求得他的认可，比起问我，更容易实现愿望呢。”
　　“我刚刚看到了奥克斯。”艾莉摇了摇头，眼里闪过怀念之色：“……可是，他似乎已经忘了我，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是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一只没有生命的木头玩具，毫无温度……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我成了王国的第一位女王，一路成长，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最后突破旧日的时空，来到这里，却再没有见过那样一个在我一无所有时依然对我一片赤诚的人。我不止一次设想过与奥克斯见面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叹了口气。
　　艾莉抬头，看了一眼漫天的星星：“我不会去问殷迟，因为他看我的眼神，和奥克斯一模一样。”
　　殷迟勾了勾唇，眸色冰冷，并不作声。
　　许扬：“奥克斯他，还活着吗？”
　　殷迟说：“当然，他已经不可能再‘死去’了。”
　　艾莉顿了顿，接着说：“如果，你们从这里离开，去往了另一个世界，不回头也罢，如果能够回头，我想成为和奥克斯一样的存在。我想知道，他为何会那样看着我。”
　　“你确定？”殷迟看着艾莉，玩味地笑了：“如若成为他，你不仅会发现过往的一切像烟尘一样渺小无趣，自己永远只能待在一成不变的世界里，未来也是一眼望得到尽头的荒芜。如果你愿意这样，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成为他。”
　　艾莉动作停住了，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许扬看到，很久以前，那个无措女孩的神情，又在她脸上显现出来。
　　殷迟靠着露台的围栏，漫不经心地站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够进入他的内心。
　　良久，艾莉收了动作，摇了摇头：“那便罢了。殷迟，我不要你的帮助，我想询问的人，是许扬。”
　　艾莉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懂得应该向谁求助。
　　她远远望了他们身侧的楼道：“我的仆从在黑暗之中拦住了他们，现在，你们可以从这里向外滑翔。许扬，你要记得我们今天的对话。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请不要像奥克斯那样冰冷无情。”
　　许扬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艾莉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指了指露台的一角：“那里有滑翔伞。可以到达领地的边缘。”
　　“领地的边缘？”许扬重复着，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他走到露台最外侧，向四周眺望，发现城堡已经是这一带最高的建筑，从这里可以将四周的情况一览无余，从那个半圆形的大剧院，到此刻他们所处的巍峨森严的城堡，以及渺远之处，夜幕一般的星空。
　　这片土地，似乎是悬空的。
　　艾莉点头：“快动身吧，我的仆从们快要到达极限了。宴会厅里的人会很快追上来。”她抬起右手，一只残破支离的暗影从楼道中钻出，控诉般地朝她吱吱叫了几声，飞快地钻入她手臂下的阴影里，安静了下来。
　　许扬点头，与殷迟相视一眼。两人走到一旁的双人滑翔伞，握住了横着的把手。
　　“为什么……是滑翔伞？”许扬疑惑。
　　“那要问你自己了。”殷迟眼里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温柔地抬手，为他理了理鬓边的发尾，“也许是那一天，有的人觉得待在工作地点很闷，就想出去玩。”他顿了顿，补上一句：“还不打算用自己的双腿走路。”
　　“想得还挺美。”许扬忍俊不禁地勾唇，总结道。
　　“可不是么。”殷迟挑眉，重重地咬字，站在许扬身后，举起了滑翔伞。
　　然后，略带遗憾地，悄悄叹了口气。
　　“嗯？别怕。”许扬露出一抹笑容，故意开他的玩笑。
　　他和殷迟一前一后慢慢踏上了露台的栏杆，借着迎面而来的风，共同握紧了滑翔伞，向外一跃——
　　许扬整个人腾空而起，滑翔在半空中，感觉到风从身侧不断流过的触感，压力和气流轻轻挤压着他，也将他托了起来。
　　呼啸的风载着两人的滑翔伞，飞快地向前滑行，他们从城堡的露台出发，经过了起伏的山丘、深蓝色湖泊和一片沙沙作响的梧桐树林，一点一点向外移动。
　　最终，他看到了那个边缘——
　　仿佛是空间被切割开来，所有的空气、泥土和岩石，在那条切割线之外齐齐消失，化成了幽深的星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