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咿呀地打开,一个温文儒雅的男子慢吞吞地推门进来。我眯眼看这他,终於来一个对他的样貌有点印象的,他好像叫...
「我叫席道儒,是这系的系长,相信大家也认识我。」他托一下眼镜,翻开一大叠资料。
喔...对嘛,他就是系长,每年也见几次,难怪。「我们校祭会办餐厅,因为餐厅可以赚钱嘛,来补贴我们系中的财政赤字,所以内阁选定这主题。」我轻笑,明明就因为系中没富家子弟而没钱嘛,食验室连体面一点的仪器也没有,何止赤字?说得这麽好听。
「那好像跟化学没有关系呢。」有人窃窃私语。
「餐厅里会售卖一些经化学研究後味道最合衬的食物,研究显示,那都是平常人很少尝的。」食物吗?我最在行,这时肚子响声如雷地和应,我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餐,唉,张傲也没有吃呢。
「例如呢?」某人垂涎三尺地大喊。
席道儒翻开另一页,继续道:「就好像...酱油腌凤梨,鹅肝酿羊脑,鲜炸俎肉虫。」呃,单想已好恶心,难怪是没人吃过。课室内呕心声此起彼落,我突然觉得不用吃早餐了。这样的东西是人吃的吗?
「听说,呃─好像要人扮女侍应,对吗?」某君按著肚皮,痛苦地试图转移话题。
「对、对,」他再托眼镜,拜托,他的眼镜松脱便更换吧,「由於系中女生不足,所以有这提议。」
「不行!像他这启不吓得客人不敢吃!」某人指住一个肌肉发达的筋肉男,大家顺应指端看到後,连声也和应。肌肉男受到各方关注,青筋绽现,阴霾地走到罪魁祸首的身後,扳著手。不管那人被筋肉男教训时的惨叫,大家再将疑问地视线转移到席道儒身上,等待他回应。
「这个...就是今天齐集大家的原因。我们会在今天选出厨师,食材搜集员,男女侍应等。」他顿一下,「大家开始可以推荐。」
扰攘一番後,虽然大家争先恐後地想做男侍应,柜台收钱等职位,以免当其他要接触呕心东西的位置,但大多职位也经抽签定下来,只除了──女侍应。听见悲喜交织的叫声,我唇角轻扬,舒适地趴在桌上看好戏,混然不觉只有自己未选定工作。
「──礽尚。」诶,叫我吗?
「阿?」我茫然地回答。
「你就做女侍应吧。」席道儒托起镜片望过来,我好像感到一阵被暗算的感觉。
我反应不过来地指住自己:「我?女侍应?」
(十一)
课室内一遍沉寂,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投射过来,发呆中被打断,我茫茫然地注视著席道儒,希望他解答我的疑惑。蓦地,身边爆炸开一波欢呼的和应声,把我的脑子轰得昏昏的。
「我之前也想不到我们系还有这合适的人呢。」
「对,任礽尚最合适的了!」
「哇,我好期待呢~」
我有这麽鼎鼎大名吗?我无所谓地耸肩,欲回复趴下的动作。「任礽尚你愿意担任吗?」席道儒再次将棒子交给我。我现底下只想清除身上张三李四的目光。横竖我也是个閒人,那天也没甚麽人认识的了,没关系吧,接著我一口答应了。
「好。」
「那我们继续其他...」
欢呼声再次响彻课室,平时做研究又不见那群人这麽热烈。趴回桌上,我继续让自己担当路人甲的角色,让他们继续开会,但...怎麽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要带照相机?呃...女侍应要穿娃娃装?!
***
夜色掩至,无边际的黑幕将整个社区笼罩,街道上行人稀疏。虽然农历新年快到,但是夕阳西下後仍泛起寒意,人们都赶紧在下班後倦鸟知返。
嗦嗦钥匙声回荡,放下手中钥匙,我换上拖鞋,通过玄关走进大厅。
摊倒在沙发上,我发出舒适的叹息,斜睨高挂在墙壁上的时钟,短针正指向七点,我今天为了校祭忙得不可开交,终於可以回家松弛了。
回家?我被自己脑海的想法吓愣,何时我已经将张傲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这里甚麽也没有,就有一群蟑螂,我无可奈何地摇著头,嘴角却不自禁上扬,这是家的话,那张傲是我家人罗,这想法好像蛮不赖。
楼上从来细微的响声,我诧异地耸眉,他在楼上?对喔,回来也听不到他的噪音。我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打算吓他一跳。扭开房门,我伸头窥探房中环境,只见张傲狼狈不堪地趴坐在床边,略长的头发凌乱地披散著,衣衫不整的。他一手耙过乱发,正竭力想回到床上。
我心无由地一下瑟缩,他有点不对劲。我下意识地赶紧走过去扶起他,指腹触到张傲异常烫热的皮肤,我惊愕地反手探向他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你还好吧?」我吃力地撑起他笨重的身体。
「你回来了吗?」他痴痴地打量我,然後呆呆地傻笑。
「你何时病了?」我气急败坏地说,我当然回了,要是迟一点回来,他可能魂归天国了!看他的脸颊这麽红豔,额头这麽烫手,我敢保证他这个病郁了许久。
他撑起身体,一手戳向我的额头,满不在乎:「小病而已,用不著这麽凝重吧。」他在我的扶持下巍巍地爬回床铺,我帮他盖上被子,确保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才缓口气。
我挑眉抱臂望著他,这家伙烧坏脑子了吗?竟然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以为我在跟他聊天吗?他的身体一向也很强壮的,是因为昨晚才病了吗?我懊恼地咬紧下唇。
「有没有去看医生?还有,吃过药没有?」他闻言缩回被窝,模棱两可地轻轻应声,只留下两只病得迷蒙的眼睛外露,注视我的反应。
「那你吃过东西没有?」看他的落魄相亦可猜到是粒米未沾,正想转身煮味小粥让他饱肚,我眼尖看到床底下露出一小角药包,箭步走过去拿起细看。退烧药?我的怒火迅速点燃,一眼瞪过去正在扮驼鸟的张傲,怒不可遏地将未开封的药包扔在他的枕边。
「你有甚麽遗言?」我面露微笑,扳著手走近床边。医生是看了,但吃药,嗯?
「呃...尚─咳...」他气一促,呛得忙著咳嗽。
见他咳得喘不过气来,我顿时心头慌乱,气焰很孬种的一下子消失得一乾二净,只管他的健康。
「你没事吧?」我蹙眉探手为他抚顺气道,心痛地说,「你只看医生但不吃药的话有啥用。」
他的咳嗽微歇,反手将我的手包著,「有你的陪伴,我便药到病除了。」
这欠揍的笑容!我拍开他的狼手,竟然摸到我的大腿上去,不知好气还是好笑地说:「你饿吗?」
他一听,眼露精光,口水顿流三千丈,只见他满脸期待地说:「小尚─我很感动喔,你终於肯让我进一步行动了吗?虽然我现在患病,但相信我,我的技术和气力绝对不会使你失──」
「失你的头!」我将他探出棉被的身体应塞回床上,「我是去煮东西给你吃!」面红耳赤地逃出房间,我隐约还能听到张傲有气无力的吃吃笑声。
(十二)
过了好一会,喂饱窝在床上的大色狼後,好不容易我才软硬兼施让他吃依时吃药。趁著他小憩的空档,我匆匆淋浴,便蹲在他床边照料他。这时我席地而坐,倚靠在张傲床边的柜台,手提电脑搁在屈曲双膝上,查看校祭时的流程。张傲眼帘紧蔽,但大手仍包裹著我五指,我无奈地只可运用一手。
「尚。」被窝中的人影蠕动一下,然後开口道。
「嗯?」我甩头疑惑地望著他,「还不舒服吗?」说罢,伸手抚向他额头,但明明没那麽热了。
「睡不著,我们聊聊天。」他托腮定神望著我,看到他一副滑头般的模样,我便知道他已经好。
我缩回原处,不多理睬他:「没甚麽好聊。」还不快休息,要是病情严重了,还不是要我辛苦。
「谈谈你为什麽离家出走吧。」咦,他还挺兴致勃勃耶,看来他完全不懂甚麽是知难而退。
「你真的想知道?」他用力地点头,一个好奇宝宝的模样,我睨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的父亲要再娶。」
「咦?」他的样子挺惊愕的,好像仅只而已般,这原因不够严重吗?我皱眉,然後乾脆閤起电脑,他那死缠的功力我见识过,肯定不会轻易结束话题。
他发愣时,我好奇望著他房中摆设,想不到他还挺朴素的,房里都是实用的家具,没累赘的饰物。舒服的感觉,我喜欢这儿。不知觉地,有点睡意浮现,我打个呵欠。
他低声轻喃,「喔,我还以为你被你父亲染指呢。」拜托!他的想像力也太丰富了吧!
收到我的大白眼,他意识到自己将心底所想的也说出来了,然後搔首不好意思地说:「那...你的母亲不是不在了吗?」
「不是因为我母亲,我连她的模样也忘掉。我只是觉得,父亲不是喜欢那女人。」我咬住下唇,细心思索一下,其实自己也摸不清心底想法,只知道看到他们两人一起有很疙瘩的感觉。
「哦?」他疑惑地望我,随後凉凉地笑了,「是你不喜欢那女人吧。」
「是他们真的不像相爱!」他这是甚麽嘴脸!我恼怒地将电脑搁下,重申当中原因。就算我真的有那麽一点点不喜欢那个爱装模作样的萍姨,但是只是渺小的一点而已,还不会防碍我的思考!
「好好好,我相信你。」但你脸上的笑容一点也不符合你口中的话,我恨恨地想,真的想撕开他那瘪三的笑容。
见我濒临火山爆发的边缘,张傲乾笑地支开话题:「校祭你们系做甚麽?」
「餐厅。」我冷冷地说,别以为转话题我便不再计较。
「咦?那跟化学有甚麽关系?」他抓住我的手把玩著。
「我也不知道。」抽回几次都被逮回,我乾脆任由他了,横竖我的手亦不柔嫩,又不白滑,也不会便宜他。不过他玩得真的起劲,还开始左捻又捺。
「喔,那你有甚麽做?」真的那麽好玩吗?我见到他扬起唇边愉悦地笑容。我的手指又不像膝盖,敲下去也不会有反应的,这白痴!
「女侍应。」
「呀?」他一脸呆相,我送他一白眼,就知道他会这模样。但他手里还不停下把玩的动作,我颦眉。
「华大百货有懂动的假手卖,你要我帮你买吗?」
天,他不要再用白痴般的模样望著我好吗?!
(十三)
几天後。
碧空白云,豔阳高挂,梧桐树荫夹道,四周也张灯结彩,一遍热烈热氛。筑南大学内反常地喧嚷,往日只有小猫三两的化学系也挤满了人群。
「我真的要这样穿?」我疑惑地望著自家一身装扮,为何与别人有点分别?
负责服饰的人捧住一堆衣裤走过,百忙中抽空回答我的疑问:「尚你是女侍应嘛。」说罢,穿梭在人群中分发每人制服。
我知道自己是女侍应,但是为甚麽别人穿及膝裙,但我是穿超短迷你裙?只要我稍微俯身便漏馅,还真的短得可怜。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我这套的衣领开得特别低...难道这套衣服最後才裁,所以衣料不够?
「好像很奇怪的。」我低喃,转身俯视一丝不苟的衣服,翻开衣角摺叠位置,咦?整齐得很,不像不够布。
「不会,你穿得很好看喔。」隔壁某人插话,他同是扮成女侍应,「你这套是席道儒特意要服装设计做的,所以特别性感。」他正伸手进衣衫内,忙著扣上装假的胸罩,一副拿那没有办法的模样,看来大家也不习惯女装打扮。
但...席道儒?我哪处开罪他了?脑海茫无头绪,我疑问:「为甚麽?」
「诶,你忘了吗?刚进来的时候那个强吻你的男子啦!他就是席道儒罗。」他闻言抬首,不可思议道,然後吃吃地笑,「我还记得你那时反应可激烈呢,席道儒被你揍得鼻青脸肿,整整一个星期也没见他上学。」
「喔...」是有这事,但那人是席道儒吗?那人好像高一点,又好像矮一点,好像胖一点,又好像瘦一点。
我不好意思地讷讷解释:「我不过不喜欢别人碰我。」不是有意打得他五痨七伤的,我在心中暗加上一句。
他不在乎地轻笑:「横竖他那个人奇奇怪怪的,也没甚麽人喜欢他,你揍得多狠也没所谓。」
是吗?我依稀记得刚进来化学系的时候,那人很热情地照顾我,按道理不会太坏吧。但他甚麽时候吻我倒忘得一乾二净。想得脑袋有点发疼,我乾脆不管了,见他弄那胸罩也挺久了,仍未扣上:「要帮忙吗?」
「那谢罗,这家伙真难搅。」他转过身,「我之前还以为任礽尚你会很难相处呢。」
「喔,」为什麽每个人也像认识我?不自然地探手进他的上衣内,我找到那个烦人的扣钮,废大劲将它连上。这些时候我能说甚麽?我平时只不过宁愿多睡一点,跟人聊天多无谓阿。
「以前看你和小荣,还像母鸡哺小鸡呢。」他整理好一头与我现在相同的褐色长假发,伸出左手,「我叫叶脉。」
我跟他握手并随口说:「那你有兄弟姐妹的话,就叫叶尖、叶绿素罗。」真是个怪名,跟我的父母一样,都是拿孩子的未来玩乐。
「这就没有,但我有一个叫叶子的哥哥。」他轻笑地扬眉,好像对别人的开玩笑习以为常。
叶子?「天使街?」我顺口吐出这名字,叶脉露出惊讶的样子,我便知道他的哥哥是谁了。不过,单看他的长相,跟他的哥哥有天壤之别,很难猜到他们会是兄弟关系。叶脉五官细致,现在般扮成女人倒合适他,相反他的哥哥很阳光的味道,太男性化,两者迂回不同。
「咦,你认识那家伙吗?」怎麽他说得有点咬牙切齿的?我正想回答,突然有人触摸我的假发,反射性地转身退後,只见席道儒一脸若无其事地站在我身後。
「任礽尚,有人找你,他正在後门等候著。」他冷冷地搁下话便走开。
我疑惑地望著他的背影,感到一阵不对劲,但仍跟叶脉说:「那我去看看。」我家老头不会这麽关心我,跑来学校找我的,那这个时候还有谁找我?
匆匆走出课室,我们系离後门很近,须臾便到了。只见一辆黑泽光亮的宾士停泊在後门,车厢内隐约见到一个略为眼熟的身影,按理我的亲戚也不见得这麽有钱的,即使有也跟我家疏离,那他是谁?
走近宾士,出门霍地打开,一个黑色西装的大汉走出来。
「请坐。」车内传来清冷的声音。
这声音是...张傲的父亲?看来也只有他父亲是我认识的有钱人吧。我顺从地坐进车中,开口说:「半小时後校祭开始,那时我要回去。」
他点头,然後眼带欣赏地望著我一身打扮,嘴边扬起一抹笑容:「这身装扮很合适。啧啧,绛唇不点而红,星目流盼,如此出众的外表,难怪我的儿子神魂颠倒。」
我僵硬地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他那像要看透我的注视和嘴边要笑非笑的弧线都使我不自然。「不知伯父找我有甚麽事?」我揭宗明义,直截了当地询问。
前几天都跟张傲聊天到清晨才睡,他说他父亲是个老奸矩滑,每刻也在计算别人,他不喜欢与父亲一起才搬家独住。如他所言,那我现在这景况可是十面埋伏吧。打从第一次见面,我便不喜欢他的父亲,因为...他让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聊几句,不用太多时间。」他仍不掩饰地打量我,顿时有种寒冰画过颈椎的懔然。
「那伯父找我是...」
「你都叫我伯父了,那我也不见外啦,你叫尚吗?」我点头,但当他喊我的名字时不自主地打个颤,「尚,你的家人知道你在傲那儿住吗?」
「...不知道。」想不到他会这样问,我迟疑片刻。
他的笑容更深,「虽然我已经是上一辈的人,但仍很开通的。要是你想跟傲在一起,我不会反对,你也住了好几个星期了,也要跟父母说声吧。为家长的总会为儿女担心的。」
不管他说话中有几分真假,我倒从来没想过对老头说我跟傲的事,我该是喜欢傲的吧,让老头知道也好,这样住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点头答应。「校祭过後我会先回家的了。」怎也要让他老人家知道我在那落脚。
「傲这孩子有时候做事不管後果的,你就好好的看著他吧,拜托你了。」他拍拍我僵硬的肩膀,「回去吧,你们的校祭开始了。」
我不知所措地走下车,就是这样而已?现在当大财团的总裁很有空?还能路过抓人聊几句。思考不是我的强项,可是脑海里不断反覆询问自己,张傲的父亲跟找我欲意是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