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份----心俞
  发于:2008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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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只是同学......」我扯出微笑地重复他的话,心脏却麻木了,「那真的对不起,因为我而为你带来麻烦了。那这位是......?」不需思量,我吐出客套的回应,并将视线转到女郎的身上。
只是同学吗?依他的意思,昨晚的一切像是烟雾般风一吹飘散,看来不只他的记忆,就连我的心胸都被掏空了。为什麽他会变卦?为什麽他会有一个未婚妻?众多问题旋绕在我脑海中,欲要脱口而出,但一丝理智犹存,想及我的一举一动会为凯文带来困扰,意识渐渐白化。
「我叫吴绪芬。」女郎伸出纤纤五指,眉宇间颇有挑衅之意。
「兴会。」我不为意,淡笑地伸手轻握玉指,这时未婚妻的疑云在心中了然。
原来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我暗地里冷笑,好一个女朋友变未婚妻......
「谣言止於智者,我相信这事很快会平息的了。」张傲客套地笑著,「既然也澄清了,我们也不叨扰你了,希望你的宴会完满。」
他坦荡荡的样子倒真像是甚麽也没发生,望著那终於注视我的眸子,我不禁恍然,那是多麽透彻清明,我要是局外人的话还真的被他骗过去......不,我心里嘲弄,局中人的我更是第一个被骗,不是吗?我们只是同学.......
「既然张先生要先走,我也不送了。」想到眼前这些专揭人疮疤的记者,我若无其事地摆手送客。
张傲亦没再将视线投向我,双方如同陌路人,决绝得使我赞叹。两人来去如风,刚驻足一会儿便款款地离去。
耳边的发问再次此起彼落,甚至比刚才更热炽。我茫然地望著他离去的身影,只觉灵魂已经离开的躯体。
纵使未清楚发生何事,但张傲的态度表现得很清楚,我跟他甚麽也不是,以前没甚麽,现在没甚麽,以後......更不会有甚麽都没有。
仍在抨抨地跳动,但外来的一切对我已漠然,我已经不是我。
接著好像是凯文出来了......

(二十九)
春天的天空是郁郁闷闷的,片刻雨滴滴答答地拍打著玻璃窗。
我将身上有限的金钱掏出,幸好还足够负车费。跨出车厢,一阵雾气扑面。水点在脸上坠落,划过眼角就像是我流不出的眼泪。
「先生下雨了,你找地方避雨吧。」
我对那好心的司机颔首,强扯出一记微笑向他挥挥手道别,「嗯,我会的了,谢谢你。」
横竖刚才也强笑够多了,也不差这个。
宴会上的灯红酒绿都变得不真实,凯文怎样摆平那些记者,我怎样客套地应对,宴会甚麽时候完结,,怎样婉拒凯文送我,自己又是怎样拦截了计程车......
计程车驶走,扬起滚滚雨屑。我有点茫然若失地望向四周,围住我的建筑物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我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向司机吐出一个甚麽地址。
天色已黑,街上寂静一遍,只有我单独一人落泊地走在街头,雨势纷然沓杂,不需多久我身上已无乾爽之处。想到踏上计程车前跟走下计程车後截然不同的境况,我蓦地轻笑。
原来世界转变之快真叫人惊讶,前一刻对你百般温柔,捣心掏肺对你好的人,竟随时也可以反脸不认人。我怎也猜不到,情人要结婚,新娘不是自己这码子电视剧中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脚下一个踯踬,我「噗」声跌倒在湿滑的街道上,双膝跪下,笑声仍不能自制地从喉咙发出。
「哈哈哈哈......」
雨蓦地倾盆落下,有点像夏天的暴雨反不似春雨绵绵,我缓缓站起,掀扯下外套,身上一套昂贵礼服全湿透,看来也要报销了。我没多为意,脚下像曾来到过此地,噔噔噔地踩上某公寓的楼梯。
记忆渐趋轻晰,我湿漉漉的鞋子踏上梯级,茫然想起这是小荣的家。
小荣......我自嘲地轻笑,本以为除那冷清清的家外能有容身之处,哪知道世事拐弯抹角,还是让我回来这里。自己还抱歉他家垃圾多,现在自己要变成人家家中最大份量的废弃物了。
「在五楼......」
小荣住在顶楼,这公寓是单式设计,一层只有一户。我按下电铃,刺耳的声音划破宁静。
待过半饷,门内没有动静,我轻咬唇瓣犹不死心地再按一下。
「铃──」一下。
「铃──」两下。
「铃──」三下......
我像是没知觉一样不厌其烦地重覆按下电铃,不知按了多久,蓦地天边一声闷雷响起,我像被电击般缩手,心里剧烈地扭痛。
「你这小荣竟然这时才不在......」
果真的没处可归了......
攀著门闩,我混身力气被抽离,身体虚脱地顺著冰凉的铁柱滑落,并且不能自制地颤抖。
混身像被利刃不断戳刺,迸发出叫人嚎啕的痛苦,心被揪住,恶闷难受。重重掩盖下的哀恸现在如巨潮将我吞噬,我乏力地在墙角蹲下,不顾地上乾净与否。
「你究竟想怎样?......呵、呵,原来相处个多月,我对你竟丝毫不了解......呵......」将头埋在臂弯里,我机械式地重复呢喃,眼框的泪线就像截断了,乾涸得不见一丝湿润,快溢满的情绪难以舒发,我只好以乾笑代替眼泪。
打个冷颤,我倚靠著门扉,卷缩起身体。气温好像下降许多,我冻得不断打哆嗦,神智开始恍惚,我只觉身上感到的冰冷远不及心底一波波遮天盖地泉涌的冷。
雨淅沥地拍打公寓的外墙,在幽暗的楼梯灯光翦映下,影子在地上摇曳舞动,就像在将这月把来的种种回播。我恍然望著地板。
他为我所做的一切也是假装的吗?冰冷的手指恋恋不舍地摸挲著颈项上的领带,想到张傲为我系好领带时的温柔表情,心头便是紧揪,怎也不相信他整个多月也是戴上面具示人。
「伤我对你有甚麽好处?......我本来就甚麽也不是......」闷闷地埋进手弯中,我心仍是不能怪怨张傲,毕竟我投注在他身上的情是真的,这些日子来,他的温柔也却确实叫我窝心。
我以为他会继续为我张罗衣食......
我以为这段快乐的时间会延续下去......
我以为就算他是喜欢其他人也会先让我知道.......
我以为当我有困难时,他的怀抱会一直拥抱著我......
我以为今天公开恋情後,即使外界不接受也好,他亦会支持我......
「呵呵......」下唇因为下巴紧缩而颤动著,我咬紧牙关将冉冉升起的酸涩咽下,手臂不自觉搂得更紧。
甚麽都是我「以为」的。
寒风透过细隙刮近来,使我彷佛身在冰窖,冷得牙关打颤。渐渐意识悠然涣散,眼前骤成白蒙蒙一遍,脑袋不由地混浊起来......

(三十)
腥臊味扑鼻,我并非无知,更何况自身也体验过了,一嗅便知是令人面红耳赤的交沟时发出的淫欲味道。
味蕾从来咸涩的味道,其中夹带些许腥腻,是甚麽味道?这麽难吃的东西挑嘴的我会放进口吗?
然後耳门忽地被开通似的,声音阵阵灌入,肉体的拍打声连带液体的活塞时的挤迫声敲破一遍沈寂,撼人心弦的哀鸣混凝了放浪的呻吟声,听了竟不像偷看色情片时的浑身躁热,反倒是心痛难耐。
别人说死亡时会顺五官序次而消失,死而复生的人则会逆转回复。我刚才首先有嗅觉,然後味觉,接著是听觉,难道我死而复生?为何我无丝毫印象自己已逝......
这儿......我总觉是似曾相识的,但又说不出身处哪儿。叫声使我心胸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痛,我欲要捂耳,但手偏偏像灌铅般沈重。
踏到脚下撕裂的布碎,我诧异地发觉眼睛也能看了,我的旁边有一张破旧的大床,床边围著的那几位壮汉,床上交叠的人影......
「阿──」床上身影一震,凄怆的叫声压然而止。
覆在床上人身上的壮汉翻身下床,只剩下惨白无人色的年轻躯体陈横在床上,一动不动。照身影看,那饱受折腾的人该是一个小孩,但脸庞被乱发遮蔽,使人瞧不清五官。
我心攥紧,为小孩感到莫的难受,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阿...正欲喝骂他们,但口是张开了,却没一丝声响发出,只是在喉结里回旋压抑。
这时咿呀一门,房门打开。大汉们都像大吃一惊,皮簇簇地抖在一团,状貌惶乱。这时一个纤细的身影潜入,人未露面,声音传来。
「你们应该很爽吧,那孩子还对口味吗?」黑幕中白玉指在半空一划,在黑暗中更显得皎洁眩目,美极了。
那小孩是她送来让人糟蹋的?若不是这种情况底下我定会觉得妩媚动人,但是在我听到她的言论後,心中不快宛如泉涌,恨不得扑向她将她碎尸万段。
壮汉听到娇滴滴的嗓音,高吊的心脏一下子落回地上,顿时长吁出心中担忧。为首的人发声:「哈哈,这货色可是少有的上品哩,华姐你这次还真的便宜小的。不知道华姐你到来还有甚麽特别要求?」
「我不过来看看你们的进度,没别的。」声音含笑,煞是清脆动人,可惜吐出字字狠毒,「勿停下来、勿停下来,越是使他生不如死,你们就越赚钱多。呵,我也不骚扰你们了,去、去、继续快乐去。」
!!!的高跟鞋的声音离开,不知怎的我心中暗地著急,欲想窥见她的容貌。总是觉得她的声音很熟悉,不知何时何地曾听过。
壮汉们见那叫华姐的人走了,重新挂上淫笑。刚才其他人叫为首的壮汉在翻云覆雨,快乐非常亦已经欲火焚身,眼下是恨不得立即扑上床上为所欲为。
不要!我想祖止他们,但无论是嘴巴或是四肢都无法动弹,只能心痛地望著眼前一幕。
「老大你爽完了,也轮到小的了吧?」
「哈,阿强你这麽焦急,这小子又不会溜走的。」
「老大......」
「哈哈,你上吧!这小子还真他妈的紧。」
「老大你知不知道为什麽华姐这麽恨这小子?」
心头一紧,隐隐觉得此事与我有莫大的关系。
「你们不知道吗?这小子......」
正想倾听那壮汉的说话,偏偏这时身体好像被气流托起了,一股强烈的力量将我往後扯,我不甘心地瞪著那群大汉,既无力帮助那小孩,又听不到他们的说话。一丝白光绽现,将我眼幕刺得花白。
只差一点点而已......再待久点便听到的了......
「咯、咯、咯」
鞋跟硬胶敲击在沙皮石上,沈稳的脚步声替代大汉们粗沙的嗓音。
睫毛轻颤,我缓缓从睡梦中醒过来,身体稍微挪动,便感到酸痛从神经线从遍全身。头很重......我捂著前额,将僵固刺痛的脖子抬起。环视四周,我才彷然发觉自己竟在小荣家门前睡著了。
刚才的梦......一幕幕情景从脑海中窜现,我诧异地惊觉自己首次对梦境有印象,这是以前没试过的。
这时脚步声渐逼近,我见到两抹身影在梯间出现。
来人对在门口见到我显然亦很惊愕,我瞟两眼他们身上的制服,警察?住在顶楼只有小荣一户,这些警察一定是找他的。
「我们是这区的警察。」他们将胸前的证明让我过目。
我点点头,「有......甚麽事?」声音粗沈得很,好像是沙纸磨过的声音。我竭力扶著铁闸的枝条站起,因为全身不仅酸痛无比,而且莫的滚烫和无力,没一处地方感到舒适。
该是昨天礼服沾湿後使到自己著凉了,现在才会这样难受。
「请问你是不是认识李启荣?」
李启荣.......我低吟一会,才想起这是小荣的全名,随即颔首。「我是他的同学。」
「他不在家吗?」
我摇头回应,只见他们低声商量一会,然後再跟我说。
「警方昨晚在海中发现一具尸首身上有李启荣的学生证。」
轰的一声在脑海炸开,小荣的......学生证在死尸赏发现?他昨晚没回来,难道......
「小荣死了?小荣死了?」我呆若木鸡地低喃。
「先生?」
我茫然若失地望著他们。
「能麻烦你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吗?」
我幌动脑袋将我活得这久还未嚐过生死离自己这麽近的。摇摇欲坠的身躯晃晃,随即才能稳住。
「先生,你没事吧?」其中一个警察关切地问。
我生硬地扯出一记微笑,「没甚麽,我跟你们回去。」
横竖也没有境况会比现在还差的了......

(三十一)
清亮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响,阴暗的走廊上冷冷清清,走了好会儿仍不见人影。我随著警察走过一扇扇蓝色的门框,到达走廊的尽头。这里像冰窖一样寒冷,正如我现在的心境,冷得使我哆嗦。
一路上大家也没有交谈,他们问了我的名字後可能见我的脸色不好便作罢了。到了最後的那扇门,他们推开紧闭门扉,一阵窒息的冰冻扑面混凝著浓烈难嗅的味道,我们进入了殓房。
霎时,我的体内变得火烧似难受,人也昏昏沈沈的,像是便要倒下。我心中好生焦急,强忍体内不适,刚才警察虽说那尸体只可能是小荣,但他甚少一晚未归.......
据警察说,那男子是堕海身亡的,小荣平白没事哪会到海边?没可能是他...没可能是他......
空荡荡的室内陈放一张铁架床,上面有一具尸体用白布遮掩著。
我跟在警察的身後,心里不由得紧缩,暗地里期望躺在架上的人并非小荣。
「任先生,任先生?」
我回神,见其中一个警察手撦一角白布。「你准备好了吗?」
心脏快速抨击的声音彷佛在一室内旋绕不下,我点头示意准备好。那警察掀开白布,我迟疑地睨一眼,顿觉一阵晕眩,双脚虚软得像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
「为什麽......为什麽......」
昨天他还活蹦乱跳的,为什麽今天却在这冰冷第斗室中见他?
小荣脸上的瘀伤犹在,只是被海水泡久了,表层皮肤不但肿胀起来而且还透出惨白。斑驳的瘀青衬上死色暮沈且青白的皮肤,小荣的容貌变得异常恐怖。
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咽喉,小腹有把火焰在炽热地燃烧,将五脏六腑都煮得翻腾。
「你没事吧?」
大手搭上我的肩膀,我颤动僵持的嘴角,掀出一记微笑。
「我没事......对,他就是李启荣。」
「那我们现在上办公室,警方需确实关於死者的资料。」
我走过去铁架床,举起颤抖的左手,用指腹轻轻地摸挲那浮白的脸颊。他知道我不爱找别人,就在昨天还答应我会再找我的,哪知道现在就算我主动找他饶是大罗神仙也没办法了。
「要委屈你在这儿待了......」
殓房的硝酸味我并不陌生,小荣也不陌生,化学实验我们做得不少。他讨厌这味道,说会使他想起学校实验室,一想起实验室便想到那魔鬼教授和一大堆做不完的作业......
白布轻轻覆上那惨不忍睹的脸孔,挡住了他的容貌,但挡不住我胸腔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我咬紧牙关,转过面跟著两位警察走出殓房。
茫然地回到光亮的地方,好一会儿我也不能思考。面前一杯纸杯饮品嬝嬝烟丝扬起,是刚才那两个警察其中一人给我的。我漠然地抬头望眼前这穿著整齐制服的警察,又是另一人了,脑海仍未能转动,不知道他问了我些甚麽,也不知道我答了甚麽。
张傲欺骗的伤痕仍未结焦,小荣的死更是雪上加霜的难受......
这里一室光明,拂去刚才的阴霾,待我的心神稍定,脸色也舒缓了一点。环视四周,整层大楼被分成多个小形办公室,我被领到其中一个。望著眼前这个年约二十多的警官一脸不耐地盯住我,我从未试过正般问话,刚才自己怎麽对答现在是一些头绪也没有,回神了便不由得正襟危坐。
「你刚才说你是死者学弟?认识了都久?」他将饮品递过我後就回到自己的软皮座椅。
「嗯,认识有三年了。」手不自觉靠拢温热的源头,杯上的热度阵阵传来,消去了我指尖的寒意,人也不期然好受一点。
「喔,那你知道他有仇家吗?他的脸被人打得怪惨的。」
我摇摇头。「他除了回学校都没去其他地方,在学校他跟谁都很友好,没有仇家。」
他拿笔在一叠纸张上画画写写,斜眼睇过来,「那你知道是谁打他的吗?」
「他没有告诉我。」轻烟冉冉,我想到昨天仍能见到活生生的小荣,心中暗暗悔恨自己没追问他的因由,可能我得知候情况便不致沦落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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