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可容情+番外————小裹
小裹  发于:2008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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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笑忙示意他不要再开口,又替他掖了掖被子,安抚了他好一阵子,才和西门义退出门外。

直到出了那个黑暗的小空间,西门义紧憋的一口气才吐出来。
"大哥......"
"嗯?"
对着西门笑询问的目光,西门义低头,细想了一阵,才又说道:
"之前,我只想做你的'义弟'......可是现在,我也想做'恩弟'的'义三哥'......"
(三)

在西门义过去听来的传说中,西门恩一直是个悲剧形象。对西门家的传说持同情态度的人说他是个"命犯太岁的可怜孩子",而另些抱着看好戏心情,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则预言----"他即使不病死,也总有一天会被两个没血缘关系的兄长做掉"。
对以上这两种看法,西门义都相当不以为然。在他的想象中,这种倍受家人宠爱的病秧子的小少爷,一定身体娇贵却脾气暴躁。至少,在朱夫子讲给他听的故事里,都有不少可以让他用来代入的形象。而那些形象的成长完成形,则是些有名暴力男。
但是真正见到本尊,西门义才发现,这个恩弟是个很好相处的孩子。他话不多,却非常乖巧。

第二次见面时,西门恩送了他的义三哥一个精巧木雕。是桃木雕的钟馗像。那是西门笑在他生日时送的礼物。据说请高僧施过法,有避邪的作用。西门义本是不好意思收的,但却不想扫了那孩子的兴,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又摆在西门恩的床头了。
"恩弟,这个现在是我的了。不过,我先把它留在你身边,让他替我保佑着你,你以后看到他,就想起我,晚上也就不会害怕了,对吧!"
西门恩无声的对他笑笑,苍白的脸上浮起喜悦的红晕。
西门义想了想,又道:"俗话说,驴子咬痒--一抵一口,和尚剃头--一剃一刮,你送了我东西,我也须得给你点回礼。"
他低头,又从颈中掏出一个红绳系着的古钱来。他出身贫苦,没有什么珍惜玩物,却也知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的道理:"这个厌胜钱是我从小戴着的,但我身体一向好的很,也用不着它的庇护。现在,我把他给你。希望他保佑你健健康康的。"

厌胜钱,是指一些形状类似钱币的吉利或避邪物品。它来源于古代方士的一种巫术----厌胜法,当时人们认为运用厌胜法就可以制服他们想要制服的人和物。厌胜钱则是人们为避邪析福而制造的一种饰物,仅供人佩带赏玩。名曰钱,实示上并不作货币在市场上流通。
西门义的那枚厌胜钱是最常见的"五毒去邪"钱,其穿(即方孔)上为"五"字,穿下为"毒"字,穿右为"去"字,穿左为"邪"字,正面是这四个篆书文字,背面则攒有蝎子、蜈蚣、蛇、蜂、等毒虫。人们通常在过瑞午节时把"五毒去邪"钱给孩子们佩带、玩赏,以求怯邪镶灾,保佑弦子们键康成长。
他送了给西门恩,倒是颇有实际意义的赠礼。

"谢谢三哥。"
西门恩接过那枚厌胜钱,立即戴在脖中。
他长年卧病在床,长兄西门笑又忙于打理家务,即使每天不忘抽时来陪他,可终只是少少时间。二哥西门永又长年学艺不归,现在,多了个会常来看他,陪他讲话的三哥,他着实非常开心。骷髅一样的小脸也溢着快乐的笑容。
其实这种厌胜钱他多的很,西门笑笃信神怪,所以每逢节庆,都会找来这些好采头的玩物给他。什么赐钱、古语钱、庙宇钱、撒帐钱、生育钱、图案钱、符咒钱、洗心钱、洗儿钱、春钱、五毒怯邪钱,他都有收藏。也不以为稀。
可这枚钱,钱身尤带温热,显是西门义贴身而带,极为珍惜之物,便决定好好珍视,也贴身戴好。

"三哥,你真好。不像大哥,每次都只会哄我吃药。"
"大哥也是对你好啊!不吃药,身体怎么会好。"
看着西门恩苦恼的小脸,西门义也很是同情。他自小健康,很少生病。唯有五岁那年冬天,生了一次重病,当时大夫开给他的那些中药,确实非常难喝。想到西门恩年纪小小,却每天要喝那大罐闻起来就令人作呕的补药,真的让他非常怜惜。
"对了,三哥想到了个好主意,等下吃药时,三哥来喂你,包你不会觉得苦!"
"咦?真的吗?"
"是啊!我小时候生病耍赖喝药,就是被人那样喂的,虽然憋气了些,却尝不出味道了!"
"好啊好啊!"

兄弟二人的对话断断续续的传出小屋,站在院内窗角下偷听的青衫少年面上也露出喜悦的沉稳笑容。
西门义主动说要来陪恩弟时,他尚有几分担心。尤其是有过当年西门永的前车之鉴,脾气暴躁的次男虽也非常痛爱这小弟,可天性倔强,做事又大手大脚,往往好事也被他办成麻烦事。
而这义三弟的性子和永二弟明显不同,沉重内敛,虽然有时眼中闪过的狡黠和过于慎重的态度让他有些不安,却是个聪明细心的孩子。西门恩交给他照顾,应该能让他省不少的心。
踮起脚,蹑手蹑脚的走出院门,示意刚才在他的吩咐下等候的佣妇:"进去后把药交给三少爷,你就出来。"
"是。"
妇人应着,看一眼还在笑的合不拢嘴的大少爷,强压好奇心走进了守福院。

站在院外等候了片刻,等那妇人关上门,又走出来时,西门笑再次踮起脚尖,施展轻功提纵术,片尘不动的落在西门恩的房外。只听里面又传来两个孩子的对话。
"咦,三哥,真的要这样吗?"
"是啊。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可是......"
"没问题的啦,这可是三哥我的经验之谈哦!"
"可是......"

对话中断了,可西门恩最后不安的语调也让西门笑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壁虎游墙一样顺着墙根溜到门口,从门缝里向内窥视。不看还好,一看大惊----只见西门义一手捏了西门恩的鼻子,一手拿着药碗向他嘴里灌。
西门恩被他灌的喘不过气来,却也挣不开他的手,垂死的鱼一样扭动着身体。
若不是事先知道是西门义好心下的行动,他定会把他当成谋财害命的小贼当场处决掉。
"恩......恩弟!!"
西门笑狼狈的扑进门,连滚带爬的从西门义手中抢过西门恩,那可怜的孩子已经庵庵一息了。他欲哭无泪的瞪一眼西门义,却看那加害者一脸纯洁的无辜。当家大哥再度眩然。
"咳......咳咳......"
好容易恢复了呼吸功能,西门恩不停的咳着,看西门笑一脸的凄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给他安慰。转了头,看傻站在一边的西门义,扯起嘴角,笑道:"果......果然......不......不怎么苦了......三......三......"
一口气接不上来,二眼一翻,西门恩彻底的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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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福院呈方形,点缀有假山和林树美化景观。由于南京城夏时阳光强烈、温度高,为了避免东西两厢朝夕都受日晒,建造时,便有意将天井纵向的南北距离缩小,以减小日晒的角度,确保居所通风凉爽。
现在,困在这小小的院子里,西门义被圈的黄鼠狼一样,沿着墙根一圈圈的溜着。
西门恩自从昨天下午晕倒后,一直没再醒来。笑大哥当然不敢远离,守在左右,而他......虽自认无辜,大哥也连重话都没讲一句,不加责罚,可毕竟还是有些做贼心虚......尤其是,西门恩那就随时一口气接不上来就会气绝的样子,让他......
"唉......如果恩弟就这样好不了,不知道南京城里的人会不会说......笑大哥收养我,就是为了......"

想着想着,最坏的发展的模拟场景已经在眼前了----西门笑手脚带着刑具,跪倒在府衙大堂,残破肮脏的囚衣上血迹斑斑。台上,长着朱夫子的脸的大老爷一拍惊堂木,对着在一旁哭泣的他喝问:"大胆刁童,还不从实招来!可是这人指使你加害那西门家幼子......"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想的太过投入,西门义狼狈不堪的连连摇手。一步步后退,撞上一堵肉墙。

"义弟,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什么?"
西门笑在屋内时,就知道这小三弟在院子里溜?半天了。西门义虽有刻意放轻脚步,可怎及瞒得过他这习武之人的耳目。
"我......大、大哥......恩弟他,还没醒过来吗?"
西门笑无奈的摇摇头,心中难过,却安慰他道:"没关系,恩弟不是福薄之人。想当初,你永二哥初见他时,就把他摔了个头破血流。"
"咦?二......二哥他......??"
"永弟就是那粗手大脚的毛病,恩弟那时候也不过才3岁......"想到西门永的冒失,西门笑唇角扯起些弧度。那次,也让他担心的数日没有合眼:"不过你看,这后来不也没事了。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恩弟会好起来的。"

用手抚着西门义的头,西门笑带他走到屋内:"你是来看恩弟的吧。我已经请刘大夫给他看过了,只是受了些惊吓,醒过来,喝了药就没事了。"
"........."
"不过,这次,你可别再那样喂他了。"
"大......大哥......"
西门义心里涨的满满的是感动。他本以为,初来乍到就惹了这天大的麻烦,西门笑会逐他出门。可现下,这大哥不仅不以为忤,还仍给予他信任,让他照顾西门恩......他、他的眼睛又模糊起来。

低下头,装作看西门恩,从西门笑看不见的角度偷偷擦去眼泪。才看了晕迷中的小弟----
他呼吸时而急促时而缓慢,苍白的小脸上又浮起一种难看的青气。
"大哥,你刚才可是说,恩弟是受惊吓?"
"大夫是这么说的。"
"我知道了!"西门义兴奋的大叫,拉着西门笑的衣袖,跳着脚。他一向感情内敛,西门笑还是初次看他这样大笑大叫。
"知道?知道什么?"
"恩弟这是掉了魂了!我们给他叫魂,把魂叫回来就行了!"

叫魂----婴幼儿偶然痴痴迷迷、睡眠不醒,俗认为是吓掉了魂(吓着了),要把魂叫回来,俗称"叫魂"。
西门笑笃信鬼神,自然知道"叫魂"一说。可恩弟现下已有七岁,怎么说......但看西门义那即高兴又得意的样子,也知道他是想将功恕罪,便不忍违逆他的心思。
"朱夫子说,'叫魂'有三种,现下......"西门义看看门外太阳,掐指算了算,才道:"正好是午时,咱们须的用'看猫眼'!大哥知道怎么看吗?"
"不,不知道。"西门笑含蓄的笑笑,也不明言,其实那三种方式烂熟于心。西门恩小时候,常常会有掉魂的情况发生,那时,就是他和西门夫人一起张罗的。

"大哥,我们需得找一个年老的妇人,年龄越大越好!我看,就霍大妈吧!你再让她取两个碗和一张很薄的白纸,记往,一只碗要装上清水!"
西门义兴高采列的吩咐着,西门笑一一应了,走出门去吩咐佣人备好一切。
过了不久,东西和人都备好了。
西门义将两个小碗放在门坎内太阳能照晒到的地方,装了清水的那碗放右边,左边的空碗则用那张很薄的白纸蒙上。
"叫魂者通常是要孩子的母亲担任,现下就只能由大哥代劳了!如果份量不够的话,我也来帮忙!大哥,你去站到......"他赦有介事的指示,却看到西门笑已经含笑站在病床正前:"啊,就是那个位置!"
西门义也极是伶俐,只看西门笑的反应,便知他对这套路了然于心,心里愈发热乎起来。吸吸鼻子,克制一下胸膛里暖洋洋的溢出来的喜悦,才转身对那老妇人道:"霍大妈,你面向门外,坐在碗后。后面的......嘿嘿,其实你们早就知道怎么做吧。"
众人看他不好意思挠头,不由笑成一团。

那老妇人果然也是极有经验的。待西门义也跑到西门笑身边站好后。她便用右食指蘸右碗的清水向白纸上滴;同时叫一声:"西门恩,回来吧!"
她叫时,西门笑和西门义就应答说:"回来了!"。
如此,连叫喊七遍。
而这时,滴的水渗透到白纸下,在空碗里聚成水点,在阳光的照射下成圈圈形状,这就叫"猫眼",一旦见到猫眼,就证明孩子被叫回来了。如果叫喊七遍后没有见到"猫眼",则再叫七遍,直至出现"猫眼"为止。
这次的"叫魂"非常顺利,只实行了一次,"猫眼"就清晰可见了。

"大哥,大哥!成了耶!"
西门义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迷信活动",自是兴奋非常。他抬头,却看西门笑的视线聚焦空中,像跟着什么东西一起移动,从门口一路转移到恩弟身上。
"大哥,你在看什么?"
"........."西门笑沉吟不答,只是将目光从西门恩身上转过来,神情复杂的盯着他:"原来,真的有用啊......"
"啊?"
"我说,很有用,恩弟很快就会醒的。"
西门笑愉快的说着,接过老妇人递来的那个空碗,将蒙碗口的白纸搓成团。
"喏,这次恩弟会好,你居功甚大,最后的步骤就由你完成吧!"
西门义狐疑的看着他莫明的自信满满的大哥,却接过那纸团,小心的替西门恩擦拭过脸,最后,将纸团放在他头顶上。
说也凑巧,他刚将那纸团放好,就听西门恩一声低吟,缓缓的睁开眼睛。

"恩弟!!"

西门义惊喜的叫着,兴奋的看西门笑。他的大哥也正鼓励的看着他。
西门义觉得自己的眼睛又模糊了。隐隐想到----不好,再这样下去,他会像那些女人一样,变成水做的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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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西门义在他的新家生活已经半月有余。去年年末受的刀伤也已经全好了。(还有人记得他受伤咩?作者都快忘了...)今天,最后请刘大夫看过一遍,确认连结痂都已褪完,西门义兴冲冲的到西偏院的书斋"思承堂"去向长兄汇报。
"思承堂"是西门府最清静、雅洁的地方,因此也是西门笑一人静思公办的首选。书斋小巧别致,单独的院落静谧清幽。西门义很喜欢这里,让他说,这地方,有种"大哥的味道"。
他前脚才进院门,就看到西门笑正在院中舞剑。他知道这大哥幼时曾拜名师学习,只是后来因家务繁忙,无法精修,因此只是在闲瑕时才会练上几练。

西门笑舞的专注,清冷的长剑仿佛被注入了灵气一般,在他手中幻化成一道亮采。
他身随剑走,青衫飘飘,当真是翩若惊鸿,宛如游龙!
似随意轻挑,就挽起朵朵剑花,华光四起,绚烂错落,迷神绚目,摄人魂魄。

西门义看得心神俱醉,用力的拍起手来。
他这一喝彩,西门笑也停了下了。收剑还鞘,笑道:"大哥的剑法,你看如何。"
西门义狡猾的一转眼珠,用手指在脸上刮刮,答道:"大哥不知羞,明知我对你崇拜的五体投地,还要听我评价。我一个小孩子懂些什么,顶多赞你像剑中逸仙罢了!"
西门笑用手指在他额上一掸,也不多辩,便拉了他进到书斋:"你的伤可已好完?刘大夫怎么说?"
"刘大夫说,以后只用请他到守福院就行了。我这边就不用多走。"
"那你自己感觉如何?还会不会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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