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天堂(史部篇)————宫藤深秀
宫藤深秀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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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打不过没关系,等到自己长高长大后再打回去就可以了!"史部微笑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森冷。
"......"椿人紧紧地盯着男人的脸,(那个男人...)
"不过想要报复也要看老天给不给你机会呢!"光一郎突然露出一个十分诚恳而明朗的笑容,他用那种笑容望着男孩很轻很慢地说:
"如果对方是比自己高比自己大的孩子,那就等到自己也长高长大以后再打回去,如果运气不好对方是不知羞耻的大人,那么就等他变老,只要想着总有一天会报复回去那么无论多难忍的日子都可以捱下去,所有这些都是那些在父母或者别的深切痛苦阴影底下挣扎起来的小孩们的生存观念,这些想法你也有吗?"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呀!"男孩忽然重重地拧紧眉头,(为什么他非常不喜欢现在在那个白痴男人眼底凝聚的东西?那种东西就像是从某个遥远的他无法涉足的地方带过来,现在在他眼前的男人就像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一样!)

"没有吗?"史部突然笑着拍了拍椿人的脸颊,眼底仿佛阴影似的东西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你只一个有点坏脾气的普通小孩罢了!那种危险的想法还是不要随便拥有的好,当初你的父亲通口先生曾经对我说,如果因为拥有这些危险的想法而最终变成坏人的话,虽然很可怜但还是会被不公平的上天舍弃的,所以人如果想生存下去的话还是坚强一点的好。"

"......"椿人一语不发地望着男人在瞬息中万变的面庞,(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像白痴一样的男人刚刚却让他有一种恐怖的感觉?)
"你的父亲是一个很伟大的人呦!"史部满面笑容的说。
"...你喜欢的话就送你好了。"椿人突然转过头十分冷淡的说,(那个男人刚刚只是假装不正常来吓唬他吗?)
"你还真是一个不可爱的孩子呀!"光一郎忽然微笑着轻声说,椿人紧紧地抿了一下嘴唇,心头很莫名地掠过一丝不快。
"...我要出去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耍白痴吧!"椿人在水中挣扎着转过身手指攀住铁桶的边缘努力向上用力。
"咦?小孩子果然还是不太适合泡冷水浴吗?"光一郎一边说着一边把男孩托出了水面,稳稳地放在铁桶外面的地面上。
"闭嘴啦!"椿人站稳之后恶狠狠地回过头瞪了男人一眼,拉直嘴角快步走向楼内。
"那个..."史部向着浑身湿漉漉的像只落水猫咪一样的男孩背影很高声的说:
"晚上饭记得要煮多一点呀,中午的根本不够吃呀!"
"你干脆张大嘴喝风算了!"椿人头也不回地硬声说。
"可是那样吃不饱呀!"男人趴在桶壁上苦笑地说,男孩的背影消失在楼门里,过了一会儿,男人脸上的微笑慢慢收敛怠尽。

"我还是--不够坏心啊,"男人泛起一抹厌倦的笑自语似的轻声说,"明明是想欺负那孩子的最后却还是收手了,天知道我是多么、多么的讨厌小孩子啊!"

卷四

太阳还没有完全的从这个城市上空落隐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沿着隐避而肮脏狭窄的楼梯走进位于楼梯顶端虚掩的小门中。
小门里是一个狭小的像是化妆间一类的地方,三四个胡乱地坐在堆满衣物的沙发上仅穿着吊带袜和胸罩的女人在抬起头看到推门而进的男人后都好像非常习惯了一样低下头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过来帮一下忙啦!"一个看起来刚刚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套上一条透明紧身的纱裙,把一大片雪白的后背出让到男人面前。
"拉链坏了吗?"女孩一边忙着往嘴唇涂橘红色的唇膏一边一点也不觉羞涩地问她身后的男人。
"深吸一口气,"男人老练地掐了一下女孩的腰,微笑着低声说,"拉链没坏,是你长胖了!"
"讨厌啦!这种事情你说那么大声干什么!"水嫩得像一颗桃子一般的女孩撒娇似的跺着脚,四下传来一片吃吃的笑声。
"你还在发育期,控制不住食量是很自然的事情嘛!"男人线条刚硬的脸上露出一抹甜腻的坏笑,女孩吊着大大的眼睛轻咬着嘴唇着魔似的望着男人微笑着的脸,突然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小声说:
"那、那你觉得结美...结美的胸部也会接着变大吗?"
"真是的!"一个穿着暗红色丝绒长裙的高挑女人忽然走过来从背后抓住女孩的胸嘲弄似的微笑着,"你的咪咪已经很够料了,再大的话会让那些老男人的眼睛瞪得掉出来的!"
"讨厌啦!"女孩涨红着脸跺了跺脚,却不敢再说什么的小跑着躲到别处。

"还好月海大姐出面救我呀,"男人苦笑着望着只比他矮上些许的女人,女人涂抹得十分浓艳的脸上已微显出时间的痕迹,但是从高开叉的丝绒长裙下露出的一双白析修长的玉腿却可以勾住所有男人的眼睛。
"现在的小孩真的是什么都敢说呀,害得我都不知道怎么招架了。"
"少装无辜了,现在的小孩可是玩不得的,他们一旦认真起来的话可使会纠缠你一辈子的。"女人修长的手指描绘似的轻扫过男人的唇:
"丽子姐在结婚前就告诉过你她要把这家店盘出去吧?现在老板已经换人了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那样在这里混吃混喝混女人吗?"

"真是的,难道我在月海大姐心中是个只会混吃混喝的家伙吗?"史部光一朗很无奈地笑着。
"这里的女人除了刚刚那个最小的全都被你泡过吧?"女人慢慢勾起红艳的唇,史部像个孩子似的嘟起嘴:
"可是,当初是姐姐们先玩弄我这个未成年少年的。"
"跟你这个贱嘴巴逗嘴是只会被气死的!"女人忽然微笑着像对待孩子一样扯了扯男人脸上的肉,
"你来是想和这里的新老板搭上关系,等到以后想抓某个冤大头小辫子时方便些吧?快点去吧,新老板在前面吧台呢,趁着现在还没开始做生意去见见她,我猜你一定会觉得惊讶的。"

"该不会准备了什么奖品等我拿吧!"史部苦着脸搔了搔头,嘟囔着向夜总会的前台走去。

故意调低了亮度的灯光嗳昧的点缀着一排排半封闭式的坐台,史部很轻地慢慢走近背对着他半倚在吧台上穿着一身十分合体的露背裙的女人。

"碰!"黑暗中一个娇小柔软的物体突然从后面跑过来撞到了男人身上。
"呜..."小小的啜泣声从那倒在地上缩作一团的物体中发出来,史部回过头望向那个被他撞得反弹回去的物体。
"我不是告诉过你,在这种地方乱跑时要小心吗?又撞到什么东西了?"听到声音的女人回过头,停了一会儿轻声说:
"...原来是史部呀。"
史部带着些许苦笑地望着那张看到他连一点惊讶也没有的女人的脸:
"从背影我就差不多就认出来了,我见识过的所有人当中最能合适的穿着露背装的就只有美代子小姐你一个人啊!"
"你的油嘴滑舌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啊!"女人十分冷静地点了点头,忽然指着男人身后说:"可以先把我的孩子扶起来吗?"
"这是你的小孩吗?"史部仿佛刚刚看到一样,弯下腰轻轻地抱起了缩在地上看起来已经有八、九岁的小孩,"美代子姐不是刚刚结婚五年吗?"
"这是和我结婚那个人的小孩。"美代子靠在吧台上‘啪'的点起一支烟。
"美代子姐就是这家店的新老板吗?"史部抱着小孩走过去,用‘这一点我很意外'的语气轻声说。
"没办法呀,那个娶我的人太短命了嘛,只留下一个动不动就哭的小鬼和一堆钱就丢下我走了,你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寂寞了。"女人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十分冷淡的说,史部低下头看了看安静地蜷坐在他怀里的大眼睛的孩子,笑着说:
"这小东西长得很乖巧啊,总比现在和我住在一起的那个小鬼可爱多了。"

"丽子姐走之前特别交待我你一定会来的,她让我等你过来时把这个交给你。"美代子从手包中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
"......"男人脸上的笑容很慢很慢地收敛。
"是关于通口先生的消息。"女人把信递了过去,"丽子姐是在婚礼当天知道的,她现在正在法国渡蜜月。"
"......"
史部忽然静静地泛起一个笑容,放下怀里的小孩走到女人面前接过信:
"...内容--我大概已经猜到了。"
"丽子姐说如果你以后还要来店里就让我帮你,但是她不希望你出事。"美代子用转述的语气冷淡的说,史部微笑着点点头,
"我知道了。"
"妈咪..."站在一旁的男孩忽然轻轻地拽了拽女人的裙摆,美代子低下头看了看孩子,伸手从吧台的里侧拿出一罐罐汁的水果樱桃。
"一会儿我会帮你打开的,但是你要记住,这种甜水淹过的东西不可以多吃啊!"

"小孩都喜欢吃这种东西吗?"史部突然像是很感兴趣的低下头望着抱着罐头仰着头也望着他的男孩。
"大概只要是小孩都不会讨厌这种甜的发腻的东西吧!"美代子冷淡的回答。
"是--吗?"史部拉长声音轻声说。
"......"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男人忽然蹲下身笑笑地望着眨着大眼睛的男孩很认真的轻声问:
"可以把那个送给我吗?虽然现在没与可以交换的东西,但是以后我一定会回报你的。"

"跟一个孩子不用那么正式的说话吧,如果你想要那个的话拿走就是了。"女人古怪地望着男人。
"...可以吗?"史部依然十分认真的望着男孩,过了一会儿,孩子一言不发地把手中的罐头递到了他手中。

"我会再来的!"史部站起身把罐头揣进衣服里,笑着向女人挥了挥手从正门走出了店。
"......你果然还是个不轻易说‘再见'的家伙。"女人突然很轻地自语似的说,一抹自嘲式的笑慢慢浮现在女人无瑕的面颊上:
"你这样是因为你在说再见时已经做好了不会‘再见'的准备了吗?你还是一个那么让人讨厌的家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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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他讨厌,最讨厌说谎的人了!)
通口椿人把几乎全部都剩下的一锅米饭恨恨地一口气倒进垃圾带里。
(那个男人一定是憋不住又到哪个女人的家里去了,只有他才会傻到听信那个男人的话真的把米饭多做了出来,那个男人现在一定躺在什么不正经的女人床上偷笑吧,反正就是他自己笨罢了!)
门的锁忽然响了一下,椿人的手仿佛做错事正被抓住一样莫名奇妙的抖了一下,男孩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手指紧紧地抓住手中的塑料袋。
"你已经吃过了吗?"男人在门口甩下鞋子,光着脚迈进只有八块塌塌米大小的屋子,原本就很小的屋子因为男人的进入而变得更加狭窄。
椿人像是想要抗拒什么似的挺直了身体别过头硬声说:
"你又没有要我等你。"
"既然你已经吃过了我就放心了!"史部像是没有听到男孩声音中挑衅一样满不在乎地点着头说,忽然他像刚刚才想了什么似的从衣兜里一罐罐头,蹲下身静静地放在男孩面前。
"...这个是给你的。"
"......"男孩一语不发地回过头望着摆在地上的樱桃罐头,过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静静地问:"出了什么事情吗?"
"......"史部用一种奇异的表情歪过脑袋,轻轻地皱了皱眉。
"该不会是你出去赌钱把所有家当全部输光了,让我以后只能露宿街头了吧?"椿人嘲弄似的抬起头望向满脸困惑的男人。
"你为什么那么想住在这里呢?"史部望着他慢慢问。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 男孩冷淡而且漠然地回答,史部看了男孩一会儿忽然轻轻地问:
"...你那么想见你的父亲吗?"
"......"椿人一瞬不瞬地望着男人的脸,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很慢很慢地闪过一丝近乎冰冷的嘲弄,然后慢慢地,男孩别过头用一种执拗的语气平静而冷淡的说: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吧!"

"......"

有那么一瞬间椿人以为那个高大得像头熊的家伙会把慢慢举起的手落在他身上,他已经做好了被打翻在地的准备,毕竟以一种陌不相关的口吻谈论自己的父亲的人是他自己,但是他却没有想到那个男人把抬起的手慢慢遮在了自己的脸上,然后很大滴的眼泪一滴一滴地从那骨节粗大的大手下流了下来,一下一下地砸在地上。

"......"椿人轻咬住自己的嘴唇看着男人粗大的喉头无声的上下滚动着,那只粗大手掌下原本就很削瘦的脸颊更加用力的紧绷起来,一种奇异的感觉慢慢在椿人的心底模糊的弥散开。
"你到底...到底在哭什么呀!"男孩忽然拧紧眉头,带着一种奇异的困惑紧绷着声音大声问。
"......"
"你不要、不要再哭了好不好?"椿人咬了咬嘴唇试图忽略心中涌起的那份莫名的焦燥,用一种不耐的语气很大声地对男人说。
"......"屋子里的灯泡忽然闪了闪,一下子灭了下去,屋子里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椿人烦燥地动了一下,安静了一会儿男孩突然带着一种近乎恐慌的困惑摸索着把手伸向应该就在跟前的男人:
"喂,现在还不到停电的时间吧!"
"......"
黑暗中,一只粗大的手突然抓住了椿人伸到前面的手臂,一双瘦长的手臂十分用力地抱住了男孩纤细的身体。
"......"
没有任何的声音,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男人仿佛想把所有东西都和头一起埋进男孩的衣服里一样,很紧很紧地抱住他的身体里。
(是我在发抖吗?)男孩困惑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种潮湿滚烫的东西从被男人紧贴住的地方慢慢渗进椿人的身体。

(发抖的...难道是那个男人吗?)
椿人怔怔地看着那个埋在他胸前的巨大的头颅,在他自己发觉以前,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像要安抚一个被人丢弃了的受了伤的动物一样,把手轻轻地抚上男人潮湿而且散发着灼热温度的头。
过了很久,男孩才胸口从不知名的紧窒中找到自己的一丝声音,他犹豫着,用很轻很轻的声音低声说:
"可以...不要再哭了吗?"

"...大概是老天弄错了,其实你才应该是那个男人的儿子吧..."椿人淡淡地轻声说着,慢慢地把头转向别处。

(老天为什么要弄错这件事呢?如果没有弄错的话所有人都会变得很开心吧?)

(如果眼前这个男人是那个男人的孩子,那么他的母亲一定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女人,即使爱上了那个男人也不会被自命高尚的家人像对待垃圾一样赶出家门,更不会在死了以后依然被当作污秽一样做为嘲弄的对像...)

(即使是以他不能出生做为交换,他依然宁愿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那个男人的孩子,因为这样,所有的问题都会解决吧...)

卷五

(如果一个人被不停地重复‘你本来不该出生',那么他会怎样的长大呢?)

(既使在最初的时候不认为自己有做错过什么事情,但是在一年、两年、三年、乃至更长的时间以后,那个人也会开始觉得‘啊,也许我真的不出生比较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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