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天堂(史部篇)————宫藤深秀
宫藤深秀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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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又生气了,又生气了,你还真是爱生气啊,年纪轻轻就这么爱生气小心以后刚过三十岁就爆血管啊!"
"......"
椿人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硬吞下再次快要冲出口的怒吼走进厨房。
(和那种垃圾一般的男人根本就是没有必要生气!为什么每次他见到那个男人就忍不住被怒火焚身?!)
史部翘起脚很满意地望着自己瘦长的脚面,微笑了很久才自语似的喃喃地说,
"...原来欺负小孩也是一件蛮有趣的事情啊!怪不得当初那些姐姐们都愿意和我玩呢!"

"......"椿人紧紧抿着嘴,踮着脚把饭锅摇摇晃晃地从火炉上端下来,除了第一次煮的米饭因为不知道到底要煮多长时间而煮糊了以外,以后的每次煮饭他都可以把米饭煮得刚刚好。
他每次都要力求把米饭煮得完美是因为,在他第一次煮完饭以后那个男人垮着嘴角,一脸‘我就知道你是从没做过家事的小少爷'地说了三个字:
"好难吃!"
(他绝对、绝对不能容忍他被那种男人看不起!)

"你煮饭的技术还真是越来越好了啊!"男人的声音突然在他头顶响起,椿人的身体莫名的紧张得紧绷了一下。
"小心一点呀!"一双瘦长的手臂从他头顶接过了冒着热气的锅子,史部光一郎一手拿着大碗和筷子,一手端着满满一锅米饭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执拗地笑了一下低声说:
"你最好还是长高一点的好..."
"......"椿人紧绷地抽动了一下嘴角,(那个男人是在嘲笑他长得矮吗?!)
"我八岁的时候足足比你要高一个头呢,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高高大大的才健康啊!"史部拿着锅和碗边走边说的走出厨房,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勺子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
"......"椿人紧绷着脸拿着自己的碗一语不发地也坐在地上。

"你每次吃咸菜的时侯都把葱和姜挑出来,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长不高呀!"
(没有人听说过吃葱姜可以长高个的吧!)
"为什么你不喜欢吃沙丁鱼呀,明明是那么美味的东西,多吃可以补充钙质呀!"
(不要把你自己爱吃的东西强塞给别人啊!)
"连米饭都吃得那么少,你这样绝对会长不高的!"
(......)
椿人锁得越来越紧的眉头、变得越来越铁青的脸色仿佛都不足够引起男人注意一般,光一郎依然一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拨着饭一边滔滔不绝地大声唠叨着。
"要说标准的男人身材还是要说我..."
"像你这种..."一直劝解自己和这种没有智力的男人生气只不过是白费力气的椿人还是不小心让自己的声音溢出了喉咙。
"没错,所谓好男人就是像我这种身材!"史部得到认同一般大力地点着头。
"像你这种..."椿人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地向着得意洋洋的男人大声的吼了出来:
"像你这种像营养不良、瘦骨嶙峋的熊一样的男人有什么说我的资格!"
"咦......"
"你吃咸菜的时候不是也把葱和姜都挑出来了吗?"
"可是我最后都会吃掉啊..."
"比起只有不会做菜而且身为贫民的人才会爱吃的沙丁鱼罐头我更加喜欢吃新鲜一点的蔬菜食品有什么不对吗?"
"可、可是沙丁鱼好歹也是肉啊,现在的蔬菜很贵的..."
"连夏天的蔬菜都买不起的人到了冬天还有可能吃得起饭吗?"
看着男人一脸的委屈,椿人已经越来越搞不清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开始生气的了。
"冬天的时候总会有办法的..."男人闪烁的目光明显地告诉椿人他在说慌,男孩怒气冲冲地指着史部削瘦粗犷的脸嫌恶地说:
"如果你长得好看一点我还会相信你可以去卖..."
"你这样说很对不起那些经常帮助我的姐姐妹妹的--"史皱着眉辩解似的小声说。
"就是因为、就是因为你这种男人我妈才会早死的!"男孩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什么一样一句怒吼突然冲口而出。
"那些姐姐们都很喜欢我这张...咦?"原本还在小声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的史部突然惊奇地停了下来。
"......"
忽然一下子意识到说了什么的男孩‘呼'的一下涨红了脸。
"我吃饱了!"像是躲避什么一般,椿人急急地拿起碗走进厨房,史部一语不发地歪了歪头字语似的轻声说:
"通口先生的妻子...我不认识那位姐姐呀,而且我是不和有夫之妇纠缠的...虽然有过一两次意外,可是我还不是那种动自己尊长女人的没节操的人哪..."
"好烦哪..."史部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一边舔着被吃得一干二净的锅,一边苦恼的说:
"那个死小鬼又搅了我胃口了。"

椿人紧紧地闭着嘴,把水龙头开得老大的冲洗着手中的碗,努力平息自己不知为什么狂跳的心。
(为什么他会对那个男人说那种话?那种话明明是、明明是--)
"不要洗碗了,帮我一个忙啊!"一只精瘦细长的手忽然从男孩头顶上伸过来,把一根软管硬塞到椿人手中:
"等我在下面喊‘好了'的时候你就把它接到水龙头上然后打开水管知不知道!"
"...你要做什么?"沉默了好半天,椿人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望向在厨房兼杂物室的屋子里四处翻找东西的男人低声问。
"啊?"史部把找到的肥皂,牙刷、牙膏还有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旧毛巾和棕毛刷一起通通放进旧水盆里,然后抬起头看着男孩直楞楞地说:
"洗澡啊!"
"...谁洗?"椿人好半天才挤出自己的声音。
"我呀!"
"到哪里洗?"
"楼下。"史部很干脆的回答。
"楼下...有澡堂吗?"看着自己手中的水管,椿人几乎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小声问。
"又不是什么温馨社区,这种地方的楼下怎么会有澡堂啊!"光一郎一脸‘想一想也知道不可能'的大声说。
"......"椿人紧紧地闭上嘴巴,不让自己再多说出一句愚蠢的问话,(他会问出那样愚蠢的话完全是因为那个男人把所有愚蠢的事都当成是理所当然正确的事,那种有异于常人的思考让他实在忍不住怀疑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傻瓜!)
"你拿好啊!"
男人拿着大约十米左右的软管走出厨房,把管子的另一头从窗口顺了下去,然后拿着装满东西的盆走出了房间。
"......"椿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软管好一阵子,就在他正下定决心想把那个让他感觉自己想个傻瓜的东西扔在地上的同时,窗外楼下传来男人的声音:
"好了,开水吧!"
"......"椿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管子接在了水龙头上,打开龙头,楼下随即传来‘哗哗'的水声。
一阵‘叮叮咚咚'的敲打声后,过了好一阵,楼下又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把水关小一点。"
椿人一动不动地站里很久,才万般痛恨自己的把手伸向龙头,关小了水流,然后楼下接着传来--
"可以把我的内裤拿给我吗?"

椿人听见自己强持忍耐的那根神经忽然‘啪'的一声断了,他攥紧拳头冲出屋子。
(那个白痴男人!他以为他自己白痴别人就一定也要陪他一起耍贱吗?)

"你有没有一点常识呀!"
椿人冲到楼下后门的院子里,一面破旧的木板墙把这片荒草繁茂的一小方块地和外面偏僻的小巷隔离开,草丛中间摆着一个一米多高的大铁捅,四周过去似乎是为了晾衣物用而拉起的尼龙绳上,如今很物尽所用的搭着男人从上衣到内裤的所有湿达达的衣服。
从楼上接下来的软管伸入铁桶里,肥皂和毛巾都放在铁桶外伸出的横杆上,但无论什么地方都没有男人的踪影。

"......"
男孩一语不发地闭上嘴,面色古怪地四处寻望了一下没有别的人影的四周,过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一点一点地靠近铁桶。
"...你在里面吗?"走进盛满水的铁桶,椿人踮起脚尖却依然看不到铁桶的里面,像是想确定什么一样,男孩伸出脚踢了踢黑色铁桶。
"......"铁桶发出沉闷的回响,但却没有任何人的回音。
咬了咬嘴唇,椿人转过身望了望搭在尼龙绳上的衣服,(难道那个笨蛋裸奔的跑出去了吗?)

"呜啦!--"

一声大叫突然从椿人头顶响起,一双湿漉漉从水里突然冒出来的大手猛地从身后把男孩抱起。
"有没有吓一跳!有没有吓一跳!"史部从装满水的铁桶里一下子冒了出来得意洋洋的摇着身体紧绷僵硬的椿人,唱歌一般跳跃地大声问。
"......放开--"紧绷冰冷的声音从男孩僵硬的身体里被慢慢挤出来。
(他要、他要杀了这个白痴男人!)
"不--要!"史部拖长声音大力地摇着头说。
"......"
椿人努力克制着自己想狠命挣扎起来的身体,因为他这个样子被男人拎在半空中,如果他再挣扎起来的话一定会像一只被人逮住死命挣扎的野猫吧!他最痛恨、最痛恨被人当作弱小无助的东西,他发誓总有一天他会长得比这个只长个头不长脑袋的家伙还高!

"你想做什..."
男人忽然把男孩高高的抱起来,在椿人的声音还未来得及全部说出口之前,就把男孩整个浸在了水里。
史部在水中从背后抱着男孩,把头埋进孩子的头发中大力地吸了一口气十分大声地说:
"说我的味道不好闻,你也有发霉的味道了呢!"
"才、才不可能!"椿人涨红了脸,忘记了挣扎地大声辩解着:"我每天都..."
"你是说有个有洁癖的小鬼每天晚上等我睡着以后偷偷的溜进厨房里,把水管开得小小的然后拿着一块抹布抹呀抹吗?"男人松开了手,悠闲地靠在铁桶上。
"我才不是什么有洁癖的小鬼,而且,才、才不是拿抹布呢!"椿人紧咬住嘴唇,背对着男人死死地扒住铁桶的边缘
"不是拿抹布呀,"史部皱着眉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我这几天正想说好像不见了一条擦脚布呢..."
"我洗澡用的毛巾是我自己带过来的!"椿人涨红着脸爆发似的怒吼着说,"而且,我喜欢每天都干干净净的有什么不对吗?住在这种连淋浴都没有的地方是你自己做人的失败吧!"
"舍弃了宽大的房子,拼命想挤进这个连淋浴都没有的屋子的人是你自己吧!"男人的声音冰冷轻柔地从男孩身后传来,椿人浸在水里的身体一下子僵直了起来。
(刚刚那男人--)
"所以呀,如果以后想要洗澡的话就大声说出来,我会为你在这个洗澡桶里放上一整桶水的!"史部的大手突然揉上男孩被水浸得半湿的短发,另一只手把肥皂胡乱地打在孩子头上。
"把头伸到桶外面去,不要让肥皂水弄脏桶里的水啊。"

"......你干什么啦!"沉默了半晌,椿人终于忍不住擦着流到脸上的肥皂水,故意用不善的口气大声说。
"乖一点,弄到眼睛里的话可不怪我啊!"光一郎按住男孩左右挣扎的身体,一手拿着水管反复冲洗着男孩探出桶外的头。
"已经、已经弄到眼睛里去了!"椿人紧皱着眉闭着眼睛。
"洗完以后就没有霉味了!"史部安抚地说着,男孩不耐地揉着被肥皂刺痛的眼睛反驳着说:
"我才没有霉味呢!"
"可是洗完以后会变得更香呀!"男人像是在确认一般把脸贴上男孩使劲地嗅了嗅。
"走、走开啦!"椿人涨红着脸发出更像是惨叫一般的怒吼。

"剩下的自己洗吧!我就不帮你了。"史部突然拍了拍男孩的后背,把水管硬塞到闭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椿人手中。
"没有人请你帮忙吧!"椿人咬牙切齿地冲着身后喊,光一郎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抬起头摸了摸自己厚重的胡须自语似的说:
"还不容易洗个澡,顺便把胡子也刮一刮吧!"

(为什么他要像个猴子一样被那个男人耍?!)
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椿人气呼呼地在水里挣扎着想转过身,却听见身后头顶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声音:
"小心呀,你动得太厉害的话就变成间接的杀人凶手了!"
"...像这种人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可惜的!"慢慢地转过身,椿人恶狠狠地瞪着仰着头拿刀片刮着满是肥皂沫的下巴的男人。

"嘶..."
史部轻轻地抽了口气无奈的皱了一下眉,椿人怔怔地看着男人脸上的泡沫从白色慢慢变成红色。
"这下你高兴了吧?"史部小心地沿着伤口刮掉剩下的胡茬,半是苦笑地望着不知为什么眉头越皱越紧的男孩。
椿人一瞬不瞬地望着男人有手指把脸上的泡沫和胡茬一起抹下来甩到旁边地上,清了清发干的喉咙硬声问:
"...高、高兴什么?"
"......"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史部突然泛起一个奇怪的笑慢慢贴近男孩,"难不成你怕见血呀!"
"你、你、你贴那么近干什么!"椿人涨红了脸,松开紧咬的嘴唇大叫着说。
"让你帮我看看我的脸有没有破相呀!"
"没、没有啦!"椿人慌乱想推开男人靠过来的脸。
"真的没有?"一道薄薄的刀口在男人的脸颊上泌着粉红色的血珠。
"真的没有!"
"那我长得帅不帅?"史部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更加得寸进尺的问。
"......"椿人紧皱着眉,贴在桶壁上恨恨地别过头去。
"臭小鬼..."
史部忽然露出一抹奇异的笑意,拿起搭在旁边的水管,把水从男孩的头顶倾流而下。

"干什么啦!"
"你不觉得这样才是夏天吗?"
史部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靠在铁桶上,把水管移到自己头上闭上眼睛让水从脸上流过:
"......"
从水桶里溢出的水顺着桶壁流到地上,太阳在空中散着炽热的光,从地上蒸腾起一种混和着泥土和青草味的水汽。
椿人紧贴着被阳光晒得有一点点温暖的桶壁,有一点漂浮的站在水里,全部湿透的衣服却向下坠着他的身体。
(夏天...就算是夏天也不会有人脱线到泡在铁桶里纳凉吧?...可是水的味道真的好柔软呢...等他一会儿站出的时候一定会沾上阳光和水的味道吧?就像他曾经默默地看着那些被大人带出去回来时,还意犹味尽的挂着泳圈和水袋的孩子们一样吧?)

椿人的目光慢慢移到仰躺在水中的男人,发亮的水珠一串串的从男人刚刚刮完泛着青色的下颌上滚落。
(为什么傻瓜都会一脸幸福呢?)
"想看刚出浴的美男吗?"史部突然睁开眼睛笑笑的望着面露古怪的男孩。
"鬼才想看你!"椿人一下子涨红了脸。
"你为什么那么容易脸红啊?"男人伸出手臂故意地捏了捏男孩涨红的脸颊。
"你还是应该多晒晒太阳,男孩子皮肤那么白会被人笑啊,而且看你瘦巴巴的身上没有几良肉和别的小孩打架一定会输的!"
"你知道什么呀!"椿人恶狠狠地瞪着满面笑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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