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作为化身正义的警察,安泽文依然无法回答,人在面临“行不义”和“承受不义”时的选择究竟是否正确。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此之下所展现的人性,虽然可能没有最黑暗只有更黑暗,但同样也可以有自身无法想象的伟大。
作为一位母亲的伟大。
恍然之中,安泽文只觉萦绕在对方身上的悲戚是那么地浓重,压得他几近窒息,也压得他想要必须弄清楚一件事,他默默地拿出了那个装有青灰色粉末的玻璃瓶。
轻轻放在桌上。
没有说话的安泽文连叹息都不敢,而那想知道的真相就堵在心头,哽在喉间。
瞬间,张文佳眼里摇摇欲坠的泪倾盆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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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Z省云中市,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值班室。
大半夜了,看到值班室还亮着灯,夏雪知道今晚是唐延值班,果不其然隔着窗户就看到他靠在床头上跷着二郎腿,正翻看什么卷宗资料。
相较于徐子轩略显“咄咄逼人”的美貌,唐延帅气却不失温柔的长相其实更受大家欢迎,加上他人情练达的处世方式,的确不失为一个让人信任的上司和让人喜欢的对象。
想起冬至那天他还特意给煮了羊肉饺子,再看现在两手空空的自己,原本都走到门口的夏雪忽然有些犹豫是不是该去食堂买点什么吃的?
“夏雪。”
正打算转身,不想唐延已经看到她了,从翻身下床到打开值班室的门再到喊住人,一气呵成。
“唐队......”夏雪抿抿嘴,尴尬地笑了笑还是解释道:“刚想起这都半夜了,正说下楼去煮碗酸辣粉。”
“我不饿。案子的事?”
这会儿都还来找自己那肯定是案子的事,加上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就连白天扎得马尾都有些松散了到处乱翘,整个人就是熬夜加了班出门还忘了收拾的状态,站在门口的人摸摸鼻子微微低了头,在侧过身不漏痕迹掩去心里那点小情绪的同时也让开了进出的位置,示意她进来再说。
墙上有一面穿衣镜,是为了方便值夜班的同志如果遇到第二天一早要开会整理警容用的。夏雪前脚踏进值班室,后脚就从镜子里赫然看到了自己这副潦草的鬼样子,顿时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人家说,一个女人对男人最大的冷漠就是,你都不值得我洗头。
是啊,如果见的是自己重视的人,哪个女人会允许自己蓬头垢面的出现在对方面前?更何况,保持基本的仪容也是对人最基本的尊重。
“唐队......我,那个我还有点事......我明天再向你汇报,不......我先去洗个脸......”夏雪破天荒地感觉到了一丝忐忑,这一瞬间划过她脑海的竟然是估计自己是不会有机会去履行“包饺子”的承诺了。
说实话,唐延一开始确实有些失落,甚至还感到了一点挫败感,但此刻见她慌慌张张想要解释又惦记着案子的模样,又觉可爱到不行,就瞅着对方这没头没脑的样子发笑。
“不是......你笑什么,我......”
唐延清了清嗓子,嘴角带着笑意指着她手里的资料转了话题:“什么情况?”
“啊......这。”呸呸呸!你看,是你自己想多了吧,人家根本不介意你到底是衣裳楚楚还是披头散发。
夏雪眨眨眼,略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深吸一口气将适才的尴尬演示过去,这才把怀里的资料递给对方:秦姗。”
“秦姗?”唐延挑挑眉,坐到值班室的椅子上时已然进入了工作状态。
“对。我也觉得上午张小墨分析的有道理,于是就把这人好好地挖了一挖。”
“都挖出什么了?”
“秦姗,女,1975年出生,今年43岁。父亲是长途运输车司机,常年在外奔波,母亲在生了她之后难产死亡,大哥秦强高中毕业之后也跟着父亲跑运输,二哥秦运2008年2月22日自杀身亡。”
“这么说来,秦运的头七刚一过,秦姗就把人打到了昏迷住院?这个被打的邱彬和秦运自杀有什么关系?”
“我了解了一下,邱彬和秦家都是同村的,住得还挺近。据说邱彬经常羞辱秦运,后者不堪其羞辱选择了卧轨自杀。”
唐延:“?”
“是这样。秦家这三个孩子,老大秦强和老幺秦姗都长得又高又壮,尤其是秦姗,都说她天生力气奇大,所以她一个女的还能把邱彬揍到去住院;偏偏秦运从小身体就不好,三天两头生病基本上药就没停过,性格也最软弱。秦姗没出生前,秦强从小一有时间就跟着父亲到处跑,而他只有呆在家里由母亲一直照顾。虽然,秦姗在被拘之后承认了自己的打人行为,却从没说过自己为什么要打邱彬,但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说是因为邱彬秦运才会自杀秦姗也才会去打他。唐队......”说到这里,夏雪忽然收了话,并在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拉过椅子坐到了唐延身边,神色有些复杂。
“这一点我就觉得很奇怪。”夏雪咬了咬嘴唇:“这个理由有么不能说的?你想,如果秦姗如实说了邱彬对哥哥是如何欺辱的,再加上肯定找得到人证,说不定还会少判几年。而且......”
“而且如果,我是说如果。秦姗一直对邱彬怀恨在心,以至于出狱后都还想着报仇,那么她制造车祸杀了邱彬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姗对邱彬怀恨在心确实有可能,但她最初选择的方式既直接又简单粗暴,所以才会因为故意伤害罪进去。然而出狱之后会用如此复杂的方法杀邱彬。”说着,唐延吸了口气,带着几分自言自语喃喃道:“短短几年,她的报复手法怎么会发生如此重大的变化?”
夏雪的眼底闪过一片幽深,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监狱。”
“监狱?”唐延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安南市的监狱没有女子监区,2010年以前女性犯人都是分散在周边几个市州的女子监区服刑的,秦姗也不例外。她被送到了我们云中市监狱服刑,下午我打电话了解她在监狱时的情况,却意外发现了一条重大线索。”
这夏雪,做事果然是又认真又仔细,怪不得一直是支队的重点培养对象,唐延不自知地勾了勾嘴角,知道她不像张小墨那小子最喜欢关键时候卖关子,这会儿的停顿应该是说了这么多感觉有些口渴。
拿过搁在办公桌上的矿泉水拧开递过去唐延没说话,耐心等着后面她自己说出来。
果然,夏雪咕嘟咕嘟喝了小半瓶水,抹抹嘴就接着道:“2008年至2010年,秦姗先在云中市监狱的女子监区服刑。到了2010年,G省修建了专门的女子监狱,周边几个省的女性重刑犯都被转了过去继续服刑,秦姗也在其中。她在G省女子监狱继续服刑一直到2013年出狱。据说她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有好几次可以减刑的机会,但她都主动放弃了。”
“放弃了?”
唐延觉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尤其是结合最后邱彬的“车祸”很有可能与她有关,那她为什么还会主动放弃这么好的离开监狱的机会呢?
“对。”夏雪点点头,当时得知这个情况后她心里的疑惑和对方此刻所想一模一样:“虽然监狱方面并不了解她放弃减刑的原因,但我发现在秦姗整个服刑期间,她都和一个人一直呆在同一间监舍。”
“谁?”
唐延有些心急,而夏雪回答他的语气却慢条斯理起来。
“建国后的头号女连环杀人犯,张文佳。”
Z省云中市,城郊,某咖啡馆。
此时正值夜半,冬日里的寒气愈发凝聚不散,比起白天的干冷现在更觉阴湿,这感觉和安泽文每次把桌上那个玻璃瓶子紧紧攥在手心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安泽文,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已经不在了!是你亲眼所见,亲自确认,最后亲口告诉我的。”抹去了眼泪,张文佳嘴唇微颤,眼中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对接下来安泽文会说什么做什么早就预演了千遍万遍。
“是小轩吧......竟然是小轩。”
安泽文终于开口,艰难地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他忽然想起《西游记》里那个自认为已经翻了好几个筋斗云的孙猴子,不想到头来还在如来佛的掌心中胡乱蹦跶。
“安警官,对不起,那天我是给你吃了迷药。你猜得对,是我骗了你。”
张文佳还在和自己说着似是而非的无用的话,她早就设了一个局,等着自己进来。
直至此时此刻,安泽文才觉得从一开始就被眼前人骗了的自己是多么愚蠢无比,身处官场这么长时间,却早就跳进对方为自己挖好的坑里,不仅丝毫不自知,还暗暗庆幸自己早就逃离开了。
“真是世事难料......没想到兜兜转转,我竟然还是把那个孩子领回了家抚养长大。”
满脑子都是和张文佳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无论是警察和受害者的关系,还是纠缠不清的关系,都密密麻麻地冲击着安泽文本就疼痛欲裂的太阳穴,这让他不止一次地想要转身离开。
“张文佳,你到底想干什么?不,你究竟在干什么?!”安泽文感觉到自己那早几年才做了支架手术的心脏正一下一下跳得声声入耳,这让他试图从张文佳面前勉强找回自我:“即使小轩和我没有血缘关系,那他也只是我的儿子,而不是你的!”
“那我们的最终目的不都是一样的吗?”
安泽文一阵心悸,看着她总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在心里把这话反反复复酝酿了好几遍,安泽文却始终说不出口,无关是否愧疚也无关是非对错,只是他知道,这话一出,就正中了张文佳的下怀。
她就想自己和三十多年前那样,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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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Z省云中市,城郊,某咖啡馆。
这家咖啡店本就位于云中市人烟稀少的城郊,加上周围有好几棵上了岁数几人才能合围的黄葛树,棵棵还枝繁叶茂华盖庇荫,更衬得这家店虽然装修得有几分文艺浪漫,但一到晚上还是让人有些望而却步。
张文佳双手撑着下巴朝咖啡店窗外看去,眼前一团漆黑的夜色让她忽然有种对自我的重新认知,自己就是吞噬光吞噬所有的黑洞,永远也无法适应阳光。
“你打算怎么办?要告诉你的师兄?”
看到一夜之间就老去许多的师父蹒跚离开的背影时,一直坐在隔间里听完对话的谢展不禁想,或许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人生的一种幸福,毕竟再坚强的人也不一定承受得住这世间所有的真相。
推门现身,他坐到了张文佳的对面,也是刚刚他师父坐的位置上:“明知道当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刻师父会有多盛怒震惊,为什么还要利用我的事情让师父提前知道真相?”
“你太不了解你的师父了。”张文佳苦笑着:“趋利避害就是他为人处世的座右铭。如果现在不向他挑明,出了事他可会逃得比兔子都快。当然,也许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变了,但我不敢冒这个险。”
说实话,她从一开始就对安泽文恨之入骨,甚至比那些从小凌辱自己的人还要恨。很他对自己遭受的苦难视而不见袖手旁观,恨他明明答应要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家,却在孩子出生后不仅转手送给了别人还忽然有一天说孩子因为意外已经不在了......他是警察啊!他明明是要保护我们的,偏偏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然而,自从因为三哥的帮忙自己得知那孩子竟然还好好地活着,这种恨就渐渐消失殆尽了,加上漫长的牢狱生活不仅让她对安泽文提不起了恨,相反她很想对他说句谢谢,哪怕是因为阴差阳错他才收养了徐子轩,哪怕是因为愧疚他才匿名出资帮喝农药自杀的父母下葬,张文佳也很想真心地道谢。
“所以,相较于师父,你更担心我会头脑一热告诉我师兄?”
谢展的话把张文佳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喝了口早已凉透的咖啡,用沉默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可是,”谢展满脑子都是徐子轩在追查这些陈年旧案时的眼神:“他一直在查。”
“他查不到的。”
“张文佳,我师兄......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真的是‘捕蛇人’许岚死前所说的......”师父到起身离开咖啡馆都没问这个问题,是心中早有了答案吗?谢展不一样,有些话他就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何必在乎?”张文佳摇摇头打断他:“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是谁的孩子。”
谢展不禁失笑:“如果不在乎,你何必早在几十年前就处心积虑地让他成师父的孩子?”
“小伙子,你学的是法律。那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法律就是是由国家制定或认可并依靠国家强制力保证实施的,反映由特定社会物质生活条件所决定的统治阶级意志,以权利和义务为内容,以确认、保护和发展对统治阶级有利的社会关系和社会秩序为目的的行为规范体系......”脱口而出的名词解释映入自己眼里的确是对方那不屑又好笑的眼神,谢展当即明白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一下就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