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2日她来过吗?”
“12日?就是前天,我看看记录啊......对,上的中午的瑜伽小课。”
“什么时间离开的?”
“小课有两个小时,差不多三点的样子吧,她刷卡的时间是三点十一分。”
经过力量区时安灏禹一下被这里强烈的色彩对比吸引了,他虽然算不上是健身爱好者,但还是不喜欢警队训练室里那种沉闷的设计,完全没有那种想要主动训练、想要迫不及待展开力量强度的狂野感觉。
刚稍稍放慢了脚步,安灏禹身边就传来了一句问话:“是不是让你有些斗志昂扬,想要跃跃欲试的感觉?”
闻声侧首,映入他眼帘便是一张帅气的笑脸和一只伸过来的手掌:“你好,我是这里的私教肖明乐。帅哥,你可以亲自来试试这款最新的胸肌训练器感受一下。”
一听这话,安灏禹就知道这是搭讪的老套路了。
自从和徐子轩在一起后,这些年他靠着浑身上下散发的“老子已经名花有主”的气质不知劝退了多少人,没想到还有人如此不识趣。他一边摸出警官证冷冷说了句“警察,执行公务”,一边下意识地朝那个最容易招蜂引蝶的人瞧去。
果不其然,眉目英气的男人刚经过团操房,就引来了一阵土拨鼠般的花痴尖叫,单车区好几个年轻人也十分大胆的上前去问电话问微信,就连拳击台上两个正在对擂的小伙子都停了下来朝他窃窃私语着,惹得徐子轩不悦般地抬起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心,然后冷着脸回过头去,用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盯得安灏禹抬脚就要赶紧跟过去。
听说是警察,肖明乐却笑得更欢了,侧过半个身子卡在通道边:“帅哥原来你是警察啊!怪不得气质这么好,刚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你了。特警还是刑警?”
“我没兴趣。”半眯起眼睛的安灏禹显出了少有的犀利,开口的拒绝更显得尤其不近人情:“无论是这里的器械,还是这里的人。”
在斯巴达健身房惹了一身的乌烟瘴气,但却没什么收获。
拉着爱人离开的时候安灏禹多少显得有那么一点慌不择路,仿佛要是再稍微慢那么一会儿,徐子轩这个人人惦记的唐僧肉就要被一群妖魔鬼怪给拆吃入腹了。
“我们安公子这是被谁看上了?”瞧他一幅大惊小怪的样子,刚刚还挺不舒服的徐子轩忍不住逗他。
安灏禹熟练地翻了个白眼答了句“安公子早被某人迷得魂儿都没了,任谁看上都白搭”,就指着离健身房不远的一家甜品屋店接着说起了正事。
“我那么一吓唬,徐娅琳倒真说再去做做她婆婆赵桂新的思想工作看能不能同意尸检,而且还和唐延把10月12日下午的行程交代的一清二楚。她中午没吃午饭,练了瑜伽之后是在那家甜品屋吃的下午茶,然后四点钟左右她去了宏光商场,说是挑选结婚纪念日的礼物。对了,案发当天她身上穿的那条黑色连衣裙就是在宏光商场买的。”
Z省云中市,安塬区宏光商场,某女装专柜。
“警官,您记错了吧?这条黑色连衣裙不是徐娅琳女士在10月12日下午买的。”
“不是?”唐延皱了皱眉头。
“徐女士是一周前来商场选的这条连衣裙,当时样式、尺码、颜色都很合适,上身也非常好看,但她说领子好像有点不对劲,非要我们调一条全新的回来。她随即付了钱,所以我们也就按照顾客的要求从外地给她重新调了一条回来。”
唐延一听眉头愈发皱得紧了,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情,旁边的夏雪不仅没觉得什么,而且还十分理解徐娅琳的这种行为——女生逛商场买衣服,如果遇上特别喜欢但偏偏尺码或颜色不怎么合适,确实会先付了钱让专柜调一条合适的回来——见支队长没说话,她便接着询问道:“裙子是10月12日回来的?”,
“不是。三天前就回来了,我们打电话通知她过来拿,但她是12号下午才来取的裙子。”
听到这儿,刚刚还嫌弃支队长大惊小怪没见过市面的夏雪,心里也同样泛起了些许隐隐的疑惑。
Z省云中市,安塬区宏光商场,监控室。
还算清晰的监控画面里,徐娅琳坐在商场五楼书吧临走道一侧的卡座里,手里拿着一本书很随意的翻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逛商场逛累了在稍事休息。
“她不是说是来挑选结婚纪念日的礼物吗?怎么买了裙子就跑去看书了?”看着10月12日下午的商场监控,陈劲真心觉得这女人的心思还真不好猜。
“呵呵。”监控室的商场保安嘴里忽然发出啧的一声,插嘴道:“她可不是在看书。”
“那她在干什么?”
保安神秘兮兮地和同事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会意一笑:“警官,一看您就不经常逛商场。书吧对面是一家甜品店,下午的时候甜品师都会现场制作甜品,小伙子长得挺帅,不知不觉就成了我们这儿的一个网红打卡点了。您别看工作日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人,国庆节那七天,那围观的女人简直是里三层外三层,就连我们商场的女销售员也经常去看。”
“陈队你看!”大张警官指着屏幕道:“甜品师拿着个甜品盒前脚刚离开,后脚徐娅琳也离开了。”
“呵!她老公在家精心准备两人的结婚纪念日,她健完身购了物却在这儿看帅哥?这算什么?”
听警察这么说,保安不禁用鄙夷而嫌弃的目光看着监控画面里起身的徐娅琳,脸上还露出了几分八卦的神色。
“哎呀,网上不是还有个什么名词吗?好像是叫......精神出轨?”
Z省云中市,安塬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会议室。
案情分析会上,陈劲通报了王鹏中毒案这两天的一些调查情况,尽管遗孀徐娅琳表示会去做婆婆赵桂新的工作,但却依然没有结果,老人家怎么也不同意给儿子进行尸检。
“两位支队长,这就是宏光商场的监控监控画面,可以看到......”
陈劲话还没说完,一直没见到人的谢展忽然回来了,手里正拿着一支笔把玩的徐子轩瞧他一进门就盯着自己好像有话要说似的,便抬了抬下巴问道:“你去哪儿了?”
“师兄,我去了趟医院。”
“医院?”看他活蹦乱跳的样子,安灏禹瘪了瘪叼着烟的嘴,表示当着陈劲和安塬区刑侦大队的面你脱岗溜号能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
谢展无视他的白眼,补充道:“师兄,我是去查了徐娅琳的医疗记录。”
“徐娅琳的医疗记录?”唐延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没明白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师兄,徐娅琳对蛋白质过敏。”
听他没来头地冒出这么一句,一时间大家不禁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徐娅琳对蛋白质过敏和她丈夫王鹏中毒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徐子轩却忽然停下了手里玩笔的动作,身体慢悠悠地向后靠在办公椅上,单肘靠在桌边上,意味深长的目光直直地朝他盯过去:“那么,王鹏做的花螺鸡爪汤,是给谁吃的?”
“还有掉在地上的那两份牛排。我还专门请教了医生。医生说,牛肉不仅蛋白质含量很高,它本身也是容易导致过敏的食物。”
一边和大家解释,谢展在心里一边想,论思维逻辑能力果然还是只有自己和师兄思考问题的方式最相近,就算是安灏禹也得靠边站。
“师兄,还有一点我觉得也挺奇怪的。”
“你说。”
“海鲜店老板说,王鹏时常会在她家买花螺,因为他爱人喜欢吃。”
徐子轩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有点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师兄,爱人这个词,好像一般是我们的父母辈或是在正式场合才会这么的称呼吧?现在的年轻人难道不都是说老公老婆吗?”
手里的笔在会议桌上重重点了几下,徐子轩简明扼要地总结了出了谢展的疑问。
“所以,王鹏准备的那顿精致的晚餐究竟是做给谁吃的?王鹏口中的爱人又究竟指的是谁?”
第54章
案情讨论会原本是让大家发散思维各抒己见,没想到会才开到一半,听谢展这左一句师兄又一句师兄,两人没一会儿就说相声般一唱一和起来,剩下别人都完全插不上嘴,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好像路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一样。
夏雪没想到,在谢家海鲜店排查时谢展所表现出的疑惑,原来是这个自己从未思考过甚至是从未想到过的方向,怪不得他会问谢蓉那么一个奇怪的问题。
徐子轩的剖决如流能让所有人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珠玉在侧,觉我形秽”,而道头知尾的谢展也不免让她深愧不如,心中失落更是油然而起。或许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天生就会有这么大,谢展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一进支队就头顶海归博士的耀眼光环,不仅分析起案情起来头头是道,能看到别人都注意不到的线索,而且一线刑警跑现场搞排查彻夜蹲点通宵查监控这些苦活累活也样样不差。
和他比起来,夏雪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一只任凭怎么努力也不会先飞的“笨鸟”。
“夏雪,你下午的时候好像和我说,是不是觉得这谢家海鲜店老板有什么问题?”
支队长唐延一句问话把她拉回了清醒的现实,敛去脸上的郁郁神思,她正色回答道:“是。王鹏确实是在谢家海鲜店购买的花螺,而这家店老板恰好是‘误食白毒伞中毒案’的死者汪志刚他老婆,谢蓉。”
“还有这么巧的事?”安灏禹弹了弹烟灰,瞬间觉得这案子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陈劲却认为这市局的一个个人是不是思维太过复杂,只要碰上人命就可劲儿地往他杀上联想,而且还有要推翻自己做出的汪志刚意外中毒结论的意思,他自然是一万个不服气。
“徐娅琳说了,那天是她和王鹏的结婚纪念日。晚餐不是他们吃是谁吃?王鹏的爱人不是徐娅琳是谁?我还专门让人查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确实是10月12......”
想起徐娅琳一周前在宏光商场买的那条裙子,唐延摆摆手打断了他的反驳:“或许,我们确实都太小看了王鹏的这位遗孀。”
陈劲下意识还想力争,大张警官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顺着市局领导凝沉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投影上播放着的监控画面。画面里,徐娅琳正不远不近地跟着年轻帅气的甜品师一路到了地下车库,对方丝毫没有察觉,先是把甜品盒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驾上,然后点火发动驱车离开,陈劲立即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正在这时,安塬区刑侦大队一位警员推门而入,打断了会议室里瞬间沉默下来的尴尬气氛。
“报告!陈队,刚刚接到报警,斯巴达健身房发生了一起命案。”
“斯巴达?”安灏禹惊讶得险些被自己呛到,赶紧吐出一口烟:“死的是谁?”
“肖明乐,斯巴达健身房的教练。”
烟雾缭绕,一丝一缕飘悬在空中,不停地幻化成各种千奇百怪的形状,如同一幅从天而降的帷幕遮住了大家的眼睛。
2018年10月15日,Z省云中市,安塬区,斯巴达健身房。
通过前台,再依次穿过瑜伽房、团操房,经过力量区和有氧区之后,“哗哗”不绝于耳的水声渐渐清晰了起来,转过私教区,设置在健身房最内侧的更衣室就近在眼前。
更衣室只有一个出入口,男左女右,进去之后数排整整齐齐的储物柜背后就是一间间淋浴室,水声就是从那里连连不断传出来的。
肖明乐浑身赤裸地倒在最里面的隔间里,安塬区刑侦大队的技术警员们拍照的拍照、初检的初检。喷头里流出的应该是冷水,淋浴室里没有雾气,拉开隔间安装的磨砂玻璃门,能清楚地看到经过水流的冲洗,尸体出现了明显的发白肿胀,被水直接冲到地方甚至已经脱皮。
关上出水阀,法医一边查看尸表情况一边无奈地摇头:“没有明显外伤,虽然瞳孔有明显放大现象,但仅凭这一点无法推测死因,加上冷水一直冲洗尸体,不仅什么都没了肛温还测不准确,死亡时间也不好判断。”
“肝温呢?”陈劲问。
夏雪有一定的法医解剖经验,知道虽然肝脏在人体内部比较不容易受到外间温度和环境变化的影响,温度会相对稳定,但眼下这种情况却不适用。她摇了摇头道:“从尸体现在的情况来看已经受到了长时间的冷水冲洗,还是只有进行尸检才能确定。”
心里忽然隐隐觉得这几起案子如同一团乱麻似的剪不断理还乱,一直认为市局是小题大做的陈劲脸色也变得有些暗沉。
“死者的基本情况有没有?”
“陈队、夏老师,”大张警官立即道:“经过辖区派出所核实户籍信息,死者肖明乐,三十二岁,已婚,2017年3月起在斯巴达健身房担任健身教练,已经差不多一年半时间了。配偶名叫高宁雪,夫妻俩还没有孩子,家住安塬区长阳路33号的云尚景帝小区。”
斯巴达健身房的前台接待员小周年纪不大,除了在电视上电影里看到过尸体,加上死者还是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忽然看到就这样死在看工作场所,还是吓得不轻。但他毕竟是男同志,胆子比较大,一看询问自己的警察里有才见过不久的徐子轩,深吸了几口气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就开始回答问题。
“徐姐问我,是不是有谁在男淋浴室洗澡,她好像听到了水声。我进去看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