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灏禹点点头:“我也一样。”
“既然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就永远不会去招惹其他人。”
安灏禹又点头:“我也一样。”
被他逗得忍俊不禁,徐子轩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安灏禹一脸正色的问:“我这说的可是大实话。”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了微博上的一个段子。”
“什么段子?”
“你看。”
摸出手机,徐子轩几下点出了一段视频递到他眼前,正是《三国演义》中某个片段——关羽道,从今往后,关某之命即是刘兄之命;关某之躯即为刘兄之躯,但凭驱使,绝无二心。张飞道,俺也一样。关羽又道,某誓与兄,患难与共,终身相伴,生死相随。张飞又道,俺也一样。
“你笑我读书少?!徐子轩,”佯装生气了的安灏禹眼睛瞪得挺大,抬手弹了些泡沫在这人脸上,嘟着嘴大声反驳道:“我俩可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毕业的!”
挂着一脸的泡沫,徐子轩眨了眨眼睛:“话虽然不多,但却是字字珠玑,字字肺腑。”说着,他忽然毫无征兆地凑过身去吻上了嘟起的双唇,辗转反侧间轻轻吮/\/咬起来。
前一秒还迷失在那双看得人沉醉不已的眼睛里,下一秒安灏禹就被亲懵了,心旌神驰间刚想把人搂进怀里好好深入交流一番,却猛然想起了什么将好容易主动一次的人推开,急吼吼地一把扯下手套。
“对了,你等我一下!”
被他推开这绝对是破天荒的头一遭,等徐子轩反应过来,人已经一溜烟儿地跑开了,目光追着他以破纪录的速度跑去了卧室,又回神望着空荡荡的只留下自己一个人的厨房,徐子轩却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等到人又急吼吼地跑回来的时候,徐子轩注意到他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安灏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莫名激动的心情,然后站定在他面前,郑重其事地打开了盒子——两枚没有任何装饰的铂金对戒,并排而放,在这无声的夜里,莹莹地闪着温润却动人心魄的银色光辉。
等到徐子轩明白这对戒指所代表的含义时,他的心跳得砰砰直响,手也有些颤抖了起来。
如果从安灏禹正式对自己表白开始计算,他们在一起已经整整十五年了,他们都是不懂浪漫也不会讲究形式的人,想着只要彼此乐在其中便好,他更是从未想过,或者说是从未奢望过会得到安灏禹给予自己这种形式的精神契约。
原来,他一直记着自己在安塬区那家街角咖啡店说的话。
只是,当自己脱口而出“灏禹,你要是送我什么戒指,我想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取下来”的时候,究竟是仅仅对王鹏在结婚纪念日约会前夕取下婚戒的行为感到不解,还是自己其实一直都在隐隐期待而从未察觉?
“徐子轩,无论这世界存在怎样的偏见,我都想我们自然而然地站在一起,没有丝毫疑惑,更不觉得任何羞耻,甚至正大光明地告诉所有人,我们是属于彼此。”
胡思乱想之际,安灏禹那仿佛充满了蛊惑魔法的声音,字字均有如铿锵般重重地点在徐子轩的心头,直入心底。
眼睛里仿佛落满了秋日里璀璨的阳光,徐子轩怔怔凝望着他。
“安灏禹,你真打算在厨房送我戒指?”
“过日子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安灏禹仰起头回望他,眼里明净如洗,回答得更是理直气壮:“徐子轩,我们有滋有味的生活都在这小小厨房里了。”
谁说他不懂浪漫?安灏禹这个男人,就是拥有世界上最柔和的刚强,如同既可以平静无澜又可以卷起奔流的沧海,简单随性又壮阔无边。我从前就想过,和你在一起的人一定会很幸福,只是没想到这个人是自己。
静默半晌,徐子轩缓缓朝他伸出了手,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Z省云中市,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办公室。
从安南市风尘仆仆回来的方媛、肖明和张小墨几人稍事休息后,第二天早上一上班便向支队领导详细汇报起了此行的收获。
“媛姐的判断是对的,魏操手臂上的黑色绵羊纹身确实和李俊的不一样,虽然使用的是现代常见的纹身手法,但就是显得粗糙很多。”
接着肖明刚刚的话,方媛道:“为了避免主观推测,我们还找了安南市一位非常出名的纹身师,他不仅再次证实了我们的推断,而且还给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
唐延上午有会,他难得穿上制服却没系领带,藏蓝色的领口微敞,双手相扣靠在办公桌上:“线索?”
“据这位纹身师说,他曾在今年5月份去省城平州市参加朋友的婚礼,晚上在入住的酒店里泡温泉的时候偶然听到了一段对话。准确来说只有一句话——‘做好你的心理咨询,平城的事我来处理’,纹身师睁开眼睛,看到说话的这两个人手臂上都有一只黑色绵羊纹身。他有点好奇,毕竟根据他的经验,在身上纹绵羊样式纹身的实在少之又少,于是他好奇地问,兄弟,你俩这纹身还挺特别啊?”
听她把纹身师提到的线索事无巨细地汇报着,唐延又问:“那两人怎么说?”
方媛看了肖明、张小墨一眼,摇摇头回答支队长:“纹身师说,那两人看了他一眼就走了,什么也没说。”
“他们有什么特征吗?如果再看到还认得出来吗?”
“我们也问了。”张小墨无奈地挠了挠头发:“纹身师并不确定,只说其中一个要年轻些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而另一个看起来已经三十多岁了。我们把魏操、李俊的照片拿给他辨认,但纹身师说并不是他们。”
这么说,“牧羊人”不仅只有去年在云中犯下桩桩重案的鸭舌帽,也远远不止李俊、魏操,他们的数量应该不少,而且就悄无声息地在普通市民之中隐匿蛰伏着。
唐延轻轻点头:“那至少可以确定,其中一个人是从事心理咨询工作。”
“今年5月,不就是我们在平城区郊外那次行动的时间基本吻合?”这时,肖明提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假设:“唐支队、徐队,你们怎么看?”
从事心理咨询工作......从事心理咨询工作......反复琢磨着这句话,同样一身标准制式警服的徐子轩并没有注意到下属的疑问,而是忽然在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
“我怎么没想到呢?!”说话间,他随即侧头看向唐延,发现对方显然也想到了。
心理医生!
谢蓉可能不会,但徐娅琳、高宁雪在发现丈夫的性取向并经历了各种挣扎却无果之后,确实有很大可能会去寻求心理帮助!而为了掩人耳目,她们前往省城平州市的可能性也并不是没有。
但唐延却无奈地给徐子轩浇上了一盆冷水。
“目前,心理咨询市场参差不齐,光是注册在平州市的正规专业心理机构至少上千家,而从事的心理咨询工作的医生更没法统计了,更别说那些没拿到执业医师证照的人。”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进行排查也无异于海底捞针,唐延叹了口气看向徐子轩,眼里却忽然闪出了几分恍然的神色。
PS:“往往是那些善良的愿望,把人们带入了人间地狱”,引用刑法学教授罗翔在讲座中谈及荷尔德林的话,原句是“总是使一个国家变成人间地狱的东西,恰恰是人们试图将其变成天堂”。
第58章
Z省云中市,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法医室。
“你不去问你师兄,反倒来问我?”
谢展坐在一把转椅上,双腿抬高离地,手肘靠着桌边,百无聊赖般左一下右一下地转动着:“师兄他不会告诉我的。”
正在进行试剂检测的方媛转过头来,怎么瞧怎么觉着那张白白净净的脸上透着几分委屈巴巴,她有几分好笑地刚想问为什么,徐子轩的声音就出现在了门口。
“不会告诉你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方媛从安南市回来之后,谢展就敏锐地察觉到,师兄好几次都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这位市局第一美女的目光,同时还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情,如果不是能百分百笃定师兄与安灏禹之间坚不可摧的情感羁绊,谢展估计都要忍不住朝某种狗血八卦上联想纷纷了。
“没什么。”冷不丁被当事人抓包的谢展脑袋摇得好像天桥下货郎手里的拨浪鼓,可当他的目光无意间瞥见对方无名指上那圈银光时,顿时如同遭受了一记晴天霹雳似的张着嘴半天发不出声来。
徐子轩似乎没留意到天才博士的些微失态,抬脚刚想走却与方媛那道灼灼逼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又来了。
即使尚且未从戒指的震惊中缓过来,谢展依然能几乎同步地翻译出这道对视目光中所包含的意思——
方媛是在问,怎么样?
徐子轩选择了沉默。
方媛又问,你如果觉得为难,那我去说。
徐子轩依然沉默着。
方媛有些失望,好吧,既然如此......
徐子轩却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终于以目光回应道,你等我一下。
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师兄转身离开,谢展又转身去看了看佯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而继续埋头进行试纸测试的法医室主任,抿唇不语。
Z省云中市,市公安局,楼顶天台。
进入十一月份,天气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寒意稍起,站在楼顶天台上更愈发觉得天暗云低,冷风正劲,整个云中都仿佛被笼罩在一片初冬时节萧瑟凄清的景色之中。
“老徐,你这拍电影呢?”安灏禹缩了缩脖子,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挡在徐子轩身前,顺势把那双被风吹得冰凉的手揣进了自己兜里暖着:“什么话非得到天台上来说?”
指尖触碰着指尖,紧紧贴着传递而来的温暖,只是这么个简单而自然而然的举动,让徐子轩的眼眶都有些发热,衣服兜里渐渐回暖的双手也让他明白不能继续自欺欺人地装作方媛去安南市之前和自己的那番对话没有发生过了。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徐子轩曾经许多次地抱怨过为什么老天会如此不公,偏偏选择让自己去不断历经各种苦难,可自从中枪醒来,他渐渐明白,原来老天早已经将可以拯救自己的人送到了自己身边。
合盘说出方媛对安泽文“说谎了”的结论,迎着流露出同样疑惑目光的安灏禹,徐子轩却感觉异常轻松,这件事压在心头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正为涉及到的人不仅是对自己更是对安灏禹有养育之恩的安泽文,这让他在无意识间选择了充而不闻,而当面对方媛的追问时也一而再再而三地视而不见。
安灏禹自然明白这种内心纠结,如果不认同方媛的结论自然不会觉得有任何为难,可偏偏徐子轩认为这个结论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成立,这才导致了他的犹豫不决。而如今,虽然不是第一时间,但他既然对自己说出来了,那便意味着徐子轩准备好了要对这件事进行调查,而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将和自己共同面对。
“已经火化了三十多年的骨灰?”安灏禹摇头表示着自己的不解:“但调查赵伟华副局长遇害案时,谢展查遍了他的住所、办公室,并没有发现什么骨灰。”
“所以骨灰,并不在赵局长那里。”
“你是说......”衣服兜里握着已经暖和起来双手,安灏禹却觉得自己的指尖开始有点发冷了:“不可能。”
徐子轩没有说话,但安灏禹看得出他显然就是这么推测的——骨灰或许是在父亲安泽文那里。没有证据,仅仅是猜想,这或许是他迟疑的原因,也或许是他至今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原因,和他之前去了徐娅琳家回来后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一样。
直到这一刻,安灏禹仿佛才能设身处地的确切体会徐子轩此前一直隐瞒自己这件事的心情,因为他一开口就已经下意识地转移了话题。
一旦事涉家人,似乎再理智的人也会迷失方向。
“为什么不逮捕徐娅琳、高宁雪还有谢蓉?就算暂时还找不到她们三个交换杀人的证据,但只要突破了口供就一样可以结案。”
徐子轩反手紧紧握住他一点一点凉下去的手,还没等自己解释什么,他却像害怕听到什么似的不觉提高了声音紧接着又问:“老徐,但让我奇怪的并不是你做出让中毒案悬而未决的决定,而是唐延作为支队长他竟然还同样默许了,这究竟是为什么?”
“是因为,师兄和唐支队在放长线钓大鱼。”
忽然听到谢展说话,两人有些吃惊地循声望去,就见他立马举手解释道:“我可没在偷听你们说话。我是刚刚才上来的,只听到安队你在质问中毒案的事情,而且你的声音还挺大。”
看这两人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注意影响”,反而一直保持着师兄把手揣在安灏禹衣服兜里的姿势,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但谢展还是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道:“安队,现在逮捕她们三个说不定会打草惊蛇,所以师兄和唐支队才故意营造出警方已经放弃调查的假象,就是想看看徐娅琳也好高宁雪也好,最终会和哪些人接触,然后再进行逐个倒查。”
“打草惊蛇?打谁的草惊什么蛇?”
“灏禹,”一面惊叹谢展这小子不愧是天才博士,竟然这么快就能看出自己和唐延做出这个决策背后所隐藏的深意,徐子轩一面向依旧不解的安灏禹解释道:“我和唐延都认为,安塬区的交换杀人案很有可能出自牧羊人的手笔。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逮捕她们三个成功实施口供突破的可能性并不大,就算交代了犯罪事实,也势必会和此前那些案子一样让幕后黑手继续逍遥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