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只听大家几乎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死后造成的严重挫伤说明凶手在杀人之后还对尸体进行了性侮辱,甚至还有恋尸癖的可能,与此同时所有人也将目光集中在了王法医身上,这说明极有可能会提取到精*。
但王法医随之摇头的动作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大家的期望:“外阴部和阴.、道内均未提取到精*或发现精斑。经过解剖,受害者颅骨未见骨折,硬脑膜外、硬脑膜下和颈部各个肌群均未见出血,舌骨未见骨折,所以可初步判断死者虽然有轻微窒息状况但位于颈部的掐痕并不是致死伤,窒息也不是致死原因。我们在血液检测中的发现也证实了这一推断,受害者体内高达57毫克的尼古丁应该是自其左前臂中下段桡侧的针眼注入。大家都知道,尼古丁是剧毒物质,几毫克烟碱就会引起头痛、呕吐、意识模糊等严重中毒现象,内服或吸入40毫克就能致死,而如此高浓度的尼古丁溶液一旦注入静脉则可瞬间致人死亡。”
听到是注射尼古丁溶液杀人,大家纷纷交头接耳,都认为这么一来医护人员作案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而支队长伍友明显然没有那么乐观。
“想要自制尼古丁溶液其实并没有那么困难,不仅有比较简易的提取办法,而且化学老师、化学系的学生、化学实验室的工作人员都有这个条件,网络上、论坛上甚至还有公开尼古丁提取方法的。徐队,您认为呢?”
徐子轩补充道:“高浓度的成品尼古丁溶液在一些不良的网络商家那里也可以直接购买,网监支队那边可以重点监控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对。”伍友明点点头,接着问另一位支队刑警:“小武,尸源排查和群众走访的情况怎么样?”
小武摇摇头,起身汇报道:“9月24日马爱萍是早班,凌晨5点就到了小型垃圾压缩站,而且这个压缩站地处市郊比较荒凉,住宅区稀少,周围也没有配套公园、绿道什么的,走访了一圈发现这个时间断基本没有晨跑的群众,道路监控还在排查中。受害人的身份也还没有线索,治安支队那边没有接到报案,我们目前排查的登记在案的失踪女性也还没有符合受害者特征的。不过,刚刚听王法医确认的死亡时间,估计很有可能是因为这几天正好是中秋节,今天才上班尚未发现受害者失踪的情况。但从年龄上看,受害者还在读大学的可能性很大,我们已经把这一情况通报给了市内各高校,希望今天之内能有结果。”
“这么看来,现在也只有加大警力继续排查了。”伍友明话虽这么说,可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却看向了身旁的徐子轩,很显然是希望他能从目前的情况中提取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既然选择来参加案情分析会,徐子轩自然不会对自己的想法藏着掖着了,他指了指投影屏幕:“伍队,能把行李箱的照片再放大看看吗?”
伍友明一听当即知道有戏,一边示意手下的刑警赶紧照做一边奇怪地问:“徐队,您从昨天开始就对这个行李箱格外注意,是有什么想法?”
“伍队,您看这个行李箱是不是太干净、太新了?甚至连箱体上的这层保护膜都还没撕。换做我们任何一个人在路上看到这么个箱子,或多或少都会产生要走过去打开看看的想法吧?”
“你的意思是......”伍明友琢磨出了这话里的意思,却觉得没对:“凶手是故意的?是故意引诱马爱萍打开行李箱?可这不是矛盾的吗?一旦箱子被打开,任谁看到尸体肯定会报案的。”
徐子轩盯着他:“可偏偏马爱萍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
这时,刑侦支队一位看起来就是熬了整夜到现在都没休息的年轻女同志忽然听明白了,站起身开口道:“马爱萍在发现行李箱后,她一个女同志先是把如此沉重的箱子一路拉回工作间,等到下午下班又放上自家的三轮车,到家后还得把行李箱从车上拿下来再拉回家里,直到第二天才打开,这么长时间她竟然没好奇过箱子里到底装了是什么东西这么重?”
这下方才恍然大悟的伍明友算是彻底明白徐子轩在奇怪什么了,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并不能解决任何疑惑,反而让案子更加扑朔迷离。因为,如果马爱萍知道行李箱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她为什么还敢拿回家?既然拿回了家又为什么要报警?
徐子轩看出了他疑虑,又道:“不管怎么样,伍队,这些疑问已经足够我们把马爱萍夫妻带回队里再好好问问了。”
话音刚落,还没等伍明友张口回答,一名刑警兴奋地冲进了会议室:“伍队,行李箱的购买记录发现了线索。KR在安南市只有两家线下商店,近三个月来只有一位顾客购买了这种大红色的32寸行李箱——李俊,男,电话号码是......”
“什么?!”就算是安灏禹买彩票中了头等奖徐子轩大概也不会如此惊愕,此刻他根本顾不得什么主客之分,双手猛地撑住会议桌站直了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位刑警确认道:“你刚刚说是谁买了行李箱?!”
伍友明是知道徐子轩此番来安南市是调查李俊案的,云中市公安局发来的协查通报他看过,所以知道李俊至少已经死了三个月了,此刻听到手下警员的这条线索也不禁张大了嘴巴,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33章
Z省安南市,某住宅小区内。
中秋佳节刚过,天气就如同换了张脸似的,到了夜里更有些阴沉沉得吓人,风一阵一阵地刮过,街边生长茂盛的行道树在一阵阵风中凌乱地摇摆着。
半躺在座椅上的肖明喝了口矿泉水润润嘴,双眼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租车行大门的方向,而几乎没怎么出过外勤的刘彻起初蹲点时的兴奋劲早已过去,伴随着枯燥的时间一点点过去,此刻的他已经靠在车窗上睡得口水直流了。
万籁静寂的夜里,电梯到达楼栋底层后的机械提示音显得格外诡异。
伴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黑色长裤和黑色运动鞋的人匆匆走了出来。这人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正停着一辆面包车,不仅径直打开了地面车库的电动门,而且在开车驶出小区一路朝市郊而去时也没有注意到面包车就跟在后面。
肖明始终与前车保持着安全距离,此时已经在副驾上睡了一觉醒来的刘彻也精神起来,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9月26日凌晨0点33分:“小明哥,徐队这招打草惊蛇果然有效!吴老板果然有问题,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也不知道是去哪里?”
“跟着去看看就知道了。”肖明平静的语气里也流露出一丝隐隐兴奋。
吴老板的路虎揽胜几乎穿过了安南市大半个城区,二十几分钟之后,一路在后面跟着的肖明也悄悄开进了广泰肿瘤医院的停车场,这让目送吴老板一路小跑进急诊室的刘彻不免有些懵逼:“小明哥,这吴老板是来看病的?”
“等等看。”
或许是为了印证刘彻的猜测,半小时后吴老板手里果然拎着一袋药从急诊室出来了,两人目瞪口呆之余也没时间讨论只得赶紧开车跟了上去,却意料之中地原路返回了小区。
直到上午十点过,吴老板这才开着车又一次离开小区,这一次则是去了车行直到中午都没有离开了。
Z省安南市,市公安局宿舍。
听徐子轩把“行李箱女尸案”案情通报会上的情况这么一说,熬了整整一夜加半个白天却无功而返的两位刑警不禁面面相觑,刘彻一边和肖明大眼瞪小眼一边整理了下思绪,忽然明白了。
“徐队,您是说,这个李俊不仅没死,他还是行李箱女尸案的重要嫌疑人?”
“不可能。”肖明下意识否定道:“去年在安南市让交警对李俊做信息采集时我扯了他几根头发,回到队里媛姐也已经把他的DNA记录在案,不禁和冷藏车里发现的断臂DNA相吻合,这只断臂的指纹也和当时交警录入的李俊指纹相吻合。怎么可能李俊还没死?”
“那,有没有可能是法医对死后截肢的判断出错了?”
“不可能。”刘彻再次提出的这个设想让徐子轩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我相信方媛的专业技术。更何况,死后截肢的结论同时得到了包括董主任、陈老在内的专案组几位法医一致认可。因此,李俊肯定是在三个月前已经死了。”
沉吟片刻,肖明问道:“徐队,您是想并案?”
“现在这个情况,不并案是不可能了。”徐子轩嗯了一声点头回答:“昨天散会之后,我已经把现在这个情况向专案组做了详细汇报,曾局也请示了安厅,安厅当即让我们全力配合安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不仅要尽快侦破行李箱女尸案,还要把李俊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
Z省安南市,市局刑侦支队,审讯室。
不知是被带到队里来这一路上鸣响的警笛让人心慌,还是公安局里随处可见的国徽让人心畏,亦或是亏心事做的太多而心虚,报案人马爱萍、宋林强夫妇的分开审讯进行得十分顺利,支队长伍明友虽然没有亲自出马,却依然在外面听得大惊失色,不由看向了和自己一起聆听审讯却始终面无表情的徐子轩。
“徐队,单单凭那个行李箱的新旧程度,您就推断出马爱萍一定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虽然用来装受害者的行李箱颜色太过鲜艳,并不是用来抛尸的最好选择,虽然马爱萍一点也不好奇如此沉重的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可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伍明友不敢相信看到同样现场、听到同样汇报的徐子轩可以如此迅速地抓住此案的关键疑点,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伍明友也不敢相信审讯室里这个麻木畏缩交代一切的马爱萍竟然已经帮助凶手处理了四具尸体,而她选择这么做的唯一原因仅仅是因为行李箱里蜷缩着的尸体里有厚厚的一沓钱。
面对既要通过定期透析来维持生命的丈夫和复读两年好容易才走进大学校门的孩子,马爱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瞒着家人拿钱办事,就地使用小型压缩机把行李箱连带里面的受害者尸体处理成了人人皆避之不及的垃圾,随着每天来往垃圾焚烧发电厂的运输车,这些连姓名都还不知道的受害者们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人世间永远消失了。
如果不是这一次马爱萍在把行李箱拉去处理的时候正巧被同事看到,如果不是这一次马爱萍在家里打开行李箱后发现里面并没有钱,这名受害者也会是相同的命运。
迅速抓住案件疑点的徐子轩内心的惊悸其实并不亚于伍明友,马爱萍虽然没有去留意这四位受害者的外貌、年龄等体征特点,唯一能确定的是前三位是男性,第四位是女性,但都穿着衣服并不是裸尸,身上也没有什么明显可见的伤痕,行李箱从陈旧的普通黑色行李箱变成了崭新的、惹人眼球的大红色,而用来买通马爱萍处理尸体的钱也变成了一张让她报警的A4打印纸。这说明如果凶手是同一人的话,其行凶方式因为尚且不为人知的原因已经发生了变化,从悄无声息的杀人且以金钱利诱变成了不甘继续默默无闻,甚至还想挑衅警方的狂妄心理。
只可惜,马爱萍的丈夫宋林强在得知妻子如此胆大干下这些事情之后,害怕她会受到法律制裁,不仅与妻子合演了一出“捡回行李箱无意中发现尸体随即报案”的戏码,还烧掉了那张可能会有线索的打印纸。
安南市护理职业学院,教师办公室。
9月27日一早,市公安局接到了安南护理职业学院的报案,称护理系三年级学生周可欣至今尚未返校上课,这让前来学校了解具体情况的伍明友感到十分不解:“9月24日下午学生们就陆陆续续返校了,怎么直到今天学校才报案周可欣可能失踪?”
“这......主要还是因为周可欣过了年之后就一直在外面租房子住......”
面对警察的疑问,一想到竟然惊动了市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亲自来学校询问,这说明自己的学生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班主任马老师显得十分慌张,他紧张地顿了顿,稍稍转头问一旁坐着的一位平日里与周可欣关系较好的女同学:“你们有谁知道周可欣租的房子在哪里吗?”
女同学回答道:“好像是叫舒心花园,但具体几栋几单元还有几楼就不知道了,应该是小区最后面的那栋,有一次我陪周可欣去拿东西的时候在里面走了好久才到。”
“你没和她一起上去?”
女同学摇摇头:“我就在楼下等她的。”
伍明友拿出李俊的照片,问:“见过这个人吗?”
见她接过照片仔细看了半天还是摇头,伍明友又问:“她有男朋友吗?感情方面有没有什么问题?”
“嗯......”女同学的注意力显然不算太集中,她坐的端端正正,微微抬起眼睛看了眼伍明友旁边那位一直没有问过话的警察,又一瞬收回了目光:“我......也不知道。”
自从这位女同学走进班主任马老师的办公室,徐子轩注意到她会时不时地捋捋耳边的头发,如果不是同时察觉她已经偷瞄了自己好多眼,或许徐子轩会把这个动作解读为女生下意识的爱美或是舒缓回答警察问题时的紧张,而在同寝室好友可能出了意外的情况下,她不仅没有一点担心,反而还有这些吸引异性的小心思,徐子轩随即弯了弯眼睛冲她露出一个安灏禹口中“贼tm要命”的笑容。
“周可欣没向你炫耀过她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