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看看，是王明明医生。”
　　刘彻急切道：“那他现在在医院吗？”
　　“不好意思警官，王医生今天轮休，需要我通知他过来吗？”
　　“暂时不用。”肖明客气地摆摆手，婉拒道：“麻烦您把他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给我们就行。还有，麻烦您暂时先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王医生。”
　　“小明哥，为什么不通知他过来？是怕打草惊蛇他会畏罪潜逃？”跟着肖明走开几步，刘彻将百思不得其解的目光投向了徐子轩：“徐队，这个王明明应该是最有机会给吴老板下毒的人了，他是医生，完全有渠道可以弄到尼古丁溶液，我们为什么不传唤他？”
　　徐子轩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道：“这么容易就查到了最有可能给吴老板、周可欣下毒的嫌疑人，是不是太顺利了？”说着，他拍了拍刘彻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不要操之过急。
　　“我们还是先侧面多了解了解一下这位王明明医生吧。”
　　Z省安南市，市局刑侦支队，会议室。
　　吴老板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和王法医在现场推断的基本一致，确实是口服含有尼古丁毒素的食物导致的中毒。
　　“死者吴才，男，五十一岁，脚趾末端软组织增厚似鼓格状膨大，是褪状指的明显表现，且指端干燥不光滑，呈黄白色，血管增生不显著，和解剖后发现的肺脏疾患有并联关系。”
　　“这么说，吴老板是存在肺部疾病？”
　　“对。”王法医点点头：“肺泡微结石症，又称PAM。”
　　一开始以为会是肺气肿、肺水肿或是肺部肿瘤等常见疾病，没想到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词，伍明友疲惫不堪的揉了揉面部肌肉，问道：“这又是个什么病？”
　　“这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存在于肺泡内无数个微结石的疾病，至今病因不明，可能是全身代谢性疾病的肺部表现，可能是常染色体隐性遗传，也有可能是先天性肺内钙、磷代谢异常所致，总之各个年龄断都有发病的可能，也没有明显的性别差异，也没有特效的治疗方法，只能以预防为主，平时要避免或减少粉尘、烟雾吸入，避免主动或被动吸烟，以免加重肺部损害。”
　　刑警小鲁再次抓住了王法医在解释肺泡微结石症时的重点：“因此，只需要小剂量的尼古丁溶液，便能使吴老板来不及做任何措施就呼吸衰竭而亡。”
　　“对。因此可以判断，给死者下毒的凶手十分了解他的身体状况。”
　　“王法医，您看看，吴老板有需要服用这些药物的吗？”徐子轩把装在证物袋里的药袋递给了他。
　　接过来一看，王法医就连连摇头：“这个病，哪怕是采取支气管肺泡灌洗都没有什么效果，更别提这些普通的清肺药物了，可以说作用几乎为零，更多的或许是心理安慰吧。
　　这倒是解释了吴老板虽然在广泰肿瘤医院拿了这些药却一颗都没有吃的原因。
　　徐子轩抬头看了肖明一眼，对方当即明白在9月26日凌晨，如果吴才肯定不是因病去看的急诊，因为当时值班的王明明是主攻肝脏肿瘤方面的医生，和他得的这个病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
　　“吴才的这个肺泡......泡微结石症是在哪家医院看的？”
　　刑警小鲁立即回答：“报告伍队，我刚刚查了吴才的医保记录，是在省肺科医院建的病历卡，他每个月都会去进行刚刚王法医说的什么支气管肺泡灌洗。”
　　省肺科医院是整个西南地区最大的肺部专科医院，吴才这么个腰缠万贯的老板生了这么个稀罕病，用脚指头想他自然不会在本市的小医院进行医治。
　　那么，吴才大半夜的驱车到安南市广泰肿瘤医院，到底干嘛去了？
　　Z省安南市，市公安局宿舍。
　　虚掩着的宿舍门被急吼吼地推开，肖明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刘彻从广泰肿瘤医院回来了，他指了指桌子：“王明明医生了解的怎么样了？给你留了泡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哈。”
　　刘彻打了个哈欠，脑袋一歪瞧见徐子轩正靠在阳台上打电话，于是拉了凳子坐下，扯开方便面把调料一股脑挤进去：“这位王明明医生在医院的口碑那叫一个好，有口皆碑的好脾气、好医术。总之，我佯装生病和护士小姐姐们八卦了好半天也没一个说他坏话的，更别提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了。”
　　“9月26日凌晨急诊室的监控呢？”
　　“奇了怪了，那个时间段急诊室的监控就像那些受害者尸体一样，消失不见了。于是我就把把硬盘取回来交给了技术科，先看看能不能恢复吧。”刘彻倒了热水泡方便面，顺手拿了本书压在上面，发现肖明不知道还在埋头苦干的看什么：“小明哥，干嘛呢？”
　　依旧没有抬头的肖明眼睛都似乎长在了面前的纸单上：“比对你们治安支队提供的失踪名单。”
　　“伍队不是安排了人在比对吗？”
　　“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
　　肖明的回答戛然而止，他拿起一张协查通告记录又再次看了两遍，忽然抬起头来，满布血丝的眼里闪着不可思议的光：“小刘你看！蒋宁，女，29岁，省肺科医院护士，2018年8月15日—17日在安南市出差，8月20日下午还没有上班，医院联系蒋宁家里后才知道，家人以为她周末和朋友去玩了所以没在意，单位以外她家里临时有事忘记请假，这一互通小小才发现或许是失踪了。蒋宁的家人立即在省城平州市平城区派出所报了案，因为失踪前蒋宁是在安南市出的差，所以这才发了协查通报过来。”
　　“哪儿的护士？灏禹，我等会儿给你打过来......”正在阳台上给安灏禹打电话的徐子轩另一只耳朵刚好听到屋子里两人的对话，赶紧挂了电话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接过肖明所说的那张协查通报一边看一边问。
　　“小明，你刚刚说失踪的这个女护士是省肺科医院的？”


第36章
　　Z省安南市，市局治安支队，支队长办公室。
　　“没找到？”
　　“对。”刑警小鲁一边回答，一边在伍明友的示意下把平城区公安分局发来的传真拿给市局治安支队的王支队长：“我们刚刚联系了平城那边，蒋宁至今仍处于失踪状态。”
　　王支队长叹了口气，把传真纸放在办公桌上解释道：“两位支队长，你们也知道，因为我们是协查，只是把在安南市查到的情况反馈给平州市平城区派出所，至于他们后续的调查情况确实就不知道了。”
　　“我们只是想再了解一下蒋宁在安南市出差的情况。”
　　“这事我也比较清楚，因为蒋宁的这个失踪我们支队确实投入了很多警力，”王支队长苦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怎么个一无所获？”伍明友有些不解。
　　“这个出差其实是全省肺部肿瘤治疗的一个培训教学交流活动，省肿瘤医院主办，我们市的广泰肿瘤医院具体承办。日期是8月15日—17日，准确的说17日下午四点就结束了，蒋宁是和省肺科医院来出差的几位医生、护士一起离开，并回到了两条街外的商务酒店。原本他们是一起坐单位的公务车返回省城，但蒋宁说刚好周末她没有班就在安南市玩一玩，周日晚上自己坐高铁回去。酒店门厅的监控拍到了她和大家挥手道别的画面，紧接着她返回了酒店，半小时之后拉着行李箱在酒店外上了一辆车，然后就再没有发现过她的踪迹了。”
　　刑警小鲁问：“找到那辆网约车了吗？”
　　王支队长摇头道：“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是网约车，但通过蒋宁的手机号码找到网约车平台核查之后才发现，她上的那辆车并不是网约车，后台系统里没有她叫车的记录。”
　　刑警小鲁还不甘心：“这辆车的监控情况呢？”
　　“我们找了交警支队配合，最后查到是辆套牌车，监控没有发现这辆车最后去了哪里。徐队您或许不知道，但老伍你清楚，”王支队长双手一摊，无可奈何道：“今年全市全面铺开了地下管廊建设，要求所有管线都要集中布置，许多道路监控、天网监控甚至是数字城管的监控，虽然杆子都还立在那里，但实际上都只是断断续续地运转，这给我们的排查带来了很大困难。”
　　徐子轩没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个情况倒是和把装有周可欣尸体的行李箱丢在垃圾压缩站的方法如出一辙。
　　离开治安支队回刑侦支队的路上，一根接着一根抽烟的伍明友显然有些焦头烂额。
　　“徐队，您瞧瞧这案子。原本您是来调查李俊案的，结果碰上了周可欣案，一调查发现周可欣生前竟然住在李俊家里，紧接着李俊生前时常去租车的车行老板吴才也死了，然后再调查又扯出个蒋宁失踪案来。如果非说这几起案子有什么共同点的话，无非是蒋宁在广泰肿瘤医院培训后失踪，吴才生前去过一趟广泰肿瘤医院，吴才和李俊有联系，李俊和周可欣有联系......我们还先不去说马爱萍处理掉的那三位男性受害者到底是怎么回事，光是现在这情况都已经一头雾水了。”
　　徐子轩看了眼同样有些情绪低落的刑警小鲁：“小鲁，你这么看？”
　　小鲁看了眼伍明友，摇摇头没吱声。
　　伍明友一瞧，还以为她是顾忌自己这个领导的面子才不说话。
　　说真的，一开始他确实是打算背靠大树好乘凉，只要有徐子轩参与案件调查，不管最后结果只要不问责就行，可案子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虽然觉得举步维艰的焦躁，但内心深处却有了种不抓到凶手就不罢休的想法。刚刚和徐子轩说的这些话，看起来是发了一顿牢骚，实则也是想和这位专家好好聊聊，看看能不能从中理出什么新的思路来。
　　当然，他也不是没注意到在整个案子的侦破过程中，小鲁这位女刑警表现出了拉高市局刑侦支队整体水平的素质，不仅仅是舍得吃苦更关键的是思维敏捷，能得到徐子轩的另眼相看并不意外。想到这儿，伍明友毫不介意的大手一挥：“没事，有什么想法你说。”
　　没想到小鲁依旧还是摇了摇头。
　　“伍队、徐队，我是真没有什么想法。这几起案子的关系千丝万缕，虽然我觉得李俊和广泰肿瘤医院一定有什么联系，但李俊的社会关系至今没有任何收获，所以好像还是只能把突破口放在周可欣、吴才的遇害上来。”
　　徐子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停下了脚步：“小鲁，你说的很对，但却又不全对。”
　　小鲁眨了眨眼睛没明白。
　　“这几位受害者确实和广泰肿瘤医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其中最主要的两条线，就是小鲁你刚刚说的周可欣案和吴才案。周可欣案关系着蒋宁失踪，吴才案关系着李俊被杀，而这两条线都指向同一个地方，省肺科医院。”
　　伍明友深吸了一口烟然后从嘴里拿出来，努力跟上徐子轩跳跃的思路：“您是说，蒋宁虽然在广泰肿瘤医院培训后失踪，但她一直在省肺科医院工作，吴才虽然半夜去了广泰肿瘤医院，但他一直在省肺科医院看病，凶手杀他的方式显然知道他的身体情况，所以省肺科医院会是这些案子的起源地？”
　　“很有可能。”想明白了这一层，徐子轩也感觉即将看到希望：“所以我们必须马上去省肺科医院，深入调查蒋宁、吴才在医院的各方面情况，才能知道蒋宁为什么会失踪，马爱萍处理的那具女性尸体到底是不是蒋宁，吴才到底在这几起案子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Z省安南市，市公安局食堂。
　　听说伍明友在听完徐子轩的想法之后，一秒都没耽搁当即就带着小鲁赶去了省肺科医院调查，肖明不免有些奇怪：“徐队，您怎么没让安队、唐队直接帮忙去调查，或者让我跟着去也行啊。”
　　“小明，虽然我爸发了话让我们全力配合调查，但重点还是在配合两个字上，我们也毕竟是在安南市，有些工作还是不能太过越俎代庖。”边说，徐子轩边夹了一筷子凉拌三丝合着扬州炒饭扒进嘴里，这才问道：“吴才的社会关系查的怎么样了？”
　　听自家副支队长这么说，肖明自然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他神秘兮兮地凑过去笑道：“嘿嘿，您还别说，刘彻这小子虽然没出过外勤，但在打听消息这方面他还真两把刷子。”
　　“说重点。”徐子轩抬起脑袋看他一眼，总觉得一贯成熟稳重的肖明怎么和刘彻这个准菜鸟混了些时间，竟然隐隐有了种放飞自我的趋势。
　　肖明赶紧说重点：“如果不出意外，吴才的母亲应该是失踪了。”
　　徐子轩听了却没什么反应的样子，只扬了下眉毛淡淡地反问：“失踪了？”
　　“吴才的母亲一直都住在儿子家，可就在一年半前，吴才说母亲回老家了，也辞退了家里的护工，左邻右舍自然就没多想。这次吴才遇害，照例要通知家属，吴才虽然是独子但一直没结婚，刘彻联系了他老家派出所，结果才知道老家早就没人了。他一听觉得不对，想着电话联系不清不楚的 ，于是午饭都没吃就就跑去吴才的乡下老家说是必须亲自问问。”说着，肖明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这不，刚刚和我说最多还有一刻钟就到局里了，听他那话应该收获不小。”
　　两人边吃饭边等人，过了二十来分钟的样子，肖明就瞧见刘彻这小子一路小跑着进了食堂，赶紧起身招呼他过来坐。
　　跑了这一趟外勤，刘彻脸上那股兴奋劲儿掩都掩不住，屁股还没沾到坐凳就开始汇报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