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磊微微一愣,他显然和伍明友一样认为徐子轩会直接接过案件的全面调查权,而他只需要顺水推舟点头说一句“伍支队长,从现在起你们刑侦支队全权听徐支队长指挥”就可以高高挂起,就看最后是直接采摘胜利果实还是直接推卸责任了。
此刻一听徐子轩的“友情提示”,曾磊也不好多说,毕竟人家的养父还是把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省厅领导,有些事不能说的太直白,否则怎么都不好交代,于是只好用眼角瞄了眼伍明友示意他再旁敲侧击试试。
随即会意的伍明友张了张嘴,笑道:“徐队,我知道您这回来安南市主要是调查李俊的案子,今天实在不好意思还让您跑一趟这里给我们出注意、想办法。您放心,小刘是我们曾局特意安排给您专门一对一协助的,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是周末还是半夜,一准儿随叫随到。要不,今天就让小刘先送您回宿舍休息?对了,瞧我这晕头转向还忘了和您说,为了方便您调查,曾局也特意腾了两间市局最宽敞的单人宿舍出来,还有我们支队的一间功能齐全的小会议室这段时间您可以随时使用。”
完了,肖明不漏痕迹地瘪了瘪嘴。伍明友这话说的实在高明,从头到尾再没提一句要徐子轩主导这起行李箱女尸案的意思,可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透着徐子轩来调查李俊案安南市有多支持、多配合,如果不表示点什么倒还变成徐子轩的不是了。
徐子轩显然也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取下的橡胶手套也没丢进勘查垃圾堆放处而是一直拿在手里,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点点头。
“感谢曾局、伍队如此费心,那我们就客随主便,先回去休息了。”
第31章
Z省安南市,市公安局宿舍。
一路上,想起徐子轩十分直白地表示了感谢后转身就走,留下曾磊、伍明友原地一脸懵逼的样子,肖明就忍不住想笑,惹得徐子轩也有些忍俊不禁,觉得刚刚更像是安灏禹会干的事,而不是自己。
当着专职司机+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助理的刘彻通过后视镜看着两人这般偷笑,既感觉有些不明所以,又自觉不好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只能按捺住内心深处的好奇心把注意力集中到驾驶车辆上。
回到宿舍简单收拾安顿下来已经过了饭点,刘彻十分热情地询问道:“徐队,小明哥,这一天你们又是坐高铁,又是跑莲子村的,还去了趟案发现场,肯定累坏了。我就喊了些外卖烤串、卤菜、炒饭,还有啤酒,已经在配送了,今晚我们就在宿舍里对付一顿怎么样?也好放松一下。”
“烤串、卤菜、炒饭、啤酒,这还是对付?”见他考虑得如此周到,肖明忍不住伸出胳膊搭他肩膀上,挑起眉毛打趣道:“看来安南市的伙食开得还挺好啊!”
“彼此彼此,我听说你们云中市公安局食堂的味道可是全系统数一数二的。”
耳朵里听着两人闲聊,徐子轩的眼睛已然环视了一圈这间宽敞的单人宿舍。屋内铺着简朴明亮的地砖,安装了防盗门、空调、电话、电视、微波炉、饮水机、简易衣柜和全覆盖WiFi,床铺旁边是一尘不染书桌椅,穿过落地窗,外面是可以晾晒衣物的开放式阳台,阳台一侧是个配有热水器、淋浴器的独立卫生间,宿舍房间显得十分干净整洁,显而易见是经过精心打扫收拾方便入住的。
抬眼望去,窗外站着两颗挺拔的栾树,这个时节许多花树都渐渐繁华落尽,偏偏它却撑起了一片别样秋景,葱茏华盖上一簇簇的黄,一串串的红像是挂在树梢上的小红灯笼,夜风咋起,吹落满地碎金,着实惬意。
徐子轩伸了个懒腰拉开椅子坐下,一边在手机上和安灏禹发了信息,一边爽快地笑着:“小刘,我和小明今天也不和你客气了,下次来云中就只管找我们。”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刘彻乐呵呵地道:“还有,徐队、小明哥,我们在安南市调查期间呢曾局也和食堂打过招呼了,随时都可以去用餐。为了照顾加班的同志,我们市局食堂是二十四小时开放,虽然过了饭点菜品很少,味道也不如云中市局食堂,但好歹有一两个热菜热饭,填饱肚子是绝对没问题的。”
抬眼看到肖明递来一个“曾副局安排得如此周到,行李箱女尸案您当真袖手旁干不过问了吗”的询问眼神,徐子轩却不以为然般冲他咧嘴一笑:“小明,安南市公安局这点倒是挺好的,给在一线侦破案件的兄弟们解决了后顾之忧,回去后我们可以和赵局好好建议建议,免得我们不是叫外卖吃就是买方便面屯在办公室。”
三人说了会儿话,趁着刘彻下楼去门卫拿外卖的空档,面对肖明这次直接抛来的问题,徐子轩这才向他透了底:“行李箱女尸案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我明天还是想抽时间去参加他们的案情讨论会,听听尸检和初步排查的情况。所以小明,我等会儿少喝点酒,你和小刘就随意了,只要不耽误下来的调查就行。”
“您不能喝酒。”一听这话,肖明随即双目圆睁,义正言辞地否决了他的提议:“出发前,安队再三嘱咐了我的。”
徐子轩心中无奈,却心有不甘地眨眼反问:“你不说,他能知道什么?再说,我只喝一瓶,最多两瓶。”
“不行。”神情异常坚决的肖明摇头回答道:“不管是一瓶、两瓶还是几瓶,我都帮您喝了。”
“你们俩都有酒喝,”见他态度如此没得商量,徐子轩不免在心里狠狠念叨了这个安灏禹好几遍,嘴里仍旧没好气地问:“我喝什么?!”
闻言,肖明立即转身倒了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放在书桌上,然后默默地推到了领导面前。
“安队说,您多喝热水。”
徐子轩果然还是没能如愿喝到啤酒,幸好安灏禹没有禁止他吃烤串、卤菜这些宵夜,不然可真要立地成佛了。
“小刘,你和我们说是,这李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徐子轩嘴里咬着一个烤小土豆问。
“说起这个李俊......”刘彻一手拿着串烤排骨一手端着啤酒罐,一边和肖明碰杯一边解释:“通过户籍这边我查到,他今年27岁,安南市振江高中毕业,未婚、无业,名下没有任何房产和交通工具,家住安南市市中区舒心花园十三栋七零三号。这房子呢是租的,房东也没见过他,租房协议是中介全权代办,租金也是每月按时打在房东银行卡上,从不拖延。经过和中介核查,确实是去年跟踪小明哥的那个人,而当时他驾驶的那辆黑色长城是租来的。我和租车行老板也了解过,李俊时不时会去他们公司租车,人很好说话,还车也很准时,有什么要延期还车的情况都会提前说,但自从那次被交警扣车之后就没见过他了,老板还在推测是不是因为不好意思所以才没继续在他那里租车。李俊留在租车行的电话已经停机,我找通信部门查看记录,这个手机号码应该是他专门用来联系租车行的,除此之外里面没有其他通话记录。我又调查了几个李俊曾经的同学,但因为时间太久了都对他没什么印象,而舒心花园的邻居也都没怎么注意过他,只知道他经常戴着一顶鸭舌帽,也有人见到过他手臂上有个纹身,但都仅此而已......”
说着,他仰起头咕嘟了一大口啤酒总结道:“总之,没有发现李俊什么案底,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社会关系,更没有人报案说他失踪了,如果不是你们发来的协查通告,估计这世界上并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死了。徐队,刚刚说的这些情况,相关资料我已经整理好全部交给小明哥了。”
“小明,”徐子轩看着刚刚一口气喝了整罐啤酒却仍然面不改色的肖明问道:“去莲子村和回安南市的路上,我看你都在翻看李俊案的资料,有什么想法?”
肖明把空空如也的铝罐准确投进垃圾桶,又顺手拿了瓶满的出来:“出发前,我专门去法医室找媛姐详细了解了李俊那截手臂断肢的情况。除了之前知道的是死后截肢且死了三个月以上,断肢内有少量氰化钾残留之外,还可以判断截断这只手臂的凶器是一把形状近似于西瓜刀的单刃刀具,同时整个手臂的切面整齐,没有多余组织残留,可见下刀精准利落,推测此人十分善于用刀。”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啤酒罐埋着头喝了一小口,继续道:“而结合小刘查到的这些情况,要想查清他到底和许岚有没有关系,有什么样的关系,又到底是怎么死的,我想目前可以从那个租车行入手,看看他曾经租用的车辆行车记录仪,就能知道他曾经去过哪些地方,而去进一步摸排他接触过什么人。”
刘彻愣了一下,狠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赶紧把嘴里的烤五花肉嚼吧嚼吧咽下肚去,崇拜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小明哥你真是太厉害了,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来,我敬你和徐队一杯!”
“尤其要注意的是......”
徐子轩拿起杯子和他们随意碰了一下,一看里面装的是索然无味的热水,闷闷然地刚想放下,却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临行前那夜安灏禹好容易放过自己时那双意犹未尽却担忧不舍的眼睛,这让他一口气把杯子里的热水喝了个精光,舔着竟然察觉出一丝甜意的嘴唇继续道:“租车行老板说,李俊这个客户向来还车很准时,如果要延期还车都会提前告知,加上租的舒心花园也是每月按时打钱给房东,看起来这可是个模范租客啊。”
Z省安南市,某租车行。
安南市只要到了入秋时节便十分凉爽,到了早晚温差愈发明显,不比云中还是多雨闷热的天气,街上的老人、孩子都不约而同的穿上了薄外套以防着凉。
看起来车行的吴老板身体也不大好的样子,虽然脖子上挂着金链,手腕上带着名表,拇指上还有个玉扳指,但也早早披上了满身LOGO的西装外套,脸上谄着一堆媚笑也掩饰不住夜夜笙歌被掏空的体虚。
“几位警官,不是我不配合,我可是我们安南市的模范纳税大户,开的也是正经公司,确实是因为李俊每次都租的是不太起眼的旧车,而且这些车的行车记录仪内存有限,这些你们都可以亲自验看,所以他租的车到底去过什么地方这么长时间了早就被覆盖了。而且,自从去年发生交警队扣车的事件之后,李俊就再没到我这里租过车了。”
第32章
“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样,几位警官,如果你们不相信,我敢对天发誓,如有一字......”
肖明不耐烦的打断他:“别发誓了!要是发誓有用的话要我们警察来干嘛?!我们查看了李俊手机的通话记录,在你说的扣车事件之后的一个月,你还陆陆续续给他打过好几次电话!这是为什么?!”
“不是......”
听到肖明的厉声质问,吴老板着急忙慌解释的声音都不自觉高了几度,也不知道是心虚了,还是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圆溜溜的眼睛转了几下道:“几位警官,我确实是给李俊打过几次电话,可要么没人接,要么就是手机关机啊!我TM就一直没联系上他了我!”
听出他最后这句话里的忿忿之意,刘彻冷哼一声:“看来,没联系上他你还心有不甘啊?”
“说吧,”肖明也紧接着问:“为什么要在李俊失联后还一直试图联系他?”
“这......这是因为他信誉还挺好,想让他别因为交警扣车就不来我这里租车了呀。”
听起来这个解释还算合情合理,毕竟现在各行各业做生意都不容易,为了留住客户都不免要低声下气,然而徐子轩却轻声笑了下,抬起头盯着他那张油腻腻的胖脸道:“我刚刚看了你这家租车行的业务,虽然不是什么著名品牌的加盟店,主要是服务本地客户,但却已经在拓展什么专车、P2P租车、以租代购等业务了,诺......”
说着,他扬了扬下巴,大家顺着他的目光从窗外看出去,只见一辆大红色的玛莎拉蒂正缓缓驶出租车行。
“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就听到那位司机在向业务员询问,可不可以租十二辆一模一样的玛莎拉蒂结婚时接亲,而你们的业务员毫不犹豫地就回答说没问题,还说了句,别说十二辆了,二十四辆都可以。还有......”徐子轩顿了顿,又目光凌厉地看向吴老板桌子上那明暗不定的手机屏幕:“你手机上一直闪着信息的是某著名租车平台APP吧,你和平台合作还搞了P2P租车,把车行里闲置的车辆上传到平台通过网络桥梁支持出租给需要用车的人。试问,有着如此多元形式且资源储备丰富的租车行,你堂堂一个老板不仅对一个租长城车的小客户印象深刻,而且为了挽留他还亲自给他打了五次电话?”
Z省安南市,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会议室。
从租车行回安南市公安局的路上,徐子轩和副局长曾磊打了个电话,询问能不能旁听行李箱女尸案的案情讨论会。曾磊自然是求之不得,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并表示下午自己要去市里开会,他马上和主持会议的伍明友支队长把这事说好。
伍明友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头天刚被徐子轩无情拒绝,仍然十分热情地让人倒了热茶给他,这才宣布开会:“老王,你先说下尸检的情况。”
王法医附身把尸检报告递了过去:“通过检测,受害者的死亡时间为9月21日晚10时—9月22日凌晨1时之间,受害者上身、下身均未着装,呈赤裸状态,口、鼻腔及外耳道未见异常分泌物,口唇粘膜苍白未见损伤,头皮未见损伤,眼结膜、心肺膜有出血,尸体表面有多处掐伤、压伤、烟头烫伤等明显伤痕,颈部、手臂、躯干、四肢、关节均出现不同程度的软组织损伤,但外阴部和阴.、道内的严重挫伤则是死后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