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明友虽然不明白徐子轩为什么忽然笑，却倒是一下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舒心花园小区虽然建成时间较长，但却是安南市最早的高档小区之一，里面大多是独栋、叠拼和联排别墅，还有几栋七层的跃层户型和9层小高层，而且附近配套十分完善，大型商超、体育馆、农贸市场、学校都在十五分钟步行圈范围之内，因此租金一向高的离谱，虽然根据女同学的表述周可欣很有可能是租的是小区最西边的电梯小高层，然而作为一名父母早逝是靠亲戚帮助才读了护理学系的学生，怎么可能自己去租舒心花园的房子？
“有什么好炫耀的？不就是个认了干哥干爹麻雀变凤凰了嘛，就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我们懒得说那是压根儿就瞧不上，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似的？”
果不其然，伍明友瞧见这位女同学的脸微微一红，随即露出了十分不屑的神情，话里话外无外乎就是周可欣私生活非常混乱，而她自己则是出淤泥而不染白莲花，看起来她和周可欣也不是什么好闺蜜，不过是塑料姐妹花罢了。
听到了意料之中答案的徐子轩忽然变脸似的敛去了笑意，沉着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你就好好和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第34章
Z省安南市，市局刑侦支队，会议室。
从生活垃圾焚烧发电厂传回的消息，为了稳定燃烧满足工质发电的需要，实现能源有效利用，安南市及其下辖几个县运来的生活垃圾量基本上是日产日清，因此即便有了马爱萍供述的处理运输尸体的时间，警员们也无法找到此前四位受害者的任何线索了。
“同志们，行李箱女尸案的受害者身份已经清楚了。周可欣，女，21岁，安南市护理职业学院护理专业三年级学生，我们现在要把案件突破口重点放在她身上。据学校走访的情况来看，周可欣非常热衷各种社交媒体上的一些交友活动，最近老是提起什么七日兄妹，鉴于并没有发现她的手机，小王，你先排查她的通话记录，然后仔细调查她的社会关系。”
小王应下后却一脸迷茫地问：“不过伍队，这七日兄妹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伍明友也一副“搞不清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的表情解释道：“大概了解了一下，应该是在社交媒体上通过报名，然后系统会根据报名人的城市、年龄、星座、兴趣等来匹配哥哥或是妹妹，在这七天的时间里双方会像真正的兄妹一样吃饭散步聊天看电影等等，如果经过七天接触双方都有感觉，就可以选择继续在一起。”
“这和约炮软件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但犯罪嫌疑人应该就是通过这个活动和受害者认识的。”说到这儿，伍明友转头看向了一名女刑警：“小鲁，周可欣租的房子具体位置弄清楚了吗？”
“是舒心花园十三栋七零三号，物证科的兄弟们已经过去了。”
“李俊家。”说着，徐子轩赶紧发消息和此刻正前往李俊家调查的肖明、刘彻通报情况，让他们等安南市公安局的技术警员到了之后再一起勘查。
“什么？”冷不丁听徐子轩忽然说了句话，伍明友一时没听清，奇怪道：“徐队您说什么？”
徐子轩也紧紧蹙起了眉头，虽然是在向大家解释自己却一样感到不解：“舒心花园十三栋七零三号是李俊租的房子，据肖明和小刘这两天调查的情况，李俊失踪之前一直就住在这里。”
话音刚落，刑警小王就已经更加茫然了：“虽然KR线下商店的监控是三个月覆盖一次，我们无法确认当时购买大红色32寸行李箱的人到底是谁，但根据购买记录显示就是李俊，现在周可欣租的房子也证实就是李俊租的房子，可这李俊，他不是，不是早已经死了吗？”
刑警小鲁却脑筋灵活的立即想到了另一层：“凶手在把我们往李俊身上引，这么说凶手并不知道我们警方已经掌握了李俊的情况，也说明极有可能杀死周可欣的凶手和杀死李俊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徐子轩不由地向这位女刑警投去了赞赏的目光：“这还说明，凶手是有十足的信心认为李俊的失踪没人知道，更没人报警，他对李俊的身份十分了解。”
“如果不是去年李俊跟踪过徐队你们，这才留下信息让云中市确认了断肢确实属于李俊，”说起凶手如此缜密的心思，支队长伍明友在不寒而栗的同时更紧紧握起了拳头：“我们就会把已经死了三个月的李俊当成凶手，朝着错误的方向一直追查下去越走越偏，越偏越远。”
Z省安南市，舒心花园十三栋七零三号，李俊/周可欣家。
舒心花园九层的电梯小高层户型都不大，两居室八十七平，保洁阿姨轻车熟路地打扫完卫生正准备离开，没想到一打开门，外面站了七八个身着制服神色严肃的警察。
从没见过这阵仗的她吓得大惊失色，条件反射地一边后退一边结结巴巴道：“你......你们......我，我就是打扫......”
“阿姨您别怕，”见状，刘彻当即充分发挥自己和谁都能自来熟的特点，上前几步一边扶着她进屋坐下一边耐心地道：“我们只是来调查一些情况，您能和我们详细说说吗？”
大失所望的肖明和市局技术警员们却一刻也不敢耽搁，在楼道内拉上警戒线就开始了现场勘验工作，希望能在这刚刚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房间里找到可以突破案件的线索。
“钥匙在门垫下面，我每次来打扫卫生的时候可以直接开门进来。”保洁阿姨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一边回答问题一边还在心里忐忑地猜测着也不知这家到底犯了什么事会惹到这么多警察。
刘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那阿姨您见到过这家的主人吗？”
“从来都没有，”保洁阿姨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否认道：“我一般是每周一、四各打扫一次，如果住户不方便会给公司打电话就会临时延后或提前，所以我从来都没见过这家人。”
“这家里有什么奇怪的情况吗？”
保洁阿姨抬起眼睛，先是看了看一个个带着各种仪器在房间里进进出出的警察们，又将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年轻警察身上，并不太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奇怪的情况？”
“比如，这家的经济情况，住了几个人，都有什么兴趣爱好这些？”
“不不不，我们公司有严格的规定，我们从来都不会趁主人不在开衣柜、抽屉这些，放在外面的东西也只会收拾好放在沙发上或是床上，等回来后他们自己放。不过，小伙子你要说有什么奇怪的话......”说着说着，保洁阿姨一开始的紧张也随着刘彻谆谆善诱渐渐缓解了不少，她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脸上还露出了些许八卦的神情：“这家里应该有不同的女人，这算不算？”
不同的女人？难道不止只有周可欣才住在这里？刘彻朝保洁阿姨身边挪了挪，确认道：“阿姨您说的有不同的女人有什么依据吗？”
“没有，就是感觉。”保洁阿姨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强烈的感觉。”
这时，听说事前同意物业可以先给警察们开门的房东到了，现在正在楼道口的警戒线外等着，肖明连忙招呼刘彻一起去例行询问。
Z省安南市，市公安局食堂。
晚上八点过，从舒心花园回来的肖明、刘彻在市公安局食堂和两位领导边碰头边吃点东西填填肚子，不一会儿四大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就端上了桌。
“这房东姓魏五十来岁的样子，还挺有经济头脑，十多年前买舒心花园的小户型就是为了出租，简单装修了之后就交给中介，租给李俊有三年的时间。”肖明一边往面碗里加了点醋一边汇报下午的情况：“据他说，李俊还挺省心的，不像以前的租户三天两头找房东说要么水管有问题要么空调有问题，租金呢也是每半年就会提前打到账上，所以他并不知道李俊失踪了。”
刘彻垂头丧气地呼噜了一大口面条：“我们调取了小区监控，周可欣遇害时间段前后并没有看到她或是拉红色行李箱的人出入小区，也就是说周可欣并不是在舒心花园遇害的，技术科的警员也没有在房间里检测出鲁米诺反应。伍队，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我们也在排查周可欣的社会关系、通话记录，可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垃圾压缩站附近的监控倒是发现了一辆疑似车辆，可一查是套牌车，现在还在通过道路监控、卡口监控这些倒查这辆车。”说到这里，伍明友不由自主地看向旁边挑着面条却没一直吃的徐子轩，希望他能够再次发现什么带着大家拨云见日。
“伍队，周可欣的女同学说她认了干哥干爹，是一个人吗？”徐子轩提出问题却不等对方回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道：“如果是两个人，那么从年龄上说干哥是李俊的可能性更大，可干爹会是谁呢？”
刘彻咽下嘴里的面条抢着问道：“徐队，您是说，这个所谓的干爹就是杀死李俊、周可欣的凶手？”
徐子轩摇摇头，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我也不确定，只是感觉凶手行凶的方式变化太大，完全没有一点转折过渡，显得十分生硬。凶手杀李俊是选择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和买通马爱萍处理那四具尸体的方法很相似，好像十分清楚并没有人会去报案受害者失踪一样。然而，周可欣确是在校学生，就算同寝室的同学不关心旷不旷课课，但家里还有一直供她读书的亲戚，只要发现长时间没有返校就一定会报案。”
三下五除二吃完阳春面的肖明思索了片刻：“凶手对受害人的选择从知道没人会报警变成了不怕报警。”说着，他捧起碗喝了大半碗汤，然后说出了副支队长心中的怀疑：“所以徐队您是觉得，周可欣或许并不是凶手转变作案方式的第一个案子？”
“那我马上安排人，把治安支队那边的失踪报案名单和马爱萍交代处理尸体的时间再仔细进行交叉比对。”
思维能力有差距但行动力绝对没说的伍明友话音刚落，他的手机便在餐桌上“呜呜呜”地震动了起来，当他接完电话后奇怪地沉默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怪事儿年年有，今年特别扎堆来”的语气对三人道：“徐队，局里刚刚接到报案，说是你们之前调查过的那个吴老板死在了租车行的办公室里。”
第35章
Z省安南市，某租车行办公室。
刚刚经历人生第一次这种情况的年轻女职员坐在长条椅上，向先行到达的派出所民警结结巴巴描述自己是怎么发现尸体时，浑身上下还在止不住的哆嗦。
“我，我的外套忘在办公室了，刚好和朋友在这附近看完电影就想着顺路去拿......看到吴总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就说，说过去看看，结果......结果闻到......就看到吴总，吴总他......”
明晃晃的灯光映照下，一眼就能看到吴老板肥大的身体泛着白光倒在办公桌前的真皮座椅上，带着口罩都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味，伍明友不禁眉头紧皱招呼王法医：“老王，怎么个情况？”
王法医直起身子指着尸体鼻孔、口角处残留的棕色泡沫：“醉烟。”
“醉烟？”
“一次性吸烟过量，会导致融于人体血液中的尼古丁和一氧化碳使吸烟者产生中毒反应，我们俗称醉烟。包括大家现在闻到的这股恶臭味，也是因为大剂量中毒后导致人体括约肌松弛，全身无力而无法控制的大小便失禁。”
“死因是什么？”
“不出意外应该是呼吸麻痹，具体还需要进一步尸检确定。但醉烟的情况意外事故居多，包括投毒、误服或有意吞服主要成分为烟碱的烟油等等，也有制作、萃取烟碱或喷洒中毒的情况。总之，尼古丁属于神经毒，能经过皮肤黏膜、呼吸道和消化道吸收，速度非常快，主要通过对中枢神经和胆碱能神经的N—胆碱反应系统，并在暂短兴奋、抑制麻痹、刺激消化道的多重作用下导致呼吸困难、心率增快，身体频繁抽搐后精神错乱，最后神经麻痹，在数分钟到数小时不等的时间内就会因为呼吸衰竭而死。”
“这么说，”伍明友指着吴老板的尸体又问：“和行李箱女尸案的受害者周可欣一样，是死于尼古丁中毒？”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徐子轩几人并没有跟着自己进来案发现场，咬着下唇感叹道：“这还果然是徐副支队长怀疑的连环杀人啊......”
从吴老板的路虎揽胜副驾上拿起一袋药，徐子轩抬头看了看肖明和刘彻：“你们俩之前蹲点的时候，说是跟着他半夜去了趟急诊？”
“对。”肖明点点头：“他去的是安南市广泰肿瘤医院。”
“小明哥，这好像就是昨晚他在医院拿的药吧？”
徐子轩打开逐一检查了一番，不等肖明回答就把药袋扔到他手里：“半夜火急火燎的看了急诊，却一颗药都没吃。走，去医院。”
Z省安南市，广泰肿瘤医院，急诊室。
亮明了身份，刘彻把徐子轩在吴老板副驾上发现的那袋药递给了药房工作人员：“请问，这些药是不是你们医院开的？”
“这些药我们医院确实都有，但好像......我还是先确认一下......”说着，态度严谨的工作人员赶紧在电脑上查了下，这才摇了摇头：“警官，这几种药都没有通过我们药房的处方系统。”
拿回药袋，刘彻疑惑地和身旁的肖明对视了一眼，又问：“9月26日凌晨，你们医院急诊室的值班医生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