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然威胁的意思很明显,但——
我的老天爷,谢今朝在娱乐圈打工这些年,什么时候这样跟别人说过话啊?简直就像撒娇似的!
钟悦觉得自己简直没脸再听,他默默地又走远了一些,没过一会儿,就看见跟他姐一样踩了双拖鞋就往外跑的他队长出现在马路那头,身后还跟着一个脸色铁青的齐胤;那么多人和狗,季恕跟安了雷达似的闷着头就往谢今朝身边跑,途中还甩飞拖鞋一只,踉跄地、把谢今朝紧抱在怀里。
周围满是喧闹的灯火,唯独此处,竟让他想用静谧来形容。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转过身走回他姐身边,突然笑起来,在钟禧疑惑的目光里,道:“姐,今年也不准备找对象吗?”
钟禧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在她弟面前一点商业女强人的样子都没有:“你小子管到你姐头上来了?”
“不是,”钟悦摇头,视线遥遥地落在远处,轻声道,“就是我发现,谈恋爱也挺好的……当然,我没说单身不好啊,我也没说一定谈恋爱就会好,但是、怎么说呢——”
他想了想,最后挠挠脏兮兮的脑门,决定如此形容:“我只是觉得,如果能有爱人在世上,那就永远不会孤身一人了。”
所以真好啊,队长,他如此想道,你也终于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一个家了吗?
另一边,谢今朝原本已经不哭了,但听见季恕说话、看见对方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就忍不住要掉眼泪;季恕哄了又哄,大拇指对着他肿成核桃的眼睛用点力揩过去,将那点湿意逼出来,终于有点无奈地讲:“怎么还哭啊,谢老师,明天要上头条了。”
“你管我!”谢老师这会儿脾气不知为何特别火辣,用那双水润润的眼睛翻了一个白眼,“我烦你了,你做什么,都不跟我商量!”
更重要的是——
他看着怀里已经完全冷透的小猫,被冬夜冷风吹得刺痛的眼睛再度开始发热,他理智上知道这样想不对,众生平等,谁都没比谁更应该活着,可是却控制不住地产生私心:为什么活下去的不能是他的小猫,而是另外一个和他毫无瓜葛的生命?
他甚至难以自抑地对季恕也产生了怨怼,偏开头逃避对方滚烫的视线,怕自己那点阴暗丑陋的心思被公之于众,但季恕突然握住他的手,逼他和他四目相对,然后说:“是它该走了。”
“今朝,你猜到了对吗?是它的时间已经到了,没法再继续陪着你和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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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季恕问谢今朝,你既然当时其实猜到小猫是早晚要走的,为什么当时看见我和它被撞了,没想到要第一个联系我?
谢今朝躺在阳台上晒太阳,闻声睁开眼,认真地想了想:“因为不敢。我猜到再多也只是猜测,万一我猜错了呢,万一其实你就是它,它死了你也活不了呢?我不去联系你,就还有一个念想,就可以告诉自己,你总会给我打电话的。”
就可以——
谢今朝想,他就可以靠着这个念想年复一年地活下去,然后去看遍世间好山好水,为你写尽所有词不达意的思念和情歌,等百年之后再见,拍着胸口向你保证:你看,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也好好地活着。
——因为,只要我在这世间,你就有家可回呀。
【明天周六!不写哈!下班!(把键盘连根拔起走掉
第82章 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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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谢今朝兀自挣扎,眼帘半阖着,只看季恕发皱的领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他能察觉到季恕的视线就停留在自己眼睑,于是在对方张口、想要说话之前,倔强地道:“没有什么时间不时间的,这世界上唯一必须要走没有余地的只有生死,只要——”
只要我足够小心,我就可以留住它。他是如此想的。
可是他再也说不下去了,羸弱纤薄的身躯像一张被拉满了的弓似的弯了下去,只发出一些不成调的呜咽,突然想起上次自己近距离地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别离。
好像都是一样的,什么也做不了,从开始到结束都不由他决定。
季恕说得没错,他确实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这只猫在某些时刻确实不像是寻常的猫咪,他上次和季恕说自己会从它身上看到小狗和对方的影子,然后现在又得知对方竟然真的有那么一个时间在和它共享身体,更何况季恕在聊天时也曾提到之前给父母扫墓时那点微妙的感应,桩桩件件,他再迟钝也知道了:它可能就是为他们而来的,所谓的巧合,不过是精心制造的相遇。
谢今朝有段时间为寻找灵感看过各种各样的书,他记得里面有一本是讲离世的宠物为报恩换了副样子陪在主人身边,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就重归天堂,留下原主人和他开启的崭新幸福人生;现在事情真落在自己身上,好像和故事里说的也没什么差别,他从了解事情始末时就隐隐有预感,离别迟早会来,他只是不愿意接受而已。
“那辆车冲过来的一瞬间,它和我一样做出了选择。”季恕道,“如果用灵魂来形容,那一刻我们大概灵魂相通,这是它给自己选定的结局,我也是醒过来之后,才想明白的。”
因为没有什么场景会比现在更适合了:满车即将成为盘中餐的小狗,受惊之下胡乱窜逃的金毛幼犬,以及关键时刻、突然从街角冲出的一辆车。
每个细节都像针对他们两人挣脱不得的苦难而设,它似乎打定主意,要用自己的离开再为故事结尾献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其实也不太正常,心结没解开,我自己知道的。”
季恕垂下头,将小猫打结的一缕毛发抚平:“我老是想,要是当时我爸妈出门,我死皮赖脸跟着一起去就好了。想得最严重的时候我往兜里揣了张全家福的照片儿,在大马路上走,一门心思等一场事故,最好我能以命换命,这样大家就不会怪我断了老季家的后了,我死得其所。”
“有一天真被我等到了,大概十来岁吧,我在街上闲逛,看见一个小孩红灯的时候跑出来了,当时一辆车就要经过,我马上就冲过去把她捞起来往路边她爸妈怀里丢……其实我也能躲开,但是我没躲,我都觉得这次肯定死定了,有个三十来岁的大叔一下就给我拽边上去了,骂我骂得好凶,说我快把找死两个字写脸上了,死小孩,别以为人家看不出来。”
谢今朝眼睛睁大了点,也忘记自己原本要说什么,身临其境地缩了缩肩膀,又骂:“你不就是找死!”
“是是是,还好被救了,不然见不到你了。”季恕眉眼温和,“我被救了之后浑身哆嗦,那时候才知道其实自己也怕死,然后一转眼看见那个大叔就哭了,他还以为我是被吓哭的,其实不是……谢老师,你知道吗,我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相信鬼神之说的。”
“那大叔左脸上有个指甲盖那么大的疤,一模一样的地方,我爸也有一个,因为当时我妈听说脸上长痣可能会病变,就让他去点掉,结果那医生手艺不好,留了个特显眼的疤。”
“我就一边哭一边问啊,我说叔叔,您这个疤是怎么来的呀,他说原本有个痣,有一天摔倒了,脸磕在台阶上,哪儿都没伤,就这里留下个疤。大叔那会儿还笑呢,买了个烤肠哄我,说大概是上辈子还有人的缘分没完,这辈子得留个记号让人家来找。”
“怎么会这么巧呢?”季恕笑着,眼里有星星点点的光,“我心想年龄也对不上呀,我爸那时候才几岁呢。”
“之后我就再也没主动寻过死,但我心里还是期待的,只是没和别人说过。”
“现在呢?”谢今朝盯着他的眼睛,“今晚也是吗?也是因为想要光明正大地死去,所以才那样做的吗?”
季恕静了一会儿,看谢今朝的脸色大有“你如果点头那现在我们俩就说拜拜”的意思,没忍住,又很轻地笑了一声,他摇头:“当然不是,我那会儿没想这么多,就光想着,不能再让任何一只小狗死在你眼前了,不然你该多伤心啊。”
“你混蛋你!”谢今朝锤了他一下,“结果不也,没差吗!”
“当然不一样,”他捉住对方的手,贴在自己脸侧,“你了解我的动机,就不会再陷入之前那样的思维困境里,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你也肯定知道我是为了你才走的。”
“季恕作为猫的一生,从生到死,都只与你有关,来日葬进坟墓,墓志铭一定要写:这里埋着一个夙愿达成的人,他在生命的终点,又得到了一个家。”
“谢老师,”他轻声地问,“我得到了吗?”
谢今朝颤抖着点头:“我们都得到了。”
“我也得到了,得到了加班到三点还得给二位做公关的社畜福报。”齐胤突然在旁边幽幽地开口。
两人:“……”
“快滚!”齐胤大怒,“我是加班不是去了趟塞班,怎么隔几个小时你们俩都成家了!谢今朝,尤其是你,我明天再见你你是不是就要我帮你发退圈声明了?”
谢老师在他的怒火下,淡然地平移开视线,季恕在旁边顶着炮轰艰难地说:“您辛苦了。”
“不辛苦,命苦。”
齐胤和善地微笑了一下,转过身去嘀咕:“学长让我接何宣云的活也就算了,你们俩还给我找事。”
季恕愣了愣:“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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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世界上确实有些东西没法解释!小时候外公生病住院,家里就我和外婆,因为外婆不太会搭车,我那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才小学吧,一点点高,带着她坐车去医院,还横穿了医院门口很拥挤的那条马路。当时正好有辆出租在我们前面,本来是停了等行人通过的,我们要走的时候突然发动了,猛地往前一窜,当时印象很深刻好像有谁拉了我一把,差一点点车的轱辘就碾在我脚上,大概一厘米那么近,真的很后怕!后来就很感谢那个不知名的阿飘,说不定也是有缘分的熟人呢。
第83章 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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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胤没重复,愈发显得刚刚的话不像是简单地发牢骚,他转过身去和警察交涉,临走前只最后说:“今晚事情太多了,先好好歇一歇吧,有什么问题,都明天再聊。”
季恕盯着他被风吹出单薄轮廓的背影,在这个像是尘埃落定的时刻里,突然觉得有点不安,却说不上原因。
恰逢身侧谢今朝将失去气息多时的小猫裹进怀里站了起来,一旁观望多时的钟悦察言观色,也跟着凑近了;钟悦还不敢和谢今朝说话,他纠结半晌,最后隐去了主语,一视同仁地发问:“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刚刚齐老师怎么交代?”
季恕便将那点莫名其妙的忧虑暂且抛在了脑后,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齐老师没说什么,应该问题不大,今晚……先找个地方,把猫给好好地安置下来吧。”
钟悦眼神瞥见谢今朝怀里的猫,表情几度变幻,最后叹了口气:“怪可惜的。”
“庾僖快到了。”谢今朝突然说,“一会儿等他来了,让他给那只金毛先看看,突然受惊,也可能是被虐待之后的应激症状,他是专业的。这个点也叫不来其他的什么医生了,先凑合检查一下那些看着严重的,其他的,等天亮了再说。”
“啊……和我说啊?”钟悦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谢今朝看着自己,他挠了挠头,“可是我和那个你们说的庾医生没见过面,也不是特别懂这方面的东西,别再耽误什么事儿了。谢老师,要不还是你们——”
他话说了半截,又看见谢今朝怀里那点显眼的黄色皮毛,谢今朝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抱着猫的半个手掌还染着干涸的血渍,这让他一下就想起来对方刚才声嘶力竭地抱着猫哭的模样,于是他顿了顿,应道:“行,你把庾医生手机号给我,今晚我还要做笔录,我姐和我都在这儿,你们放心。”
“还有,谢老师,你……节哀。”他最后说。
谢今朝轻轻地应了一声,抱着猫率先走出去,季恕紧随其后,两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长街拐角,又拐过一个弯,季恕问:“去哪儿?”
谢今朝走得很干脆,这会儿却也说:“不知道。”
“那……去我爸妈那儿吧,”季恕想了想,说,“现在所有地方都关门了,但是墓园开得还早一些,大概早上六点就开了,我和那儿的守门爷爷熟,看今晚是不是他在守夜,是他的话我们现在就能进去。”
深夜的郊外没什么出租车,他和谢今朝便又折返回去,问钟禧借了车钥匙,开着车往墓园去,越往前走,周边景色愈发冷清,等真正地停在路边,他一转头,才发现谢今朝神色怔然,眼睛映进路边灯火暗淡的光亮,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破碎又愈合:“是这里?”
谢今朝又喃喃地重复:“怎么会是这里?”
季恕一愣,隐约觉得好像今晚就要知道一切故事的开局,他牵着谢今朝的手,一步步向那个因为年份久远而显得有些破败的墓园大门走去,大门一侧的保安室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里面的老人正眯着眼睛在看一份不知年头的报纸,窗外覆盖的两片阴影让他抬起头,待看清来人的脸,有些惊愕地道:“季恕?……怎么这个点来了?”
季恕好脾气地同他解释:“找到对象了,迫不及待给我爹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