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灵异] 弥蓝渡—— by作者:别雀 CP完结
佚名  发于:2023年05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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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里忽然传来一点香气,混着连日大雨的潮湿,从房间各个缝隙侵入,时序觉得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原本还是清醒的,思绪天马行空不知到了哪里忽然昏昏欲睡,异香中他失去思考能力,连挣扎也没有,很快就闭眼睡过去了。
  暴雨闪电中,紧闭的窗户被猛地大风吹开,狂风卷进来一朵粉白婆罗,花瓣上还带着几滴水珠,紧接着门也被大风推开,锁链相撞的声音清晰起来,一道白色身影在狂风骤雨中慢悠悠进门,停在了时序床前。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暴雨声和呼吸声,他没有呼吸,胸膛起伏的是床上的人。几个瞬息之后,雨声忽然消失,房间里就只有呼吸声了。
  床上的人想必是做了美梦,嘴角勾着一个带着些傻气的笑容,嘴里还在念叨什么抓紧了小心掉下去。跟那天无妄河上相见时不一样了。那天他掉落赤水,湿淋淋像一只落汤鸡,鬼鬼祟祟来到自己跟前。
  而今躺在面前的人比起那天,眉眼又有些许变化,眼睛闭着,眼睑下一条阴影,看不出桃花眼的轮廓,年龄小了一点,更显唇红齿白,参差半长的头发整齐束在一起,后脑勺那个小辫子不见了,额头间的朱砂也没有了,而今倒是正经一个凡人少年模样。
  他坐到床边,伸手在时序脖子上比了比。
  一把就能捏死。
  来来回回比了好几次,好在没有捏下去,时序浑然不知自己又在鬼门关里晃荡,感觉有点痒,还抬手挠了两下脖子。
  那手隔开时序的手,抬起来慢慢下移,翻动层层衣衫,慢吞吞拨开时序衣领,越到最后越慢,甚至最后一件里衣,他停顿了很久才翻开。
  果然见他锁骨下方正中一个月牙痕,安安静静待在皮肤上,像个寻常胎记。
  他盯了一会儿,好半天忽然冷笑,慢慢摩挲那个痕迹,动作不见暧昧,只是描摹那个轮廓,月牙微微亮起银光,银光映在明来人眼下,朱砂痣好似含血一滴泪,悲天悯人又令人敬畏。
  “是你啊。”
  “竟真是你……呵。”
  寂静空间中也没人回应他,只有阔别已久的心跳,他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心跳了。
  “蠢笨如斯,叫人卖了也不知道。”他又在时序脖子上比了比,继续道:“要么就随了他们的意,弄死你算了——如此,你断了往后轮回,本座也了却俗世尘缘即刻解脱,一了百了,干干净净。”
  话这么说,他却冷眼看向某个方向,隔着墙壁屋顶,不远处房檐上的小兽安安分分蹲着大气不敢出,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有些戚戚然。
  俞小泥鳅想:出事了。
  不知道那月牙痕有什么好看,总之又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整理好被他翻开的衣领,床上人翻了个身梦呓着说了一句“羊汤加肉!”
  整理衣服的手顿了顿,背着手转身,锁链又响起来,他出门,警告地看了一眼远处檐上装死的狎鱼。
  俞瑕心底发寒,石头底座跟瓦片磕碜相撞也在打颤,他心想完了——这就叫那个什么……出师未捷!
  出师未捷身先死。他是不是要被抹杀了?明日俞彰会不会找不到自己?他还能剩下一块碎片给俞彰安葬吗?
  完了。
  明月仪在房门口停留片刻,盯着越来越恐慌,恨不得钻进瓦片里藏起来的狎鱼,就那么站着似乎没有下一步举动,可院中风雨越演越烈,狎鱼身上避雨的光幕几乎要被狂风吹散,雨滴沾到身上,风雨中的小兽呜咽两声,带着彻骨的痛,可他咬紧嘴唇不喊,生怕惊动旁人。
  这时,本该在牢房中的府君出现在漆黑夜雨中,勾着清瘦脊梁朝着明月仪深深一拜。
  他依旧在淋雨,但这次他身上雨水路过,也没有沾身,他在风雨中身着囚衣,却并没有仪容不整。他不敢仪容不整满身狼狈地来拜见此人。
  时序门口,月白的身影动也不动,眼睛也不看大门口拱手弯腰快要伏地的府君,见人齐了,便冷笑一声消失在原地,毫不留恋,也没有多看一眼特意前来就为确认一眼的人。
  都是聪明人,何必多言,他既然出现在这里,就是看穿了俞彰手段。
  风雨寂静下来,檐兽身上光幕勉强恢复,他疼的牙齿打颤,看到俞彰扶着身侧门框缓缓直起腰,雷火闪动间可见面色惨白,只觉得难过。
  那人出现又离开不过一刻钟,除了屋内婆罗,再没多余一点踪迹。他从出现到离开不过一刻钟多一些,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
  但府君知道,天翻地覆了。
  他放手一搏,眼看已经到了成事之际,终究,功败垂成。
  没有了,府君心里叹着气,他微微闭上眼,有些无力,但……或许早就该料到了这天。
  窃命一事剑走偏锋,谋的是措手不及,成与不成本本就是兵行险招。是他太贪心才会走到这一步。
  院子里气氛凝滞,一人一兽隔着雨幕相望,明月仪离开许久,狎鱼身上痛苦稍微松快了才敢动一动。
  石头小兽哐当跃到时序的屋顶,落定开口还有些心有余悸:“大人,道长他……那位……今日是不是警示?”
  他抱着一丝希望,觉得一切还没发生,应该至少不会被问罪。
  警示?府君嘲讽一笑。心道不是警示,已经不是警示了,早就警示过了,是他怀着侥幸,这次是要他好自为之。莲花灯他收下了,他答应了活祭。
  府君缓缓直起身,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抬手擦了一下,可血迹越擦越多,府君阳寿将尽,可声音依旧平静:“没事,信我,俞瑕,我会救你的,我答应过你。”
  “……”听他这么说,狎鱼心里难受极了,他几次开口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最后只能低落道:“其实我们这样也很好了,大人,我……”
  雨水漫透府君衣衫,他身上明明没有伤口,可血迹越来越深,狎鱼身上的伤却在迅速好转。
  狎鱼更加难受,这本来都是给他的惩罚。
  府君掐着自己掌心勉强保持清醒,冰冷雨水冲淡了血色,可也晕开大片在衣袖上,他说:“俞瑕,不要心疼他们,不要心疼任何人,也不要心疼我,我们都不值得。”
  这世上,没有人配得上俞瑕同情。
  府君说完便冒着雨转身,狎鱼觉得心慌,想要跟上去,被府君挥袖打回主殿屋顶动弹不得,狎鱼焦急到口不择言:“大人!俞彰!你做什么!”他被府君随手从袖子上抽出的一根棉线缠住,喊了好多声,然而府君没理他。
  “明日雨很大,你不要出门。”府君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
  “大人!大人!俞彰!俞怀济!你回来!”
  大雨隔开了狎鱼的叫喊,府君听得狎鱼喊自己名字,脚步一顿,又更加坚定地离开。
  次日就是极星选定的祭祀之日。
  而屋里熟睡的人对此全然不知,还做起梦。
  时序梦到了正月初八那天晚上。
  那天他过天梯,踩空了之后被卷入须弥,还在腹诽自己倒霉,眼前一花已经砸进了水里。
  等他费尽力气拖着泡了水的道袍从河里浮起来的时候,看见眼前绚丽夺目的极光。
  那晚须弥中罕见地盛满佛光,就连赤水下的怨鬼也被庇佑,免去一日煎熬。也因此,时序刚进来看到这样的吉兆还以为这是个吉境,他松了一口气,心想那兴许是他的机缘来了。
  目光从璀璨的极光里移开,扭头却看见本就布满华光的夜幕下,一个比星子还要璀璨的人。
  他掉在河中央,不远处是一片河中岸汀,河中央的水汀上,蒹葭从里,那人一身广袖袍松垮搭在身上,仅腰上一抹三色丝绦,佛光和极光在他身上交相辉映流光溢彩,给那身好不出众的白衣镀上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银色长发垂到膝弯,顺着衣褶柔顺弯曲着,发丝也泛着莹润光晕,而他盘坐斜倚着在花树下,一只手臂撑着脑袋,侧耳闭眼低头,做专心聆听状,又像是睡着了。
  时序见他的第一映像:这位修者从头到脚都写着四个字超凡脱俗四个字,一定不是普通人。
  时序看呆了片刻,心想这人身上的光,要是拿来做大棚蔬菜补光,能源利用率一定不低!尤其是他心口,这光可以照三亩地。
  骤然回神才觉得自己下乡扶农的事情干多了,已经开始傻了,这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时序啧啧称奇,又换了个方向胡思乱想: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居然有人的心口会发光,这光还如莲华一般,早知道就叫他住在仙人崖上好了,他也不必年年正月初八大半夜捧着一盏破灯爬那么高的山去跪经。
  等时序神游到天外的理智终于回来,他终于发现跟自己一起掉进来的莲华消失了,他面无表情想:哦,莲华落在这人身上了。
  心里叫苦连天,不过莲华总得拿回来,那天的佛光给时序错觉以为这是个吉境,故而他也没太防备,心想要是不能悄无声息拿回来最多不过讲讲道理,这人一看就是个好神仙,应该会还给他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不是吉境,那也不是神仙——故而时序最近有一个疑问:那大魔头真身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歪瓜裂枣青面獠牙?
  他这是有据猜测,因为厄境中的东西一般都是那样的,长得好看也都是化形。
  作者有话说:
  老婆差点被掐死


第7章 祭品
  河水哗哗作响,他终于游到了水汀上,他小心翼翼抬脚,慎之又慎落步,屏住呼吸力求不惊扰人家,然后手指挽了一半,忽然一道凉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早察觉有东西靠近,不想在今天动杀念,也早知道是个凡人,若他有眼色悄悄离开也就罢了,可他偏偏要撞上来触霉头。
  时序被这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极具压迫性的目光看地后背发毛,他干笑了两声,尴尬开口:“打扰神君休憩,实在是不好意思,小道丢了东西,拿完就走,神君莫怪!”说着他加快动作捏完那个决要吸走莲华。
  连喝三声,莲华纹丝不动。
  时序尴尬抬头,不慎与那人对视,只见一双狭长上挑慈悲目,时左眼下正中一枚朱砂泪痣坠在眼下,只消微微垂眸便悲悯世人。
  时序抬眼一对视就忽然丢了魂,眼神望进了那双潋滟的慈悲目里再也移不开目光,霎那间,什么正月八什么莲华什么须弥他全忘了,仿佛已经到了极乐之地。
  浏览他粗浅的二十余年寿命只花了小半刻,看完那新奇的凡尘,也知晓这人不过是意外掉进这里,想离开罢了。念着他是第一次犯不知道这里的厉害,便没了为难他的心思放过他,移开目光随意看了两眼,面前这人身着宽大玄色道袍,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形制,乱七八糟的头发湿漉漉粘在脖子里,一条过长的细辫子绕在脖子上,发尾红线坠金铃,发丝还在滴水,额心一块朱砂被河水晕开看不出原本是什么了。
  他收回眼里神通,轻扫一眼眼前水鬼般看不出样貌的人就轻而易举放过了他:“凡尘之人,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吧。”
  佛音涤荡人心,失智的时序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受制于人,方才要是这人动手他一定没有生还的机会,可既然没出事,他更加坚定这里是吉境,便松了一口气。
  “退吧。”明月仪一挥袖子,河面急急分开一条河上路,话说完就单臂撑着脑袋重新闭上眼睛,那泪痣闪了闪,被垂下的羽睫遮挡在阴影中。
  时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倒是想回,可是莲华还没拿回来,也没有离开须弥的办法,即便想走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神君是哪方仙山上得道的?”
  明月仪不理他,安静像睡着了,时序顿了顿接着套近乎:“小道看神君面善,可是我们前世有因缘?”
  此话引来树下神君蹙眉,叫他记起来前尘不愉快的往事,时序却不知道自己触了霉头,绞尽脑汁继续没话找话:“您是禅宗的人?神君不知,小道虽然身在道门,但自生下来就有人说我与禅宗有缘……”
  迟迟得不到回应,时序边说边打量,这人长得是真好,冷如冰霜,颜若桃花,生了举世无双的一张好面皮,站在跟前就觉得惭愧。
  明月仪在刚才那些记忆里看到了这人过去二十年生平,对这人的本性喜好拈花惹草、信口胡说这一点,已经了解了个透彻,原本就有些不快,可也给了他生路,可这人非但不知道见好就收,还胆敢对他说这些轻佻之言。
  闭着眼睛的人想起让人不喜的回忆,已经不耐烦至极了,可因着那些不算愉快的回忆,他却愿意在今日结束之前再给时序一点耐心,他再次挥袖,冰凉的语气还有一些松动:“有缘也该尽于此,回程吧。”
  时序心里愧疚,却还是不得不开口:“多谢神君,但小道还有一事要叨扰……”
  时序再次躬腰行礼,仍旧没有回应,他有点尴尬,不过拿回莲华是大事,他是个识时务的人,也很认同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于是抹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将流到脸上的水珠揩掉,将乱糟糟的头发往后脑勺拂了一把,姿态摆的更低:“小道不慎遗失了东西在神君身上,是很重要的东西,还请神君莫怪,允许小道带回门中宝物。”
  明月仪岿然不动。
  “神君?您在听吗?”
  逐客令又下了一遍:“上岸的路,就在你身后。”
  时序叹气,他也不好意思对着这么好看的人胡搅蛮缠,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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