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灵异] 弥蓝渡—— by作者:别雀 CP完结
佚名  发于:2023年05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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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序趁着白天借狎鱼避雨的时候往他身上下了符咒,就等着他自己露马脚,而这天晚上,符箓出现在了大牢里。
  时序于是也做鸡鸣狗盗的打扮夜探大牢,换夜行衣的时候还在嘀咕自己败坏门风,想了想燃灯观也并没有什么好门风,自己也是迫于无奈,遂欣然前往。
  ——保命的事情,怎么能说无耻呢?
  因为大雨,大牢已经成了水牢,雨水漫进来足有膝盖深,水面浮着几只被淹死的老鼠,还有泡的发黑的稻草,阴暗逼仄的牢房里气味难闻,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府君泰然盘坐,两眼微合,牢房椽上坐着一只石头小兽喋喋不休说些车轱辘话。
  外面的人都疯了,屠刀将近,晋州除了活祭以外只能等死,然而数万人生死攸关的时候,大牢里两个人呆在一起,一个时不时咳嗽几声,专心地听那石头小兽聒噪,气氛居然有点……现世安好?
  脑子里出现这四个字,时序翻了个白眼,贴了隐身符慢慢靠近。府君嘴唇干裂,脸色苍白,白色囚服上还有新旧不一的斑斑血迹,不知道是来自哪一任主人或是府君本人。
  离得近了一些,狎鱼毫无营养的话清晰起来:
  屋顶上,狎鱼的石头脚哐当踹着木头椽:“大人!大人!”
  府君嘴角上挑,笑里带着几分宠溺,捂着嘴咳血。
  “大人你理理我!”狎鱼见府君不说话,在椽上撒娇打滚,极尽所地吸引那人注意:“你快说话!”
  “咳咳……我看你自己玩的很开心。”府君终于睁开眼,连呼吸都有些艰难,语气却有些难以掩藏的愉悦:“说了让你乖乖呆着,不要随意跑出来,怎么跑这里来了?”
  “唉……”狎鱼的石头五官做起人类表情来很僵硬,他唉声叹气时只能看见他的五官乱七八糟挤到一起,有些令人心情愉悦的滑稽:“大人准备何时归位?我今天看到他们那么说你,气死了!”
  府君捂着嘴,又咳出几口血,狎鱼急着下来看,还没动就被府君拦住,“别下来”,他摇摇手示意自己没事要他别动:“……快了。”
  椽上的小东西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开始骂白日里那些人狗眼不识泰山,府君淡淡笑着,听他逐渐言语粗鄙,也仅仅微不可察皱了皱眉,无奈叹了几口气。
  时序拖着下颌思考:
  所以这位府君是天上神官,下凡来渡劫?近来听过的耳熟神官只有水君,难不成府君就是水君?
  时序依旧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但是还是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若是神官下凡历劫,遭些劫难很正常,智慧远超凡人也正常,可是渡劫似乎不能带着神官记忆转生?这位大人似乎带着神官记忆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首先这很离谱,再有,他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也很奇怪——若是上界之人,更应该深谙顺应天道,不可逆天而为的道理,可他却一副想尽办法要将天捅个窟窿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神官。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明明熟得很,关系也不差,还在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遇见的时候,装没看见,装!不!认!识!
  终于验证这一点,尽管早有猜测时序还是气地牙齿紧咬,磨地嘎吱作响。
  缺德地方缺德人的,活该他半死不活病秧子。
  狎鱼闹够了,又说:“对了大人,时……”
  时序下意识屏息凝神,竖着耳朵去听,脚下污水泛起一点细微的涟漪,被府君敏锐捕捉到,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打断狎鱼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凑巧?
  正想着,忽觉一道锋利目光落在身上,时序被这道很有分量的目光压得脚步一沉,心里一凛。
  被发现了?
  他打了个寒颤,随即又否掉这种可能,他修行上不太好,可符箓咒术还是自信的,别说眼前这人目前是个凡人,即便误闯人间的妖王面前他也靠着符箓全身而退过,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会这么轻易被发现。
  可府君那忽然锐利直视的目光太让人不安,时序越看越觉得不妙,这会儿冷静下来觉得小心为上,不如先离开。
  敌我不明,不能在此时露出马脚。
  府君确实看不到方才窥探的人,可自时序出现他就已经察觉了暗地里的视线,察觉窥探之人离开才收回目光。
  他问:“你刚要说什么?”
  狎鱼叹了口气,似乎有点不忍心:“时序必须要死吗?”
  府君沉默半晌:“俞瑕,我们没得选了。”
  “可……”狎鱼知道,大人如今做的事都是为了自己,但他不太明白为何一定要是时序,他们是受过那人恩惠的,当年若不是那块残影,他们或许会一道被天道湮灭,如今却还要坑害时序。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过了好久,府君看着眼前被污水浸泡地发暗的墙壁,虚弱吐出一个字:“有。”
  杀了时序,引来那位怒火,毁了晋州,若不成,再毁尊神,也能有天罚。不过这话他不会跟俞瑕说,因此说完那个有字便沉默了。
  狎鱼察觉府君心里有事,再一想府君现在这么筹谋都是为了自己,又不好意思指责府君心狠手辣。
  要不是他天真任性闯了祸,如今的浩劫根本都不会有,因此尽管他于心不忍也不好意思开口,只能自责摇摆,思索有没有折中的办法。
  “那大人快点归位吧,这副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而且,你身上的伤……”狎鱼看着府君染血的囚服,愧疚顿生:“都怪我……”
  府君答应了一声:“不怪你,这是,应该的。”
  牢房里的会话沉寂下去,狎鱼又沉默了。他想说不是应该的,错是他犯下的,罚也是天道给他,俞彰本不该经受这些。
  时序回了住所。
  混迹三教九流中多日,他已经跟晋阳城的好多人相熟了,上到城东一百多岁牙全没了的神神叨叨老半仙,下到棚户下的小乞丐,这些日子虽然遗失的莲华迟迟没有音信,不过关于晋州这场浩劫发生的原因,时序倒是有了几分头绪。
  将那些似真似假的传言梳理一番,起因大概是因为一本意外流落凡间的天书。
  半年前,晋州一户人家进山,偶得一本天书。
  天书上记载,浮云山下有异矿,开采出来能够造福一方,众人将信将疑依照天书指示去开采,山下果然遍地奇珍,且越往地下挖,便有越多稀世宝石和金矿。
  上到官员下到百姓,整个晋州都高兴疯了,哪里还有人能注意到天书上还写了不可贪心,适可而止?
  人大都只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话,不符合自己利益的话便认为那是无稽之谈。
  挖到浮云山中段,一道红宝矿带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样瑰丽的宝石晃花了开矿之人的眼睛,领头的人一锹下去,嘴里还喊着开矿大吉,才刚挖断那道矿脉,还没满载而归,下一刻地动山摇,龙脉立刻塌陷大半。
  那日,进山的人无一生还。
  随后,晋州境内狂风骤雨再也没有息止,并且愈演愈烈。
  原来浮云山是神龙降生之地,晋州福泽来源,是天地灵脉汇集之地,那道红宝矿脉,是龙脉脊梁。
  龙脉被毁,福泽溃散,天道震怒降下天罚。
  时序得知这些时叹着气摇头,心说没救了。这对于天道来说差不多就是:我看这个人有点顺眼,而且他平时也挺讨人喜欢的,那就给他分点金银财宝吧。结果这人见了自己的宝库起了洗劫一空的心,除了拿走很多以外,还把自己能自己生财宝的聚宝盆炸了。
  上天赐下天机本意是嘉奖,可是凡人欲望哪有尽头?这换成谁能不生气?要是时序是天道,他估计也想淹死这些人。
  对此,时序只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
  怪不得初来晋州,这里灾厄压顶,福泽散尽可不就只剩下灾厄了吗?
  “这龙脉也太脆弱了!”时序叹了一句——今天又是一番白忙活,要找的东西依旧没有影子,时序躺在床上暗自腹诽,忽然屋子里亮起荧光。
  有鱼出现在房梁上:“道长!”
  “……”经历的多了,面对俞瑕的突然出现和消失,时序也淡定了:“晚好,狎鱼仙友。”
  “晚好是什么?”
  “……”忘了这是古代,时序抬手,将两只手枕到后脑勺,翘起二郎腿,还在惆怅眼下的重担:“不重要,大晚上你不陪你那府君大人,跑我这来做什么?”
  狎鱼沉默:刚才偷听的果然是他。
  时序又说:“还有,你们檐兽是不是都喜欢坐在高处?我怎么见你的时候,你次次不是在屋檐上就是在房梁上?”
  俞瑕咬了咬牙平心静气:“……习惯了。”
  “嗯,可以理解”时序点头,又问:“所以狎鱼仙友今夜来此是?”
  俞瑕:“……我……有件事想请道长帮忙。”俞瑕本来是因为坑了时序,心里有愧,才想来看看时序,眼下却不得不找点话来聊,想来想去,他们能说的只有晋州这场大雨。
  时序:“哦。”
  俞瑕:“道长……你生气了?”
  时序面无表情:“没有,你们是甲方你们是祖宗,有什么尽管说,毕竟甲方需求就是一切。”
  “……”怎么这话他听不明白?算了,“就是……关于府君……”
  时序:“嗯。”
  “呃……”见时序这样,狎鱼有点心虚,但为了他家大人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晋州挖断龙脉的事情,道长是不是知道了?”
  时序:“刚知道。”
  俞瑕不好意思再呆在房梁上,他跳下来坐到桌边,难为情道:“道长不要恼,实在是天机不可泄露,好些事情之前不便与您细说。”
  之前不便,现在就便了?时序微笑点头:“但说无妨,小道不会生气的。”
  狎鱼有些心虚别过脸,咽了口唾沫在心里天人交战,时序问:“所以呢?小鱼仙友继续说呀怎么不说了?”
  俞瑕挠挠头,还没想好怎么说,想到时序大概很快就要丧命,又良心不安起来:“对不起,我……”
  “好,没事,骗我的事情我不计较!”时序伸出一只手示意他打住——他想听点有用的:“仙友想要小道做什么?”
  俞瑕脑子里乱糟糟,无意识道:“大人原本因为遗失神卷被贬,找见神卷就能归位,可这期间龙脉被毁,大人管治晋州,将来上界恐怕会寻大人管制不利的罪。”
  “嗯?”时序心想,那位大人所作所为似乎并不在意这点罪责,他利落翻身坐起来,盘腿坐到床边,盯着俞瑕越来越心虚的眼神:“从头听到尾,小道也没听懂这件事里究竟哪里有小道能帮上忙的地方?”
  俞瑕心情复杂,犹豫到最后他想,要是时序运气好,那就当自己命该如此——将来如何,便都是他们各自的天命。而且大人不是说了,还有别的办法?
  说不定……
  于是他定了定神色,表情居然有点严肃:“道长能否帮忙阻止祭神之事?”
  时序啊了一声,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祭水君跟你家大人元神归位之后不被追责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他不是找回神卷就好?再说晋州现在这种情况,若是不祭水君,恐怕整个晋州都要遭殃。”虽然原本他也想着是不是应该阻挠祭水君的事情,不过狎鱼主动提起来就很值得怀疑了。
  俞瑕手指无意识蜷缩一下,眼神飘忽,说:“上界不会眼睁睁看一州百姓覆灭的,道长尽可放心。”
  时序疑惑盯着俞瑕,似乎要将他看透,疑惑都写在脸上——真的不会吗?怎么他不是很相信?
  俞瑕撑不住时序逼视眼神,又逃了。
  这次时序已经惊讶都懒得惊讶了。
  他已经习惯了这只檐兽一言不合就炸毛消失。
  俞瑕走后他便躺下去接着惆怅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也许还有一更(


第6章 守君
  他有点想凡尘了。
  虽然外面师父可恶,师弟惫懒无用,但那才是他活生生的人间。
  这时候,外面大概已经过了正月十五了?
  要是他没出这档子事,应该跟闻时锦那个小废柴在人皇庙看过花灯了。
  老道士十五肯定忙了一天,没空理他们,他们便能从城西逛到城东,悄悄去玉泉观串门,跟玉泉观的小道士一起祸害一番他们观里那几棵古树,在树梢上看够了月亮,然后结伴下山,在山门集会吃一碗热气腾腾的元宵,与他们分开后,带着闻时锦御剑,飞在云里看十五的烟花。
  正月里天气还冷,得先在南明巷喝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再偷一坛老道士珍藏的酒,然后趁着半夜人烟少,御剑掠过卦台山 ,上麦积山看日出松涛。
  可惜闻时锦是个小废物,还不会御剑,得他带着才能上去。
  那个小废物次次想去哪里高处了,就要扯着他的袖子撒娇:“师兄,师兄你就再帮我一次吧,你带带我!我明天肯定好好修炼,下次上山我带你!”那时他便翻着白眼:“你带我?我看你是想害死我,你那个剑谁敢坐?我还没活够呢!”
  想起醉醺醺的老道士和百无一用的闻时锦,时序嘴角终于有了点弧度,心里也不那么郁闷了。
  “老道士是不是又醉死在仙人崖下了?”他喃喃着打了个哈欠,将心头阴云挥开,劝自己道:“外头的人逍遥着呢,总能出去的,人生得意,先囫囵几日……再说…”说不准老道士也正在想办法捞自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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