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灵异] 弥蓝渡—— by作者:别雀 CP完结
佚名  发于:2023年05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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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星在王朝的地位大约等同国师,开国数百年间每每有大事无法裁决,王座上的人总要求助极星,传说极星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不过应当换过许多任了——每过数年,传闻中踪迹难寻的玄门会派新弟子来接管祭司台,成为新的极星。
  过了约莫七八天,那位极星终于到了,可他刚到晋州,天裂忽然撕裂地更大。
  民间更是人心惶惶,第一批离开晋州的人冒着大水艰难赶路,走了几日到达晋州边境,再往出走大半日,绝望地发现他们居然又绕回了晋州境内。
  屠刀高悬,幕后之人将晋州变成了只能进不能出的屠宰场。此等境况,不管有没有用,活祭成了晋州唯一能走的路,若成便举州得救,若不成,则尽数葬身于此,晋州界内一只生灵都不能逃脱。
  时序忽然就有点怀疑那天晚上莲华出现的原因了,他还以为是有人戏弄自己,故意叫自己看得见摸不着,可他现在才明白,那道结界拦的原来不是他,是晋州百姓。
  生人献祭,一人或一州,反正总要有人葬身无定河,可他始终不明白,若他的怨念是要杀光晋州,那么若是活祭成了,死了一个人之后天谴消失了怎么办?
  他有些疑惑,莫非这就是府君拖延着不许活祭的原因?但是现在王都有了旨意,他也被革职了,他这点拖延根本没用。
  他忽然摸不准府君到底是不是幕后之人,也想不明白眼下这些事情间的联系了。
  还是说,府君筹谋的是祭品?若他想杀的不是晋州而是一个人,又何必等到王都插手?还是说,他要杀的那个人不能由府君亲自动手,所以才要这样机关算尽地谋划?
  晋州的事情一团乱麻,暴动越来越多,府君沦落阶下囚那日,时序也在当场。
  王都派来的钦差与府君两人是旧相识。
  那日,钦差带着一众官差将府君书房围了个水泄不通,府君还在桌前写治水策,对闯入府衙那些官兵无甚大反应,最前面的官差说来捉拿罪臣,府君说还有一句没写完。他捂着苍白嘴唇咳嗽,写字的动作有条不紊,就像这些人不是来押解他下狱,而是请他去商议公务,烹茶共赏而已。
  长刀横在了书桌周围,这些人显然没耐心等他写完这一句。
  连日生病再加上夙兴夜寐,府君形容枯槁,一点都看不出当年高中衣锦还乡,打马长街意气风发时候的样子。
  说起府君走马上任时三元及第,恰是年少好风华,锦绣红衣衣锦还乡,打马长街,极尽人生快意。如今看他这样,难免令人叹几句人生无常,当年风光无两状元郎,今日时运不济即将成为阶下囚。
  王都来的钦差在让开的夹道中走进去,一眼看到了枯瘦不成人样的府君。
  他们二人曾是同窗,少年时在一个书院求学,后来同进科考,从读书到科举,府君处处压向淮一头。
  自那时二人就不对付,或者应该说向淮单方面嫉恨。
  故友重逢,或者说死对头再见。俞怀济当年是学子之首,意气风发于明堂,如今向淮是陛下亲指的钦差,他趾高气昂来见当年处处高他一筹的俞怀济。
  府君姓俞名彰,字怀济。心怀苍生,广济天下之意。
  向淮今日来看俞怀济,看他气色这么差,便不由自主神气起来——今日不同往日,他如今应当算是胜了对方一筹。
  他刻意带了这么多人,摆着大排场,带着乌压压一屋子官差,活像一介书生的府君能长了翅膀逃了,实际上只是为了扬眉吐气以报当年俞怀济对他视若无睹睨眼看人的仇。
  案前府君波澜不惊,抬头看了这些人一眼,便又继续低头写字。
  向淮看了对他视若无睹的府君一眼,哼笑一声,背着手,环顾府君办公之所。
  屋子里装饰简洁朴素,除了书籍字画外别无他物。
  “多年未见,俞大人近况如何?身体康健否?”他仔细盯着府君面孔,瞧见他的病容,心下满意,但还要故作担忧:“大人为了这场水灾操碎了心罢?看大人这脸色——”他砸了咂嘴,惋惜般:“水鬼似的。”
  府君恍若未闻,徒自安静书写。
  挑衅被无视,钦差向淮不满起来,心想这人倒是十年如一日地让人讨厌。他有些恼怒,挥手打翻府君面前笔架,扬声喊他:“俞怀济!本官同你说话呢!”
  砚台也连带着被打翻,墨汁溅了一衣服,干净的衣服瞬间成了一团污糟,纸上也脏了,府君依旧面无表情,不再继续写了,他搁下笔抬头,冷淡道:“许久未见,向大人。”
  钦差大人见他如此镇定一时间更加恼火,他冷笑着说:“陛下旨意,晋州府君治水不利,违抗旨意,责令俞大人交出府君印玺,容后问罪!”
  府君咳嗽几声浑不在意,仅仅拿起笔,问:“可否等我写完?”
  向淮冷笑:“本官还喊你一声俞大人,原是看在咱们过往的同窗之仪,还有你为了晋州这一番劳碌的份上抬举你一二,你真当自己还是晋州府君?”他朝着身后官差扬手,示意他们上前,“马上就是阶下囚了,你这治水策还有什么写的必要?写了也并不会有人在意——与我同来的极星大人已经到驿馆了,大人……哦不,俞怀济。”
  他勾唇嗤笑:“祭水君之事势在必行,你那点妇人之仁不如留给自己,省得将来死了连个哭丧的人都没有。”
  笔尖落下一滴墨水,那句没写完的话被乌黑墨渍晕开,纸上原本写了什么已经看不见了,只能看见几点突出的撇捺,银钩铁划,依稀可见傲骨。
  府君手背青筋暴起,捂着唇角咳嗽几声,有点点血迹从唇角溢出。
  “势在必行了啊……”府君低低重复,些许失落,又像是在跟对方确认。
  看他失态,向淮满意一笑:“大人的百姓,本官来帮你救,大人安心去牢里住着,等雨停了,本官再带押你回王都受审——届时你我再好好叙旧!”
  官差拿着镣铐枷锁上来。王朝有例律,刑不上士大夫,可府君对此并没有异议,在场其余人,府君从前的下属们也像是没看见一样。府君扬着苍白嘴唇,艰难笑了笑。
  若不是亲眼见着这人在这场水灾里的种种反常行径,时序或许会因为那个笑而觉得心里堵得慌——那个笑像是为一件事情用尽全力,可最后被人轻而易举否决毁灭,只能强忍不甘,束手无策,看着心血付诸东流。
  可明明当下最有嫌疑的就是府君。
  时序想,或许他是在可惜没写完的那卷治水策。
  府君搁下笔起身,被几个官差动作粗鲁架上枷锁,单薄的身躯被沉重的枷锁压得晃了晃。
  向淮看他一声不吭地接受,目光闪动几次欲言又止,府君避开官差的手:“我自己走。”
  向淮愿意给他这一点体面,尽管并不多,也没什么用,他摆了摆手欣然应允:“让他自己走吧。”
  府君依旧挺直脊背,驮着沉重枷锁,阔步走出府衙大门。
  陈副守站在门外皱眉看着这一幕,他不忍心看府君沦为阶下囚,可如今这样他也不敢违抗王都旨意,只能暗自祈祷来日陛下能对俞大人网开一面。
  他或许是晋州唯一一个还能心疼府君的人,但也仅仅是心疼他为晋州做了这么多。
  或许就连他也觉得府君妇人之仁,愚蠢至极。
  门外守着一大群百姓,看府君被押出府衙,纷纷叫好,更有甚者,拿带着污泥的碎石子朝府君丢,啐他害人不浅。
  一块石头砸破了府君额头,府君被砸得偏过头,血液瞬间滴落,在他脸上留下触目惊心一道血痕。
  那石头掉到地上捡起一个水花,扑通一声进了水中,而后忽然很奇怪地从污水中自发跳起来砸回扔石头的人身上,那人被砸的哎呦一声哀嚎起来,怒视四周问谁干的。
  向淮跟出来,刚好见到府君被砸中,他拧了拧眉,立刻有官差会意,推搡着叫众人散了:“都看什么,别看了,散开散开!不要妨碍公务!”
  众人四散开来,时序也随着往后退了几步,四处张望是谁出手。府君步履沉重,挺直脊背,拖着叮当作响的锁链缓步走着,走在水中,带起污水一阵涟漪
  “哼,便宜他了!”说话的是身侧锦衣少年,骂的是刚才对府君投石子的人——自向淮出现,俞瑕就跟着时序一起看围观府衙中发生的一切,此刻他表情愤愤正在咒骂方才打伤府君那人。
  府君被套上枷锁的时候俞瑕险些没忍住冲过去打人,但他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府君一个眼神逼退了。
  时序对这两人说“不认识”的人之间的猫腻早就麻木,听他骂人也仅仅翻了个白眼。
  他问:“你不是说你不认识那位大人?这么生气做什么?”因为诸事不顺,时序开口带着质问。
  “我……”俞瑕语结,他哼了一声,气鼓鼓道:“我路见不平不行吗?”
  “行。”时序点头,双手环胸,越发冷漠戳穿了俞瑕的嘴硬:“我昨晚看见你坐在府君屋顶。”
  “我……我看月亮,不行吗?”
  “嗯,可以,我说错了,昨晚其实我没看见你,只看到府君檐上多了一只狎鱼。”
  “……”俞瑕眼神飘忽,沉默,在心里呲牙咧嘴:这厮居然套他话!!
  时序继续翻少年老底:“而且晋阳城上云雨遮盖,晚上根本没月亮。”
  俞瑕:“……”这人怎么人精一样,烦死了!大人说的对,不该与他多言!
  时序看他表情不忿才终于舒服了一点,悠然道:“怎么不说话了?你本来也没多用心在我面前伪装吧?”他指着头上分开的雨水,“第一次见我就发现了,雨水也淋不到州府屋顶那只狎鱼的身上,你也是。”说着他又往狎鱼身边靠了靠来避雨,他肩膀有点被淋到了。
  俞瑕对这人毫不留情挑破还拿自己当伞用的行为感到气愤,他太过分了!俞瑕小气地移开半步,时序又跟上去离得更近,还叫他不要小气,两个人你一步我一步地挪动,到最后俞瑕还是敌不过时序厚颜无耻,气鼓鼓站定给他遮雨。
  时序问:“你还没回答我,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俞瑕:“……”
  一个字都不想说,眼皮也不想抬。
  他就应该听大人的,不要跟这人多说!
  俞瑕半天不说话,时序摸着下巴思索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没注意俞瑕越来越恼火的表情,看了他好几眼,气鼓鼓跑了,大雨忽然落了一脸,猝不及防险些将他打翻,时序喝了一嘴冰凉雨水连忙找地方避雨,还在嘴里骂骂咧咧说那小泥鳅不讲义气。
  站到屋檐下面雨稍微小了一些,时序胡乱擦拭脸上的水,心想这小泥鳅一言不发就消失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无语望天,顺便洗了个脸,再看一眼府君,一道背影还是挺直的。
  时序恶劣地想:府君是不是喜欢泡水?
  不过初春烟雨淋一淋雨尚且还能说是意趣,这么大的雨就算了。
  愁人啊——
  时序抻着腰伸了伸胳膊,苦恼翻遍了晋州也没有的莲华线索。不说莲华,幻境也至今没有头绪,但是现在看起来有问题的就这两个人了。
  想起府君河边那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笑,时序觉得府君被关押起来了也好,可今天那治水策被毁,他看起来又确实很失望。
  时序长长叹气。看着头顶烦人的乌云:“就是要死,好歹也给我当个明白鬼,稀里糊涂算怎么回事?”


第5章
  祭祀水君的事情紧锣密鼓筹备起来,王都来的那位极星从刚到晋州就开始闭关占卜。
  自从府君入狱就频频听到有人提起玄门和极星,说解救晋州有望,好奇之下时序便也打听了一下这极星到底是什么来头。
  玄门是西柏国教,极星来自于玄门,所在之地神秘至极,门中修士寥寥,而之所以这么一个人数稀少的门派能被立为国教,是因为他们独特的占卜之能‘问吉’。
  据说,玄门问吉可以算尽天下事,所问之事,天道无有不回。在民间传说中,有更多人将极星称呼为‘吉星’。王都特意设立了祭司台供养极星,而祭司台前朝东柏还没灭国时就有了。
  时序对这个东西的真实性存疑。且不说机关算尽地窥探天命,即便是得道成仙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然而据传,算尽天机的玄门修者能借助玄丝傀儡逃脱惩戒。
  占卜凶吉的事情但凡沾些修行的门派都会,可先不说能不能算尽,就算真有人通天之能大概也不会轻易尝试,有句老话:卦不敢算尽,恐天命无常。
  诸法之下,无常才是常,算尽则意味着绝无转圜即成定局,所以传闻中的这些,时序都只当民间夸大,更何况用什么傀儡消灾解厄?
  残卷记载和民间传闻中有很多种傀儡,最常见的:写了生辰八字焚烧的草人,也可以看做是用来挡灾,还有巫祝之术,也就是咒杀,低级一些的也要用到傀儡人偶这样的东西为媒介。然而这里的人对玄门傀儡的描述过于神乎其神,天道又不傻,一次两次只当是他侥幸,可太重的罪,区区傀儡如何消灾解厄?
  修行不假,果报也不假,善因恶果,自有定数,逃避一二已经是幸运至极,就连时序这样半瓶子水晃荡的也能知道的道理,要是硬要说,最多也就是须弥之中或许有其他法则。
  总之没出什么幺蛾子,时序也忙着别的事情,便移开注意力去专心盯着狎鱼跟府君了。
  果然,他料地不错,府君刚被下大牢狎鱼便沉不住气了。尽管前一天还在嘴硬说着‘不认识’,可当天就出现在大牢里换了房檐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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