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渡神色微动，手却稳稳端着弓，右手扣弦瞄着楚芹。
　　“她是重要NPC吧，你为什么要杀她？”南宫铭收紧绷带，把楚芹拽到自己身前，直接用手掐住其脖子，指尖的黑色迅速侵染到她身上，随着“滋滋”声她的皮肤顷刻被腐蚀，露出猩红的血肉。
　　“啊——啊啊！！”楚芹凄声嘶吼，眼珠翻白，鬼相毕露。
　　秦渡拧眉，理也没理南宫铭，而是略为侧头对蜂鸟下指令：“关闭主控室安全门，关闭主控室以外耗电设备，关闭武器系统。不要管外面的虫子，将节省的能源一半用于防御系统，一半用于动力系统，全速向主星航行。”
　　星舰的防御系统包括内外两块，外部防御主要是能量防御罩和部分防御性武器。内部则主要是一些小型防御机器人及安全闸门、激光射线网等设备，用以防卫侵入星舰内部的敌人。
　　副本刷出来的虫怪和舰长死亡都触发了星际内部防御系统，只不过玩家跑得太快，甚至将安全门等设备当做阻碍沿路暴力破坏，以致虫群如入无人之境，一路追击至主控室外。
　　有关歼星舰的基础资料蜂鸟之前就交给秦渡看过，歼灭者号的详细数据则在蜂鸟成功入侵主控系统后得到了。
　　真实历史中的歼灭者号上军队全军覆没，副本则依然遵循游戏基本原则——不会制造玩家必死的绝境。只要玩家按部就班做任务，首先接触NPC得到线索，解密得到离开监区的密钥，同时与楚芹达成合作关系。
　　只要保持楚芹的友好态度，就可以在帝国星舰攻击前搭乘楚芹的逃生舱，届时所有任务完成，副本通关。
　　但S级副本如果这么只有这么简单那就不叫S级了。过程中楚芹的态度非常难以把握，一旦她黑化暴走，副本会开启地狱模式。
　　如今在莫生的努力下，开局不到两小时楚芹就身份暴露，不但使帝国星舰提前进攻，她还杀光了歼灭者号上的士兵，致使星舰无人操作。
　　好在秦渡有蜂鸟这个外挂。
　　当着其他玩家的面蜂鸟谨慎保持着伪装，以歼灭者号主控的声音系统说：“指令输入成功，主星坐标已确认，航线自动设置成功。武器系统已关闭，主控室安全门关闭，剩余能源切换至防御系统及动力系统。1、2号曲率引擎启动，十分钟后即将进行第一次空间跳跃，请操作员到操作席就坐，建立精神力链接。”
　　楚芹的嘶叫声太扰人，除了建有精神力屏障的秦渡，其他人均未听清蜂鸟说了什么。南宫铭只大约捕捉到精神力等几个字，还没想明白就被一道从半空飞射而来的铁索打断。
　　秦渡望了眼抛出勾魂索的莫生，果断收弓转身，到操作台前一把拽开舰长的尸体，自己在座位上坐下。“建立精神力链接。”
　　莫生的勾魂索直没入楚芹胸口，回腕一勾便把楚芹的魂勾了出来。
　　南宫铭愕然回身：“草！你到底是不是玩家？！”。
　　莫生一句废话没有，勾出魂后立刻祭出囚魂珑砸向楚芹。
　　作为鬼来说，楚芹并不如何强，连一般厉鬼的实力都达不到。她能在S级副本当BOSS，靠的是剧情设定下她身为帝国间谍的身份。毕竟一旦星舰被炸毁，在茫茫宇宙中，绝大多数玩家根本无法生存。
　　又或许她本来是没有这么弱的，只不过开局就被莫生杀了所供养的小鬼，犹如斩去她一臂。
　　囚魂珑发出金色法光，瞬息间将楚芹收入其中，刺耳的鬼叫声戛然而止。另一侧头疼于如何压制玩家而不至于伤到他们的无常瞧见他干净利落的收鬼手法，忍不住赞了声：“漂亮！”
　　他手下一鬼差砸出的法术刚好落空，十分无奈说：“我说大人，您能先想想办法搞定这些人再考虑跟其他部门的鬼联络情谊吗？人家那是武力最强的司部之一出来的，抓鬼能不厉害吗？可咱兄弟几个是文职部门的啊！”
　　又要抓人，又不能伤人，来自轮回司——负责审定复核鬼魂投胎、维护轮回井及轮回秩序，基本做的都是文书工作——鬼差平时见到的鬼都是被其他司治得服服帖帖的，几时和别鬼动过手？这份工作对他们来时实在“强鬼所难”。
　　无常：“……听说火林司的几位法、武双高，要不咱们请他搭把手？”
　　“那您看他是要搭把手的样子吗？”
　　看到能够收鬼的囚魂珑，南宫铭眼睛一亮，眼底露出垂涎之色。莫生睨眼过去，右手稍抬，指尖弹出道荧绿法光，光芒飞至半空化作光绳兜头朝南宫铭头上套去。
　　“荣香！”南宫铭不擅长防御，连忙呼喊荣香。
　　荣香虽不是南宫铭公会的人，但两人多次组队下副本，配合默契，她立刻指挥蝶群扑向南宫铭，蝴蝶飞到光绳上啃噬，竟一下子肯断绳索，助他脱困。
　　莫生并不在乎南宫铭的脱困，振袖旋身飘至秦渡背后，衣摆翻腾间双手一握，拘魂棍现于掌中，摆明一副护卫秦渡的模样。
　　无常：“……”
　　鬼差：“……听说他俩缔了冥婚，他们感情是真好啊。”
　　无常：“单身三百年的我为什么要出差来看这个？”
　　鬼差：“还好，我生前有妻有子。”
　　无常：“……”


第165章
　　可能黑无常也没想到，十殿的诸位同僚打架实力这么菜，莫生不去打扰他们工作，他们却反过来要找莫生帮忙。
　　有荣香辅助，南宫铭大可放开手脚纯粹攻击，他彻底解开手指上的所有绷带，手执一端，带子另一头便张牙舞爪缠向莫生。他不依不饶，并非是一定要和秦渡作对，而是他认为秦渡掌握了该副本大部分线索乃至主动权。
　　以南宫铭这些高级玩家在游戏中的经历，他们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其他玩家都是竞争者，心狠手黑才能成为立于金字塔顶端的强者一直活下去。
　　当初南宫铭、宗瑞为首等第一批觉醒精神力的玩家在某个副本里相互厮杀，杀得副本崩溃，普通玩家大量死亡，新人存活率大幅降低，迫使游戏主脑Ara自主升级游戏，开放公会和组队系统。
　　公会和组队皆有利于玩家，这种结果无异于正向反馈，他们如果想逼迫游戏变更，赢得更有利于自身的局面，必定会再次做出类似的事。
　　只是Ara暗中改变了选择副本的随机算法，禁止这些精神力者在随机选择下同时进入同一个副本。以至除了南宫铭和荣香会私下组队，当初那批人没再相遇过。
　　南宫铭手指上黑色会流动、侵蚀人和物体的物质是从一个灵异类副本里得到的诅咒。
　　绷带则是一件A级道具，可附加精神力使用。平时以绷带缠缚包裹，是隔离诅咒，不让它乱跑，免得弄坏一切他用手接触到的东西。
　　莫生持棍横于胸前，轻松挡下南宫铭的绷带，棍尖绕带迅速绞缠数圈，勾腕猛扯，力道出奇的大，南宫铭险些绷带脱手。
　　荣香连忙取下一枚发卡道具，放出一只鬼影。
　　鬼影乌漆嘛黑，徒有个人形，但它拉长身子将上肢伸到莫生侧面偷袭时，莫生腰间的御魂铃动了一下。
　　莫生讶然收棍，下端向上斜挑击打鬼手，鬼影立刻缩手闪躲。
　　他的身后是专心与星舰操作系统建立精神链接因而无暇分心防备他人的秦渡，与蜂鸟基地的部分设施需要玩家与之建立精神链接才可以操作一样，星舰对精神力的需求只会更多。这不仅是游戏设定，真正的歼星舰也只能由精神力者操纵驾驶。
　　秦渡敢于在此时将后背暴露给南宫铭，是因为莫生在这里。
　　他相信莫生不会弃他于不顾，即使不久前两人才不欢而散，他拒绝莫生违反地府规定来帮助他，莫生拒绝了他……无声的告白。
　　但秦渡判断现在的情况不同，主控室里不止有玩家，还有一只杀死舰长等人、疑似身份为帝国间谍的鬼。
　　鬼的存在让莫生拥有合理的出手理由，至于是否会波及其他人，其中有很大转圜空间。
　　“是游乐场那个鬼王？”莫生从鬼影的阴气辨认出其身份，随即蹙眉看向不远处荣香手上的发卡道具。
　　“鬼王？”无常耳力极好，隔着大半个主控室听见莫生的话，立马支棱起来，哭丧棒一挥，闪身出现在鬼影背后，一棒子砸下去。
　　鬼影哀叫一声分成两半，从棒下逃离，缩回荣香身边重新凝聚人形。
　　无常：“？”
　　其他鬼差：“……”
　　莫生犹豫了下说：“不是真鬼王，只是在一个副本里养蛊出来的BOSS，之后大概被玩家用道具收服，实力大幅削弱，你看它连只能化出个影子……”
　　无常啧了一声，满脸嫌弃，“我说呢，一点王级的凶相都没有。”
　　第十殿无常打架虽然菜，但那是在对手是一群凡人玩家，对照组是莫生的情况下。单他手里那根哭丧棒就比莫生那个地狱狱卒统一配发的拘魂棍厉害。强大的法宝揍一个被玩家拿来喂道具的假鬼王可谓轻而易举。
　　鬼影落荒而逃的样子可笑极了，衬得原本信心十足的南宫铭等人一脸菜色。
　　宗璋悄悄扯凌尘骁袖子：“我觉得他们不像NPC。”
　　凌尘骁沉默数秒，瞧了眼已经站到鬼差背后的靳俊和唐路两人说：“那两个人在跟莫生说完话后主动去了那边。我觉得……他们手上拿的很像传说中的勾魂索。”
　　宗璋愕然瞠目，“那他们不就是……”
　　荣香从头上取下草莓发卡，对着莫生他们启动道具，同时凝眉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
　　草莓发卡是C级检测道具，可探测精神力。虽然南宫铭和凌尘骁都判断他们是鬼，但真正与鬼接触较多，拥有能操纵鬼影傀偶的她对此存疑。
　　鬼差确实不是一般的鬼，尤其是对面有一位称得上鬼神的无常在。鬼神自有鬼神之威，这位无常或许没有黑无常气势骇人，甚至言谈诙谐，其眉眼间却依然可见威严。
　　那种威严来自灵魂的威慑，五感敏锐的精神力者对这样的威慑比常人更易感受。荣香夜盲，因此更多时候她不单用眼睛视觉去看事物，反而更加依赖精神力感知。她的精神力感知告诉她，他们和以前在副本里见过的鬼截然不同。
　　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阴邪与正气的区别？
　　可惜区分不了精神体与鬼魂的游戏出产的精神力探测仪永远无法给她正确答案。
　　能够给出答案的人自觉闭着嘴，并且主动投靠了鬼差。比如天师唐路。
　　南宫铭对于这个问题同样非常困惑好奇，在场尚且能保持清醒的人凤毛麟角，不超过两只手的数，其他人无不一边紧紧抓着自己的防御道具抵抗鬼差，一边伸长脖子观望这边。
　　可无常哪里会搭理活着的凡人？他皱了下眉，拄着哭丧棒扭头看莫生，“咳，小莫啊，能否帮把手？”
　　莫生：“？”
　　无常对他挤眉弄眼的使眼色，结果只见莫生脸上写满“困惑”，最后干脆一指秦渡，直接道：“我帮你守着他，你帮忙搞定这群凡人？”
　　莫生傻乎乎出卖黑无常，“可黑无常大人提点我不要干涉你们工作……”
　　无常猛地一杵哭丧棒，怒批：“你听他鬼扯！什么叫干涉啊！你是咱们转轮王特意借调征用的，任务就是辅助我们行动！听我的，上！”
　　莫生被批得一愣一愣的，涉世未深的他觉得十殿无常说得在理，瞄了瞄已经被摄魂自己排队走到鬼差跟前的褚雪梅等人。
　　假如玩家没有能够抵抗鬼差法术的道具；或者亲身经历过通过一叶迦返回现实世界的褚雪梅清醒着，能够为他们背书，事情也许不会弄得这么麻烦。
　　正好这时蜂鸟在播报：“精神力链接成功，确认一号操作员身份：秦渡上将。权限验证通过，准许操作。二、三、四、五号操作员缺失，一号操作员精神力等级SSS级，准许独自操作。请确认指令。”
　　接下来的内容蜂鸟没有使用语音播报，而是在屏幕上显示了一串其他人压根看不懂的字符——只有学习过蜂鸟上交资料的秦渡看得懂的联邦军方系统指令。
　　“SSS级？！”南宫铭几人震惊，他们几个真正站在玩家金字塔尖端、初批开发精神力的老玩家都只有A级！
　　他们不像蜂鸟那样拥有完整、详细的精神力划分等级数据，但他们看过外国电影啊！谁不知道在外国电影里S评级比A级分数高？
　　那SSS岂不是三倍的S级？
　　秦渡的精神力等级到底有多高？3S级到底是什么概念？！
　　他们看秦渡的眼神仿佛在看怪物，亦如看一块值得冒险啃噬的肥肉。
　　秦渡坐在操作台前，仿佛背后的人都不存在般，专心按照蜂鸟的引导操作那一排排让人看了就头皮发麻的按钮。他只是扫了眼操作台，便好似十分熟练、熟悉它们的功能一样，快速敲击按键，并通过精神力链接直接接收星舰主控传输来的数据信息。
　　更直白的说，就是精神力链接使星舰驾驶员把人脑与机脑直接连接，使得许多命令可以不通过操作按钮，而是用“意念控制”便能实现。
　　精神力链接技术的出现大大降低了驾驶操作员的体能手速要求，提高了机器执行人类命令的效率。看似需要精神力者操作是抬高了门槛，实则降低了操作者的技术门槛。
　　只是歼星舰太大了，一个普通的精神力者无法独自做到完全掌控对整艘星舰的信息处理和实行操作，但SSS级这种达到人类能力天花板的精神力者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