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之后的话没说出来,苏伯给补声,
“中元鬼节。”
我冷着声道,
“怕什么,就说皇上太后令我及时操办,皇上还特意给了我一个月时间好好筹备。”
说完这话感觉鼻孔里有点什么东西涌出来的熟悉感,我伸手一抹,听得安夙小弟高声,
“顾哥哥流鼻血了!”
苏伯和长歌开始没啥反应,然后一个开始组织群众准备救援,一个递过来一张小白帕,柔声问,
“你头晕不晕,要不要先在桌子上趴一会。”
人家说婚姻就好比坟墓,我咋觉这阵势就是得我还没迈入那爱情的坟墓,却是病入膏肓,一只腿跨入了埋死尸的那真坟,上面还要盖黄土竖块石碑立个传那种。
心头无名火窝了窝,然后包不住着熊熊燃烧。纯爷们我伸手拍桌而起,
“干啥!男子汉大丈夫就流两滴血咋了!给我拿几张手纸过来,我把鼻血先塞了,吃完饭再说其它!”
小宝递友情过来几张手纸,我把纸卷好往鼻子里一塞,抓起筷子刨了几口饭。
苏伯说,
“世子,世子妃娶回来安置到哪里?”
我吞下口红烧肉,极有领导人风度着朗声道,
“别往我现在的房里塞,哪里空着就让她哪去。”
苏伯怯生生地问那装潢呢?
我沉思了会,放连珠炮似的道,
“鬼节挂出来还是有点不喜庆,八月再开始挂呗,还有礼部尚书有说原来准备给皇上大婚的东西都用不上了,又不能铺张浪费,私下就是说便宜我着提供给我了,你看看要什么就直接去礼部领,尽量节约开支。还有记得明天下完聘回来路上给我买点红枣和绿豆,一补血二清火。”
长歌对我说,
“你今天看着真激动。”
我冷哼一声道,
“吃菜吃饭,吃菜吃饭。”
然后饭后起身走了几步,两眼一黑,又晕了。
然后醒来时听得苏伯对这什么人道,
“世子这到底是什么病。”
其后有人道,
“世子脉像正常,可能就是身体有些虚,乱开补药恐怕不是良策,还是注意休息和膳食好些。”
我翻身起床,咳了一声。
于是可知我又晕到了隔日,在我晕倒的期间苏伯办事效率高着已经解决了下聘的问题。
苏伯问我,
“世子的请贴要下给什么人。”
我很淡然答,
“去问我父王。”
过几天苏伯汇报说帖子已下完。
这就是可以等着结婚了。
推开窗装着文艺男青年幽桑的望着蓝天,内心翻滚暗骂我勒个去,泥马老子就快脱离单身光棍行列了,老子就由玉树临风至今未婚的潜力股小青年才俊贬值成了已婚妇男。
再隔了几日出门溜安夙和小宝,途中听闻我又再度震撼了姜城:
吏部尚书大人娶鸿亲王家闺女,很霸气着选择在中元鬼节的正当日下了聘。
人民群众在茶馆里激荡的谈论,这个是顾大人内心深处就算记不得老相好了,本能还是为了老相好裳月姑娘抗拒其他女人呢?还是说这安郡主皇上不要大臣厌恶的,肯定有内情。
我杵在茶馆外听了会,掏出两块铜板给茶馆外捏面人的老头买了俩面人丢给安夙和小宝把玩。
身后有人叫,
“顾,顾公子。”
我本能一回头,见着柳济世拉着他家小情。
我说,
“呦,好巧好巧,柳公子也出门逛街呐。”
边上两小鬼恭恭敬敬着叫柳哥哥,宫哥哥。
柳济世点点头。他身后有人叫着借过借过,然后他微微往着边上的宫墨靠了靠。
小宝那愁死人的孩子扯了扯我的袖子开始嚷嚷,
“柳哥哥和宫哥哥肯定是很好的兄弟,顾哥哥你看他们手牵着手!”
四周引来无数群众火热目光,柳济世的小脸上浮出抹红色。
我哈哈哈像个傻X般地干笑了几声。
小宝猛然一拽我的袖子,
“顾哥哥我想见华哥哥。”
这孩子他除了愁人就没啥特色。
我都可以感知道我那老脸阴沉得有多快。
一百三十八、
以为可以忽略的东西,不经意时偶尔会壮硕显眼一把。
我肉堆的老心就像被丢到烙锅上猛然开火一煎,然后来上把盐。
我伸手拍向自己的后脑勺,
“哎呀!突然想起来今天出门前忘记交待苏伯件大事!我得立即回府才是。柳公子,宫公子,在下还有急事,先告辞了!”
抱着拳虚晃了晃便立马逮好安夙和小宝,拔开人海迅速钻进去。
动作有些大,好像是有提升了几个百分点的关注率。
我觉得自个耳朵根子有点烧烫。
“顾哥哥,慢点走啦,你拽得我手好痛。”
耳边软糯糯的儿童音。我回神,终于还算想得起来还拽着俩拖油瓶。
“对不起。”
撒开牵着安夙的手,脚上又被小宝一踹。
“你走什么神啊。”
我怔了怔。
“我要吃桂花糖糕。”
“好。”
安夙挂到我腰杆上,我只能揉着他的头答应了。
精神恍惚,情绪波澜不定,典型的失恋症。
记得以前我还是个连恋爱都没有的祖国好花朵时我一直摆出个旁观者清醒无比的身段,时时在自己身边那些同龄的狐朋狗友好兄弟们失恋时和人家一搭爪子,扮出个知心弟弟的样,循循而善诱之,开解之。
干一杯特价一块五毛的菠萝啤,当年我抚着无数人宽阔的肩膀说,
“兄弟啊,不就是个娘儿们么!不就是段爱情么!你想着世界上所有美女加起来还是如云的,赶明兴许就遇上个更好的。砍了一颗树,林区里还有千千万万棵嘛!”
无数次我劝慰着的那兄弟就满脸鼻涕掺泪花地猛然抬头与我道,
“你不懂!”
我继续抖着爪子拍他的肩,
“说啥懂不懂的,知道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边者清么?知道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
对方伸手往脸上抹混了他的鼻涕和两行心酸泪,沙哑着嗓子对我絮叨那个她其实是个好女人啊,如果上苍给他只叮当猫,他会选择骑着时光机穿越回去,对着当初身中情毒的自己说,亲!这女人又专横又霸道身材又不好啊有木有!能长点申美水平么亲!
我曾自许是个开导情伤的好人才,结果那知报应不爽,某天我陷在块爱情的流沙地里唏嘘不已时,想起当年那些事,才知晓自己是有多自以为是多傻X。
想起当年来总是感慨良多,可是现在的生活总归是要继续蹦达下去的,就是说再苦在累,不能怨涩会,再霉再摧,你当自己是个二级残废。满腔苦水无去处,也得喂饱顾记托儿所里的两位同学,也得忍受顾记养老院里的两位老人家几近疯狂地天天闹腾我一次,只为让我顺带娶了他们心中的最佳儿媳人选当二房。
……
……
八月到来的那天因为苏伯的缘故我起得就象半个月前还要上朝时一样地早。
苏伯说我的小祖宗啊,这可是皇帝亲自给赐下的婚啊,女方的背后是太后凉凉马虎不得啊,所以你得出去监督着装潢,亲力亲为才显得给足太后和皇上的面子。
自然我就得斜靠在正厅门外北王妃进来最喜欢扒着扭动的柱子上打着呵欠,斜目无数人的忙乱,惆怅着璧和凌小弟可以全无压力一觉睡到夕阳红。
个人觉得按照以前那世界的某某地方机关单位为了迎接高级大地方来的领导的突击检查,三天之内搞定翻修领导要路过的所有马路及旁边的绿化带,粉刷完一切领导要路过要检察的道路的事迹,就算八月十三和十四来慢慢装潢,那都是百分百的成功率。
但是苏伯和我这具身体的爹娘都激动了,故而想临时抱佛脚,是不可能的。况且,太后连着还丢下了几块诏书,恩赐了不少布料,钱财和珠宝。
我围观顾府上下的忙碌直到中午。咱的作用大概就是让人家问问这灯笼挂的间距和高度对不对,这红布高挂的无数条的布置够不够喜庆等等等。
午饭后我回房去睡午觉,但是苏伯却是尾随在后,紧迫盯人堪比狗仔队。
进院子时发现门外大红灯笼高高挂,门窗上帖着同样很喜庆的剪纸。
我感觉,很不好。
推开门,见着无数人在我房间里,正是进行着挂红花红布的大工程。
我和蔼道,
“怎么到我房间里来了。”
背后的苏伯答,
“毕竟是世子娶妻,什么事情都万不能失了规矩和礼数。”
我迈进房去看了看,很想深情一曲房间为毛如此红。有个丫环想起来什么似的在我那床上摸了摸,半响后捧过来本我还算熟悉的书。
那丫环小着声道,
“前些日子给世子换垫絮时发现世子床板的间隙里这本十国图志,因为世子当时并未在府中,所以奴婢们也不敢妄动,适才又给世子换垫絮奴婢便想起来了,特地呈上来给世子看看。”
我吊着长声‘哦’了一声,接过来之后连看都没看就直接走到书案边把那本书顺手丢了上去。
明显看着就是本已经有了多年历史,看着还有些皱巴巴的老书。
下午我仍旧靠在早上那地点做着监工,老远看着长歌公子他那一头银发在阳光下反射光芒,这个是又找上门来了。
一百三十九、
“恭喜顾大人贺喜顾大人。”
笑得惹人生厌。长歌缓缓着向我走过来,一路还抱着拳不断晃。
我当然是继续痞子似地斜靠柱子,没力气也没好气着说,
“同喜同……喜。”
长歌的身后跟着个紫衣的人,那人腰上还挎了个木箱。看着挺眼熟。
那紫袍的人看着我,浅浅一礼,
“草民南宫紫阳,见过吏部尚书顾大人。”
我认识这货?
目光连绵不断输向长歌。半响后这厮轻咳声道,
“我刚才在门口见着他说有东西要亲手交给吏部尚书,可是你府上的侍卫连给他通传都不肯,我瞧着这位到像是有急事的样,就把他给带了过来。”
我狐疑地把目光改挪向那位紫衣的仁兄,深感迷茫,
“阁下是?”
对方笑且露出森森白牙,像是在做高X洁广告般同我说,
“不归山,清风观。不知道顾大人如今夜里睡不好的毛病可大好了?”
我挺直身版,终于在记忆中刨出来这位是谁,职业是啥。
当初姓华的带着我去求神拜佛,结果遇上的某很能扯谈的大夫。
我一本正经着说,
“不知南宫大夫前来有何事?”
南宫紫阳道,
“前些日子有人带着些银钱到清风观来托我到姜城给吏部尚书诊病,那人虽然没有说自己是谁,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自然得守信过来。只是没想到天下巧事甚多,原来吏部尚书就是当日的顾公子。”
他这话有些不平常的意味在,我也没啥大兴趣深究之,脸上挂着僵硬地笑迎回去,不旁生枝节不说话。
他看了看四周,
“顾大人这府里今日乱成这般,听闻顾大人这是要娶妻,这些事早些处理完也好。”
话毕处一皱眉,
“但这四处都乱糟糟又吵又闹的。你领我去你房间里让我先给你把脉。”
我讪笑着去给他领路,也捎带上长歌。
南宫紫阳这次诊完脉后没提他当初说过的我身中剧毒的话,他喝着小茶,淡然无比地坐在我对面,保持着沉默。
很严肃,真的很严肃。
我直接怀疑他下刻是不是要开口与我十分沉重而庄严地谈:顾公子,事情到今天,已经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你身体的状况,早些告诉你,肯定是正确的,发生这种事情我想没有谁会那么容易接受的,可是我还是得说,其实,你已经毒入骨髓,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好好珍惜接下来的日子罢,不太长,也不太短了。
长歌在我背后拍了一掌,丢了两本书到我面前,
“以前你就老看这书,如今又无聊到去买了本一模一样的来。”
我看着那封面上十国图志几大字,伪做沉吟态。
对面的南宫紫阳起了身背上他的小木箱。
我一时客套着抬头道,
“南宫大夫若不嫌弃,留下来吃顿晚饭可好?”
门外上来阵细碎的脚步声,然后有人咚咚咚敲了几下我的门。
“启禀王妃,没人回应。”
“把门踹开,外面的下人没人看到世子出院子。看他这大白日就大门紧闭的样,不知道是在里面干什么浑事。”
“是。”
接下来嘭地一声过去后,我房间的大门敞开,夕阳弄出来的茜色满天背景下可以看见一票背着光的人。
香风吹过来,头部的线条看着凹凸不平起伏不定,这都是梳着不同发髻插着不同饰品,衣服花花绿绿各有特色的女人。
说起来今天北王妃还没奔到我面前闹腾过。
眼见着这也该是时候登场了。
女人撒泼,通用必修手段:一哭二闹三上吊,北王妃是个女人,所以她的手段也跳不出这圈子。
她眼中挤出来的是啥?是对儿子不听话一事倍尝心酸的母亲泪。流泪不起用还有啥?跪到地上磕几个头,再就着那下跪的姿势两手一伸抱向对方大腿。实在不行,顾府里没哪棵小树有壮硕的东南枝提供给她挂,她可以爬到任何坚硬的物体边,先把下唇狠狠地咬上会,在没见血的情况下大喝声,
“若你不答应母妃,母妃就一头撞死在这给你看!”
这常常让我很矛盾,因为我很想说不送,但是就这社会道德洗脑物洗出来的灵魂与身体,这话肯定不能说。
我看着北王妃,突然觉着很暴燥,暴燥得就好比老子下一刻就要熊熊燃烧。
“儿臣眼下还有些要紧事情,母妃有什么要提的,等儿臣回来后再提罢。”
甩一甩衣袖,我豪放着大步奔出房门,奔出院子后回首间看着身后还跟了两人。
长歌已经做到见怪不怪是以面上平和,可是南宫紫阳却是颇为慎重地做了个大礼道,
“今日之事,在下自然会当做没看见。”
我灿烂着笑了笑说,
“走,今日让二位看了笑话。我请二位出去吃饭。”
心底神奇着冒出来点涩苦,我伸手抓了抓鬓角,把注意里放到空荡感已经凸现的胃和肚子一带。
从正大门而出,逮点人去叫北王赶去收了他老婆那妖孽,还可以给帐房伸手讨点银子当饭钱。
饭局挑了姜城小有名气的一家来设,南宫紫阳吃得很秀气,一筷子夹了块小小的菜先放到碗里,最后细嚼慢咽方才吞下,不像我和长歌拿出横扫千军的气势,生猛地下筷生猛地吃,还挪得出空闲边嚼饭菜边含混不清地着对他说哪道菜的味道不错。
南宫紫阳欣慰地看着我道,
“你精神不错。”
我闻言狠狠点头。
南宫紫阳突然转头对着跑堂的小二哥说,
“拿一壶花雕过来,记得再拿三个盏。”
一百四十、
我自觉着说大哥,你不是说我不能喝酒?
南宫紫阳瞥我一眼,道了句我又没让你喝。
小二很效率着上了酒,我看着南宫紫阳从他带着的那小木箱里翻出个布包,又从布包上凭着虚一拽。他手上出现细长银亮的一根,约合着就是传闻中扎针灸要使的那种针。
这兄弟在三个盏里都倒满了酒,还刻意搬了盏油灯在边上增加亮度。
南宫紫阳对着我道,
“伸手!”
我慢慢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