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这一扯头发还生生是下了重手，疼意明显。

我终于是明白了还在上个世界时的现象，两男人打架是用拳打脚踢，两女人打架是用的抓脸扯发，必然时还可甩出暗器高根鞋。

女人之间打架用的扯头发之一手，看似平常，实则是个狠毒的手段。

也就是侧面论证了‘最毒妇人心’一话的可见性。

华裕君突然发狠揪我头发的那几刻，委实也是忒的让人感觉不寒而栗了点。

能说什么？有杀气？

我心下一凛然，嘴上还是答之，

“应该没剩什么。”

华裕君松开拽着我头发的手，转身把手里的帕子往铜盆里丢了，侧身过来看着我道，

“淇梁……”

这一声又唤得还是个十分的低沉，当然，普遍是个诱人的形容。

我精神一震，眨巴了老眼应了声恩。

这声恩还没在空气间散完音，我到看见他两三步跨过来，途中作一记飞拳手势往我脸上飞过来。

什么情况？忍不住要教训下咱么？

我心底骂了声娘，闭眼认命准备挨打。

再睁眼时什么也没发生。

嘴里被丢进来一颗珠子似的东西，才一抿就没了。

特别味道没有，有点甜。

而华裕君挥过来的拳改为了锅帖态，正是一巴掌盖在我嘴上，捂着。

我惊愕间记起，一般的故事都喜欢的某种段子：

话说那某A君一直被某反派当作某事的一枚棋子，当那件事接近尾声了，该A君也终于得被杀了。

我动着眼珠瞟了一眼华裕君，内心悲怆自己怎的被点的穴，现在连抖也不能应景的抖一抖。想想我从最初从姜城出来到如今，一路上花了较长时间处的人和事，深觉得自己正是在那某A君迈入死忘的大道上。

也许我这张脸在我思量着那悲壮命运的时刻明显的将扭曲落于实处，华裕君他径直是又走回到我面前过来，用手理了理我的头发，柔着声道，

“刚刚那是清火解毒的药，吃下去应该鼻血就能止住了，在这里叫锦秀出来不方便，穴道估计还有半个时辰便解了。先忍忍罢。”

哦，原来是要喂药。

可是有必要用这种看着是叫凶恶的手段么？

又是那当皇帝的职业病？

我瞅着他那张看着总是颇顺眼的脸，乖乖应了声恩。

华裕君脸上浮出点笑意，说了句出门去买点东西。

我当然像送大爷似的连连点头让他去，没忘表明自己能照顾自己。

他长袖一甩，轻飘飘且施施然着去了。我继续被人点了穴只能在太师椅上做石雕的状态远目送他出门。

现在的情况看着到是越来越让人迷茫。鬼知道到底是会发展向那边。

我窝在太师椅上冥思苦想。

结果竟然是又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夜幕已全拉下，房内点着几盏灯，明晃晃得人眼前一片模糊。

我揉了揉了眼，觉得周身酸痛。

华裕君手上一个大包袱，正坐在我对面的圆桌边上，一本正经的将我看着。

我本能着问，

“你怎么会在这的？”

他道，

“我就不该在这？”

还是个语气无奈的反问句式。

我睡意一消，抖擞了精神，晃了晃手道，

“没。”

终于是想起来今天都过了那些事。

不过手已经能抬起来晃动下，说明道解了罢。

我在太师椅上挪着动了动，身上滑了件看着是外袍的东西落到地上。

蓝色的缎子暗流云的绣。眼熟。

早上时华裕君就罩着这东西把我捞上了马，一路潇洒的策马过来。

我看这那袍子半响，终于是反应快的给它捞到怀里，抖一抖再把灰拍去了，抬头向着华裕君挤了个傻笑，还兼带着问了声，

“你出去又买了什么回来。”

华裕君把手上的包袱往桌子上一撂道，

“过来。”

过去自己看么？

我把他那外袍往手里抱好了，屁颠屁颠着奔过去。

把他的袍子塞给他，我空出手去拆他那包袱。

零食和衣服。

这就是失忆病患的福利。果然是被当成小孩去养。

真当小孩他亲我干啥？猥亵儿童么这是。

我斜了其那张漂亮的，跟个小白脸一词是绝妙搭配的脸，还是缩回目光到他买给我的东西上，道了声谢。

他那张脸是个小白脸，从实质上来说我更像个被他养着的小白脸。

好吧，若我这身体和他真是君臣，我也是明着被百姓养，实际上领着他给的奉禄养自己的。他养我这是员工福利保障，理所当然，理所当然。

九十二、

没错。

不过他买衣服做什么。

我把他买的那衣服拿出来抖开，是件外袍。上好的绸布，手磨着十分舒服，还是个小清新的浅紫色。

华裕君说，

“你下午时脱了自己的外袍来拭鼻血，那衣服被锦秀顺手丢了，这次过来又只呆一天，没带换洗的衣物，我出去便顺便给你买了，你一会去试试合身与否。”

感情是我自己又自英明神武做下的孽。

不过华裕君竟然还会留心这种事。

华裕君突然续着又说，

“你把衣服先递过来我看看，那老板买给我这件好像袖口有点问题。”

我一愣，低头给他把衣服的两只袖子都挑了出来，揪在一起递到他面前。

他抬头看着我，没伸手接。

我想了想，补了句，

“给。”

他那眼神像个一泓清泉瞟过来，被灯火映了个潋滟是又潋滟。

我微微一怔。

他嘴角上挑，对着我温柔地笑。

我觉得我从认识他开始就已然成了个花痴，竟然又是眼前一晕。

有话怎么说的：他不是个XXX的人，因为他XXX起来不是人。

现在的情景套上面的这话是：他不是个爱笑的人，因为他笑起来不是人。

他伸手过来接衣服，我晕乎着给他再递过去了点。

末了手腕上一痛，人往他怀里去倒了个标准的投怀送抱。

华裕君不知是吹了那门子的邪风，竟上来寻了个烂理由哄我递衣服给他看，又使了手美人计把我先迷了个七晕八素的放松下警惕，扯了我的手把我往他怀里一带。

这手段在小说里很常见，通用于那谈恋爱的两方，A逮见了B做了什么让A内心波涛汹涌的事，于是A决心要稳固住其在B心中的地位，于是，A动手了。

我觉着我和华裕君在玩暧昧。就算是在恋爱，近期我也可没干出个什么会让他内心波涛汹涌翻腾的事来过。

灯火总扑闪，总未灭。

华裕君动手把我在他怀里搂好，我念着不能吃亏，鬼使神差着极为配合，在他搂好后还搭了只手上他的肩。

华裕君挂着那张跟迷魂汤一般效果的笑脸看着我，

“淇梁。”

叫得是何其肉麻兮兮。

我精神再度一震，嗅到阵很淡的酒香味。

很淡很淡，不代表就让人分不出那是什么的味道。

原来是酒之一物最害人。

我到这个世界来，出门搞了趟公事带旅游，某次喝了点小酒，就玩出来个两眼一闭往地下一倒的晕倒，原因是风寒。

柳济世那货背了个情伤，出去喝酒发泄，回来时凭那衰样差点被人家送去了衙门。

华裕君这此不知道是喝了什么酒，回来展现出了诡异的浪漫细胞，还用了心计出来将我抱着。

我没避讳的问他，

“你去喝酒了？”

华裕君慢不经心着答，

“恩，喝了一小点。是今年的新酿。”

我斜他一眼，挂他肩上的手往他肩上一拍，

“你个不讲兄弟情的，有好东西都不知道给我带一杯。”

反正这人说过，私底下是不用跟他分君臣的。要捶之，对之耍无赖，买任性，也只有未回姜城之前了罢。时不我予，抓紧时间能如何便如何罢。

华裕君一本正经着对我说，

“你不能喝酒的。”

我哼一声，

“你就这么信那道观里的那大夫，况且上次会中风寒是因为是秋冬之际，现在已经是春夏相接，喝上一点又不会如何。”

他揽着我腰的手一紧，

“淇梁。”

很有让人噤声意味的一喊。

我乖顺着自动闭嘴。

做事要有度。

华裕君古怪的瞅着我，幽幽着道，

“我之所以会假了个名叫华裕君，是因着我当皇帝之前，父皇封给我的王位，名裕。”

我想了想，暗道这名字不是叶衡明那货给你捏出来的么？又不好直说，便想了想，配合着道，

“富裕丰登，好名号。”

那边笑容带了点苦涩，

“是个好名号。”

听着是十分莫名的酸涩。

华裕君说，

“而你，之所以又是北王的世子，又得了封候，又考了官，现在一直做到尚书，是因为父皇的意思。”

感情这是进姜城那‘皇都’之前的基础知识教育？

我听着他说，面上点头，再恩恩个两声。

他把头压过来埋到我肩窝里，又沉声叫了声，

“淇梁。”

叫得我毛骨悚然。

他这声唤得像喊魂。

或者发痴式说法，唤得像隔着个说不具体出什么东西阻碍着的，远在他够不着的地方，他倾了全心温柔奉上的人。

这是唤谁呢？唤着以前那据说一直是惊世才绝，能让那林知以命相报的顾淇梁么？

那么，我是不是该一把推开他，然后泯了那个对他生了猥琐之心的自己，以后对他当若陌生人，去寻个只爱着现在这刻的我的人，也许还能应着世俗，白首同隽，共度华年？

虽然这么想，可是老子我到最后都没推开他，还陪着他一唱一和，直到滚上床，各睡各的觉。

隔日清晨有人过来敲房门，咚咚咚着把我从床上召唤着爬起来。

少年我挠着头看了眼在床里面睡得正沉的华美人，感慨酒之一物果然安眠，起床去开门。

门一拉，昨天那小二正在门口杵着。

小二说，

“公子可知道昨天与您在一起的公子去哪了么？我刚才去敲他的房门没人应，进去看了之后也没有人在。”

我细细想了想，无比清醒的想起华裕君他正在我床上倒着，还占了我半边床。

我对店小二露了个宽慰的笑容，

“没事，他在我房里。”

小二他抬头看着我问，

“公子需要洗漱么？”

我灿烂着在脸部堆笑，往怀里掏出昨天跑去买药，结果没花出去的钱往他手里一塞，

“那是自然，劳烦等会再送点包子和清粥小菜。”

九十三、

元誉五年，五月初一。

祭谷将至，有是初一。百姓忙赶集，皇亲国戚们忙回京。

香车宝马成片，锦旗如云。

华裕君说他要回皇宫内准备祭谷，在姜城外的百里亭把我打包转手给了叶衡明。

叶衡明安排完军队，褪了戎装，穿了身普通公子的装扮。墨绿色的袍子衬着他那一脸灿烂的媚笑，突兀得让人想起很不和谐的两字。

就是千年那什么万年那什么。

当叶衡明带着我从又一个人潮人浪汹涌，浪呀浪踩浪的集市中挤出时，我蹲地嚎着脚疼，抬眼以哀怨眼神斜着他。

叶衡明说，

“我说顾小三，能别走这么一点路就哼脚疼么？多大人了你啊。”

说完一爪子拍到我肩上。

我想着反正本人现在挂牌乃失忆病患，豪不客气的挥手把他那爪子打下，嘟嚷一句，

“嘿，你上次说着荒山野岭叫不到马车，现在在皇都以内，你还是找不到？”

叶衡明摇着扇子看着天，看一会后垂头咳嗽一声，

“今天初一，乘马车势必在集市内是要被人流阻上好一会的。而且走路也并无不好，你想，你可以乘这时候好好重新体验和习惯下姜城的民风嘛。”

一脸的天将降大任于私人也，必先劳其心智，苦其体肤。

我掸了袖子起身将他鄙夷的看着，默默转到他身后杵着，在他转脸看时恶狠狠的瞪圆眼，

“看啥，前方带路。”

叶衡明打了个哈哈往前走，我在他背后试图在脸上堆上个冷笑。

说得到好听，充其量还是为了借个送我回府的名，便宜他一路勾搭上几家的漂亮姑娘。

叶衡明是朵滥桃花。

第一条街他救了一被某官员的小侄调戏的某千金。叶将军手脚生猛的一拳再一踢，那某官员的小侄深情拥抱了街角卖香包的摊子，于是一地狼藉。那千金妹子兮，娇羞垂首，对着叶将军他一阵的羞涩感谢，最后小帕子一甩对着叶衡明道，

“明哥哥再见。”

听得我一阵恶寒。

叶衡明回来时对我附耳，

“顾三三，你叶兄我今早糊涂得没有带钱出来，刚才打那纨绔子弟，不幸掀翻了几个小贩的摊子，这个……”

我从怀里掏钱给之。

第四条街他遇见一女孩头插枯草当街葬父，这次来了个地痞流氓，叶将军他化正义英雄，再度一拳一踢。于是小怪KO，女孩抹着两眼的泪，叶英雄他潇洒着对女孩说，

“好好生过活罢。”

女孩千恩完谢着去了，叶老兄缩回我身边细细弱弱道，

“顾小三，我又没钱了……”

我掏钱。

叶衡明摇着他的小扇逛小街，我跟在他背后悲叹着脚疼，还得充当移动钱包。

尼玛的病号该享受的待遇，你在这种时候就消失得连个渣都没剩。

这种时候脑袋里冒出一个声影，美得顺眼，衣着也顺眼。

出门时会像个担心儿子走丢的老妈子似的唠唠叨叨，一路还很自然的牵着自己走，一路从来没逗过一朵桃花。那个是温柔体贴，甚得我心。

华裕君呐，华裕君。

呃，这种时候就开始想起来么？

这就是所谓恋爱那种事？

感觉着倒像吸毒成瘾一般，分隔半日已相思。

我觉得我应该找个小黑屋狠狠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在骂上几句，你玩不起啊玩不起，而且要是人家其实喜欢的是原来的真＊顾淇梁呢？而且人家还有个未婚妻，而且人家以后还可以把尽天下美女……

找他千万个‘而且’，幸福我自己这一家。

阿米拖佛。

老顾我需要清心寡欲。

后来回到顾府大门前是我有种十分沧海桑田的苦涩之感。原因许多，包含有柳济世那档子事。

不认识的老头扑上来在我面前猛磕着头，吓得我连说了许多遍‘要折寿’三字把他扶起来。

那老头抬头，眼角挤落两滴泪道，

“世子可还记得老奴么？老奴一直陪着世子直到十四岁，因着世子去考官当了翰林，方才听了王妃的话回了老家。此般王爷叫老奴回来照顾世子，老奴当真的是高兴。老奴膝下无儿无女，回乡安老的日子空闲得紧，此般回来定会不负王爷厚待，好好照顾世子的。”

这啪啪啪啪像放连珠炮般的一般话我慢慢吞了吞，终于是码出个关系来，这位老头估计是上一位的顾淇梁家的老仆人，而且这次回来还是受了那为顾淇梁的一双爹娘的吩咐。

叶衡明在我背后状似恍然醒悟似的嚷，

“呀，这不是苏伯么？我是阿叶啊。”

那老头偏了头盯着叶衡明，也是晃然醒悟的喊，

“阿叶？小将军？”

叶衡明恩恩两声，再猛猛点头。

我夹在他们中间看着这一幕完全没有感人肺腑的感觉的重逢剧，柔了声和蔼着问，

“那个，老人家，你是谁？”

一语冷了他们两的场。

那老头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我，又扫向叶衡明，再扫回我。如此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