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炎笑问:“如果他说要得是你不能给呢?”
永铭一怔,心里发慌,但笑道:“他不敢——”然后向永炎辞行,带着小顺子离开。
永炎目送着这个他最心疼的弟弟,康安真的不敢吗?
永炎希望如此,但是当时的情景,又让永炎不确定了,他不会忘记那双在夜里噬人的眸光,像传说中的猛兽。
40.
他是在距离他帐篷数丈的地方发现他们的。
当时这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远处一片漆黑,除了远空的星子,什么也看不见。他正巧从永铭的帐篷那里过来,看见
了牵马归来的侍卫,就问你们爷呢?
侍从大略指了指黑暗中的位置,永炎估摸着就是自己帐篷的不远处,便一边踱步一边寻去。想着刚才父皇在帐篷里和众
大臣议事,知道这次围猎目的不单纯,担心永铭难得出上书房,必然四处乱跑,便要早早寻他回来歇息才好。
谁想他在这里担心,永铭那小子却在那里不知死活的风流快活。
如果不是刚才巡逻的侍卫走过,借着光正巧看见在他不远处的站了二个看似悠闲的人,差点就错过了。
永炎仔细一看竟是福恒和永铭的两个随身太监:小祥子和小顺子,而且各拿着熄了火的白纱灯,心想感情这两个在一起
,另两个也必定在一起。料想也没什么危险,准备就那么离开,但想想自己也无事,索性寻他们说说话,就把两个人让
人叫了过来。
两个人起初扭扭捏捏,见到他时立刻上前作揖请安:“奴才小祥子给贝子爷请安!”“奴才小顺子给贝子爷请安!”
永炎没看见永铭并福恒心中奇怪,就问:“你们爷呢?”两个奴才不约而同地立刻回答不知道,他们是出来奉主子命令
在那里等着主子一会过来。
永炎一听就知道说谎,这个小太监可算是二人的心腹,尤其是永铭无时不带着小顺子,离开小顺子的永铭和废人差不多
。
但小顺子通常这么说,通常都意味着永铭又在干坏事或是做什么冒险。
永铭还罢了,还有福恒就奇怪了。
说着永炎吩咐跟在身边的人别动,他要过去那边看看,小顺子不会离开永铭太远的距离,小顺子在地方通常就有永铭。
小顺子立刻上前说要给皇八子掌灯,永炎看他样子就知道肯定有鬼,什么事情是他也不能知道,福恒却在其中的事呢?
他更好奇。他走到一大半笑对一脸笑意颤颤地,带着他绕圈子的小顺子低声说:“九爷和傅贝子在做什么?你小子别在
我面前捣鼓?”
小顺子两眼游移,一脸为难,永炎看着神色,心中不由得捏了一把汗,隐隐有些怀疑,又不敢确定,正要厉声呵斥小顺
子,却忽听见了什么动静,正要循声过去,小顺子忙上前拦着跪下了:“贝子爷——你,不能过去——我们爷……”
永炎一听就知道正应验了他的猜测,一把推开小顺子,命身后一直尾随的小祥子点灯,小祥子也跪下了低声急道:“可
不能点灯啊,贝子爷。”永炎一听话中有话,也明白不能点灯,引来其他人就麻烦了,恨得把二人踹开,就朝声音来处
寻去。
不亲眼看见如何让他相信,但一拨开帐篷,他当场惊得双眼暴突,半日说不出话来,恨不得当即掉头就走,但放任不管
怎么可能,多年后想想那月下的情景竟然没仔细看看挺可惜的——真正的活色生香!
因为太害怕,也太震惊——
离开永炎的帐篷,永铭的酒还只是半醒,晕晕地由人扶着返回自己的住地,昏昏地梳洗后倒头就睡。
“永铭……永铭……”
睡的恍忽忽的,永铭觉得有人在喊自己,半睁半闭着眼睛看了一眼,心想小顺子去哪里了?但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
意朦胧中只觉得一个人吻了他,居然说:“我喜欢你——你属于我好不好?”接着有人摩挲着他的脸、颈……慢慢滑下
手,苍蝇?永铭不舒服的扭了扭,那只手就停住了没有动,也没有离开,只是呼吸声一声重似一声在永铭耳边来回摩挲
。
莫名地永铭隐约觉得那是康安。于是永铭咕哝了一句:“康安?”床边的人没有答应,只是更加不断深入又笨笨的吻他
……永铭困得睁不开眼睛,很讨厌这个打扰自己休息的人,但又觉得很舒服,由着他,心想兴许只是做梦而已,这个感
觉持续了多久他不知道,后来睡深了,也无从计较了。
早上醒来,小顺子和新来的小安子在一边伺候着穿衣洗漱,永铭就问:“昨晚谁来过?”
小顺子弯腰整理着下摆,答道:“昨福二爷来过!我说爷您睡了,他呆了一会就走了。”
永铭听后也不多言,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看样子问题不简单了,心不禁有些打鼓,想到八哥的话,心里满是不自在,
现在表明立场会不会有点晚?可康安这小子这么看也不该是个好男风的人。尤其不应该,也不能好他才对!
想归想,时辰不能耽搁,匆匆换上行服领着侍从前往父皇的寝宫前跪安。即使狩猎,根据祖上的规矩,功课也不可丢。
跪安后,父皇处理政事期间依旧要学习。
学习、学习……谁会相信这就是一个大清皇子的每日生活?
一天接连不断的忙碌后,永铭早把康安的事丢在了脑后。何况一夜酒醒后连他八哥的话记住的都不多了。
按祖制每年狩猎典礼开始前,皇上从京师出发前,先降旨给各级官员,京都北部管辖各地的官员开始着手准备迎驾事宜
。出发前一天,皇上照例祭天奉祖。
从紫禁城出发时,皇帝必须身着行服,留守京师的文武大臣跪送。木兰秋狝的队伍一向规模浩大,皇上会率领王公大臣
、八旗军队,乃至后宫妃嫔、皇族子孙等人一同前往,通常超过一万人,多时会超过两万人。但这次皇上没有带多少后
宫妃嫔,而人数却也似乎在两万之上?
永铭过去来时都会偷偷逛逛这木兰围场的,当然昨天就逛出了问题,不过这个,永铭现在不会去想,他望着远处,想了
一天都没有安宁。
这的整个木兰围场根据地形和动物的分布,在坝上设有二十围,坝下设有五十二围,一共划分为七十二围,就是七十二
个不同的狩猎区域。同时,围场内设四十座“卡伦”(哨所)。设置木兰围场的最初阶段,先皇曾命克尔沁旗多罗郡王
额驸艾瑟、固山额驸巴桑等贵族管理围场,后不断调配管辖权,由附近各贵族王公轮值。隆庆帝继位后,设木兰围场四
品总管一名,六品章京(将军)八名。隆庆六年,围场总管升为三品,章京升为五品,同时增设四品翼长两名,六品骁
骑校每旗一名,驻防官兵八百名。隆庆十年,裁三品总管,设副都统;去年,裁副都统复设三品总管,归热河副都统管
辖。木兰围场境内按八旗之制设防卫戍,八旗分四正四隅,分置四周出入处,其间相距二三十里不等。因为先皇帝说:
“射猎肄武为本朝家法,绥远实国家大纲。木兰秋狝,为亿万斯年世世子孙所当遵守毋忽之常经。”
永铭的父皇隆庆帝将这句话贯彻的非常彻底。所以他的十几个皇子女并着福恒每年入秋都会参加这盛事,最出风头的自
然是他大哥和福恒,曾经还有他七哥,不过他七哥现在只喜欢独自听人吹箫了。
最出风头的女子当属兰轩,英姿飒爽,不让须眉——不过她明年就要出阁了,因为她明年就是十三,还是虚岁——永铭
皱眉,知道是一回事,可是亲眼看见一个个那么小的妹妹出嫁,不心疼那是骗人的。但,能如何呢?
他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何况别人的。
狩猎当日,早上雨雪还不止,但至午时突然就停了。
永铭知道围猎即将开始,站在队伍中,和兄弟们一样拉长了脖子翘首展望。
按规矩众皇子混杂在列王之间,在御前背弓跨箭骑马侍立。永铭旁边的就是他八哥永炎,两个人即使隔得很近,也不敢
肆意言语,一个个平心静气,耐着焦急的性子,只等那边传来合围成功的消息。木兰秋狝是王朝建立以来的朝中盛事。
每个皇子都代表国体,一举一动都是半点马虎不得,倘或有半点差池,都会令皇族蒙羞,给自己带来麻烦。因为今天内
蒙各旗,包括喀尔喀蒙古、青海、扎萨克,还有新疆的厄鲁特四部的蒙古王公几乎都要到围场来参加木兰秋狝大典,同
时各部各自都精选出精锐士兵参加合围。据说今年,蒙古各部单是布围兵丁数达到近两千名。
按规矩每次狩猎开始,先由管围大臣率领骑兵,按预先选定的范围,合围靠拢形成一个包围圈,并逐渐缩小。头戴鹿角
面具的旗兵,隐藏在圈内密林深处,吹起木制的长哨,模仿雄鹿求偶的声音,雌鹿闻声寻偶而来,雄鹿为夺偶而至,其
他野兽则为食鹿而聚拢。等包围圈缩得不能再小了,野兽密集起来时,大臣就奏请皇上首射,皇子、皇孙随射,然后其
他王公贵族骑射,最后是大规模的围射,
41.
正是焦灼等待,忽一个小皇子说:“听说今年父皇特许康安参加合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永炎侧头看了看永铭,永铭脸色未变,只是眼光暗了一下,颇为不快,单手勒着马,调整坐姿,
因为已经能看见远远的山上人行如蚁军行进一般,逐渐移出林间好像一条粗粗的黑线,再仔细一看只见山上的人马如同
飞空一般迅速直冲下坡,密密麻麻点点好似麻姑撒米。这一连串移动的就是合围的骑兵,红白旗在山间随着马动飞扬、
好似闪动不定的星光,往来飞舞、而在这其间时出时没就是狩猎的重点一只只鹿麋。
片刻,只见那山间风荡云卷,围势已成,鹿四下奔跑,突围欲出,每到一处就有骑兵在那里扬鞭呵止。
此时,黄旗指挥缩围,军士们逐步缩小包围圈,据说达到人并肩、马并耳的程度。等包围圈缩得不能再小了,野兽也聚
拢得非常密集,这算是完成了合围。
合围完成后,合围的全军脱帽、举鞭、束马,高呼三遍“玛喇哈”,大臣苏哈迅速上前来奏请隆庆帝首射。
隆庆帝半生戎马,那里需要客气,一听苏哈说完,立刻驱马挽弓而出,太子永宁随后,其余皇子驱马跟随在太子后,跟
着从山顶纵辔直穿场中。
隆庆帝所到之处历来是箭无虚发,一只只野兽或奔或逃,或倒地毙命,箭到之处无不中。
隆庆帝首射一结束,便是太子接着射,最后永铭和其余兄弟早就摩拳擦掌,正要好好展示一下自己一年骑射的进步,待
太子首射完立刻与诸兄弟四下散开,引弓就射,皇子结束,就是其他亲王贵族也纷纷加入狩猎之列,一时间,只见围中
各兽有中箭立即倒地毙命的,也有带箭四处奔逃的,待王公贵族退开稍事歇息时,真正地大围猎就正式开始了,就只见
万马奔腾,旌旗闪耀,锣鼓喧天,漫山遍野都是喊杀声,弓矢声,嘶鸣声……把整个一座山林吵得声声鼎沸直到夜幕时
分,才结束。
入夜查点各自所获,除开故意放出缺口逃脱的部分雄兽,加上母兽幼兽不获外,猎物不计其数。余下圈中未捕获的的兽
类,就有执事上前向隆庆帝请命,放它们一条生路,不再捕获,隆庆帝自然允诺,这也是祖上的规矩。对于来自山林的
人而言,动物们总是需要休养生息。
永炎因为已经有了职位,清点完猎物后大家玩笑了一阵,就匆匆离开了似有什么事。留下永铭并几个皇弟在帐篷外围着
篝火和蒙古少年们一处纵情豪饮,群魔乱舞。因为昨天喝多了出问题,永铭今天也不敢怎么喝了,但玩开心了也跟着一
块疯魔,跟着又唱又跳。
正在兴头上,忽见蒙古族美丽的德德玛忽在那边一闪而过,大家就哄笑起来,因为通过一二年的相处,大家都知道那德
德玛是札木合的心上人,也是他们那一族出名的美人,生的丰满又圆润,甚是动人。
札木合也不管众人哄笑,不知道是生性豪迈,还是酒喝多了壮胆,对着过去的德德玛就唱起了歌。
众人拼命起哄,羞得德德玛无处躲,直往那边摔跤的地方去了。
札木合也不含蓄跟着走一边唱,永铭一众人一边跟着助势,一边起哄叫好,也围到摔跤那里,只见那里有好几个蒙古姑
娘并几个被嬷嬷簇拥着的公主格格,也在那里嘶声力竭,呐喊助威,心中好奇,是谁如此有人气,忙探头探脑往里面看
。
只见篝火边,两个人半褪着衣服正在玩布库,看背影一人是个少年,另一个是个蒙古大汗,难怪有看头,因为实力悬殊
嘛,但那小子人小势力显然不弱,面对这样一个大汉不但不落败,居然现在还是相持不下的,于是永铭、札木合和众人
又围了过来看热闹。
叫好声不断,永铭也是激动万分,只见那个少年在大汉的压制下竟然脚步灵活的避开攻势,寻找适合的下力点,把那个
大汉逼得心急如麻,十几回合下来竟然还是相持不下,但持续下去,众人都觉的对少年不利,毕竟体力上弱势太明显,
相持越久越吃亏还是速战速决赢面大。但是能相持这么久,可见力气也是惊人。
但女孩子们却两眼直盯着少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就在众人纷纷在心中赌谁大汉时,大汗一声暴喝,紧接着就是“
咚”的一声,众人一片哗然,许久女孩子们尖叫起来。
哇,永铭张大了口,怎么可能,赢的是那个少年?只见少年正全力压在大汉身上,大汉几乎不能动弹,紧接着少年站了
起来,对大汉说:“得罪了——”永铭也看不见少年的脸,忙在后面左右张望,只见大汉笑道:“英雄出少年啊——”
说罢只见德德玛捧上一碗酒奉与少年,少年捧过酒向周围的人致谢,一转向永铭这边,永铭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傻了——是福恒!
福恒一见永铭,刚才那微疲的脸立刻整个绽放出光来,嘴角一扬,两眼直直的望着永铭把那一碗酒一口喝干,任酒水顺
着他的下颚滴湿他的衣襟。
他扔下碗,左手背随意的擦过嘴角,还是直剌剌地看着永铭,吃了蜜似地要笑出一朵花来,幸福得全身都要放光似地。
永铭的笑容有些僵。
“小子,咱们再来过——”那蒙古大汉休息了一会,再次上场,这次脸上不再是轻蔑而是慎重的严谨,在那里准备着架
势。
福恒回过头看了一眼大汉,又看永铭灿灿的笑了一下似在说等我,便转过头去和大汉继续他们的战斗了。莫名的,永铭
觉得头晕,又喝多了?永铭觉得要离开,便准备喊小顺子,这小子这会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正要找,就听围场边又是一
片喝彩声,永铭直觉回头,只见福恒这次把大汉摔得干净又利落,时间也不多,心里纳闷:昨康安怎么没把他给摔出去
了?他可是轻太多了……
大汗一倒,那边一众汉子都笑了说:“厉害吧——”大汉摇头对众人说:“我服了,英雄出少年啊——我们都老了。”
一众人哈哈大笑。
福恒忙起来致歉,大汉摆摆手走开,福恒衣裳也不拉,径直就奔至永铭面前,气还没匀过来就先笑的见牙不见眼,也不
知道吃了什么笑成这样,拉着永铭的手死紧,生怕人跑了似地两眼直剌剌地看着永铭的脸,像久别重逢。皇子间见面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