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笨蛋吗?”
他的笑声听起来很刺耳,我的头昏昏沉沉地感觉很不舒服。
一定是因为这家伙的香烟,烟的气味让我愈来愈想吐。
“让开!”
快点进去厕所,应该会轻松一点。
“如果我说不要呢?”
馆山简直像个坏孩子般说着,然后把脚撑在墙上,堵住狭窄的通道。
“你要尿在这里吗?”
尖锐的眼神瞪视着我。
“把脚放下来。”
“自己动手啊,你不是有手吗、”
我把手伸向他的长脚。
才刚要碰触到他,他猛然用没有拿烟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很有趣呀!”
靠过来的脸充满了强烈的尼古丁味,果然是这个味道,让我觉得不舒服。
“够了,放手!”
我用力挥动手腕挣开他的手,放弃上厕所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虽然在在走道上撞到了人,依旧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本以为他会随后跟来,但他好像留在原地。
不讲理的家伙……
不可理喻!
不只坏心眼、粗暴,而且无礼,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傲慢,更证明他是个从来不为人设想的人。
若无其事地和别人的恋人接吻,还说出那种不负责任的话。
至少在工作上,我多少还认可他的表现。当他在邻座认真地面对办公桌时,我对他不会有不愉快的感觉。
然而在私生活及性格方面,想不到竟是这个样子。
和我不同,和我绝对截然不同。
“小泽,你杯子空了。难得的机会,你也多喝几杯吧?”
上司在我杯子里倒入了新的酒,豪爽得简直像在倒水一样。
应该是带着苦味的啤酒,我却只感到气泡像汽水一样不断涌现,反而尝不出味道。
“你喝得很痛快嘛!”
被夸奖也没有回应,因为我醉得愈来愈凶了。本来因为不舒服而想去厕所一趟的,结果和馆山的争执却让我的情绪过于
激动,使得情况愈来愈糟。
想吃点什么看了看桌上,但剩下的却都只是些油炸的粮食。全部都是油腻腻的东西。用来在胃里打底阻止酒精的吸收或
许不错,但却不是生气时可以大口大口吃的东西。
“不可以不喝喔!”
部长在对面女子的杯里满满的倒入啤酒。
“喂,你也是。”
然后又把我的杯子倒满。
主角松野则是一副刚才的事好像没发生似的,在女宾当中开怀的笑着。
对于她而言,结婚到底是什么?明明都要辞掉工作,专心顾家了,但却还喝得醉薰薰地和没有交往过的男性接吻。
对我而言,恋爱只有恐怖而已。
因为我知道,对一个人说“喜欢”要拥有多大的勇气,而且,在一句“喜欢”之后接连而来的事件,也不见得一定有幸
福的结果。
所以松野或馆山,以及其享乐主义的作为,我简直难以置信。
为什么可以拥抱没有什么感觉的人呢?
而且还和不是自己觉得最重要的人接吻?
“小泽,还好吧?你脸色很差耶!”
“嗯嗯,我不太能喝酒。”
太阳穴感到阵阵疼痛。
“不行啦!部长,小泽昨天还加班。”
“笨蛋,是男人就该千杯不醉。小泽一副小白脸的样子,这种时候就更应该展现一下男性雄风才行。”
头昏昏沉沉的。
“你在讲什么啊?部长你已经醉了吧?”
“啊啊,我的确醉了,因为少了罗嗦的松野觉得寂寞了。”
话语声、笑闹声,听起来都好像是在天花板附近回荡着,感觉自己好像被放进洗衣机里旋转着。
“小泽,喝点水比较好喔!”
指尖微微感觉碰触到了一个凉凉的东西。
从背后抱起我的,不知道是哪个和部长吵嘴的女人,我只是把她交给我的水一口气喝下。
好冷,好甘,从喉咙流进腹部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口水。
“吐出来比较好,你们让一让,我带他到厕所去。”
“抱歉……”
光这一句话就已经费尽我的力气了,早已经过全身的酒精慢慢夺走了身体的行动能力,连嘴唇要动一下都很困难。
那时候,如果推开馆山进入厕所就好了。
不,说完祝贺的话,干完最初的一杯酒后,找机会偷偷溜走就好了。
因为没有骨气,优柔寡断,所以总是判断错误。
所以,总是在想当初如果怎么做就好了。
“喂,你还好吗?”
抱住我的人再一次问我,但这次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无力垂下的头好痛。
嘴里又苦又酸,胸口好闷。
“把嘴张开。”
手指强制地插入嘴里,当胃里的东西受到刺激翻搅而出时,双腿已经被虚脱感侵袭而颓软无力。
然后,我努力保持意识直到呕吐结束。
无法抑制的睡意紧接着袭来。
记得小时候,並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人的反应这么敏感。
我想或许任谁都一样吧?小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事,不太会去为别人设想。
而我大概也只是以普通方式成长,相当以自我为中心的小孩。
然后,在进入青春期以后,就开始产生变化了。
自己的行为举止会得到他人各式各样的评价,褒奖、贬抑、疼爱、轻视,评价转换为感情,感情显现为态度。
只要开始害怕被别人讨厌,任何人都会开始察言观色小心行事吧?
我也是,害怕被别人讨厌。
害怕自己伸出的手被推开,害怕别人会在自己身后投以轻蔑的眼神。
然而,像馆山一样“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而我行我素行动的人,不仅难以理解,同时也让我感到恐怖。
“你说什么?”
“这样好恶心。”
“你是白痴吗?”
像这一类轻松平常的斥骂,就可以让我全身僵硬不知所措。
然而,对这一类的话完全不当一回事的馆山,这样的人……
“嗯……”
头好痛,我发出了干涸的呻吟。
“嗯嗯……”
再次,好像想咳却咳不出来的感觉。
喉咙好干。
“……水……”
指尖冰冷,快要喘不气来了。
想到或许是因为领带的关系而伸手想取下领带,但却摸不到领带。
只摸到薄衬衫布料的质感,领带或许被缠到后面去了。
喝醉了……而且还吐过,这些隐约都还记得。
这里是那家店的厕所吗?但靠在脸颊帝松松软软温暖的感触,简直就像枕头一样。
难道我被带到工作人员的房间里了吗?
如果这样的话,最好赶快清醒。公司里的同事一定也都吓坏了吧?既然这么不能喝,不要喝不就好了,他们一定会这么
说吧?
可是,上下睫毛却好像全打了结一样,睁不开眼睛。
“好难过……”
刚才干涸的感觉稍微恢复了一点吗?应该是,所以我才会感到喉咙的疼痛,以及干渴的感觉。
“把头抬起来。”
谁呀?抬起我无力的头,递了个冰冷的东西到我嘴边。
“……水?”
“是水。”
听起来似曾相识却又不太有把握的声音,肯定了我的疑问。
为了让自己舒服一点而张嘴想要喝水,但由倾斜的杯子里流出的水,都有一大半顺脸颊流向耳际。
伸出舌头要求着还要多喝一点,水杯再度倾斜着让我喝。
“……呜……”
关节好痛。
用力眨了几下眼皮,想张开眼睛,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看到一点光。
矇眬的橙黄色照明中只见一个黑色身影。蓝色的大玻璃杯和我去年员工旅游时买的东西很像,也有漩涡状的花纹,那是
我觉得好像蝶贝般可爱而买下的东西。
“还要再喝一点吗?”
沉默地点点头,水杯又再度靠近我的唇。
这是……那个杯……
闭上眼睛,再次张开,将目光集中在橘黄色光线的来源。
那是厨房的照明。
这里是……我的房间?
“谁……?”
是公司的谁送我回来的?
恢复意识之后,我慢慢把视力对焦上来,逐渐把原本模糊的影像一一看清楚。
这里的确是我自己住的地方。
我躺在床上,房间门是开着的,而且可以看见厨房透过来的光。
视线会感到朦胧那是当然的,因为房间里的光就只有一点点,也就是说我睡觉的房间是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要水?”
随着话语声响起,床也发出鸣叫。
不知是谁坐在床边,支撑着我的头。
“等一下……”
我要自己喝。
当我想要回绝他而转头过去时,却吓得张口结舌,因为坐在我身边由上而下俯视我的,正是……那个馆山。
“……馆山!”
豁然坐起来,肩膀却恰巧撞上了杯子,水洒得床上到处都是。
“你在干什么啊?”
低沉的声音由薄唇间迸射。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你还真有礼貌啊,对把醉得不省人事的你带回来的人这样说话。”
“是你?”
“你那时候就是要去厕所吐吧?”
在厨房的灯泡照耀下显得冷漠的脸孔,端整得看不出感情,虽然口气没有抑扬顿挫,但还是听得出他很生气。
“明白说清楚不就好了?偏偏罗罗嗦嗦地说了一大堆没营养的话,才会落到这种下场。”
是你自己把我挡下来了。居然还这么说。
“……让我吐的人也是你吗?”
“你记得啊?嗯,嗯,那的确是我做的。”
但是那个是那个,这个是这个,根本是两码子事。
照顾喝醉酒的我,并且带我回家的事还是得道谢。
我为了付计程车钱而探出身体找钱包,但外套及刚刚想解开的领带都不见了。
翻了翻袖子,身上只穿了内裤及白衬衫。
“怎么了?”
“衣服……”
“啊啊,因为弄脏了,所以丢在那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有一座由西装堆成的小山。
“也不知道要帮人家把衣服挂好吗?”
“把沉重负荷的皮剥掉,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看来不下床是拿不到衣服的,所以就算有点难看,我也只好穿着一件衬衫走下床来。
大概是残余酒意的关系,脚才踏上地板就感到头晕目眩。
“抱歉还特地让你送我回来,我现在就付你计程车钱。”
“在那之前,麻烦一下烟灰缸。”
“烟灰缸?”
啵的一声,微暗的空间里火光闪动。
才一转头,我就被喷了满头满脸的烟。
虽然不悦,但这种情况下的我也没什么立场,所以只有默默地往厨房拿了个不常用的盘子递给他。
“这是什么?”
“我不抽烟,所以只有这个。”
“酒也不行,烟也不行吗?”
到底怎么回事?这家伙说话一定得夹枪带棒的吗?
“就算不抽烟不喝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不会喝酒,不是很麻烦吗?”
“别罗嗦了,快点拿去。”
他接了盘子后,眼睛却盯着我裸露的两腿看,然后挖苦似地笑了。
“还挺养眼的。”
觉得自己好像被当成笨蛋一样,我拿了装钱包的上衣后,立刻把身体藏进被子里。
“话说回来,这个真是个枯燥乏味的房间耶!连女人的影子都没有。”
钱包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该有的一样也不缺就好。”
我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一万元的纸钞,丢向他。
“干嘛?”
“计程车钱。”
“太多了。”
“还有服务费,拿了快点回去。”
“你口气还真差。”
“光看也知道我不舒服吗?别惹我。”
“在付钱以前,应该还有什么话是你忘了说的吧?”
他吐出的烟,把房间里干净的空气都弄脏了。
吸烟的人大概没什么概念,对于不吸烟的人而言,尼古丁的气味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虽然喝了点水,但依旧干渴的喉咙已经有点刺痛了。
“什么、”
然而馆山却咬着烟靠近我,抓起我拿着钱包的手往上拉。
“父母亲没有教过你吗?对于别人的亲切应该说声谢谢吧?”
“放手!”
“什么?”
“我听到你的话了,放手。”
“不喜欢我碰你吗?”
“我没有这么说,因为香烟的臭味……”
“这个吗?”
我被故意吹到脸上的烟呛得一阵乱咳,也因为如此,好不容易清醒一点的脑袋又开始昏昏沉沉了。
“住手,反正你快点回去就对了。”
现在的我如坐针毡!因为他在房间里,因为他的存在像香烟一样逐渐在空间里扩张。
“为什么你还要做这种事?我不是已经说不喜欢了吗?”
“你才是!接受人家照顾后,这种态度太失礼了吧?”
“抱歉……但还是请你快点回去,虽然我不知道你家在哪,但应该可以回去吧?”
“真不愉快。”
“先前不是说过了吗?我和馆山对事情的看法不同,我不想让你这种旁若无人的人大大方方地进入我家里。”
如果不是因为喝醉了,这种强势台词,我大概说不出口吧?
我知道馆山身材瘦长但腕力过人,而且更明白他的力气绝对强过自己。
但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让他进入我家,而且还慢条斯理地吐着烟,这让我不由得火冒三丈。
这里是我的领域,是不想让任何人侵犯的场所。
然而,这男人为何一副理所当然地坐在这里?
光想到这里,我又开始觉得不爽了。
“我才不是随便闯进来的,也不想想砰一声突然倒下的是谁?”
不能再跟他扯下去了。
“关于那个我非常感谢,而且我也已经道过谢了,钱也付了。”
和刚才在店里的情况一样。
“你可没有道过谢。”
头晕目眩,情绪又激动,我的嘴巴开始停不下来了。
“谢谢,这样可以了吧?”
“无礼到极点的家伙。”
两个醉鬼的对话,绝对不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很不舒服,请你体谅。”
“那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辛辛苦苦特地把你带回来,你就这个态度?简直太看不起人了,既然讨厌我就该表现得像
样一点。”
“就算不表现出来,我也一样讨厌你。”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