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立昊摇摇晃晃跑到浴室放水。邱鸣枝抓着沙发上的靠垫跟着跑进浴室，他扬了扬手上的靠垫“曹，你看我找到个泳垫。”
“水放好了，你先下去游，我等你下了再下。”
“啊……”邱鸣枝跳进全是冷水的浴缸里，一个激灵，酒醒了。“曹，曹，你不要下来……”
“我也想游泳啊。”曹立昊还在和邱鸣枝别扭。
连心左右各推了一把，把JOE和肖萌推倒在地上，跨过他们倒在沙发上睡觉。JOE和肖萌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客厅的地毯上蠕动两下也睡过去了。邱鸣枝和曹立昊仍然在浴室纠缠不休。
窗外的阳光照进屋子里，连心眨了眨眼，捂住脑袋，头壳像被门夹过一样的痛。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酒？记不得了。反正听到了很多下属不该听见的上司的秘闻。关于曹老板的精神病和邱鸣枝的人格重建。但在阳光下看来，睡在客厅地毯上的JOE和肖萌还有睡在主卧床上没盖被子的曹立昊和邱鸣枝都是一样的，他们没有獠牙没有犄角，没什么让人害怕的地方。
连心在厨房煮粥，主卧传出咚的一声，曹立昊慌慌张张跑出来推JOE。
“JOE，快起来，鸣枝叫不醒了。”
JOE很快醒过来，连心也忙跟着跑进卧室。邱鸣枝脸都烧红了。很快打电话给家庭医生，曹立昊给邱鸣枝换了干净衣服守着他输液，剩下的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把屋子收拾干净，再打开窗户散去一屋子的酒味。鸣枝是下午才醒过来的，曹立昊回去给他拿换洗的衣服过来。连心把热过的粥端来给他。
“头痛不痛？”
“还好。”邱鸣枝撑着头摇了摇，他嗓子有些沙哑。
“怎么会穿着湿衣服就睡着了呢？”
“呵呵，喝醉了，把浴缸当成泳池跳进去了。”邱鸣枝抓了抓头发。
“昨天叫你别喝了别喝了，你还不干。”
“是吗？记不得了。不过……”邱鸣枝放下碗，擦了嘴躺下。“不过好开心啊……”他把被子一蒙在被子里笑。
“喂喂，不要一个人在那里笑个乱七八糟的啊。”连心叹口气，收拾碗筷出去了。
鸣枝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一头乱发杂七杂八。他的脸仍然有高烧过后的红，眼睛弯弯溢出笑。曹，你有没有感觉到？感觉到世界在变化……从昨天到今天，从我遇见你以后的每一天。它已经慢慢的不再那么枯燥，不再让人恐惧不知所措。我想会不会有些朋友也不错？虽然曹不再是我世界的唯一……
邱鸣枝病好后继续经营他的小花店，连心仍然是擦杯子拖地磨豆子，但是她已经不只是小工连心了，她是鸣枝的好朋友。好到可以彼此交流心得，关于恋爱的。她可以帮鸣枝顶一会班，让他到街口的快餐店买来两个甜筒，一个给她，另一个鸣枝和曹立昊分吃。她有时候帮鸣枝在网上找来那些肉麻死人的现代派情诗，指导他发短信，在近在咫尺的距离照下自己的样子发给正在看书的曹立昊。在每一个阳光撒过大街的日子或是阴雨天两人一把的伞，让人看了也会跟着幸福。
“曹，还剩三个，你一个，我两个。”邱鸣枝手里拿着沾着酱的鱼丸，嘴里还嚼着一个，用含糊不清的语言说着。
“你刚刚已经吃掉了一个，应该是我两个，你一个。”曹立昊小心的拉着邱鸣枝避开路障走着，并笑着对他说。
“那我刚才吃的时候你又不说，所以应该从说的时候算起。”邱鸣枝几乎要耍起赖来。
“……”曹立昊没说话，别墅门口停着一辆车，有位漂亮的夫人站在车门旁。
“昊昊……”
“妈。”
邱鸣枝站在曹立昊身边看着曹立昊和那位漂亮的夫人，他手上还拿着只剩了一个的鱼丸，嘴上沾着黑色的酱汁，狼狈不堪。曹立昊对着他笑了笑，伸手接过他手上的鱼丸。
“好了，这个是给我剩的啦。你去开门吧。”曹立昊拍拍愣愣的邱鸣枝，邱鸣枝像被打开开关一样小跑着去开门。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吧。”曹立昊手里拿着那只鱼丸，对漂亮夫人说。
沉默的客厅里，曹立昊坐在沙发上，面对坐着的母亲。这并不是往常曹在看书时的那种沉默，也并不特别的尴尬，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悲伤。像是在凭吊什么的气氛，邱鸣枝在厨房冲泡着饮料，这样想着。
“我过来看看你……”母亲的眉眼中有些伤感流露出来。
“住多久？”
“两三天。”
“住这里吗？客房还没收拾。”
“不了，我住酒店。”
邱鸣枝把茶水端出来，曹立昊拉他弯腰在他耳边说让他先去睡。
“我听肖萌说你开了间店。”
“恩。”
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开口，大概快到十二点母亲离开了。曹立昊看着放在茶几上母亲的茶水，他不禁在心里问自己，是真的好了吗？可以坦然接受别人了吗？就算这个人不是鸣枝。没有答案，没有人能给出答案。要怎么去爱人，还是太难……
第二十二章
曹立昊状态不对，连连心都看出来了。他的面色说不上是黑，也并不让人觉得可怕。邱鸣枝也小心翼翼的老老实实呆在店里。
“鸣枝，你又跟老板吵架了？”
“没……”邱鸣枝说的怏怏的。
“那老板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曹的妈妈来了。”
“恩？这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我想曹以前大概经历过什么我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
“恩，我不敢问，曹的妈妈和他总让我有种问了的话就会大事不妙的感觉。”
“喂，你会不会太胆小了点？”
“电视上不是经常说吗？他不想让你知道的时候就不要问，想让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那或许是他说不出口的呢？”
“我其实一点也不介意，也不好奇。”邱鸣枝认认真真的停下来想了想又说“我爱曹，只是爱现在的他，他的过去与我无干。”
“干，你想半天就冒出这么句宣言？未免太肉麻了点吧？”连心仿佛要受不了的作势离开。
“连心，帮我把这个给他。”邱鸣枝从桶里拿出一支带刺的玫瑰花递给连心。
下午的生意很零落，曹立昊泡在小小的花店和花店小老板邱鸣枝不知在说什么，一副开心的样子。连心抹着吧台眼睛有时候会飘到那个方向，只是一支小小的花朵就可以改变很多，爱情真是有很不可思议的力量啊。
“鸣枝，你有没有想过和曹老板结婚啊？”连心帮邱鸣枝往桶里分花。
“结婚？”
“是啊，一起出国去结婚。虽然在国内没有什么法律效应，但这东西看重的不就是意义吗？”
“哦……”
“你是在考虑吗？”
“可是既然只是看重意义的话，为什么要结婚？”
“就是为了意义才要结婚的啊。”
“完全不懂。”
“算啦，我们波长不同波段。”
晚上，曹去酒店接母亲到家里吃饭。邱鸣枝在家里和阿姨做了很多花样的菜色。小小的饭厅亮着橘色的灯光。母亲今日穿得并不像昨天那样隆重，只是家常的休闲套装。让人距离不再那么远。她很优雅的吃饭，节制的夸邱鸣枝做饭好吃。只在说起曹立昊小时候的趣事时眼睛会弯弯笑着，有温暖的爱意流露。她反复的说着小时候的曹立昊偷厨娘的白裙子装鬼吓人，说他拿树枝逗鸡反被鸡啄，翻来覆去只有那么几件事。邱鸣枝从她眼里看出遗憾的落寞，曹立昊失去的童年不能再来过一次，而她却只记得这不多的回忆。
夜晚，邱鸣枝趴在曹立昊身上，他侧着耳朵可以听见曹立昊的心跳。
“曹，你心跳得好快。”象征着生命的跳动，不管曾经的曹立昊是怎么样的，现在的曹立昊就在这里，和他躺在一起，心跳的声音和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在一起。
“鸣枝……父母的感觉，你还记得是什么样的吗？”
“嗯……阿爹阿妈的感觉，大哥的感觉，彩凤的感觉都在这里。”邱鸣枝支起身子去吻曹立昊的唇，吻的感觉温热的，柔软的。那感觉好像能直达心里。
“我这里，现在只有鸣枝的感觉。”曹立昊望着天花板说，他嗓音低哑。
“虽然我记得所有人的感觉，但是……曹，只有你是不同的。我还是很想念阿爹阿妈，也想念大哥和彩凤。但是很神奇，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只有曹的身边才是我的地方。我记得曹喜欢黄茶，喜欢在看电视的时候打瞌睡，喜欢在吃鱼的时候先吃尾巴，我记得从我遇见曹开始的所有事。为什么遇见你，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很神奇不是吗？不管多么远的距离，我也会来到这里，在你身边。”
“鸣枝……”
“所以，我爱的曹现在在这里，我觉得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幸福。”
曹立昊紧紧抱住邱鸣枝，光裸的身体，凹陷的骶窝，嵌在自己身体里的人就像是神的指引。只有这里是灵魂契合的地方。他吻着他的唇，温暖的感觉。
“不会吧，你真的对他表白了？”连心站在咖啡店门边看邱鸣枝推卷帘门，声音突然拔高。邱鸣枝的脸刷的一下通红了。
“恩。”
“不过，老实说你这样真帅。”
“是吧？我也觉得这样对曹说了以后心里超爽的。”
“恩，你本来也是男生不是吗？有时候要表达出来，让他觉得你也是可以依靠的。”
“我会努力的。”邱鸣枝做了个握拳的姿势。
曹立昊帮忙师傅把车上的花搬到店里时，正看见邱鸣枝那下决心的动作。他对着初升的太阳伸了个懒腰，不自觉的笑了。
曹立昊的妈妈站在登机口前，这三天说不上是什么让人开心的日子，虽然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她的手搭在曹立昊肩膀。这个当年只有肉球大的孩子如今也比自己高出这么多了。这世上有哪个母亲真的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可眼前这个孩子，她不知道他的痛苦，没见到他的成长，现在，再想他回到自己身边，却已经只能看见他远远的离开。
曹立昊坐在机场外广场的长凳上，邱鸣枝跑去便利商店买了水递给他。曹立昊仍低着头一动不动，飞机升空已经过了很久了。虽然不知道那些不能说出的事是怎么样的，邱鸣枝却很想安慰他，靠近他的心。
“曹，我们明天去爬山好不好？”
“爬山？”
“爬我们上次没爬完的那座山，画里的。我听连心说露营很好玩，可我还没试过。”
“好。”曹立昊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那现在去买露营用的东西吧。”
邱鸣枝站起身弯下腰牵曹立昊的手。从现在起，我来支撑你，我看着你，你的笑你的悲伤由我来记住。爬同一座山去同一个地方，我们一直在一起。
两个人翘了班一起去买登山和露营的器材，连心守在店里用电话和鸣枝通讯，告诉他哪家店比较好，什么东西是必备的，帐篷、睡袋之类之类。这个世界大概真的会有那种谁被谁救赎了的事情吧？她想。
第二十三章
“帐篷，OK。睡袋，OK，背包，OK……全部OK了。”邱鸣枝点了点背包里的东西，精神的说。对于从未经历过的露营他兴奋不已。“好了，走吧。”
这次进入画后的路程同上次爬山时不同，是一座更高的山，山尖耸入云霄。鸣枝东西准备很齐全，连钓鱼凳也准备了，走一路停一路。
“曹，我饿了。”
“泡面？”
“可以烧烤吗？”
“NO！”
“为什么？”
“因为我们在画里，画是纸做的，如果烧着了，说不定我们就出不去了。”
“喔……可是连心说露营都是有篝火的。”
“我把电筒开着，勉强当做篝火吧。”
“大白天开电筒……”鸣枝简直要扑倒。
“曹，我累了。”
“我们可以睡觉。有睡袋和帐篷。”
他们花费了不少时间组装了帐篷，邱鸣枝钻进了睡袋里。
——过了五分钟——
“喔，受不了了，天亮成这样，怎么睡得着？”邱鸣枝从睡袋里翻身坐起来。
曹立昊冲他眨眨眼睛，耸了耸肩膀。是啊，这么亮，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可是画里啊。
“啊啊啊，曹，你笑我……”
曹立昊也笑着翻身坐起来，捧住鸣枝气到发红的脸吻了下去。
“不会……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听得到周围的鸟叫，听得到风吹过的声音，就算是你生气的样子也好看的不行。我们可以躺下来，一想到你就躺在我身边，这感觉真是棒极了。”
邱鸣枝脸红着躺下来，的确，认真听的话，可以听到鸟叫的声音，也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
“曹，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情吧？遇见我之前的。”
“我以前的事情……记得的不太多了，总之无非就是闯祸打人，或者做了什么让人觉得了不得的事情被抓进警察局，然后又被放出来。我可是个大坏蛋啊。”
“那大坏蛋的小时候呢？也是大坏蛋吗？”
“大坏蛋的小时候啊……”曹立昊笑了，他用额头抵住邱鸣枝的额头，轻轻的亲吻他的鼻尖，然后是嘴唇。
大坏蛋的小时候当然是个小坏蛋了……无论精神分裂的时候记得的东西还剩下多少，但人总是能记住一些东西的，像小坏蛋时候的自己。
“我小的时候，很喜欢自己给大家制造麻烦。像是把妈妈参加茶会的裙子剪个洞，或是把哥哥的书卖到树下，在爸爸的公文上画乌龟。总之一天到晚都是干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我小时候也一样诶，我喜欢把彩凤才买的香包挂在树上让她拿不到，或者把大哥的好茶换成树叶子。爹的墨也弄过，还在娘的刺绣上捣过乱。”
“恩，可是我一定比你好，因为这样的事情我很快就不做了。”
“啊？”
“其实做不做都一样，没有人会说你不对，没有人会在乎你做了什么。大家都觉得无所谓。”曹立昊将手伸出睡袋揉揉邱鸣枝的脑袋。“如果还是睡不着的话，我们就出去吧。下回叫连心他们来家里烤肉。”
“恩。”邱鸣枝愣愣的点头。
收拾好东西，他们的这个露营就这样结束了。
“喂，所以你们那时候什么都没发生？”连心睁大眼看着邱鸣枝说。
“恩，总觉得气氛怪怪的。”邱鸣枝也低下了头。
“拜托，让你说要去宿营，这本身就是暗示了好吧。电影里哪个不是在宿营的时候有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