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在场的人大多数也都跟我一样。
“从今天起，黎净扬就是赤龙盟的少龙，组织的大小事务一概不许对他隐瞒，帮里的几位长老也请对他多加提拔。”坐在沙发上的人开始交头接耳，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很可能还没有睡醒，正处于梦游状态。谁都知道赤龙盟的少龙不能算是职位，但却是下一任赤龙盟老大的必经之路，换而言之就是继承赤龙盟的缓冲期，少龙的地位仅次于老大，即便是帮里的长老，也只能督促劝诫，并没有干涉其行动的实权。一旦任命，除非能力实在不足，或是作出严重危害帮派的行为，否则是没有改选的可能。“净扬，过来。”黎境黯再次命令。
“大哥，这个，是不是应该再商量商量？”站在离黎境黯最近位置的男人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是该商量商量。”我走到他面前，看这张脸似乎年纪并不大，三十不到的年纪，应该是新加入的新鲜血液，这么年轻就能在这种重要场合下露面，这人必然不一般，所以我也不免多看了两眼，他看到我，低下了眉眼，似乎有些尴尬的样子，我抛给他一个歌舞升平的笑容，走到黎境黯的跟前，顺着他伸过来的手坐进他的怀里，亲昵地亲了亲黎境黯线条刚毅的侧脸——这下在场的人超过一半都呆若木鸡，原来还有意见的也不敢再说话了，刚才说过话的那个更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朝着他挑了挑眉，问，“对不对？”“我相信在座的有一半都对净扬并不陌生，这个结果还需要商议吗？”黎境黯的语气低沉，似乎颇为不悦的样子。“大哥，其实圣筱也是不错的人选，毕竟——”说话的人我有些印象，曾经跟随黎境黯出生入死无数场，此人姓任单名一个虎字，人如其名，骁勇如虎，但是过于刻板不知变通，他未说出口的话想必也是听说我的累累前科，他与我从未打过照面，但却不知他为什么要替同样不曾有过交情的黎圣筱说话，但话说到一半还是被黎境黯阴冷的眼光给憋了回去。在座的人属正对黎境黯的白发老者似乎最受敬重，说话也最有分量，此刻不敢说话的众人自是把眼光都聚焦在了这位老人身上，老人算起来还是黎境黯的长辈，自然不会畏惧黎境黯的威严而不敢说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头发花白此刻显得一脸慈祥的老头名字里有个“文”字，道上的兄弟都敬称文叔，文叔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把狠手，据说他的枪法可是百里挑一，无人能出其右的。老人咳了咳，似乎是身体当真不太灵光了，一咳竟然牵动了肺腑，花了好长时间才顺过气来，说道：“黎世侄既然这么说，姑且看看这小子到底有何本事，再下定论不迟。”长辈一开口，其他一众便也纷纷附和，没有人敢再有异言，我挑了挑嘴角，看着这群将奉承话说得一本正经的人。“满意么？”黎境黯在我耳边把这三个字轻轻送进我的耳廓。
第八十五章：暗流
面前的电脑屏幕显示着让我惊讶不已的数据，这些数据正是赤龙盟重组的十几天之内的入账记录，每一笔至少都是六位数字，幕后黑手暗中操控的几支股票也是在激流中只升不降，看来赤龙盟果然有着不少精明的生意人，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所有的数据记录里唯独没有毒品交易，一个如此庞大的黑道组织竟然不涉及这个暴利行业，实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为了掩人耳目而蛰伏不动，就是有人还刻意防备着我给我的数据有所隐瞒。
敲门声响起来，进来的正是昨天那个令我印象深刻的年轻人，张正溪，二十七岁，任何人一看他的长相绝对只能想到文文弱弱的读书人，在美国顶着工商管理学博士的头衔学成归来，目前是一家跨国企业的经理，看起来背景再单纯不过，但事实上，他在美国求学生涯可谓劣迹斑斑，从开始的小帮小派混到街头暴走霸王到后来的进入美国黑手党总部，后来因为参与的案件过多被国际刑警盯上之后，就选择回国，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有出事，原来他投靠的人竟然就是黎境黯。
张正溪进来之后也不忌讳，径自就在沙发上随意地坐下，点了支烟旁若无人地抽上了。“你是来督查我的工作的？”我抽了抽嘴角，把不满尽数掩藏。
“那倒不是，谁不知道现在整个赤龙盟除了黎境黯就是你最大，督查还轮不到我，我只是关心赤龙盟的未来而已。”张正溪抽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把整个房间顿时熏得乌烟瘴气。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张正溪走去。
张正溪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脸警惕地看着我。
走到他跟前，我一抬手，夺过了他手里的烟扔在地上，用鞋子碾灭了烟蒂。“你——”
“我怎么了？”我好笑地看着他，“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只是我讨厌有人在我边上抽烟，若是别人我还不敢说，是你嘛，我想你不会介意。”这当然是反话，黎境黯的这批手下里恐怕也只有这个看起来最人模人样的张正溪脾气最为火爆。
“黎净扬，你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你以为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贱种真能凭着你老子的荫蔽得意多久？”张正溪显然被挑起了怒气，嘴上也不肯退让。
我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在骂我呢？”
张正溪被我这么一问，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骂得顺口的形容词，每一个都同时侮辱了自己最敬重的老大，顿时噎了片刻，想了想又不甘心：“赤龙盟可不是家家酒，大伙儿多少兄弟把命搭进去做事，兄弟们知道要把命交到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手上，不知道谁还肯跟着你拼命。”“这你又说错了，你很了解我吗，你连我手脚长短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认定我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呢？”
“你——”张正溪看来勇气有余，口才却不怎么样，随便一说就无法辩驳，兀自憋气，“你真当老子愿意跟着你？”
“咳咳——”一直坐在我身边却始终不发一言的老者终于出声了，虽然是一阵几乎要他老命的咳嗽。
“年轻人，心高气傲是难免的，但也不要太咄咄逼人。”文叔说话的时候虽然是看着张正溪的，但话却是对着我说的，转而又问我，“都看完了？”
“嗯。”我老实点头。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咳咳咳咳咳……或者说，你有什么意见？”这个老头子仗着自己举足轻重的地位倚老卖老主动请缨说要亲自栽培我，居心也只有天知道了，按说这种老到快进棺材的人应该一心向善吃斋礼佛安享晚年才对，何必折腾得我不得安生，他这么一问我更不知道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第八十六章：暗流
“我想知道，这些报告是谁整合的？”我想了想，还是得分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至少在风暴来临的时候应该聪明地置身事外，否则一不小心就成为被别人利用棋子。文叔看着我，条条皱纹之中几乎快要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似乎有精光闪现：“这人叫陈科路，没什么名气，我看你也未必认识他。”
我确实不认识他，但是我会想办法去认识他，敢在黎境黯手下作假帐的人真是勇气可嘉，虽然那一笔笔数据的改动已经伪装得相当合理，一般人不仔细核算也根本看不出破绽。文叔这只老狐狸也一定是在挑选这段数据的时候才发现了破绽，故意拿来考我。
“那小子，也就能算算账。”张正溪不误鄙视地插了一句，好像自己比别人了不起多少似的。“嗯，这笔账算得不错。”我附和道，看着文叔脸色。
文叔又是一阵猛咳，就在我以为他咳得快挂了的时候他突然语气严厉地问我：“就看出了这个？账算得不错？”
“嗯。”我看他一副不满意的样子，于是又撑着头努力思索了一会儿，“赤龙盟的产业居然这么庞大，平均日进一个亿，那些钱都到哪里去了？赤龙盟的开销也没有这么大吧？”“是啊，究竟到哪里去了？”文叔反问我，似是想把我引导进问题的根结所在，我甚至觉得他仿佛正在期待我的下一句话合乎常理地说出一定流入了某些人的腰包之类的玩笑话。“我怎么会知道？”我苦恼地看向文叔。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倒是随便说，说得不是也只有我们俩听到，不会得罪人。”老头子这话语气就有些露骨了，我随即明白这个人是想借着我的口对付某些他一直看不顺眼的人。我凝神苦思了一番，小心翼翼地问道：“莫非黎境黯正在筹划用这些钱建底下王陵？”“噗——”张正溪很不客气地笑喷出来，被文叔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算了，你把这些文件都看了，老头子年纪大了，先去休息休息。”估计是怕自己的居心显得太过明显，文叔一撸花白胡子，弯着腰支着拐杖一步步地挪了出去。
只剩下张正溪还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文叔都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我奇怪地看着他。
“你好歹也给我做出点成就出来，否则不光是我，所有的兄弟都不会认可你，大哥不是个公私不分的人，到时候他一定会后悔这个决定。”
我满不在乎地微微一笑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替我担心？”
“胡扯，我这是看不起你！”张正溪气愤地站起来就往外走。
“等等，我问你，这个陈科路是不是郑叔提拔上来的人？”
张正溪顿了顿，自然不是在怀疑我这么问的用意，而是他对陈科路的印象实在很模糊，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头也不回地喃喃道：“这么说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你走吧，既然你这么期待，那就擦亮眼睛好好看着，我黎净扬到底是什么人。”张正溪愣了一愣，回头看了我一眼，随即轻蔑地哼了哼，重重地关上了门。“半截身体都已经入土的人了，还争这么多干什么？”我自言自语着在手上乱七八糟的文件上画上一只只丑陋的王八。
第八十七章：爱恨纠葛
莲蓬头的热水均匀地洒落在身上，我疲惫地靠着浴室的瓷砖，那个男人现在就在门外，这个认知让我有些莫名的心慌。“还没好？”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我脚下猛地一滑，随即被人拦腰抱住。
身上的水渍濡湿了黎境黯的名贵西装，我低下头避开他直视着我的露骨眼神。“你先等一下。”我尴尬地想推开他的手，他却没有松开，对视的局面有些吃亏，一个人衣冠楚楚，另一个不着寸缕。看他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我索性勉强腾出手去关掉了水龙头。
手才伸到一半就被黎境黯用力地握着了，他从来不知道这样的力道会让我觉得疼痛。“这是怎么回事？”
我这才发现手腕上有一圈新添的红痕，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被黎境黯这么一握，明天势必又会多添一道，傻子才会相信他是真的关心我的伤我的痛。“谁弄的？”黎境黯咬着我的耳朵，从头淋下来的水渐渐把他也打得湿透。我甩了甩手，转过头问道：“你怎么不想想会不会是你自己弄的呢？”
黎境黯的表情在那一刻冷暖分明，他说：“净扬，我在你身上留的每一道伤，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听到那样一句话，我犯贱一样地居然觉得震撼居然觉得感动，好像这么多年我只想让这个人看到我到底是有多委屈一样，全然不觉得这样的羁绊本身就是病态不可理喻的。“你突然把我弄进赤龙盟，总会有很多人不服气。”我转过身，慢腾腾地扯松黎境黯的领带。“是张正溪？”黎境黯微眯的眼中有难懂的凌厉。
“你倒是很清楚你的兄弟的脾性。”我低下头，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但是黎境黯绝对会记住这个名字的，可笑的是，他会为我做很多事，但只可惜，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扯下他的领带随手扔在地上，我开始一颗一颗地解开他的衬衫扣子，黎境黯的搂紧我的腰的手收紧了一些，却没有其他动作，似乎是在享受我的殷勤服务，也并不介意我如同蜗牛一般的动作速度。“跟着文叔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吧？”黎境黯似乎很热衷于这种仿佛唠家常一样的谈话方式。“文叔啊——”我的手一路往下，描绘了一下西裤中早已兴致高昂的形状，果然是不一般的定力，至少他那张脸依旧看不出丝毫情动，“只要文叔不要太看得起我，让我从早到晚马不停蹄地学那些枯燥无聊的东西就好了。”
“净扬，这样不是很好？在我的眼皮底下去争去抢，也不会让我担心。”黎境黯的呼吸随着我手上的动作变得粗重了一些。
“嗯。”我轻轻点了点头。
“净扬……”
我任由他吻遍我的身体，混合着倾洒而下的水声，他一遍遍地叫着我的名字，在这个回声重重的空间里一遍遍地掠夺和侵占，一次次毫无顾忌地释放自己。巨大的镜面反射着两个人以各种姿势交合的淫靡画面，画面里的自己是那么陌生。
我会被毁掉的，或许是我已经被毁掉了，或者是，这个毁掉我的人要重新给我一颗心？
第八十八章：纠葛
“操，不就是黎老大的儿子吗？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一看就不像混黑道的，居然一来就坐上少龙这个位置，底下的兄弟谁会服气啊？”“你还别乱说，万一他被听到了，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子还怕他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毛头小子？”
“你以为就他就凭着是老大的儿子才坐上这个位置的？黎圣筱还是黎老大的儿子呢，而且他也一样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是你上次跟着他出过任务的人回来怎么说的？都说他开枪杀人的时候简直就像一头冰冷无情的野兽，而且那弹无虚发的精准枪法在赤龙盟里是没得比了，你说他怎么还是输给了黎净扬这小子呢？”
“这个，是为什么？”
“我说啊。”那人压低了声音凑近另一个人的耳朵，“黎净扬跟黎老大的关系不一般。”“怎么个不一般法？你是说——”另一个人眼中闪着狐疑的光芒。
“看他那一脸媚骚样，一笑起来比女人还漂亮，哪个男人会放着身边这么鲜美一块肉不吃天天吃素？要不然张正溪张老大怎么会因为握了握他的手就被黎老大找了个借口派遣到中东战乱之地亲自去谈军火生意？那地方乱成这样，张老大趁乱被人干掉了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么说起来，最近还真是因为他弄得人心惶惶，文叔和郑叔似乎都有意把他拉向自己那一边，这个傻瓜还真是不懂看山水，索性把两边的人都得罪了，动不动就去黎老大跟前告状，革了不少兄弟的职，他还真以为他已经坐稳了江山了，居然先拿自己兄弟开刀，我看他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几天。”
“我看这事难办，黎老大对他的偏袒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最后闹起来大家都难看，古代还有烽火戏诸侯的故事，赤龙盟不要到头来栽在一个无能的小子手里才好。”那人正说到兴头上，突然看见对面的那人正猛朝着自己使眼色。
“你们没有事情可做么？”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石板一样刚硬的声音。
那人胆战心惊地回过头，见是陆彦立刻松了口气，谄媚地笑道：“原来是陆大哥，我就去，就去。”陆彦这人虽然死板，但是背后打小报告这种事是从来不会做的，所以被他听到也不需要惧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