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沉日

坐在唐洛飞驰的黑色跑车里，任晚风猖狂地吹在脸上，没有前方。

手机突然响起来，我犹豫着看了一眼，是陆彦的信息。

我握着手机，没有看，却已经猜到了结果。在等唐洛买冰淇淋的时候陆彦来过电话，一句话，让气氛顿时冷如冰窖，而现在的结果，不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手开始颤抖，我觉得冷，唐洛伸手想触碰，我本能地缩回了手。

唐洛没有收手，而是抽走了我的手机，看也不看就扔出车外。

我看着他的侧脸，冷漠而绝情。

“洛少，我早该想到——”我的沮丧毫无保留。

“我也该想到你没有完全信任我。”唐洛突然一个急刹，没有看我。

“呵，我需要自保你不知道么？”

“你不需要，你有我就够了。”唐洛放软了声音。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我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没想到自己可以装得这么像，像真的一样。

“净扬，对不起。”

“你们都一样。”我冷笑着，开始解安全带，才想伸手开门，副驾驶座的靠背猝不及防地被放倒，唐洛的身体压了上来。

“别逼我粗暴，无论如何你都该知道自己走不了，因为我爱上你了，这是真的。”绵密的吻落在额头、双颊和颈部，灼热得让人害怕。

“别碰我！”我反感地别过头，躲避唐洛的气息，“你知道我会去你房间，所以你在自己的电脑上也动了手脚。”

“谁让你要瞒我？”唐洛在我的唇上狠咬一口，丝毫没有歉疚的意思。

“然后你用我的人去对付黎境黯？然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对，因为我要折断你的翅膀。所以，一个都没有留。”唐洛单手握住我挥舞的双手，禁锢在头顶，一手熟练地一个个解开上衣的扣子。

“好，好得很。到底是洛少。”我笑起来，笑得腹痛。

唐洛顿了顿，专注地看着我。

“为什么你不哭呢，你哭了，或许我会对你温柔一些。”

我绝望地摇头。

“我不稀罕。”

唐洛毫不留情地扯下我的裤子，没有任何预兆地进入。

干涩，然后迅速被鲜血充盈。

“疼么？”唐洛残忍地用手指伸进狭窄的甬道，让撕裂又加深了一分。

“不——”我疼得抽气。

“该拿你怎么办好呢？”唐洛为难地看着手指间的血丝，有些心疼地抚着我的脸，然后缓缓地退了出来。

我把自己缩成一团，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咬着唇在唐洛的注视下收拾凌乱的自己，紧张，愤恨，竟然还是依旧难以克制地脸红。

“安全带！快！”唐洛突然紧张起来，迅速发动了车子。

我回过神，从后视镜中看到几辆黑色的轿车飞驰而来，迅速扣好安全带，动作太过利落，我心虚地看向唐洛，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我身上，我松了口气。

唐洛的车技实在是专业级的，只是要甩开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更何况，那些人已经从车窗外架起了枪，黑洞洞的数个枪口让这场追击有些让人提心吊胆。

谁的人马？我低头，刻意紧张地抓紧车座。

“小心，他们有枪。”唐洛分神用右手把我迅速按下，一颗子弹在下一刻穿透玻璃，正好是原来我的头部所在位置，我失笑，本来前一刻也许一切都结束了，生活太多这样的戏剧。

“别抬起来。”唐洛一个急转，漂亮的飘移将距离又拉大了一点。但子弹变得更加密集的同时敞篷跑车变得更加没有安全感。

第四十七章：醒

我听见唐洛一阵闷哼，才发现他的左臂似乎被枪弹擦伤，血染白衫。

车子一路横冲直撞，躲在车座底下的我也因此战战兢兢。

这样下去小命不保。

可是看着始终护着自己的唐洛又有一丝莫名的安心，淡淡的，即便这只是出于他纯粹的护弱主义。

后面的车眼看着就要追上来了。

四把枪不停地瞄准发射出要命的子弹。

我咬了咬牙，最终拔出了唐洛腰间的枪。

一阵乱射，最后惊险地把最后一个人干掉的时候车子也歪向一边，一头撞上了边上的护栏。

在学校的每个晚上我都必须接受伴随非人道体罚的体能技能练习，这种程度的击杀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为了装成新手我废了很大心思。

侧头看唐洛捂着伤口，额头冷汗如注的样子，我推门而出的手最终还是犹豫了。

“少爷，你觉得我是傻瓜么，那么好骗？被你利用完了还要感谢你把我十几年来苦苦积累的一点点可笑的力量化为乌有？”我习惯地扯起唇角。

“净扬——”唐洛叫我的名字，表情痛苦。

“我想要自由，可是你连我通向外界的绳索都要斩断，唐洛，你和黎境黯又有什么差别？”是啊，我竟然还想要相信你和别人不一样，黎净扬真蠢，是不是？

“留在我身边，我爱你。”这一定是世界上最讽刺的表白，听得我只想发笑。

“你爱我？你爱我什么？黎净扬现在一无所有了，你还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净扬，别笑。”唐洛染了血的手轻抚上我的面颊，“你越是难受，就笑得越倔强。”

我愣住了，看着唐洛近在咫尺的脸，熟悉又陌生的温暖气息。

那一刻我真的分不清真假。

“净扬！”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唐洛扑倒，耳边刺耳的枪响。

我把手从唐洛的背上抬起，带起了一手的血。

“洛少？”那一刻我是不是有些慌张，我不知道。

只听到唐洛在耳边不停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如果是被那么热切地需要着的，如果你的话有一半是真的，我是不是就不该去计较，你的欺骗？

“为什么要救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唐洛已经昏迷，我自嘲着拨了夜藤的电话。

虽然知道应该把唐洛送回去，但是子臻对他的态度就不一定了。

把人送去夜藤公寓的时候他一脸懊恼地抱怨自己平白增加工作量。

陆彦也来得很快。

我皱眉想抽出被唐洛握紧的手，却发现只是徒劳。

夜藤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你直接说吧，当时情况怎么样？”我看着陆彦。

“唐洛的人把场子清理得很干净，最后所有的利益都是归于他手。”

我冷笑一声，看着唐洛曾为自己戴上的戒指。

和他手上的那枚讽刺地配成一对。

我们都想在对方身上期待什么？明明自己都是那么虚伪那么肮脏，难道还奢望对方能为自己伸出圣洁的双手？

这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们是一张桌上的赌客，事关利益，就没有交情可言。

“这样子就把那群只知道放屁的老家伙一网打尽了。那些拖泥带水的要报仇尽可以找唐洛去，你两边都不得罪，唐洛还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你就是这么打的算盘？”夜藤面无表情地把替唐洛处理枪伤。

我耸肩笑笑，那所谓的名单确实是我做了手脚，故意在唐洛的电脑里留下了蛛丝马迹，不过他手下的人效率出乎我的意料，竟然能在那天那么乱的现场把这些人一个个都揪出来干掉实在该让人鼓掌。那些老头子企图在这次捞一票，却没想到因为贪心而送了命。

“你比我想得还要阴险。”夜藤冷冰冰地看着我。

“生死过命的兄弟，我不会算计。”我笑着，这话也是对陆彦说的。

不管是职位多低的人，该笼络的必须笼络，并不是他们能给自己出多少力，而是狗被逼急了也能给自己捅出大麻烦。

某些人就是不懂得这个道理。

将来若是被当初视作丧家之犬的人踩在脚底下的时候也怨不得别人。

第四十八章：罪

有时候，明明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充其量只是各取所需，却还是奢望，在某个人的眼中的自己独一无二。

我曾经相信天生我材就算不成大器也会给蝼蚁一般的普通人一点生存的余地。

但现在，我清楚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存在的意义，有些人一生最大的价值可能就是用来牺牲，以成全别人的伟大功绩。这些人并不可悲，可笑，可笑的是被牺牲之后还自以为很壮烈。

我不想成为无用的牺牲品。

所以我不会轻易去牺牲，除非必要。

就像我胆战心惊提防着唐洛居心不良的温情。

承认吧，我们这样肮脏卑下的人要不起爱情，唐洛，我只能怀疑我身上还有你企图的利益。

把唐洛送回家，迎面就被子臻拎着衣领被迫以窘迫的姿势面对他的质疑。

我微笑着，百无聊赖。

“你把洛少带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会弄成这副样子？”森冷的口气让我以为他下一秒就会把我生吞活剥。

“洛少的腿长在自己身上，是我想带就带得动的么？有这时间不如好好关心一下你家少爷的伤势，有什么话问他不是更干脆？”

“你大概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了，既然你回来就说明你有这个觉悟了。”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是洛少的，似乎也轮不到你来管事吧，医生？”唐家的医生有这么大的特权，显然他的身份没有医生那么简单，真是个碍眼的人，我嘲讽地看着他因为怒气而上扬的眉梢。

“既然我管不着，管家会跟你仔细说说这里的规矩。”

“凭什么，我没有做错什么。”我惶恐地看着管家一张死人脸。

“洛少没醒，随便你怎么说。”

“他没醒，也随便你们怎么对我？”我好笑地看着他。

“可以这么说。”

“那又何必给我乱扣罪名？”冷眼，笑意更深。

“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尽快弄死你。”子臻说话的时候似乎咬牙切齿。

我配合地看着周围所有人几乎应和一般的表情，连解释唐洛的伤跟我毫无关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拖进了地下室。

唐家的地下室——也是用来关人的。

确切地说，也是让人生不如死的地方。

地下室光线昏暗，诡异的味道让人窒息，里面似乎有几个隔间，只是我下来时仔细留意过的，隔间的墙壁隔音效果并不太好，隔壁房间的嘶喊和求饶声都听得分明。

“洛少醒来问起，就告诉他黎净扬失踪了。反正他绝对想不到自己想找的人就关在自家的地下室，这个地方，他一步都不会踏入。”我最后听到子臻说的这句话，心凉了一截。怎么都没想到，唐洛的手下还有这么独断的，真够狠毒，唐洛死也想不到自己想找的人竟然就在自己的家里被虐待致死吧，可是唐洛，你会来找我吗？还是一睁开眼睛，你就忘记了曾经有那么一个把你当做救身浮木的可怜虫？

我笑出声来，换来管家冷冰冰地狠瞪一眼：“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这下面关的都是些什么人吗？子臻少爷成全你，把你这一具废骨埋在这里，让你如愿以偿。”

“我虽然好奇，却还没有给自己挖坟活埋自己这种癖好。我更好奇的是唐洛要是知道你们不经他的同意就擅自做主处理掉了他的盟友，不知道你们的下场会不会比我更惨。”

“哼，你真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洛少捡来的一只哈巴狗，连摇尾乞怜都不会，死了也不会引人同情。”

惹人讨厌必定是我的天职，我把它演绎得淋漓尽致。

死了也不会惹人同情么？或许吧。

被管家一脚踹进一个黑洞洞的小屋子里的时候我愣了一下，随后传来锁门的声音。

“等等，就这样？”我从门上那个小得可怜的小方格里望见管家阴森森的眼睛。就这样？不是应该受尽酷刑血肉离体被活生生弄死在这里而是关起来就好了么？

“何必这么麻烦，不给你送饭送水，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人走了，四周安静下来，只有隐隐的哭泣和呻吟，有气无力得有些虚假。

屋子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最深沉的恐惧来自人自身的意念，这句话或许是真的，在无尽的黑夜里仿佛堕入了孤立的异次元，周围闪过很多很多人影，那些垂死挣扎的脸，一张张接二连三地浮出水面，眼前幻象重重。

我咬咬牙，想着该想一些光明的东西。

却发现翻遍回忆全部都是噩梦。

我看到妈妈的脸，那张美丽的脸一点点染上血污，血一直蔓延到我的手上，一片猩红。

握紧双拳，血一滴滴地从指缝中漏下，我看到笑着的自己——原来那个时候，妈妈离开我的时候，我也是那么笑着的。

有什么了不起？

不过是一个所谓爱着我事实上却自私地为了其他的女人而已。

她活着没有给我多少温暖，死了，也不能给我带来多少伤痛。

妈妈，我爱你啊，我爱你啊，我怎么可能会爱你啊，杀了你也是为你好吧，你太脏了，不能怪我，是你先要丢掉我。

第四十九章：寂

我在暗无天日的漆黑里，感觉自己冷得发抖。

屋子里只有一张还算可以称为床的硬板，连一床被子也没有，耳边不时传来尖叫声，却不是因为忍受不了皮肉之痛，而是跟我一样，忍受不了这种几乎要淹没自己的空虚和无助，此刻我甚至渴望会有个人恶狠狠地对我抽一顿鞭子，也好过一点一点地等待死亡降临。

身上唯一的通讯工具被搜走了，除了脖子上耻辱的狗项圈什么都没给我留下，我却知道即使他知道我有可能死在这里，他也不会焦急地来救我，说什么除非我求饶，可是黎净扬一旦示弱，就连存在的价值都没有了吧。

不知道白天黑夜，不知道外面又在演绎什么样的悲剧和喜剧，只有自言自语去忽略有时难以忍受的死寂。

地面上，光天化日之下的一切虚伪都光明正大。

黎圣筱坐着的车一路畅行无阻地驶入唐家的大门，唐家的仆人殷勤地打开车门，黎圣筱跨出步子，优雅至极。

“洛少的伤好一点了没有？”

“圣筱少爷，有子臻医生在，洛少不会有事，少爷今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一些了，只是还不能下床走路。”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他。”黎圣筱水灵灵的眼睛仿佛就可以滴出眼泪来，看得那个年轻的家仆脸红心跳。

“我来给少爷带路。”

“谢谢，麻烦了。”

那人受宠若惊地走在前面，并没有发现黎圣筱眼里此刻毫不掩饰的鄙夷。

推开房门，有一股淡淡的药水味。

唐洛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洁癖，他不抽烟，也从不让自己喝醉，甚至他的房间里始终都是飘着淡淡花香的。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但是微皱的眉头显示这个警觉心奇高的男人已经醒来。

“唐洛，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黎圣筱软软地扑倒在他的床边，自然地握着他的手。

唐洛睁开眼睛，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你怎么来了？我没事。”

“人家来看你嘛，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黎圣筱娇气的样子真是让天下靠脸吃饭的女人相形见绌了。

“谢谢。”唐洛话依然不多。

外人看来他们的关系是一个主动送，一个乐意收，事实上送的人，收的人，大概都不纯粹。黎净扬的喜恶很分明，他讨厌同类，所以被他讨厌的人，必然跟他是同类。或许他自己都不清楚，唐洛心里却看得分明。

“洛，最近对我冷淡了很多呢。”黎圣筱受伤地伏在他的颈侧，纤柔的发丝摩擦着唐洛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