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事,平生畅 上+番外——御景天
御景天  发于:2012年0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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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烟终于被说服了,起身向我道谢云云,本公和李不让双双释然地吐了口气。

说到“特赦状”的去向,着实教人不踏实。一开始我跟李不让心照不宣的以为是皇上差人“秘密召回”了,指不定这会儿李不让还是如此认定的,但那日当今已当我面否决了此事,那么这“特赦状”究竟是谁盗去了?

下意识的朝他瞥了一眼,却发现他也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眼神幽暗如深潭。

“咳,李相,你在沉思什么?”我转了眼,对着空气道。

“本相在想一件颇值得推敲之事。”他低声道,神色颇为严肃,柳如烟见状也跟着肃然起来。

本公很淡然,跟李不让谈事,我倾向待他彻底说完整件事,再决定是否需要严肃。“什么事劳相爷费心?”

“公卿,本相来您府上不下数十回了吧?”他道。

终于也觉得自己上我门太勤快了么?我正要说:是频繁了些,以后可以酌量少来几趟。却听他接着道:“可为甚每次公卿只在这前厅接待本相,萧府的中庭,后院花厅,雅间,偏厅不少吧?”

果然够无聊,幸好本公不会轻易随他起舞,我淡淡扫了眼呆愣的柳如烟。

“中丞,你也过萧府不少回了吧,可曾在别处受过接待?”李不让坚定的寻找盟友,盟友一脸僵硬的冲他摇了摇头。他微微一笑,诱道:“那你可曾想过到萧府中庭后院瞧瞧?”

我静静地用茶盖拨着杯中浮叶,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打发了这两人,却听柳如烟声色清朗道:“不想。下官查案时已经将萧府搜了好几遍,该瞧得都瞧见了。”

李不让被噎没了声,我心下大悦,不禁对柳如烟好感又增。

“李相,您没有入过公卿内府么?”

“他曾将萧府翻了个底朝天,说不准比本公还熟悉中庭后院。”我断了柳如烟的话茬,淡道。不出所料的瞥见李不让脸色一僵。

柳如烟不是傻子,已经猜到我所指为何事,“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说。

我以为这茬到此为止了,怎奈李不让面比墙厚,还磨叽着说想到中庭瞧瞧。

见我真的不悦了,他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叹气,道:“公卿,实话说了吧,本相怀疑您在府里金屋藏娇了。”

“什么?”我不自主的挑眉。

柳如烟满眼期待。

“金屋藏娇。”李不让掷地有声道:“本相想见见那美娇娘。”

美娇娘没有,七尺男儿倒有一个。

我瞧着李不让深邃的眼,那眼里恰跟面皮相反,没有半分笑意。

我扯了扯嘴,叹道:“他怕羞,见不得官。”

李不让倒是没有再强求,只是微微颔首,掀了掀眼皮道:“怕羞?那可不成。没有哪座屋子能不透风,迟早都要教人知晓的,公卿若是不想日后麻烦,倒不如现在就割爱。”

他朝我举了举手中茶杯,微微一笑,颇豪迈的饮茶,我不觉又想起他初登萧府那日的情景,哑然失笑:“李相,本公会考虑的。”

又稍适坐了片刻,他二人便起身告辞,我送他们出了府。

回后院时,沿途琢磨着今晚莫名来后定要向他提安排莫言离开萧府一事。李不让的话就算没有更深层次的隐射什么,也句句在理。

说到他,今日我见他从头至尾神色至若,似乎元宵那晚种种惊人举措不曾发生过一般,莫不是本公自个儿想多了?庸人自扰,自寻烦恼?

罢了,他不曾放在心上,本公还纠结什么?

莫家人此刻仍然不知莫言境况,回莫府养伤自是不可行,幸好莫名在城外乡郊有一座别院,我跟莫名便商定了明天趁夜将莫言送至那里静养,待伤势痊愈了再回来。

事关莫家和本公名声,莫言没理由反对,沉默着听从了安排。临行前,他郑重的告诉我待他能光明正大的回京,他要光明正大的登我门。

莫言一走,后院好似突然冷清了很多。我很纳闷,他本是个闷葫芦,一天到晚也说不了几句话,他在时本公没觉得有热闹,怎么一走,倒像是身边缺了件东西,教人心里不踏实。

在后院里逛了一圈,松柏苍翠,红梅幽香,四下俱静……寂寞两字冒冒然地浮上了心头。

又到月半,清晖如银,夜凉似水,天幕上散着几粒星子,寮寂暗淡。

我差人在廊间支了张躺椅,刚躺上不多时,就见王勤领了个仆役一前一后往这里来了。待他俩近身,我瞧清楚两人怀中各自抱着的沉甸甸俩大罐,太阳穴就不自觉的跳上了。

“爷,相府和莫家别院……”

“王勤,以后这事你自行斟酌着处理吧,不就几坛子酒么,不必特意再来禀告了。”我闷声道。

“是……”他应得不算利落,顿了片刻小声道:“也不见得就是酒哪,上回不就装了别的么。”

那本公就更没兴趣知道了。

挥手退了他们,可王勤没走几步又折回来了,放了怀中酒坛,自衣袖里掏出两封信函来,说是随酒一道送来的。

我接了一瞧,两信封上都是一片空白,心道那二人倒是有默契。展开信笺,入眼的却都是四字“逝者已矣”。

过几日便是清明了。

第二十四章

天色蒙蒙,看似要下雨。

哪年的清明是个好天?

一早,王勤将祭祀器物一样样放进马车,仔细清点了好几遍,末了又拿了两柄油纸伞,一把铁锨。一切准备妥当,便架起马车出发了。

时辰尚早,霭气颇重,大街上人影稀疏,除了几家早起的摊贩忙碌的蒸包子熬粥,大多数家户大门紧闭,还未起身。

抵达玄天门的时候,还未到城门开启的时间。我挑了帘子向外看,见已有人排了队等出城,手里拎的挎的不是祭品便是香烛纸钱。

有人故意将“祭祖”“扫墓”说得很大声,想来是盼着守城的官兵听了能通融,早些开门放人出去。

可皇城自有皇城的规矩,岂是几个小老百姓的嚷嚷便能更改的,我放下帘子静待卯时三刻。

片刻,听有人在车身上轻叩几下,我正纳闷,一道压低了的声音说他是今日守门校尉,问车内是否定国公。

王勤瞧了我一眼,回了声正是。

借着垂帘缝,我瞧那人朝守城官兵挥了挥手,城门轰轰的开了,排队的人一阵骚动,两个兵卒执戟上前阻拦,那校尉径自引着本公马车出了城,很快我又听到身后城门轰轰的关上。

王勤诧异的看我,我闭目凝神,什么都不想。

萧家的祖坟在叠翠山半腰上,面朝着东南,日出的方位,也是皇宫的方位,这是泽天帝对萧家的恩赐。

一路静默,约摸半个时辰,方到叠翠山脚下。车夫勒马停车,接下来的山路马车是上不去的。

收拾了祭祀物什,沿着弯曲小道上山,山上的气温总是较山下低些,潮气也更重些,丝丝的冷意缕缕钻入衣襟,不由得叫人寒颤。

两旁参天大树林立,只是尚未抽叶,才刚刚爆了青,带了些许绿意,看着总有那么点萧条。

大约又走半个时辰,前方视野渐宽,大树小树像是被人砍了似地,半山上露出一片空地来。

“爷,到了。”引路的车夫退开一侧,小声道。

我看着眼前一座座青冢,心不由己得颤了颤,喉头突然发紧发涩。

这些都是我的祖宗,可活了二十八载,我祭拜过几回?又可曾为哪个先人添过土,植过青?

北漠开国,萧家至我这一辈已历时五代,不敢说萧家儿郎个个出彩,但至少十之七八小有成就。

高祖父身为开国丞相,满腹壮志随泽天帝励精图治,打下北漠盛世根基,却也因此积劳病故。

曾祖沿袭相位,虽不如高祖治世韬略教世人折服,却也兢兢业业,颇多建树,不辱贤相之称。

祖父任职工部,居尚书,兴修水利,开荒造田,史载民间当时一句俗语“民不饥,寇难生”,功德自在人心。

祖伯父文才风流,通音律,擅诗词,满腹经纶,足智多谋,劳军边关时智退蛮邦大军百里。只是骄子如此,为保出使外邦的太子周全,他而立未至便命亡他乡,尸骨难寻。

……

一座青冢,一段青史。

萧氏家训一个字——忠。

愧对这个字的,死后进不了祖坟地。

“爷。”王勤低唤道:“我们开始了吧。”

我默然侧身,从他手中接了铁锨。自高祖开始,就让不孝子孙萧广隶一一给先人们添抔土,植抹青罢。

待明年,若我还有命活着,即便三跪九叩也要恳请皇上下诏容许萧姓一门回京,先祖面前上柱香。

风压青烟,黄箔灰飞。

一轮祭奠过后,已是午时。天色阴沉,迎面吹来的山风里夹杂了点点冷意和一股湿漉漉的潮气。

我遣王勤和车夫先离开,他俩踌躇着下了山。

我凝着面前两道冰冷的大理石碑,碑身很新,刻字也还很深。

默然供上三个酒杯,一一满上。阵阵风吹皱杯中平静,密密细雨匝起点点水花。

人活着都是求愿的,我也曾满怀期待的求过。

我求承欢膝下,略尽孝道,可不遂愿。

我求兄友弟恭,手足常伴,又不遂愿。

我求谨遵祖训,忠君报国,现在亦不得遂愿。

有谁可以告诉我,人生哪一步我走错了,会得此报。又有谁可以告诉我,该求些什么,我方能如愿以偿。

雨滴蒙眼,冰冷刺痛。我放纵地喝,却心如明镜,怎么也醉不了。

应天五年,北漠历经劫难。

三月,瘟疫横行,多少生灵涂炭。仲夏,水患肆虐,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而边关……烽火冲天。

西陵南唐趁此北漠灾情连连,人心仓惶浮动,联军数十万,来势汹汹,欲破我边境。

锦绣山河岂容外邦染指!

迎战。

也是苦战。

兄长广浩身先士卒,一月之内与敌先锋交锋十数次,战死疆场,首级被悬于敌营辕门三日。我,虽血战夺回兄长尸身,却也因重伤挣扎于生死边缘。

战况混沌,军情不明,身处赈灾治水前线的父亲只道痛失爱子,倒在洛水堤坝上。

母亲,在得知父亲溘然长逝那刻决然自刎。

我在边关九死一生,却收到家中如此噩耗……可战事正酣,八百里防线不容有失。

待到退敌制胜,已是暮秋,一路飞奔回来,等待我的便是青烟一缕,孤坟一座。

为人子者,不为至亲送终,此不孝。

为人臣者,但使君王忌惮,此不忠。

不忠不孝,萧广隶,当真罪不可恕。

爹,娘,兄长,今日我们一家人一醉方休。

朦胧里感觉自己在飞,浑身绵软,提不起半分气,随波逐流似的飘飘然然,浮浮沉沉。

动动身,身下压着什么,坚硬如石,压得……胸闷。

……

胸口一空,按抚轻至,带着道道暖意……吐息顺畅了不少。

模糊的眼里映着模糊的人影,想看清是谁,一只手拂去我面上冰凉的雨水,也拂去我仅存的一抹模糊意识。

……

很冷……也许是很热……

是谁,在扯我的衣衫?不要……即便湿透了,也要裹着它。

不能让人看……不能教爹娘见着了……

身体在燃烧,火一样炙热。

是什么在胸腹游走,顺着一道道交错的丑陋的伤疤……留下点点针扎似的麻痛。

热……冷……

这痛苦……谁可以替我分担?哪怕一点点也好。

谁……来救我?

……握住我的手,别再让我孤独。

没有人。

我忘了,至亲早已不在……我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佞臣。

可是就如同那溺水的人,周围分明只是茫茫一片深水,一块浮木都不见,还是会拼命伸手,即便是一根稻草也想抓住。

我使劲浑身力气想要伸出去的手,也许根本连手指都未曾动弹一下,可是,却教一只大手握住了,温厚有力,紧紧地。

是梦罢。

番外:李不让  为谁更名

今天是我九年人生里最值得庆祝的一天,因为我找着媳妇了。

有点激动有有些紧张,我抬眼飞快的瞥了瞥对坐标致的娃,低头扒饭,心花怒放:美啊。

好吧,我坦白:我正害羞着呢。

刚才一眼,见媳妇正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勺一勺喝汤,真是又优雅又乖巧。越想越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

爹爹殷勤的招呼客人喝酒吃菜,眼神却好几次瞟向我,满是讶异,大约是觉得我今日吃饭特别斯文吧。

我们李家是北漠的显贵,先祖随泽天皇帝东征西讨打下皇朝基业,理所当然的李家子孙子承父业,个个都在军中任职。

每次我爹喝多了就拉着我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唠叨个没完。

我当然知道爹盼着我这个顽劣子早日成龙的心愿,但也不用天天这般烦人吧——况且就我这德行也只能在军中供个职,其他出路还真没想到,所以每次见爹要开始磨叽,我就开溜,府里经常见着我们父子你追我赶。爹镇勇将军的名气很大,可他脾气比名气更大,于是我常常挨揍。不过爹再大的脾气遇上了娘马上就服服帖帖的,比娘喂养的小猫还服帖,叔说那叫铁块遇上什么柔来着。

我偷偷瞧了瞧媳妇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下定决心,以后对他就像爹对娘一样好,不,要比那更好。

媳妇似乎早就吃饱了,转着乌溜溜的大眼,挺寂寞的样子。这么无聊也不吵闹,真乖啊。

我爹终于发现冷落了他未来儿媳妇,冲着我说了句这辈子最动听的话:“捷儿,带萧公子到花园里玩。”

于是,我光明正大的牵着媳妇的手,从客厅转到东厢,东厢到西厢,再从西厢绕到后院,又从后院拐进别院,最后取道小幽径抵达花园。

我带着他将自家府邸仔仔细细审查一遍,虽说不及他娘家好——此乃我人生大恨,发誓长大后一定整顿家业,重修宅子。

不管怎么说,希望媳妇能满意。

我扶着他在假山石边坐下,又是给他摘花,又是捉蝴蝶,可他好像兴致缺缺,我纳闷,分明爹这么做的时候娘都很开心的。

冥思苦想好一阵,终于知道要怎么逗他,我飞奔到练功房,换了短褂,提了大刀,冲回花园。

文的不行,武的总可以了吧。

于是我格外卖力的耍起了大刀,我敢说这是我将“落叶刀法”耍得最完美的一次,叔要是见了肯定要再赏我几路刀法的。

媳妇却还是不甚开心的样子,到现在连个笑脸都不给我露。

我搔着头,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巧丫鬟小青经过,我叫住她抢了她端着的桂花糕给媳妇吃,才解了我的尴尬。

媳妇吃着糕点,轻声细语的说了句:“匹夫之勇不可趁,运筹帷幄,智决千里才是大丈夫,就像爹爹一般。”

他声音柔柔的很好听,就是前半句文绉绉的话我没明白什么意思,有点后悔夫子教学时没认真听,不过后半句我明白,大概是说他爹好吧。

原来媳妇崇拜他爹爹,喜好文官。看着他小嘴一动一动嚼着桂花糕,嘴边还沾了点屑,我飘飘忽忽的想。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应该比桂花糕还好吃……

于是,我傻乎乎,不,是兴冲冲……反正就是抱住他,吃他的嘴。

真的很好吃,软软的,甜甜的,还有股淡淡的桂花香……我越发不能自拔的继续吃,不管媳妇在我怀里怎么动来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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