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事,平生畅 上+番外——御景天
御景天  发于:2012年0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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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一条道,前半生走得无怨无悔,

突然有一天不得不放弃。

也好,风流到死,从来非我选择。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第一章

高挑的梁柱上祥云环绕,五爪金龙亟欲飞天。

我斜靠着卧榻,一瞬不瞬的瞧着头顶上在云海里翻腾的九龙,那一双双睁圆了的怒目分明只是着色的木雕,偏让人觉着有种蔑视苍生的威严和冷酷。

大约这就是天子所要的威仪。

榻边小几上摆放着几样精致小点,俏丽的宫娥正轻巧的温着陈年花雕,壁火燃得正旺,哪怕大开着窗户都觉察不到一丝寒意。

“风雪真大,才刚入冬呢,今年的冬天可真冷啊。”侍女月明哈气搓着细白的小手道:“大人,奴婢把窗户合上可好?”

“我不冷。”平淡的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飘雪,随意捏了块点心入口。

月明偷偷地瞥了我一眼,刚迈向窗户的脚犹豫着缩了回去,细白的手指绞得通红,呆愣了片刻后跑向壁炉,加了几块大木炭,又赶回我榻边。

一点凉意渗入眉心,抬手一摸,原来是雪花。

“大人。”

回首,只见月明捧着一袭银亮的裘皮长衫,咬着下唇,满眼的焦虑。

“我不觉得冷哪。”轻笑着,当今亲点的婢女果然体贴入微。

贝齿更加狠命的咬着红唇,灵动的大眼闪了几下,似乎要滴出水来,看得我有些心疼起来:“你这是作甚,外人要是见着了还以为我这大司马欺负你了。”

我的调笑还在嘴边没散去,月明却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我榻前,连带其他伺候的一干宫娥也俯首跪地。

“大人,这么冷的天,您只着单衣在这窗边受冷,要是冻坏了身子,奴婢们怎么担待的起。”

“快起来吧。”伸手去扶,她却将身子压得更低,裘皮长衫高举于我面前。

“求您保重身体,若不然陛下怪罪,奴婢们就是十个脑袋也难逃一死啊。”月明哀求道,几个年纪小一些的宫娥干脆呜呜的抽搭起来。

“定国公大人……”

定国公也是。

当今已将兵权尽数收回,大司马没了一兵一卒可不就跟这定国公一样是个虚衔了么?

我淡淡笑了笑,披上那裘皮长衫,顺手合上了窗棱。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累了,小憩片刻。”

一干侍女在月明的带领下悄然撤去,离开前仍不忘查看炉火,真是个讨巧尽职的宫婢。开门的刹那撇见殿外标枪似的禁军几步一哨,紧绷的身姿如张满的弓弩,我暗自摇头。

陛下,时至今日,又何必对我仁慈。

第二章

“让娘好好看看你,哎,一个男娃,怎么生得这般俏?”

“嗯,当真唇红齿白,眉目若画,惹人怜爱,爹爹敢说整个京城没哪个娃娃比得上你,不论男娃还是女娃。造孽啊,爹爹好生自豪。”

“夫君!”

“这双凤眼跟娘子你真像,简直是举世无双。想当年娘子美名传遍真个北漠,一双凤眼迷惑了多少王侯公子,为夫也是被你瞧上一眼就害尽相思的。”

“夫君~”

“长大后你可得争气,要让全京城的小姐都跟在你屁股后面跑。造孽啊,来,吃块栗子酥。”

“可是夫君,若是再这般长下去,我怕到时全京城的少爷也跟在他屁股后头跑。”

“嗯,娘子担心得正是。……果真如此,那我们是娶媳妇好还是招女婿好?”

许久不曾梦见爹娘,难得与他二老梦里见一回,怎么尽是这些难登大雅之事?我头痛的睁眼。

月明素手麻利的帮我梳着发髻,片刻之间披散肩头的长发被她盘地一丝不苟。

“好了,大人。”娇俏的小脸晕出一抹淡淡粉红,低垂着忽闪的大眼,月明识趣的退居一旁。

其实她不必这么费心的,连着个把月了在我面前晃荡的也就是这几个随侍宫娥,仪容……不修也罢。

盯着铜镜里映出的面容身姿,我再次怀疑莫不是小时候被茅山术士捉去改换的头面,若不然这样貌怎么跟府里老奴们忆想的当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据说当年,我可是北漠的传奇,府里的张妈说比起我戍边时那些勇退强邻的战绩毫不逊色。

我的母亲是北漠第一美人,容颜教当时三千后宫佳丽自惭形秽,父亲儒雅俊俏,风采飘逸,真真迷煞娇颜无数。

张妈说我一出生就差点夭折——接生婆大概从没见过我这等俏丽的婴孩,激动之中差点忘了剪脐带。

满月的时候,慕我名而来的宾朋当真踏烂了萧府大门高高的门槛。

父亲的至交好友,御史大夫莫名见了襁褓中的我,当场脱口一句:“男娃……,造孽啊。”

于是,我便多了个小名——“造孽”。

只是,时过境迁,谁能料想到曾让京城无数男娃女娃追得满街跑的造孽公子长大了会是……这般叫人失望。

玄黑的祥云龙纹锦缎塑身长袍,一道挺拔的身影映在铜镜里。

“不知陛下驾临,臣知罪。”刚要俯身低头叩礼,当今便堪堪将我扶住。

“不必多礼,萧卿。”低哑的声音轻快而温润,似乎心情极佳。

也是,铲除了我这个手握重兵的大司马,他便是真正的高枕无忧了,心情自然好到了极致。

“臣本就戴罪之身,怎敢再冒这不敬之罪。”不着痕迹的推开当今紧握我手臂的五指,我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月明也是,陛下驾临也不提醒我一声,就这么悄悄的溜了。

“你!定要如此么?萧……”

“陛下,罪臣……罪不可恕。”我抬眼,平静的注视着他沉静凌厉的眼神,“陛下莫要妄自徇私,将臣法办了才好。”

不知为甚,当今方才还容光焕发的面色突然阴测测的,教我这久经沙场之人心里都不免起毛。

“既然你定要这般生疏,朕也就公事公办了。”挑了挑剑眉,薄唇噙着一抹冷冷的嘲笑,当今锐利的目光却渐渐柔和了下来:“你也知道自己罪不可恕?说说吧,既然知道,为甚还明知故犯?”

“……”发愁的瞧着圣君悠闲的品着月明本是给我准备的茶点,罪都犯下了,现在来问我缘由,似乎太迟了些。

“朕在等你回答,萧卿。”“咯”的一声,茶杯轻叩桌案,我下意识的抬眼望了望面前盛气凌人的君王,见他平静的面容上一双狭长的鹰目深不见底。

“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认命的再次趴伏在地,眼前只见金丝银线秀制的龙纹高筒长靴轻拍着地面,头顶上一阵静默。

“所以,你结党营私,贪污军饷,至万千将士于不顾?”突然一声低喝,当今拍案而起,在我面前来回踱步,“别仗着自己跟朕的关系就胡来!”

我默然闭上眼,不想去看他此刻怒气冲冲的样子,一抹自嘲不仅自觉的浮上嘴角。

此刻,多可笑。

“你知不知道今日早朝众臣齐奏要朕如何处置你?”脚步在我面前停下,即便俯着身,仍能感受到头顶冷冷的刀锋似的眼神。

“臣,不知。”我淡到。朝臣们算个屁,他们说话顶个啥?整个北漠王朝只你一人说了算,

你是王法,我怕……或不怕有意义么?

“还真是不知死活。”头顶上传来一句咬牙切齿的低咒,片刻后冷冷的声音道:“朕念你十年戍边,征战沙场,为北漠立下汗马功劳,姑且饶你一死。”

“谢皇上不杀之恩。”十年戍边,征战沙场,我以为世人都忘光了,原来也还有人记得。

“……削你大司马一职,萧氏一门其他为官为将者尽数贬为庶民,逐出京师,不奉诏不得踏入京师半步。彻抄萧府,贪赃银两收缴国库。”

“谢……陛下。”我将头压得更低。

“起来吧,萧卿。”有力的手掌握着我的手臂,将我拉了起来:“但愿你经后安分守己,莫要再做……错事。”

“是,谨遵陛下训诫。”扯起一抹淡淡笑意,我转身看了看殿外,禁军不知何时已经撤离,他们一走,这偏殿还真是空寂。

“陛下,罪臣是否可以出殿离宫了?”被囚了月余,着实难受,皇宫这氛围真让人永生不忘。受教了。

当今迟凝了凝眉,迟疑了片刻:“你去吧。”

得了赦令,我当然一刻不想多留,在就要跨出殿门之时,当今冷漠地不含丝毫情感的低道:“安安稳稳做你一辈子的定国公吧,国家大事从此与你无关,舅舅。”

所谓树倒猢狲散大约指的就是眼下我的境遇吧。

这家抄得还真彻底。

眼前萧索败落的府邸,说出去只怕谁都不会相信这是北漠开国一百二十载以来的第一大世家——萧府。

朱红大门依旧如昔,只是……唉。

推门而入,前庭院落里尽是枯木残枝,原本怒放的几树寒梅竟也断枝断茎的,想来是不久前禁军抄家所为。

“爷,您回来了。”一声激动地呼喊,张妈等几个仆从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

“你们还在?我以为没人了呢。”抬眼扫视四周,前院的积雪已经被扫除,门厅也颇为干净,似有人洗刷过。

“爷,我们不走,奴才们要伺候您一辈子。”总管王勤抹了抹泪,道。

伺候我一辈子?

这种话我可不爱听。

曾经有人还发誓要做我一生的知己,到头来还不是自食其言。不过,当时大家好像都喝醉了,也许,喝醉时的誓言不能称之为誓言。太久前的事,还是不记得为妙。

才想好言规劝他们早日收拾包袱离去,怎奈一群仆众满含热泪的望着我,一副与我同甘共苦的忠义,到嘴边话就这么生生被逼了回去。

也好,真剩就我一人的话,只怕真要饿死在这萧府里的。

“王勤,我要去祠堂。”望了眼空荡的偌大府邸,我淡道。

萧家的列祖列宗见到萧府今日的败落,怕是黄泉之下也不得安生。我,真是不折不扣的不肖子孙。

第三章

翌日,仍是风雪大作,我一直睡到晌午才顶着眯澄的眼从被窝里坐起身来,披了外袍发了会儿愣,听窗外呼呼的风声,鬼哭狼嚎似的,庆幸陛下还给我留了座宅子,没教我露宿街头。

外面风很大,雪也很大,要起身么?……

算了吧,闲人一个,经后哪儿都没我什么事,继续睡吧。

这么想着,我又心安理得的躺了下去。本想补个眠,无奈眼睛虽酸涩不已,然头脑一片清明,愣是睡不着。

昨日一整天都在祠堂跪祖宗,反省着自己的罪孽,是我的无能让声名远扬的堂堂萧家遭人唾弃,叔伯堂兄弟横遭牵连不说,将来史册上萧家怕难逃遗臭万年的恶名。

遗臭万年……

……

遗臭万年!

霍得掀了被子,我坐在床上,实在心有不甘。

官场本就是是非混沌之地,不是有句古话么“清水鱼塘不养鱼”。 满朝文武,奸佞贪婪之辈不在少数,怎就单单我一人要遭后世唾骂?

再者,斯以为自己不论为官做人都还是有让人称道之处的。

坐在床上仔细的回忆过往的整整二十七个年头,看是不是不经意间在什么地方造过孽。

我是今年八月奉诏回京的,戍边的十年里鲜少回来,边境艰苦,放眼十里皆是茫茫荒地,鬼影见不着一个。外驻的军士常常是发现一只耗子,兴奋得要命,争着玩上一番再剥皮烤了吃,不过现实往往很残酷,耗子命薄,没经过几个军士之手,就一命呜呼,没玩着的只能捏着它长长的尾巴干瞪眼。于是,我一回京,看了满眼的繁华楼阁,大街小巷美酒佳肴目不暇接,还有美人遍地跑……此乃人之常情。

这么春风得意的过了两个月,我突然就从北漠的大英雄,受人敬仰的当朝国舅,变成了危害社稷,独断专权的佞臣,情势急转直下,都没时间让人惊讶一番。

……

在外戍边的十年里无非是有战迎敌、无战防御,无聊得紧,实在没什么好忆的。不过,似乎有那么几回,军情复杂且变化莫测,对于朝廷的旨意我置若罔闻了,然,过后陛下也传来了谕旨,他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得了当今首肯,这应该不算什么罪孽了吧。

我拧着眉继续回忆,十年以前的事真的遗忘太多了,需得好好琢磨。

……

似乎在六岁那年毁过什么人的清白,那事当年闹得挺大,好像全京城都轰动了,对我群起而攻之?

王勤进来的时候我正沉湎在回忆里自拔不起来。

“爷,爷?”

“嗯?”我哼了声,仍然纠结在当年的悬案里,爷就不信忆不起幼年风流的始末。

“您在想啥?”王勤很好奇,“老奴能帮上忙么?”

我瞪了他片刻,确信自己不可靠,于是道:“我在想自己曾经犯下的罪,种下的恶。”

王勤一愣,立刻慷慨激昂道:“爷,您在老奴眼里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扞卫江山的真丈夫。老奴活了这把年纪就没见过比您更忠义的臣子了。”他说得动情,只差声泪俱下了,末了还加了句:“当然,老爷以及太老爷、太太老爷对北漠的忠心也是可表日月的。”

果然是吃萧府长大的,不枉父亲的栽培,甚好。

“王勤,你记不记得我幼年那会儿,差不多六七岁吧,是不是……是不是毁过哪家小姐的清白。”我有些忐忑,如果确有其事,岂不是古往今来好色……不,是风流第一人?

王勤显然有些呆傻,我又问了一遍,他瞅着我郑重的脸色,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喏喏道:“爷书香传家,老爷夫人训导有方,老奴不曾记得爷做过有违礼法之事。”

“当真?”

“当真。”

“可我依稀记得有一年发生了件事,跟我有关,整个京城闹腾了多时的。”难不成我记错了?

“咦?莫不是……”王勤突然大悟:“爷所指的莫不是您七岁时老爷带您到李甘将军家吃酒,您被他家大少爷抱着在后花园里猛亲这事?”

诶?我一愣。

当年的真相是那样么?还……是个男的!

“哎,这也怨不得李家的大公子,谁让爷那会儿生的那般如花似玉。”王勤颇为无奈的感叹:“而且,老奴听说李甘将军当下在后花园里就把他大儿子暴打一顿。”

打得好。

“这事传开后,好一阵子京城里的小少爷小姐们都不搭理李大公子,见了他就追着打。爷,这些您都不记得了么?”

该打。

我默然。

本来是要搜寻自个儿作恶的罪证,倒头来原来我是受害者。

总还有别的什么事吧,怎么说都在京城生活了十七年……

被男人人亲……

“王勤!”

突然一声喝,王勤吓得一颤,有些惊心的瞅着我,大约我的面色很难看,领兵的时候帐下将士见了我都那样,哪个没有三分惧意。

“我小时候真长得那般似女子么?”我扯着笑,平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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