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春风玉门度 下——钟晓生
钟晓生  发于:2012年0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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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郝肆奕冷笑:“为何要告诉你呢?师父?让你多些笑话取乐吗?”

裴满衣满心酸涩地摇头:“阿奕,你太过好强。”

郝肆奕退开一步,将失控的神色收敛起来,淡然道:“我一辈子都尊你一声师父。你若嫌我这徒儿不孝,要踢出师

门,我自然也不会有怨言。”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却听裴满衣近乎哀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奕……我的心思你当真不懂么?我……你……”

“对了。”郝肆奕丝毫不留情面地打断道:“除了仆人,我会让大哥买几名伶俐的小倌让你带回谷去。”

说罢半分眷恋也无地推开屋门走了出去,空留一室余香,与失魂落魄的鬼医在屋中孑然落寞。

第六章

郝伍少在房中撕去面具,得意洋洋地转了一圈:“还是少爷好看吧?”

每日揭下面具后是他最为放松的时候,脸上少了层拘束,连心情都好了起来。

韩轻嗣搂过他轻轻吻了吻:“嗯。”

郝伍少捧住他的脸,悠悠叹了口气:“以后这种事……你就别管了。”

韩轻嗣微微侧头:“甚么?”

郝伍少舔了舔嘴唇,无奈道:“就是早上那对父女。”

韩轻嗣面无表情地垂下眼,不动声色地拿开他的手:“我做的不对么?”

郝伍少摇摇头,苦笑道:“轻嗣,其实你比我心善。你帮她,我却不是真心想帮她。”

他携着韩轻嗣的手坐下,仔细摩挲着他手上握剑而生出的茧子:“我以前不觉得,然而经历这几个月的事情,我怕

当真有天命报应这一说。我怕你杀孽太重,只是想积些阴德,至于那些人的死活,我却不是真的放在心上。”

韩轻嗣沉默不语。

郝伍少讨好地笑了笑,拎着他的手直晃:“以后你不要再随意杀人了,好不好?”

韩轻嗣默默看了他一阵,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郑重地颌首:“好。”

两人温存片刻,东拉西扯地滚到了床上,韩轻嗣照例服完了“药”,两人俱是一身香汗。

郝伍少满身淡淡的红色,媚眼迷离,咬住他的肩膀直笑。

韩轻嗣眼神朦胧地以食指刮过他细滑的肌肤,内心却是一阵巨大的茫然。

突然之间,好像世间一切都变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昨日那人还是个骄纵的小少爷,如今却是自己乖

巧的亲密爱人。

那一日是内心驱使着他说出喜欢,然而脑中似乎思量的还不够清楚。如今静下心来想一想,自己又是何时将他放在

了心上?想也想不通透,欲理还乱。

郝伍少已有些困倦,像只小猫般舔了舔方才自己咬出的伤口,拱入他怀中阖上眼,不消片刻便入了梦境。

韩轻嗣撩开他的额发,在他额间印下一吻,轻轻将他从怀中扯开,拢上衣襟提着剑推门出去了。

韩轻嗣已是浑身浴血,双目赤红如火,面容狰狞地盯着眼前人:“原来你没死!”

江颜逸笑着扳起他的下颌,猩红的舌尖勾画着他嘴唇的形状:“子凡,这世上还有你,我又怎舍得死呢?”

韩轻嗣怒目而向,嫌恶地撇过头去。

江颜逸细长的手指缓缓滑上他的脖颈,稍一使力,便将韩轻嗣掐得额角青筋暴起:“如今你没了内力,与我而言不

过是一只蝼蚁。莫说我,便是随意一个习武之人,想杀你不是易如反掌?”

韩轻嗣目光逐渐涣散,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要!不要杀他!”

郝伍少猛地弹起身,浑身冷汗如雨,怔怔地看着眼前景物。

“原来……是个梦么?”

他大口喘着气,擂如战鼓的心跳逐渐慢了下来。

“轻嗣……”

他迷茫地望着四周,黑漆漆的屋子中看不清楚,然而床边的确没有那人的温度。

郝伍少摸索着从床上爬起来,燃起一个火折子四处照了照,房中全没有韩轻嗣的影踪。

想起方才那个梦境,他只觉口舌发干,匆忙披上外袍便推开门冲了出去。

郝伍少打着火折子匆匆忙忙跑下楼,直奔后院而去。

院中隐有人声与觥筹交错声,郝伍少全然忘了自己脸上未施粉饰一事,径直冲了出去。

后院中有数名江湖子弟正对月把盏谈欢,瞧见有人出来,一时皆停下了动作,怔怔向那人看去。

数目相对,众人愣了半晌,郝伍少未看见韩轻嗣的身影,讪笑着打了招呼,扭头向客栈中走去。

“公子,你的脸……”

郝伍少一惊,这才想起夜间去除了面具一事,一时惊慌下竟忘了扯谎遮掩,抬袖将脸一遮,心虚地大步就跑,身后

的嘈杂之声竟是一句也没听清楚。

他恍恍惚惚回了房,呆坐了半个时辰,终于将韩轻嗣等了回来。

韩轻嗣见他合衣坐于床边,心中一动,缓步上前:“你怎么醒了?”

郝伍少紧拧秀眉瞪他:“你出去练功了?!”

韩轻嗣抿了抿薄唇,撇开眼不敢与他对视:“我……出去走走。”

郝伍少神色不悦,指着他的青雪剑道:“你别骗我。”

韩轻嗣叹了口气,解下佩剑放到桌上:“是。”

郝伍少锁眉不解,几番张口又阖上,半晌后幽幽道:“我……我知道你不开心,但不急在这一时,待你养好了身体

,我们回了江南,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韩轻嗣轻轻应了一声,解开外袍走到床边:“睡吧,明日一早就要出发。”

郝伍少倔强地看着他:“你先答应我,回江南之前绝不再练功,不然我今日不与你罢休!”

韩轻嗣咬住下唇,迟疑了好一阵,终于勉强颌首。

郝伍少半跪在床边搂住他,将脸埋入他颈窝中:“轻嗣,我好怕……”

韩轻嗣安抚地顺着他的背脊轻拍:“怕什么?”

郝伍少摇了摇头:“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怕你出事,怕你离开我。”

韩轻嗣环住他的腰,用力搂紧眼前人:“你不负我,我不负你。”

郝伍少这才好转了些许,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调笑道:“那,我若负了你呢?”

韩轻嗣沉默片刻,道:“我会离开郝家,离开你,你再也见不到我。”

郝伍少被他的严肃弄得颇有些心虚,讨好地抱着他晃了晃:“和你说笑的!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便是你舍得我,我

也舍不得让你离开。若你胆敢负我,我便将你捆住关起来,从此以后只许见我一个人!”

韩轻嗣又默然片刻,点点头:“好。”

郝伍少:“……”

这一番闹下来,郝伍少将方才被人看见龙纹一事抛却脑后,搂着他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众人坐上马车,郝伍少左顾右盼,奇道:“裴……李、李衣呢?”

郝肆奕脸色如沉铁,冷冷道:“他走了。”

郝伍少大惊:“走?!走哪去了?”

郝肆奕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与你何干?你若在意他,自去找他!”

郝伍少讪讪摸了摸鼻子,想是自家四哥的坏脾气气走了裴满衣,只得耸肩噤声不语了。

往后几日秦颐一改态度,对郝伍少极是热络,仰慕之情书了满脸。然而对待韩轻嗣则心有戚戚,远望而不敢近。

众人下马车休息时,韩轻嗣前去河边灌水,秦颐走到伍少身边坐下。

“西兄。”

郝伍少懒洋洋地托着腮,目光一刻也不离韩轻嗣的身影:“嗯?”

秦颐迷茫地顺着他目光望去:“西兄在看什么?”

郝伍少换了只手托腮,盯着韩轻嗣的侧脸穷乐呵:“看相好的。”

秦颐:“……”

他茫然地扫了一圈,却没有看见一个姑娘:“相……好的?”

郝伍少努努嘴:“打水那个,瞧见没?”

“……”

秦颐大惊失色,怔忡道:“西、西兄,在你们那里,相好的是什么意思?”

郝伍少不耐烦地瞅了他一眼:“就是……同床共枕的意思,懂不?”

秦颐噎了一下,瞪圆了眼睛打量韩轻嗣,喃喃道:“难道张兄女扮男装?都说最毒妇人心,难怪……”他死死盯着

韩轻嗣的胸口:“不、不像啊……”

郝伍少笑骂道:“迂腐!都是男子又如何?”

秦颐目瞪口呆。

五人歇了一阵,却听一阵马蹄声踏近,郝伍少与秦颐并未多想,依旧自顾自地或看情郎或神游天外,而韩轻嗣与郝

肆奕却是沉下了脸,警惕地盯着来人。

来的是一群江湖人士,一人一匹马,在他们不远处停下,牵着马到河边饮水。

韩轻嗣站起身,道:“我们走罢。”

郝伍少本还欲多坐一阵,然而见他脸色有异,便乖乖起身向马车走去。

一名紫衣人走近,抱拳道:“诸位兄台。”

韩轻嗣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隔开众人:“何事?”

紫衣人道:“我与众师兄弟迷失了方向,请问兄台雀南城该怎么走?”

韩轻嗣还未出声,秦颐不识趣地“咦”了一声:“雀南城?我们要途经雀南,不如诸位兄台随我们一起上路?”

韩轻嗣与郝肆奕同时脸色一变,连郝伍少亦是怔了怔,却听那紫衣人惊喜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诸位了!”

秦颐连连摆手:“同在江湖行走,相遇即是缘分,兄台何必客气!”

郝肆奕险些一针扎入秦颐后颈,忍了片刻,终是克制了冲动。

那紫衣人雀跃地向人群走去,通报了这个消息,郝肆奕趁此机会一掌劈在秦颐后颈上,痛得他“哎哟”叫唤出声。

郝肆奕咬牙切齿:“谁让你自作主张!” 他这一下不知动了什么手脚,使得秦颐脖颈酸硬,且偏向一边拗不回来了

,竟生生将他疼出了眼泪。

秦颐委屈地揉着脖子,两眼含泪地喃喃道:“我、我做错了甚?”

郝肆奕与韩轻嗣对视一眼,韩轻嗣蹙着眉道:“罢了,见机行事罢,领他们到了雀南立刻离开。”

第七章

到雀南城尚有三日的路要走,因韩轻嗣的身体已有所好转,且众人急着赶到雀南好将那群江湖人士甩开,故一路急

赶,过城镇而不留。

韩轻嗣始终不曾放松过对那些武林人士的警惕,据他们所言,他们乃是桐门派子弟,前往雀南城拜访雀南派。

第二日晚,众人在野外露宿。

郝伍少等人围坐在马车旁吃干粮,而桐门派弟子打了些野味,在不远处生起篝火烘烤,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一名名叫张豢的桐门派弟子提了两只烤好的兔子走至他们身边:“几位兄台也尝尝吧。”

秦颐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地接了:“多谢,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郝伍少原也想接,被韩轻嗣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只好干咽了一口唾沫,笑道:“我们乃佛门信徒,俗家子弟,不吃

荤食,多谢贵派诸位的好意。”

秦颐一惊:“你们……啊,可昨……”

他话未说完,郝肆奕一枚药丸准确地弹入他口中。他喉口一哽,干瞪着眼再说不出一字来。

张豢尴尬了片刻,客气两句,也就提着另一只野兔回去了。

秦颐抠喉吐了好一阵,也无法将喉间的物事吐出来,咳了半晌憋红了脸道:“西美兄……你……”

郝肆奕走上前,拇指在他喉间熟稔地一掐一刮,秦颐终于顺利将东西咽了下去。

郝肆奕冷笑,压低了声音道:“你管不好自己的嘴,只好由我替你管。”

秦颐只觉嗓中火辣辣的痛着,开口欲言,却只发出一些沙哑的音节:“唔……啊……”

他不由脸色大变,一手抚上喉间,又惊又疑地瞪着郝肆奕。

郝肆奕目光阴鸷:“特意为你配的哑药,你再多事,便不只是哑了你这么简单!”

秦颐目瞪口呆地看着郝肆奕,妄图从他眉眼间看出一丝玩笑的痕迹,然而那人只是清清冷冷地微蹙眉头,扭头便走

了。

他惯知这几名同伴并非寻常人,一个身患怪病而相貌丑陋,一个性格阴晴不定,还有一个常拒人于千里之外,更有

一人不知所踪!然而这般轻易将人毒哑一事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今亲身所遇,不由得又惊又怖,更有愤怒与不

敢置信。

郝伍少看着秦颐神情千变万化,不由万分头疼,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在意,我哥他就是这样一副脾气,我

代他向你赔个不是,一会儿问他讨来解药给你。”

说罢又压低了声音道:“他自小学过些医毒之术,脾气不太好,但本性不坏,并没有害你的意思。我们在江湖上有

些仇家,所以行事低调,生怕教仇家找上门来。你招惹来这么一群人,他方才不高兴的。”

郝伍少这一番解释,秦颐不由细细回想——“张郎”趁半夜无人时外出练功、且隐瞒武功路数,“西美”待人冷漠

不与人深交,唯独“西帅”待自己尚有热情可言,才不至一路尴尬无言。如此想来,倒也解释的通了。

难怪他们伊始对王家父女一事如此漠然……或许并非他们心不善,而仅仅是不愿招惹是非。况且,“西帅”到底是

出手相助,应是纯良之辈。

秦颐面色稍霁,微微点头。

郝伍少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去与郝肆奕低语几句,不一会儿拿着几瓣绿色的草叶回来:“一日嚼一片,过十日你

的嗓子便好了。”

秦颐蹙着眉接过,郁闷地将一片送入嘴中嚼了起来。

“秦兄多担待。”

郝伍少见他已释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便不再管他了。

翌日一早,众人来到雀南城。

雀南派设在城内,郝伍少等人要借途雀南,故随着众人一起进了城。

众人走出不多远便觉出些不对劲来。城中百姓神色怪异,但看这些人的打扮是佩着刀枪的江湖人士,就如避瘟疫般

躲开数丈远,眼神亦是又恨又怕。

韩轻嗣蹙眉,眯起眼道:“恐怕这里出了什么事。”

然而走出不远,这句猜测便被印证。

雀南派遭毁弃,派内只余残垣剩瓦,好不萧条!且断椅乱石之间尽是刀剑痕迹,还有干涸的血迹,显然不久之前曾

有人在此处打斗。

韩轻嗣心念一动,竟鬼使神差地没有离开,而是沉着脸站在观外沉思。

桐门派的人已是各个面如土灰,张豢拦住一个路人问了究竟,才知三日前有一群自称星宿宫的人来此地将雀南派众

人屠尽。

听到星宿宫三字,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且不提郝伍少韩轻嗣与星宿宫的渊源,秦颐曾是青龙派弟子,曾亲眼看着蚀狐门血洗近在咫尺的逍遥派。而蚀狐门

与星宿派有所勾结,此事如今已传遍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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