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少爷,隐风还有要事在身不能立即返航送您回京,所以只能请方大少爷在船上多待些时日,隐风会派人照顾
好您的安全的。」
「谢谢,不用顾及在下,方某自会照顾好自己。」
骆隐风正要带他进船舱,忽有属下上来禀告,说不远处的江面上有动静,他们立刻走上船头,骆隐风从随从手里接
过长镜筒向远处看去。
他站在一旁,也顺着那名属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知什么时候,漆黑如墨水天不清的江面上有许多星火跃动,仿
佛自九重天上落下一般,且越来越亮,越来越近。
「大人,那边还有。」
回头,转身,发现那点点星火已是将他们团团包围,晃眼的火光之下,黑帆黑旗之上的鹰……栩栩如飞!
叶倾云……
骆隐风放下镜筒,「命令下去,全员警戒。」
水手们将指令传递了下去,甲板上忙作了一团。
「方大少爷,这里不安……小心!」
江水湍急,一个巨浪掀过来,船身大幅度地倾斜,他没能站稳一下撞上船舷接着身体直直向船外摔去,幸而骆隐风
眼疾手快,一下将他拽住拉到身边。
「方大少爷,这里不太安全,您先回船舱。」
他抬头,只见对方领头的船已近在咫尺,火把连成了一片,火光将墨色的苍穹照成了妖冶的红。他看见对面船头上
站着的人,衣带当风,发丝激扬,镌傲的脸上是令人恐怯的凛冽神情。
他摇了摇头,轻声道,「已经晚了。」
28
江风腥涩,掺夹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个男人的气势如虹,遥遥而来。
他发现自己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牢牢钉在那人身上,眸光化为笔墨和丹青,仔仔细细地描画着他的五官,从飞扬的眉
到坚毅的唇角,从墨沈的瞳眸到俊挺的鼻梁,一笔一划,每一笔都刻在了心间。
一日不见……
如、三、秋。
「隐风……」叶倾云低唤了一声。
正要回应,却发现叶倾云的视线错开他落在了别的地方,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虽然此刻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堪堪地收回视线,然后看向骆隐风,只看到他一张刀镌出来似的轮廓清朗的侧脸,轻抿薄唇,面色清冷。
「倾云大哥,许久未见,别来无恙。」骆隐风淡淡地招呼。
「我看……不是未见,而是根本不见吧?哼!」叶倾云冷冷一笑,「你再多带些人来,便也不用问是否有恙了。姑
姑很想你,你怎么也不回去看看她?」
骆隐风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语气生硬地质问他,「大哥答应过隐风的事情,都忘记
了么?」
「我没有忘,也一直恪守着你我的约定,只是不知你带人来围剿我算是什么意思?」
他听着他们间的对话,手抑制不住地轻颤,这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很难受,很痛苦,令他后悔没有回去船舱而留
在这里。
他不怕面对叶倾云,他怕的是……
面对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叶倾云!
几人间一阵沉默,只有水浪翻涌和火把必卜的声音。
「你为什么在这里?」叶倾云突然开口,却是对着他的。
他再次抬头,终于看见叶倾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只是……
为什么这样怒火汹汹?为什么一副恨不得要杀了他的表情?
是因为自己私逃出庄?
「你和他认识?」叶倾云又问了一声,却是把他的妄想都打破。
原来是因为「隐风」!
他顺着叶倾云炽热的视线看向自己身上,刚才骆隐风为了救他而牢牢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到身边,之后叶倾云的突
然出现让他们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而一直保持着那样亲近的姿势。
只觉得背脊上一阵寒凉,仿佛冷水兜头浇了下来一样。
他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偏偏每次都还要去证实一遍……叶倾云的心里只有「隐风」,眼里只看得到「隐风」,那
些对他的好都已经不复存在,他却还在奢望什么?
「倾云大哥,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
骆隐风抖剑出鞘,挡在他身前,于是他看见叶倾云眼里的怒火愈发炙烈,叶倾云手下其它的船已经从左右两侧驳了
上来,周围刀剑抨击,嘶杀声起。
「隐风,你不会是想单凭这一条船便能敌得过我?」叶倾云冷眼看着陷入一团混乱的官船。
「大哥运兵如神,隐风甘为下风!」骆隐风将他护在身后执剑抵挡。
剑气呼啸,热血飞溅,他被骆隐风拉着躲闪间,不经意地瞥到叶倾云那边,便见他双目通红两手抓着船舷上的横栏
,如若生就一对飞翼恐怕早已扑了过来。
「骆大人,你不用管我。」他对骆隐风说道。
谁知骆隐风依然将他护在身后,振剑扫退围上来的人,微微侧首,「你今日在我船上,我便是要保你周全!」
「快躲开!」
听见身后官兵大呼小叫,他们回头,皆是一愣,叶倾云手下的船扯开桅帆仗着风势船头对着他们直朝他们船舷一侧
撞过来。
两船相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木板折裂,船身摇晃。他好不容易站稳,听见骆隐风一声「小心」紧接整个人被一
股大力推了出去,船身依然晃得厉害,他趔趄了几下摔在地上,回过神来就见巨大的桅杆折断倒下砸在他原先站的
地方。
「骆大……」他刚站起来,听到叶倾云的声音在说那个人要留活的,于是有人吊着绳索从空中悬过,一把拽住他的
胳膊将他带离地面,接着被抛向叶倾云所在的大船。
他只觉一阵天地旋转,然后重重落地,胸口撞在甲板上疼得他差点晕过去,一张嘴便是一口腥甜粘稠的液体咳了出
来。
他听见向他走过来的脚步声,然后一双皂靴停在面前,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谁。他微微抬头,正对上叶倾云阴鸷的
目光。
「倾云……」他声如蚊呐,轻不可闻。
叶倾云背着手冷冷地看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他摇了摇头,「……我和骆大人原先并不认识。」
「呵!原先不认识他能这么护着你?」
「倾云,我说的是真的……」他挣扎着想要从爬起来,这时一声咕咚,什么东西从他怀里落了出来,掉在甲板上。
所有的人注意力都落到了那个东西上面,只见它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才停下,却原来是一个不起眼的木匣子。可能
是落下的时候正巧碰到了插销,匣子打开,里面的东西落在一旁,看起来像是一张羊皮。
叶倾云眼神一凛,快步过去捡起那张羊皮,捏在手里看了看然后猛地攒紧拳头,回头,那一眼扫向他的视线,锐如
刀锋。
他被他的气势一怔,在地上不敢动弹,只是睁大着眼睛看叶倾云一点点向他走来。
叶倾云睨了眼手里的东西,然后声音沈冷地问他,「为什么这东西在你手里。」
他垂眸忖了一忖,不能告诉叶倾云是上官让他偷的,否则……
于是回道,「是我拿的……」
「你要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一定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对不对?」
「不,是我自己拿的!」他依然矢口否认。
「说谎!」
叶倾云抬起一脚踢在他胸口上,将他踢出丈外。身体狠狠撞在船舷的甲板上,然后失去凭依再次摔在地上。
29
粘稠腥甜的液体仿佛挣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嘴角不住地往外淌,他伸手拭了一下,手掌和袖口触目所及皆是一片血
红。
扶着船栏借力站了起来,叶倾云已走到他跟前。还是那般冰冷无情的表情,看着他,就仿佛看着一个从未曾相识的
人,而眼里凶光宛如利刃,就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叶倾云将手伸到他面前,手指一松,那张羊皮被抖了开来。
他看到羊皮上像是画着一幅地图,但是究竟是什么,他是真的不知。见他长久没有作声,叶倾云冷冷地哼了一声,
将手连同手里的东西收了回去,「你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说是你自己要拿的……」叶倾云将羊皮递给身边正
捧着那紫檀木匣子的属下,然后五指一张一下扣住他的喉口,「说!你和隐风什么关系,为了什么要替他偷水域图
?」
那是水域图?他是真的不知……
他难受地闭上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
叶倾云却是不听,手上的力气一点点加重。
「倾云大哥!」
骆隐风的声音让叶倾云扼住他颈脖的手一下泄了力,他看见叶倾云回头看了过去,于是他也艰难回头。
骆隐风让人从折断的桅杆下救了出来,可能伤到了腿,正由人搀扶着。
「隐风,你若想要水域图,你大可问大哥要。从小到大,你要的东西,大哥何时与你争过?」
骆隐风脸上的表情窒了一窒,然只是一瞬,依然从容,「大哥,这事确实与他无关,请你放了他先。」
叶倾云转过头来,笑着看向他,扼住他颈脖的手滑了下去抓住他肩膀,然后猛地一拽将他拉到身前,将他两手交握
控在身后压在船舷的栏杆之上。
「心疼了?」叶倾云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只是他现在偷了夙叶山庄里的东西,我说什么也不会轻易饶他。」抓
着他肩膀的手滑入他的衣襟内,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赤拉一声,衣襟被撕了开来。
他要做什么?
他有些惊恐无措,挣扎着直起身子,回头「倾云,真的不关骆大人的事情,东西是我……啊!」
叶倾云手上一个用力将他再次压了下去,胸口撞在船栏上,便觉血气翻涌,决堤的洪水一般从喉口窜了上来。
「隐风你既不肯承认,他也咬紧了牙关不肯说,我倒想看看你们能忍到什么时候。」
他听见叶倾云在他身后这样说,心里如刀似割。倾云,你就这样下得了手来折磨我?
眼前的事物一片模糊,意识涣散飘离的时候,又是一声布帛撕裂的声响,接着下身一凉,让他快要散尽的意识立刻
清醒过来。
「倾云,你要做什么?」
他再次挣扎起来又再次被叶倾云狠狠压下,腿间有什么滚烫炙热的东西挤了进来,还不细想……
「啊──啊──不……要,倾云,快住手!」
撕裂的痛楚沿着尾椎一路窜上来,身体被狠狠贯穿,猛烈的冲撞让他整个人都俯在了船栏上。那粗硬滚烫的东西一
进入身体便开始蛮横地挞伐,毫不怜惜的进出,撕扯着那窄小干涩的地方。
脑袋里嗡的一声,不敢相信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前是骆隐风他们惊讶的神情,旁边传来戏谑的哨声还有带着笑的喝彩声。身后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他身体往下
滑,却被叶倾云牢牢摁住钉在船舷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
肉体拍打的声音,粘稠地顺着大腿内侧滑下的液体,还有叶倾云略显粗重的喘息……他的思绪翻涌,终是知道自己
被做了什么……
屈辱与难堪瞬间涌了上来,众目睽睽,叶倾云竟然……竟然……
他低下头,张嘴咬住船栏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身后的鞭扈仿佛永无止境,痛,哪里都在痛,身体,手,还有……心,疼到无以复加,只恨自己此刻还活着。
痛苦与屈辱的双重折磨,加上被叶倾云踢打出来的伤,粗暴的耸动里他意识渐渐远去,往下滑去的身体连叶倾云也
再也摁不住。深埋于体内的肉刃抽出时,一股热流疯狂涌出,他知道自己摔倒在了冰冷的甲板上,然后眼前一片茫
白。
「庄主,他们有援兵!」
「撤!」
叶倾云……叶倾云……
30
所有的信任都于羞愤中烟消云散,所有美好的记忆都由侮辱中随水殆尽。
因为不是「隐风」,所以就能那样做也没有关系?因为不是「隐风」,所以就能无所顾忌地伤害?因为不是「隐风
」,所以……可以不用顾虑他的情绪?
上官的话在耳边萦绕──
那个人对你的好,也许并不是真的好,如若有一天你不再是『隐风』了,叶倾云便将变成你从未认识过的一个人。
他早就该想明白的!
他不是「隐风」,他代替不了「隐风」,那些好,那些施与他的好都是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为什么留恋这里迟迟不走?为什么还要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为什么还要骗自己……那个人还有对他好的一面?
这便是对他的好?这就是在他眼里他所存在的用处?
他闻到了他的妒火,他感受到了他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潮,那样地来势汹猛,仿佛经年的压抑一朝破除,便是……
倾、山、倒、海!
冰冷的地面,滚烫的身体,他听到沉重来去的脚步声。
不想醒,不想睁开眼,他不知道自己该要如何去承受所发生的一切……他被男人强暴,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像对待
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那样压在身下肆意进出身体……而那个人……
他曾是那样的信任他,依赖他,甚至……留恋,但他却是这样的伤害,连眉头都未曾褶皱一下,那样的无情,那样
的绝然,真的就好像──
换了一个人!
不,那不是倾云。
倾云会为了他深夜送狐裘而来,会为了他失明的双眼遍寻名方,会为了他妥协到那般地步……
那个疼他宠他的倾云……再也不见了……
他觉得很累,身心俱疲,便想就这样睡下去吧,什么都不用思考,只当自己在那时候便死了。
是啊,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死掉?
如果那时候就死了,便也不会遇到叶倾云,也就不会迷失自己,便也不会……遭此侮辱。
哗啦!
冷水泼在脸上,他一个激灵却是清醒了过来。
衣不蔽体,腿间的粘稠还在,浑身上下散了架一样的疼,违背常理承受他兽欲的地方尤甚,放粉身体从哪里被撕开
了一般。
他抬头,看见叶倾云仍是一脸怒意地坐在堂上,而他则被扔在地上。他不觉低下头凄惨一笑,他在奢望什么?还在
奢望他会想上次那样抱着自己,用体温取暖?
不可能的,再也不可能了……
水汽漫了上来,于是视线里那斑驳的地砖模糊成了一片。
「你到现在还不肯说么?」叶倾云走下来,一脚踏在他胸口上。
他痛得蹙眉,已经平缓下来的血腥味再次冒上喉头,一张嘴,眼前一片血红。他被呕出的血呛到不住地咳嗽,叶倾
云的脚没有挪开,于是他看见点点嫣红在他的衣摆上如桃花般绽开,和着风团云绕的图纹,显出另一番别致艳丽。
风团云绕……
他竟是从未想过,现在在明白过来,叶倾云和他的衣物上都有这样的纹饰,还有上次那把剑……风团云绕……却是
和他无关。
他气息孱弱,勉强出声,「我能说得都说了,叶庄主还想听什么?」叶倾云脚上的力气重了几分,他立时痛苦呜咽
,「我都说了……」
叶倾云不声响,依然加重脚上的力道,几乎能听见胸骨折裂的声音。
他的视线依然落在叶倾云的衣摆上。
自己会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