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该走的!他早就应该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满是杀戮和抢夺的地方,离开这个霸道又一意孤行的人,从骆隐风的阴影下离开,回去属于他自己的地方
,他的宅院,他的酒坊,他方家大少爷的身份……
执起缰绳,叶倾云已经走到他面前,伸手按住他握着缰绳的手,「你不是想离开么?现在有机会为什么不试试?」
他一愣,然后顺着叶倾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空荡荡的,一艘船都没有的码头。
叶倾云……你狠!
他嘴角掠过一抹浅笑,抬手作了一揖,「叶庄主,在下告辞,不送!」便转身向码头上走去。
没有船,甚至连一片木板也没有,波荡的江面就在脚下,他看了眼浑黄的江水,而后捋起衣摆沿着木阶缓缓往下走
。
刺骨冰寒的江水漫过脚背,淹过膝盖,一直到齐腰深,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江风卷着大浪掀过来,一下将他淹没
,他停下来站稳了,等到一波过去才又继续往前走。
浸了水的狐裘犹有千斤重,他抬手松开领口系在一起的绳结,任那件狐裘顺浪飘走。
他只想离开,快点离开,就算死……也无所谓。
34
「扑通──」身后一声重物落水接着水花作响。
江水淹到他胸口,浸在水里的身体冷得亦没有了知觉,他看了看远处,然后有些无奈而失望地沈了口气。
终究还是不行呢……还是唯有这样才能离开?
心里一松,在潮起翻涌的江水里便再也站不稳,闭上眼就要一头栽进水里,谁知被一股力道拉住,接着被人紧紧圈
住。
「别走……」
叶倾云头抵着他颈脖,轻声嚅嗫,吐出的热气带着一丝湿润,嘴唇张合间摩挲过他颈子那里的皮肤。他用力想要从
他的禁锢中挣脱开,却是被对方搂得更紧。
「叶庄主这是要出而反而?」
对方沉默了一下,然后有些恳求的语气,「我不许你走!我会对你好,我会让整个山庄里的人还是把你当作二当家
那样伺候,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肯留下……」
他放弃了挣扎,泄去气力,「留下我做什么?叶庄主,你若还存有一丝怜悯,就放了在下吧。」
叶倾云抓着他的肩膀用力将他扳回去面对他,他脸有愠色,被江风掀起的长发凌乱飞扬,浑身上下尽是肆意绽放的
张放暴戾之气。
「你就这么想回去骆隐风身边?他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让你不惜葬身江底也要从我这里离开?」叶倾云质问他道
。
他被问得一下怔愣住,睁大了眼睛看着叶倾云,接着「啪──」的一声脆响,他使尽浑身气力抬手扇了叶倾云一掌
。手掌心火辣辣地发疼,而叶倾云脸上也立刻浮现出几道清晰的指印。
「叶倾云,你自己对兄弟怀着不伦之恋,不要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会喜欢男人!我说了,我根本不认识骆隐风!」
叶倾云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脸上愠色稍稍退去,却是换作了比这冰寒刺骨的江水更为冷冽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肯留下来?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财宝,美人,乃至这里所有的一切……只要你开口
,我都可以拱手相赠!这样的待遇世人求都都不到,为什么你偏在福中不知福?」
他看到他怒红了双目,抓着他肩膀的手力大到就要将他的肩骨捏碎。
福?他低下头凄然而笑。
是劫!叶倾云,我方孝哉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所以你才辗转而来向我讨还。
「是,你可以给,但都不是我想要的……叶庄主,请你记住今日在下的话,在下所求之物,叶庄主寻不到……也永
远给不了!」
两人僵持在寒彻心骨的江水里,叶倾云眼神飘忽,嘴唇轻嚅,似在回味他所说的话。
叶倾云,你连这都想不明白么?我想要的……不过是做回我自己。
他知道自己是就算死也不可能离开这里,而叶倾云也绝对不会让他死,便抬头,「叶庄主,这里很冷,你若不让在
下走,那么请让在下回岸上。」
叶倾云回过神来,看着他,握着他肩膀的手颤抖着似有些犹豫。他看得出叶倾云内心在挣扎,但是挣扎之后的结果
却不是他想要的。叶倾云低下身将他打横抱起,然后转身往岸上而去。
叶倾云没有骑马,而是抱着他提了口气用轻功上去,一进庄门便吩咐下人赶快准备热水。身上湿了的衣服被寒风一
吹变得硬梆梆,他冻得不轻,虽然被叶倾云抱着却始终不肯偎着他取暖,待到了山庄手脚都没了知觉。
下人们很快在他房间里准备好了热水,叶倾云动作小心地将他放进浴桶里,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衣,穿着亵衣也进到
浴桶里。
浴桶很大,足以容得下两个成年男子。热气氤氲,总算缓了一口气过来,他看到叶倾云闭着双目正凝神屏气轻轻吐
纳,便想应该是刚才一口气奔上来费了不少劲。
他埋在水里的手动了动,对方没有反应,于是他倾身向前。
他记得之前有一次去找上官,被侍女拦在了外面,说是岛主正在运功疗伤不便见客,那一次是上官兰容被叶倾云打
伤后不久。后来他无意问起,上官兰容告诉他,入定的人无法防范外界,此时就算个孩子也能夺他性命。
他无意中记下,却没想到会有一天真的让他遇到。这个男人……却是一点都不防他,还是根本不担心他会威胁他的
性命?
这样想着,缓缓伸手向叶倾云的颈脖,手指就要触上去,叶倾云猛地张开眼睛,哗啦一声,水花飞溅,他的手被叶
倾云牢牢钳制住。叶倾云显然知道他要做什么,冷冽的视线落在他脸上,看得他背脊上寒意顿生。
「你想取我性命?」叶倾云沈声问道,见他不作答,将他的手拽过去放在他自己的喉口,「我说过,只要你想要的
,尽管开口,能给的我一定会给。」
叶倾云说那些话的时候,喉结在他手掌下上下滑动。他似受了蛊惑一般微微蜷起手指。
「对,只要这样锁紧,然后一捏……」
掌心之下是沾了水的湿润肌肤,男人身上的温度透过皮肤传了过来,他按照他说的,锁紧五指。男人闭上眼,微微
仰首,胸膛起伏,面色开始泛红。他的手指缓缓施力,叶倾云拽着他的手也颤抖得加重了力道。
「唔──」一声痛苦的沉吟让他蓦得回神。
自己在做什么?!
连忙松开手指想要将手收回来,叶倾云却不松手,反而靠了过来,另一只手绕到他身后阻止他向后退去。
炽热的亲吻落在唇上,一下下,贴上然后分开,被热气蒸地有些喘不过气,他微微张嘴,而在这时,叶倾云再次贴
了上来,一改之前的轻柔,霸道而强硬地用舌尖撬开他的齿缝,探入进去,搜掠搅扰,勾起他的舌尖迫他和他纠缠
在一起。
两人间虽有床第之实,但多是叶倾云单方面的泄欲,于他只有痛苦不堪。而这一个不同以往的暗夹着莫名情状的亲
吻,令他无措。
他别开脸想避开,被叶倾云捏住下巴强迫着继续。下颚有些酸痛,他感觉到一丝液体自嘴角溢了出来,来不及细想
,神思已被胸前异样的感觉所牵走。
35 H
叶倾云的手已松开了他的下巴,手指隔着被水浸透的衣衫揉捏玩弄他的乳珠。
被热水浸浴的皮肤变得异常敏感,布料的粗燥摩擦着敏感的地方,令那里很快挺立起来,浸湿的中衣如若无物,隐
隐透出黯淡的红,叶倾云低下头张嘴含住了他一边的突起,舌尖舔弄,手指探进他的中衣里,指腹揉搓着另一边。
「嗯……」
一阵阵的酥麻沿着经络流窜开来,他觉得自己身体发软直直往下滑去。明明极其厌恶这样的事情,为何会生出慵懒
惬意的感觉?他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有些困顿地摇了摇头,热气蒸腾却是让脑袋越发昏沈。
叶倾云放过他胸前被玩弄得颜色娇艳的突起,半拉半扯地将他的中衣脱了下来。裸露的肌肤接触到微烫的热水,让
他微微战粟了一下。叶倾云将他捞进怀里手指仍是不断往下滑去,直到那个闭紧的穴口。
私密的地方被人碰触,他下意识地抵抗和挣扎,叶倾云倾身含住他的唇舌,舔咬啃啮,他吃痛之下一声低吟,听来
却是欲拒还迎之意,对方似受鼓舞一样,借着水的滑润刺入一根手指。
异物地侵入所带来的不适,让他咬进了下唇,叶倾云揽在他腰际的手抚上他的嘴唇,强力地掰开他紧闭的唇伸了进
去,手指勾起他的舌头在他嘴里搅着。身下进出的手指加到三根,他管顾不了这么多,对着叶倾云的手指狠狠咬了
下去。
嘴里尝到了血的味道,叶倾云嘴角勾起一抹笑,将手指从他嘴里抽出,带出一根银亮的丝线。叶倾云将他拉到自己
身上,双手托着他的臀让他缓缓往下坐,粗热的肉刃一点一点深入体内,他双手扶住浴桶的边缘,指甲深深掐进木
头里,扣出道道印痕。
叶倾云扶着他缓慢地动着,他低头便能看见男人沉迷的表情。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对他做这种事?
叶倾云的手从他腋下穿过,按住他的后脑勺就要将他的头压低,同时魅着眸子贴上来,他微一侧首,对方的吻落在
脸颊上。叶倾云也不恼,顺着脸颊一点点吻下去。
过于亲密的接触让他莫名得厉害,被叶倾云带动着在水里上下颠浮。欲望在彼此的腹间摩擦,颤巍巍地立了起来,
痛疼不适与快感交迭,阵阵心悸。他忽得心生迷茫,感觉在这片强制的情欲里,越来越无力,越来越妥协……
他究竟是怎么了?
匡啷──
窗户碎裂,一道人影逸进室内。
屏风后面浴桶里正浸浴欲海的两人俱是一惊,紧贴的身体分了开来。叶倾云从浴桶里一跃而出,几下穿回衣裳,「
你待在这里别动。」说罢提着剑绕过屏风去查看究竟。
他浑身绵软无力地靠在浴桶的木壁上,窜起的欲望被刚才那声声响吓得疲软下来,漫涌无边的情潮缓缓退下,头脑
也开始清醒,觉得水有些凉了,便取过一旁的布巾正要擦拭。
啪!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谁!」仓皇回头。
「嘘──」上官兰容握着鞭子的手搁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小声道,「快点穿衣,趁叶倾云被引开了,
我带你走。」
他点点头,迅速穿好衣裳,跟着上官从窗户出去。
上官兰容对山庄内外的地形都很熟,带着他绕开守备从后山下去,山下礁石后泊了一条船,也是上官兰容事先备好
的。
「我给你的药,你没有用么?」两人走到船前,上官兰容问他。
「没有,即使将叶倾云迷倒了,我独自一人也没有办法逃脱出来。」忖了一下,然后感激得轻笑,「上官,多谢。
」
上官兰容摆了摆手,然后朝身后山上看了一眼,「快走吧,他们若是用船追,你我谁也逃不掉的。」
他应声上船,船夫摇动水浆,小船如离弦箭,劈波斩浪离岸越来越远。
之前一路狂奔,他顾不得太多的思考,待到了这时,他才突然清楚地意识一点──
他就要离开夙叶山庄了。
之前心心念念着想要走,纵使死也无所谓,而这会儿真的可以离开时,却又有些说不上怅惘。他回头看向山庄所在
的山崖,这几月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本是与他毫无关联的,却被那样强硬地闯进他的世界来,将他搅得一
团乱。
再不会回来了吧……
曾经所受的照顾,还有那个人带给他的伤害……都散了吧。明知自己也许一辈子也忘不了,但是他该放下的,他要
做回方孝哉,做回他的方大少爷。
远处山崖上有点点人影闪现,他看见有人一身青衣,衣袂飞扬,站在最前头,手里的长剑寒闪着刺目的光芒。纵使
相隔如此之远,他还是辨得清那人身上的狂放与倨傲。
叶倾云……
36
两淮是叶倾云的水域,生怕被叶倾云的手下找到,上官兰容给了他一些盘缠让他从旱路回去。
旱路蜿蜒难走,还得避着山贼路匪。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于是原本走水路几日便能行完的路程,他花了数倍于这
个的时间才刚刚到京。
下了渡船,站在码头之上,看着四周依稀熟悉又感觉有些陌生景物,不觉物事人非。想约摸年前,自己就是从这里
离开的,结果一走,就走了这么多时日。
「大哥──!」
码头上有人大喊了一声,他应声回头,看见一个长相清俊的少爷朝他这边跑来,身后还跟了个丰神俊雅的公子。一
年未见,两人还是如同记忆里一般,只是平时冷眼来去的两人怎么这会儿这么亲密。
他无暇多想,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落了下来,他长舒一口气,对着向这边跑来的两人轻浅一笑。
敬哉,我终于回来了……
而后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晓了。
「哥!」「方大哥!」
大夫说他心神亏损、精气内竭,需要静心修养一段时日。
原来还在担心自家的生意,但是看到曾经玩世不恭的弟弟在自己离开后独自挑起家业,言谈举止间成熟稳重了不少
,心里暗自欣慰。
方敬哉问他,船遇难之后,为何过了这么久才回家,也不向家里报声平安害他们误以为他死了,连衣冠冢和灵位都
立好了,晦气,实在晦气。
他先是沉默,然后淡然答道,因为那里不方便书信……而对于夙叶山庄的事情,只字不提。谁曾想到,那段时间里
他遭遇了多少变故,失忆,失明,被当作江寇的二当家,被对头抓去作为要挟的筹码,然后恢复记忆,无意中发现
了事实的真相,还被……现在想想,宛如一场梦,醒来之后,仍是在自家的大院,仍是在自己的榻上,仿佛一切都
不曾发生。
就当作是一场梦吧……他在心里这样决定,然后再也不要去想,就这样慢慢忘记。
他抬头看向窗外,青森的苍穹与云宇。
「叶倾云……」无意识地低喃,脱口而出的却是这三个字。
心里一窒,连忙将视线收了回来。
大夫说他需要静养,方家的人就真的让他静养起来。敬哉生怕扰到他,一日里只来探视一回,他在榻上躺得无聊,
又怕自己静下来就会失神,便拉着初九让他讲讲自己不在的时日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初九到底是孩子,自家大少爷这么吩咐岂有不好好表现的道理?便从大少爷离家开始喋喋不休地讲了开来。讲到为
什么这几日二少爷都不见人影,原来前一段时间方敬哉让船出来给封家茶运,这会儿封家茶运结束所以正忙着给各
地出货。初九喋喋不休地说了好多,比如大少爷不在的时候,二少爷有多么多么努力,以前人人都不看好他,现在
人人都夸他本是。若尘公子也帮了很多忙,二少爷向他学了不少东西等等诸如此类的。
他不禁又要纳闷,其实那日在码头上见到他们在一起时,就已经有些疑惑了。
世人喜欢拿他们两个做比较,这个他也多少听说了。封家少爷才学卓然、待人谦和温文尔雅,而方家二少爷就是一
不学无术的纨!子弟。
方敬哉面上不表现,心里总还是有些介意的,船出事前,兄弟两人还为此吵过一架,只因他道他不如若尘懂事,整
天只知胡闹添乱,方敬哉一怒之下甩袖而去。
一回来,却看见这两人常常一同进出,言谈间萦绕着一股平和温和的气氛,不知发生过什么事情,便想有机会要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