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引之云海囚心 上——蛾非
蛾非  发于:2012年0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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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和他过招了,我去会他一会。」

言语方罢,便见上官兰容足尖一点纵身一跃,手执断枝自水上亭中翩逸而出,身姿轻盈宛若翩鸿。

叶倾云见他阻挡,将剑一横迎了上去。一时间,剑气激荡,鞭声呼啸,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几十个回合下来,两人竟是不分上下,叶倾云招招狠厉,上官兰容接得轻松,旋身回舞,优雅自若,却是将叶倾云

的狠招化为虚形。

他看得呆愣,那两个人丰神飒爽穿梭于花叶其中,翩然世外的感觉,有点不真实。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叶倾云震断上官兰容手里的树枝,一掌击在他胸口上,将他打落在地。

上官兰容俯在地上,张嘴一口血箭喷了出来。

「上官?!」

他上前要去扶他,叶倾云手掌一翻,顿时一阵犀利掌风将他扫出丈外。

背脊撞在廊柱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好不容易缓过起来,口里涌上一股腥甜,粘腻的液体顺着嘴角淌了下来,手指

一抹,一片猩红。

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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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着廊柱勉强稳住身子,接着看见一双靴子停在自己面前。不用抬头,对方的气势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

「隐风,他都和你说了什么?」男子沈冷的声音仿佛尖锐的冰刃,直接洞穿他的胸口。

「上官他……咳咳……」他刚一张口,腥甜的液体便从喉咙口破涌而出。他扶着廊柱咳了起来,有几滴血点喷到了

叶倾云的衣襟之上,嘴里那股血腥的味道让他作呕,压下胃里不适的翻腾,他擦了擦嘴角,「上官讲了一些我们小

时候的事情……」不敢抬头看对方,生怕一不小心被他看出了自己的心虚。

叶倾云伸手过来捏住他的下颚迫他抬头,他抗拒地扭开头从他手里脱开,叶倾云再次捉住他的下巴,他依然头一转

,甩开。如是几次,叶倾云手下加了力道,他几乎能听见自己下颚骨咔嚓咔嚓脆响的声音。

头被抬起来,正对上叶倾云飞扬的眉目。比较之前他的表情沉静了很多,但眼角仍是赤红,平静之下反而更令人恐

惧。

「倾云,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你这段时间正好不在庄里……」

叶倾云没有接口,举起另一只手,他下意识地以为叶倾云要打他,闭上眼微微撇开头。一团阴影照着面门落下来,

却没有传来预想中的疼痛,反倒是有什么粗燥的东西落在嘴角上,用力地来回擦拭。

他睁开眼,看见叶倾云脸上带着几丝歉疚正用自己的衣袖替他抹去嘴角的血滴。

「没事……」他向后瑟缩退去,却因为下巴被捉在对方手里而无法拉开和对方的距离。

他听见叶倾云很轻地叹了一声,捏着他下巴的手松了开来。对方那逼人的气势稍稍离开,他觉得自己刚才可能被那

阵气势压迫到窒息而死,略松了口气,然下一刻手腕被用力地握住,还不待他反应,叶倾云已经拉着他向外走去。

「倾、倾云……」又回头去看被扔下的上官兰容,「……上官?!」

上官兰容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他这才转过身勉力跟上叶倾云的步子。

几乎是连拖带拉地将他带回到船上,船家一声不响地撑开船。叶倾云抱着剑站在船头,一身凛然令人畏怯的寒意,

而他则呆在船尾,有些手足无措。

「你要听过去的事情……为什么不来找我?」叶倾云背着他发问。

他很想开口说什么,但是觉得怎么说都不好,叶倾云刚才一怒之下伤了上官兰容,虽然他只是被扫了一掌,但胸口

也是隐隐作痛。

「咳、咳!」不想还好,一想便觉有股子血腥味顺着喉咙漫溢而上。掩着嘴低咳了两声,但喉咙口那里却是堵得更

加厉害,一咳连带着心肺一起疼。

「疼不疼?」男人低沉的声音落在他耳边,随之一只大手在他背上轻拍替他顺气。

不知叶倾云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他被嘴里的血腥味熏得有些恶心,便不想开口,稍稍抬眼就看见叶倾云垂

在身侧执剑的手那边袖子上一块暗红的痕迹……

心口蓦得一阵抽痛。

若是「隐风」,他那一掌还打得下来么?

只是这句话,他没有问出口,也不可能问出口。

回到山庄之后,叶倾云便招来大夫要替他诊视。

他先回的自己的房间,听到叶倾云在外面敲门,呆坐在榻上的他被吓了一跳,朝向门口看了看,却是不动,下定了

决心不去开门。

叶倾云在外头耐着性子敲了一阵,接着砰地一声,门被他一脚踢开。进来的人脸色不太好看,朝他这边看过来,见

他只是安然地坐在榻上,脸色又沈了三分,但没有发作。挥手招了下跟在身后的大夫,大夫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已

经见惯了这种阵仗,大夫做起事来游刃有余,替他诊脉然后开了方子让下人去煎药。

他由始至终都没有和叶倾云说话,他是人,他也有生气的权利,他自然是不可能提着剑和叶倾云出去打一场,所以

他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怒意。

叶倾云似乎明白他的情绪,大夫走了之后便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他榻边,两个人谁都不开口静静坐着,这样怪异的沉

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中间叶倾云起来了一次将蜡烛点上。

临近晚膳时分,下人将煎好的药端来,叶倾云接过之后轻轻吹着。

大夫说他肺腑有损,需要多加调理。他不恨叶倾云的那一掌,只是难过,在这个男人心里,自己究竟是被置于一个

怎样的位置……骆隐风的替身?真的仅此而已?

对面男人吹凉了汤药,将碗递到他面前,「动手打人是我不对。我也记得我曾经答应过你,你把药喝了,想听什么

我都告诉你……」

15

他看了看叶倾云,伸手接过药碗,仰起头一口喝尽。

叶倾云从他手里接下空碗,用袖子拭去他嘴角的药汁又替他将被褥掖好,转身将药碗放到桌上。做完这些他才坐定

下来,眸光沈敛地看着他。

「我说过不想让你知道,是怕影响了你的情绪,大夫也再三叮嘱你要多休息,不要耗费心神……」似乎看他不想听

这些的样子,叶倾云叹了口气,然后沈声道,「小时候的事情我想上官也和你说过了,你想从哪里接着往下听?」

他想了一想,「上官说到六年前……」

他看见叶倾云的眸光暗了一截,深邃地好似一洼深潭,又仿佛看不见底的深渊。叶倾云敛着眉头思忖了一会,然后

才缓缓说起来。

烛火轻曳,这一夜,谁也无眠。

叶倾云说的一些事情和上官兰容告诉他的并无出入。

骆家原是做正经买卖的人家,叶家则混迹于江湖,叶骆两家因为联姻而成为了亲家。这时候的夙叶山庄还不叫夙叶

山庄,夙叶山庄也还没做上那无本的买卖。那夙叶夫人和叶倾云的父亲是兄妹,夙叶夫人嫁到骆家后,两家相继添

丁,为了亲上加亲便给二人分别取名为「倾云」「隐风」。

两人的年龄相差不大又都是独子,故而从小吃住一块,一同练字习武。只是由于两家的家世背景仍是有很大的差异

,叶倾云身上有着泯灭不了的江湖侠气,而多年之后,骆隐风则长成了一位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少爷公子。

那一场变故是在六年前,不仅改变了叶骆两家所有人的命运,也将叶倾云和骆隐风两人的兄弟关系生生斩断。

六年前的一日,骆家老爷外出生意。结果一去不回,后来有人报信,才知道骆老爷的船遇上了江寇,全船的人无一

幸免于难,而夙叶夫人便是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患上的失心疯。

仗着叶家在江湖中的势利,那伙贼寇很快落网,骆家将此事告到了当地的官府,要求严惩这伙丧尽天良的贼子。

谁想官府竟和贼寇勾结,私放那伙贼子不说,反诬灭骆家为黑商,立了数十条莫须有的罪名,将骆家上下判为罪民

,还要将骆家全部家产充公。

骆隐风一气之下单枪匹马拦堵了那伙贼子,并将他们就地正法。官府的人知道此事后,连夜携家眷潜逃,被叶倾云

带人围堵在了江上。

照理说大仇得报,死者安息,但是这件事后,骆隐风和叶倾云在何去何从的问题上却产生了分歧。

骆隐风自小家教严苛,自认犯下杀人之祸,便理当由官府发落。而生性随放又从小在江湖中摸爬的叶倾云自是再不

会相信官府之人,放弃了正经的营生带着叶骆两家的人守着这片水域专找贪官黑商的船只下手。

两人为此吵过多次,原本的兄弟情深,也在日复一日的理论中磨灭殆尽。最后实在无法苟同这种做法的骆隐风选择

了离开……

叶倾云说完之后,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叶倾云似乎还浸染在对过去的回忆,而他,心里则是说不上的五味

杂陈。

原以为夙叶山庄只是比较道义的江寇,但是江寇终究是江寇,却没想到这背后隐藏了这样的故事。难怪上次提到官

府,叶倾云会如此激动,也难怪叶倾云会说,「骆隐风」手上沾的鲜血不比他少。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叶倾云的手伸过来覆在他手掌之上,宽大敦厚带着暖人的温度。

「那些人都死有余辜,你当时也算是替天行道,就算你不杀那些人,我也会动手的……只是在姑姑面前,还是不要

提过去的事情比较好,免得她再受刺激……虽然姑父不在了,但是我爹和叶家都是当你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叶倾

云低声说道,安慰似地轻拍了两下他的手。

他突然有些明白叶倾云为什么迟迟不愿告诉他这些事的原因了……因为他不是「骆隐风」,知道这些事情后势必要

背负上家破人亡以及杀人的阴影,所以叶倾云还是在为他着想的。

「倾云,你是怕我想不开才不告诉我的?」他抬头问道。

叶倾云很轻地点头,目光温和地看他,「很多事情还是忘记的好,就像姑姑,她不发病的时候活得多开心?」

叶倾云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骆隐风,虽然是一直把他当作「骆隐风」来对待,却又心细地考虑到这一层面

上。既让他作为「骆隐风」活着,又不让他背负「骆隐风」的过去。

他究竟是生活在「骆隐风」的阴影之下,还是生活在叶倾云的宠溺之下?刻下他已经分不清了。只是很想知道……

叶倾云曾经对他的好,哪一部分是对「骆隐风」的,哪一部分又是对他的?

16

自从叶倾云和他说了那些之后,对于叶倾云他们外出「营生」他也不再那么反感,只是依然不会参与,最多帮着打

理那些转置到镇上的生意。

而在叶倾云面前,他的情绪也平和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执着的要听「骆隐风」的过去。叶倾云心情好的时候还

是会和他说一些的,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他明白叶倾云的用意,看到他这样做,心里暖暖的。

之前一直挣扎在身为「骆隐风」的替身的阴影之下而痛苦不已,以为叶倾云过往曾经对他的好实则都是依附在「骆

隐风」身上。但是听过叶倾云的解释之后才发现,原来那个男人并不是一味地把他当作「骆隐风」的替身……

他还是有对他好的时候的。

这样一想,心里便轻松了很多,隐隐的却还有几分说不上的欢喜。

这日从镇上回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笑闹的声音不断,知道应该是叶倾云他们做完「买卖」回来正在庆功,便

不想打扰他们打算从边门绕过,可谁知……

「隐风!」叶倾云脸上带着笑,跑着上来叫住了他,「回来了?你看你冻得脸都红了。」说着将暖热的大手贴在他

的脸颊上轻搓。

他已经有些习惯叶倾云偶尔表现出来的粗放和孩子气,便任着他用这样暧昧的举动替他将脸温热。

「镇上的生意亏了就亏了,你这样把自己累坏了我倒还要贴药钱。」叶倾云温完他的脸,又牵过他的手握在两手间

搓着。

听到他这么说,他却是笑了起来,「原来是舍不得那些药材……」

「胡说什么呢!」叶倾云牵着他的手将他拉进堂内,几位堂主也都在,酒香飘逸,都喝得有些面色微醺。

叶倾云斟了一杯子递给他,「我知你不碰酒水,少许喝一点,权当暖暖身。」

他将手里账簿放到桌上,欣然接过他手里的酒盅,低头看见杯盏里泛着小小涟漪的琥珀色液体,又有些怯意,在叶

倾云和几位堂主的催促下,他将酒盅递到嘴边浅浅嘬了一口。酒液入口绵和醇厚,古朴清醇,有一丝别于酒香的芬

芳。

「好香,是陈年的女儿红?」

「不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酒,封口一启,香飘十里,又着实好喝。」叶倾云说着,又取过一坛,泥封一拍,果真

酒香带着那抹说上名字的芬芳飘逸满室。

『哥,这是我自己酿的酒,外人不给喝。』

啪!

他手里的酒盅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桃、花……」他说这两个字,又一下捂住自己的嘴,不相信地看着地上那滩琥珀色的水渍,摇了摇头。

「隐风,你怎么了?」叶倾云上前正要扶他,却被他躲开。

他摆了摆手,面色难看地挟起桌上的帐簿,弱声道,「我先回房了,你们慢慢喝。」说罢,也不理会叶倾云在身后

的关切询问顾自往后厢走去。

有一种似曾相识分外熟悉的感觉,酒水甫一入口,脑海中便又闪现出那些画面……年轻的少爷乐滋滋地将他领到庭

院里,然后捋起衣袖神秘兮兮地从桃花树底下掘出一个坛子来,泥封一拍,酒液如金……

他觉得他自己快要想起来,就只差一步,好像面前横了一条沟壑,但他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

晚膳过后叶倾云来他房间探他,两人随便聊了一些,从叶倾云出门的时候他向他问了那些酒的来路。叶倾云只笑着

告诉他是白天在那家船上找到的。他听后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怀着心事,做事也磕绊,不是碰倒了烛台,就是弄翻了水盆,搞得服侍他的下人哭笑不得。于是也没心思做其它的

事,便早早上榻睡了。

睡到半夜,他被呛人的烟味熏醒,起身开门,只见山庄内火光耀天,人声喧闹。

「萧堂主,发生了什么事?」他拽住从面前跑过的大汉,问道。

「你没长……」被拽住的人似乎忙得不可开交,一头大汗,回身正要开骂,一见是他,到口边的话又生生地咕嘟一

下吞了肚里,随即赔笑,「二当家,把你吵醒了?没事没事,走水而已,您快些回去继续睡。」萧堂主说着将他往

房里推去。

「萧堂主,东门守不住了!」有手下一身鲜血的过来禀报。

萧堂主狠狠剜了他一眼,朝他这边努努嘴,那名手下意会地噤声。萧堂主随即转过来仍是笑嘻嘻的,「二当家,东

门人手不够我这就去帮忙,您快些去睡。」说完将他推进房间里,替他关上房门,急急走了。

待到脚步声远,他再次打开门,人手似乎都被调走,他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想要去找叶倾云问问发生了什

么事。

这时,几道黑影从面前窜过。

「什么人?」

话音未落,脑后一疼,他便什么都不知了。

17

『大少爷,你快走!』

『不,我不走!方家船在人在,货失人亡!我绝对不会弃船而走!』

浓烟呛人,血染江水,远处江面上有一艘黑帆黑旗的船停着,只是还没有看清楚,就听到头顶上一声脆响,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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